另有一名中等身材的消瘦中年男人坐在上首，这人左手夹着粗大雪茄，满脸不在乎，右指间摆弄着手里的都彭纯18k真金打火机，不时弹开打火机上盖，发出“锵锵”的清脆响声，余音袅袅绵长，从声音判断，这打火机应该是正宗的法国货。

这人身旁坐着十几名强壮男子，个个长相凶狠、目露精光，一看就是练家子。大家都悄悄侧目观看，不知道这人为什么如此随意，究竟是何方神圣。

女大不由爷

曼丽吓得脸都白了：“胜文说的是真话，这扇门已经被锁死，不信你看门上的警示灯！”唐寻用余光一扫，果然，雕花大门右角的一个小红灯急速闪动，他眼睛看着林小蕾，林小蕾悄悄点点头，同时有意无意地瞄了一眼那扇白色金属门，再看看唐寻。

唐寻会意，又挟着林小蕾来到对面金属门前，林胜文斥道：“你想干什么？快放开小蕾，你可以走！”

唐寻不理他，拉开金属门出去反手关严。外面是一条走廊，阶梯向上直通，唐寻小声问：“通向什么地方？”

林小蕾说：“通到大厦顶的停机坪，刚才我二哥应该是乘直升机回来的，他的司机肯定在上面！”

唐寻大喜，松开了勒林小蕾的右臂，林小蕾揉揉脖子，委屈地道：“疼死啦！人家帮你，你却用这么大力气。”唐寻感激地笑了，和林小蕾快步上到楼顶。

大厦顶劲风在耳边呼呼作响，夜空繁星点点，从楼顶俯瞰地面，一片灯光通明、车灯如织。前头就是停机坪，地面上画着长方形白色线条，中间有十字标记，周围闪着指示灯，一架白色小型直升机正停在长方形区域中间。

两人打开直升机后舱门爬上来，驾驶员正靠在驾驶椅上打盹，唐寻关上舱门，用枪管轻敲那驾驶员的脑门：“喂，快起来，天亮了！”

那人揉揉眼睛：“林先生，要回去了吗啊，你是谁？”

唐寻枪口对着他：“少废话，快起飞，去终南山方向！”驾驶员不敢多说，连忙启动电钮，直升机桨片开始慢慢转动，引擎声越来越响，桨片带动气流在清冷的夜空中上下盘旋，直升机后缓缓离地起飞，朝东南方向驶去。

西安城南就是终南山北麓，直升机以三百公里时速飞了一个多小时，唐寻透过玻璃窗见下方是一片旷野，几条公路穿插其间，于是命令飞机降落在一片树林中，他问林小蕾是回家还是跟着我，林小蕾毫不犹豫地说要跟着，于是唐寻将驾驶员用绳梯在座椅上捆牢，和林小蕾到公路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向镇安县开去。

镇安县公路紧依乾佑河，不多时就到了镇上，唐寻找了一家比较偏僻的旅馆，林小蕾问可不可以找一家四星级的宾馆，唐寻说这里连一星的都没有，要么凑合住，要么你自己回去。林小蕾自然不能睡大街，但要求找镇上最好的旅馆，唐寻觉得这样太张扬，坚决不同意，林小蕾无奈只好住下，但表示必须把床单、被褥等全部换成新的，唐寻掏钱给旅馆老板让其照办。

在房间里，两人各睡一张单人床，唐寻问：“小蕾，在大厦办公室里你为什么帮我？”

林小蕾躺在崭新的雪白床单上，盖着新鸭绒被，伸着懒腰说：“嘿嘿，谁叫人家喜欢你呢！唉，我被二哥骗了，那天你没收了我的手机，其实我有两部呢，我好担心你想害他们，就偷偷给二哥打了电话，他在电话里说你们之间有点误会，让我带你去公司总部好好谈谈，结果他们骗了我，真讨厌！你相信我吗？”

唐寻也笑了：“你这丫头，我当然相信你。”

林小蕾有点不悦：“刚才你骂的话好难听，我伤心死了。”

唐寻满含歉意地说：“那是我在气头上，你不知道我如果被你爸爸抓住，下场会很惨的。”

林小蕾哼了声：“你得向我道歉！”

唐寻说：“没问题，我对刚才所说的……”

“这样不行！”林小蕾打断道，“你打开窗户向外面大喊三声：我唐寻是王八蛋！否则我不依！”

唐寻哭笑不得：“你不是认真的吧？”

林小蕾歪着头坏笑：“你觉得像吗？要是不做，我就偷偷溜回去让二哥抓你！看我做不做得出！”

唐寻没办法，只得打开窗户，回头说：“声音小点行么？我怕太引人注目了。”

林小蕾毫不让步：“不行！”

唐寻无奈之极，只得朝窗外快速大声说了三遍：“我唐寻是王八蛋，我唐寻是王八蛋，我唐寻是王八蛋！”

说完赶紧关上窗户，林小蕾早已在床上笑得直抽筋，外面行人不多，幸好没人注意。唐寻连连叹气，林小蕾笑着说：“怎么，不服气么？”

唐寻摇摇头：“不说了，算我倒霉。对了，你故意帮我，就不怕你老爹和二哥二嫂以后不要你？”

“他们才不敢呢，哼！”林小蕾抱着枕头在床上来回打滚，“不过刚才真是太刺激了，哈哈！我每天都过得那么无聊，只有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才觉得生活真有意思，唉，可惜……”

“可惜什么？”唐寻问。

林小蕾打了个呵欠：“可惜我们不能天天在一起啊。”

唐寻点点头：“我们是不同路上的人，有着完全不同的家庭，以后你会找到比我好百倍的男人。”

林小蕾忽然把枕头抛在地上，大声道：“我才不要什么有钱的臭男人，我只要你！大不了不回那个家，跟你去流浪我也愿意！”

唐寻笑了：“说得轻巧，到时候吃糠咽菜，怕是三天就不干了。”

林小蕾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有点道理，她又说：“干脆我们去公安局吧！我会为你作证，你不就没事了吗？”

唐寻苦笑：“哪有这么简单，傻丫头！你爸爸和二哥的势力绝非想像中简单，怕到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倒霉。”林小蕾没了主意，干脆把脑袋埋在枕头里不做声。

唐寻躺在床上却根本无半点睡意，他手中握着枪，衣服也不敢脱，一直在脑中盘算，忽然他想起谢雨凡，她不是在《西安日报》做记者吗？如果找她帮忙在报纸上揭露林氏父子的恶行，借助媒体公众的力量，也许还能有点主动权。

看看表已是晚上十点，唐寻用林小蕾的手机拨通谢雨凡的手机号码，这号码有大半年没打过，也不知道是否还在用。

接通了，谢雨凡那熟悉的声音传来：“你好，是哪位？”

唐寻感到一阵莫名的激动：“我是唐寻，你在哪里？”

听是唐寻打来的电话，谢雨凡感到十分惊讶，连忙问他在哪里。唐寻怕隔墙有耳没敢多说，只约她出来说有要事相谈，两人约妥次日下午在终南山著名景点说经台西南的化女泉碰面。

第二天上午，唐寻死活劝住林小蕾待在旅馆里等他，自己乘出租车顺公路来到终南山说经台。

这终南山道观离镇安县不远，山中庙宇宏伟雄厚，处处景色如画，虽然还未到春暖花开的季节，却依然风景迷人，现在正是冬去春来之际，山上山下游人如织，各赏风景。

唐寻无心观赏风景，经人指路后来到化女泉，这化女泉在说经台西边，泉眼四季清冽无比，泉眼旁有一石碑，上写着此泉的来历，唐寻经过时粗略看了几眼，大意是说楚时老子云游此地，见路边有一副白骨，于是将其点化成英俊少年徐甲并收为弟子，到函谷关时，老子又将一株七香草变成美女来考验徐甲，这徐甲禁不住诱惑，刚要对美女动手，老子用手一点他又化为白骨。后来经天文学家尹喜求情，老子又才把白骨变成徐甲，并用杖击地，美女便化为了一眼清泉，后人称为化女泉。

对这种中国古典神话唐寻一向都很感兴趣，可现在却不是欣赏传说的时候，他躲开三五成群在化女泉前拍照留念的人群，在一处小树林旁找了块光滑石头坐下，静等谢雨凡。

下午两点刚过，手机接到短信息，只有短短几个字：化女泉对面石阶一百米右拐石桌。

唐寻连忙顺石阶而下，在一百多米处果然见右面有个小山坳，里面摆着一张石桌和四只石墩，一个穿小夹克，紧身牛仔裤和运动鞋的漂亮姑娘正坐在石墩上，无聊地拨弄着石桌上的几粒圆石子。

这姑娘唐寻再熟悉不过了，正是谢雨凡，他欣喜地跑过去，谢雨凡转头看着他，甜甜一笑，唐寻忍不住俯身要吻，谢雨凡连忙侧头，一下子吻在脖子上，谢雨凡脸色绯红，骂了句：“风流鬼，看来还想挨打！”

两人都笑了，均想起当年在沈阳如家酒店里的旖旎风光。唐寻坐下后见四下无人，简要对谢雨凡说了事情经过。谢雨凡手拄香腮沉吟半晌，说：“我可以帮你在《西安日报》上刊登一篇特别新闻，揭露林之洋父子俩的阴谋企图。只是不知道他们以什么方式来实施天眼计划，具体地点又在哪里？”

唐寻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那张金盘林之洋没给我看过，具体的方案也没告诉过我。”

雨凡道：“那你就要多方探听消息了。这件事非同小可，我必须见到林小蕾听到亲口证词才行，事不宜迟，现在你就带我去见她！”

两人离开说经台乘出租车回到镇安县城，到旅馆房间开门进去，却不见林小蕾，而她的手机还放在床上，唐寻问服务员和旅馆老板都说不知道。

“也许出去逛街了吧？小女孩待不住。”谢雨凡笑道，“或者她怕你这个风流鬼非礼，偷偷跑掉了吧？”唐寻猜不准，心里却害怕会出变故，只好到外面买些吃的，待在房间里死等。

从下午两点一直等到黑天也没见林小蕾回来，唐寻心有点慌，对雨凡说：“小蕾肯定不是去逛街，而是出了什么事。”

雨凡说：“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偷偷跑回了林家。”

这个可能性唐寻早有猜测，只是他有点不相信，因为林小蕾想回家昨晚就乘直升机回去了，没必要非得今天才走，再者说如果她回到林家，林之洋和林胜文肯定会追问自己的下落，也就要派人来镇安抓他，可现在显然没有任何动静，他此时最担心的是出其他意外。

天黑了，雨凡准备回西安，说要先和社长打好招呼，写出稿子来，唐寻这边一有动静就马上通知她，她会全力相助。

送走谢雨凡，唐寻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看到对面床上林小蕾留下的手机，随手拿起来见手机早已没电。忽然他心念一动，取下后盖摘掉电池，有张小纸条滑落在地上，唐寻连忙捡起来展开一看，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几句话：

二哥的人来了，可能会找到这里，我先躲开，今晚老地方见。

看完纸条，唐寻有点疑惑，林胜文追到镇安了？林小蕾是怎么发现的，我和雨凡却不知道？老地方又是哪里？太多疑问在他脑子里来回打转，转得他头疼。想来想去，也只有西安天上人间夜总会。

撩开窗帘向外看去，街上比较安静，只有路边酒肆茶馆偶有人进出。唐寻掏出手枪查看了弹匣内子弹后推进枪膛，别在腰间。出镇叫了辆出租车顺公路向西安驶去。

到西安已是十点多，直接来到天上人间夜总会门口。这里永远如名车博览般热闹。唐寻等几个衣着时尚的年轻男女从跑车里下来时，悄悄跟在后面往夜总会里走，门口的保安以为是一起的，也没说什么，让唐寻混了进去。

舞台上几名欧美金发女子正在大跳钢管舞，下面无数人连连聒噪，对美女的身材三围评头品足。唐寻足足找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见林小蕾的影子。四周有很多vip包间，唐寻没办法挨个敲门，只得找个角落坐下死等。

一名服务生过来问他要喝什么，唐寻知道这里消费奇高，单人最少要点两千元以上的酒品，他推说要去方便一下，躲进洗手间里。

洗手间没有人，可能都在外面看欧美女人跳舞，唐寻站在洗手池前，从对面的镜子中看着自己的脸，这几个月时光似乎在他身上过了十年，面容憔悴苍老、脸色极差。唐寻苦笑几声，摇摇头，低头在水龙头下洗了把脸。

再抬起头时，镜中自己身后站着个人。此人中等身材和唐寻差不多，只是眼神阴沉，面无表情，怎么看也不像善类。

唐寻心里预感不好，他不动声色地用纸巾擦干脸上的水珠，并没有急着出去，而是边擦手边慢慢向男卫生间里走。那人走上几步来到洗手池前开始洗手。唐寻拉开门进去假装小解，转头从门缝里偷偷窥视外面。那人洗完后慢慢掏出毛巾擦手，有意无意朝这边看了一眼。

唐寻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寒而栗，他左手悄悄取出手枪伸进外套口袋，双手假装插兜从卫生间走出来，径直朝洗手间门外走去。

那人仍然在擦手，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唐寻心中稍平，看来是自己神经过敏。

当唐寻的手刚碰到洗手间门把手时，突然一只手轻轻搭在自己右肩，唐寻大惊，连忙回身后退，只觉眼前一花，似乎有只手伸向自己脖间，唐寻右手下意识去拨开，同时掣出手枪，不想那人动作太快，身形一矮避开枪口，左手就去压唐寻左小臂。唐寻紧张中扣扳机开火，砰砰两枪，打得对面的陶瓷洗手池和镜子玻璃碎屑乱飞，好在外面音乐声震天，也没人注意。

那人毫不为所动，右掌从下往上一砍唐寻小臂弯，唐寻手枪顿时跃过头顶飞出，当啷一声掉进洗手池里。

这些动作只用了一秒多钟，唐寻就缴了械。这人不再进攻，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唐寻，唐寻虽然不会武术，但他很清楚对面这个其貌不扬的家伙是个纯粹的武术高手，身手甚至不在史京和查拉潘之下，对这种人来说，挣扎是徒劳的。

他后退两步，问道：“你是谁？”

这人笑了笑：“你是唐寻吧？”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唐寻脑子里又闪过几个念头，“你想干什么？”

这人又笑了：“怎么不动手了？”

唐寻努力稳了稳神，道：“因为我很清楚自己这两下子就是三脚猫，对你这种高手来说毫无用处，你想杀想绑请随便，但希望能告诉我你的身份，让我死也做个明白鬼，怎么样？”

这人哈哈大笑：“人贵有自知之明，冲这点你值得我佩服。实话告诉你，我叫柏军，林胜文是我的老板，跟我走吧。”柏军从洗手池中捡出手枪收起。

听到这话，唐寻反而有点坦然，这辈子总不能永远过躲避的日子，还不如勇敢面对。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自己最怕的是被警察抓到。

他老老实实地跟在柏军身后出了夜总会，门口的保安见到柏军都恭恭敬敬地点头打招呼。两人上了一辆银色本特利跑车，上公路驶向西面。

在车上，唐寻心里一直打鼓：难道又被林小蕾出卖了？可他又不相信，因为实在没有理由。偷眼看看柏军，这哥们面无表情的开车也不说话。唐寻咳嗽一声，开口问道：“陈先生，去年在咸阳林胜文别墅里我见过你，天上人间夜总会的人看来也很尊敬你啊。”

柏军面无表情：“他们不是尊敬我，是尊敬我的老板，我不过是他的看门狗，唯一的区别是我这只狗比其他的看门狗稍微体面一些而已。”

唐寻笑了：“陈先生不必这么说，虽然是为林胜文跑腿，可你比这社会上大多数人都风光得多，也该满足了。”

柏军不语。唐寻又问：“陈先生是怎么找到我的？真厉害！”

柏军还是不说话，唐寻心想这家伙性格太阴沉，看来问是没用的，也只好不再作声。

车开得又快又稳，至少有一百二十公里的时速，不多时就到了西新庄。开进别墅区后拐了几个弯来到后区域，最后在林之洋别墅院内停下。这里唐寻有几年没来了，记得上次还是从毗山回来后找林之洋算账时来过。

柏军带唐寻开门进了大厅，女佣说老爷在内书房，两人拐过屏风，穿过灯光幽暗的走廊，柏军伸手按了金属门上的小钮，门开了，开门者正是林胜文。

一看到他，唐寻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林胜文微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妹夫，我们又见面了！”

唐寻简直哭笑不得，我什么时候成他妹夫了？走进书房才看到，林之洋、曼丽和林小蕾也都在。林胜文一摆手让柏军退出去，屋里只剩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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