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否要把真相说给她听，同时也不理解，为什么林小蕾二十几岁的年纪，某些思维还像未成年小孩那样天真简单，什么事情都不去深层考虑一下，也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

他道：“我们首先要想办法打开这个铁栅栏门，才能把炸药取出来。你知道密码吗？”

林小蕾摇摇头：“不知道，但我可以试试。”

她走上前去在数字密码锁盘上按了几下，发现只能输入六位数，她歪头想了想，键入六个数字，再按“确认”键，嘟地一声蜂鸣，绿色屏幕显示：passworderror。

唐寻道：“密码错误，你再试试？”

林小蕾再试着输了几次，也都不对。唐寻有点焦急，如果警卫突然返回来看到那就糟了，于是开始催促林小蕾：“快点，试试你父亲或你二哥生日之类的数字！”

一连输了十几个，怎么也对不上密码。

林小蕾还在键盘上乱按，唐寻有点不耐烦，抬表看看已经过了近二十分钟，他头上见汗，说：“算了算了，别试了，我们出去吧，快！”

忽听“嘀嘀”两声响，铁栅栏门自动弹开，锁解了。“怎么解开的？”唐寻欣喜非常。

林小蕾面带得意之色：“是柏军戴的项坠上刻的一串数字。以前我摆弄过他的项链，上面有个银质小牌，里面刻着六个数字，我问是什么意思，他说是以前当兵时参加一个秘密行动小组，组织上给编的号码。后来小组的人全死了，就剩他一个人活着逃出来。”

“哦……”唐寻尽了声，猜想这里面肯定有一段惊心动魄的故事，搞不好还有什么阴谋，可他现在无心联想，拉开铁栅栏门走进去。

里面全是木箱，打开其中一只箱盖，里面码得整整齐齐，都是用黄胶纸包着的长方形n炸药，上面印着千克数，旁边放着配套的电子引爆雷管和遥控引爆器。唐寻从没用过这些东西，但他平时在网络上遛军事论坛时见到过详细介绍，现在看到真家伙，虽然知道这东西不会轻易爆炸，但心里还是有点发毛。

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块炸药，足有六斤多重，沉甸甸的很有分量。林小蕾躲在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问：“喂，大笨蛋，这东西……不会爆炸吧？”

锅炉地震

唐寻说：“不会，只要雷管不插在炸药里就没事。你快去找个结实点的袋子。”

林小蕾出去不大会儿，在墙角寻到一个黑色大帆布旅行包，又一溜小跑地拎来。唐寻把两块炸药装进旅行袋，林小蕾问：“那么大的铁炉子，这两块小东西够用吗？”

唐寻道：“足够了。那冶炼炉是密封的，而且在试车之前要抽净空气，基本属于真空状态，这两块炸药足以将它炸碎。要是放得太多，硝石气味会引起怀疑。”

装好炸药后，再把那只木箱挪到最角落，然后关上铁栅栏门。唐寻又在装备堆里找了一只强光手电、一个二氧化碳过滤呼吸器收起来，两人像小偷似的溜出仓库，左右看看，所幸那两名警卫还没回来，两人出大楼向西走去。

办公区域离冶炼车间有几百米远，途中要横穿三条水泥路面和几组集装箱货柜，林小蕾嘻嘻哈哈地钻进货框空隙里要和唐寻玩捉迷藏，唐寻怕被人发现连忙阻止，可林小蕾根本不听，唐寻想尽快抓住她好别出声，可林小蕾身形灵活，老半天也没抓到，唐寻恨不得抓到她后一拳打昏。幸好她穿的是白色衣服，在夜色中很显眼，唐寻声东击西，从背后抄过去抱住了她：“看你还往哪跑！别再吵了，万一被人发现就全完了！”

林小蕾媚眼如丝，回头吻了唐寻的嘴。唐寻心神激荡，强自忍住，低声说：“先别胡闹，快去冶炼炉那边！”

再向西走，遥遥听到从白墙那边传来盾构机轰鸣声，铲车、运输卡车来回穿梭不停。唐寻告诉林小蕾弯下腰，别让运输卡车司机发现了，林小蕾感觉像做贼似的非常刺激，这使她想起两年前和唐寻、谢雨凡、姜武他们乘运尸船去南海鬼谷的经历来，心中泛一阵莫名激动，她隐隐觉得这种激情似乎只有和唐寻在一起时才有，平时从未有过。

趁着夜色，借着管道和货柜的掩护，两人悄悄摸到了西侧冶炼车间。林小蕾兴奋得心怦怦乱跳，低声问：“大笨蛋，你说的什么炉子在哪里？”

唐寻向后一指：“看到那八根大粗管子了吗？从冶炼车间一直通到那两个巨型圆桶里，圆桶就是冶炼炉，到时候先把采出来的铁矿粉在冶炼车间高温熔化掉，再把铁水通过粗管子送进冶炼炉中精炼成钢水。我们要做的就是把炸药放进冶炼炉中。”

林小蕾问：“这炸药怎么引爆？”

唐寻道：“把雷管插在炸药里，再遥控引爆器让雷管打火，炸药就响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引爆，被人看到怎么办？”林小蕾有点害怕。

唐寻笑了：“到时候几千度的钢水浇进炉里就是最好的雷管，什么炸药也引爆了。快走，去冶炼炉！”

巨大的冶炼炉下面有四根高大的钢基管座，外围密密麻麻，安满了各种粗细不一的管子，唐寻在炉下转了一圈，见有电动升降梯架在冶炼炉旁，但肯定会发出电动声，看来只能从炉壁的铁梯往上爬了。

抬头看看铁梯有十几米高，他有点眼晕，将旅行包双肩背在身后对林小蕾说：“你可以先回楼去睡觉了，今晚的事不能对任何人说，包括曼丽、你二哥和林教授，否则我就完了，懂吗？”

林小蕾把杏眼一瞪：“你干吗？这么好玩的事情想甩开我？没门，我也要上去！”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么高的铁梯你爬得上吗？”唐寻劝道，“到时候掉下来摔扁，我可没法跟林教授交代。”

“不行，你休想丢下我，我跟你屁股后面爬，你是人我也是人，凭什么不能爬？”林小蕾是王八吃秤砣。

唐寻哭笑不得，他脑子一转：“那这样吧，我先爬上去，进里面看看，如果没啥危险你再上来，行吧？”

林小蕾勉强答应了，唐寻让她躲在炉体下面，自己紧了紧腰带，开始顺铁梯往上爬。铁梯有十几米高，唐寻没敢往下看，一步步往上爬。林小蕾在下面看着，见唐寻越爬越高，看得她双腿发软，这才有点知道害怕，暗道：算了，我还是不爬了，万一真摔下来可不是玩的。她双手拢在嘴边，低声告诉唐寻小心点。唐寻心想这丫头什么时候也学会关心人了，还是她只关心我？

一鼓作气爬到梯顶来到平台之上，炉体上有个大铁门，唐寻抓住门上的圆型转盘拧开，将沉重的铁门推开。

迎面传来一股窒闷之气，虽然看不到什么，却也能感觉到面前空荡荡的，似乎还有股气流在向下抽风。唐寻连忙戴上呼吸器，拧亮手电一照，吓得差点没掉下去。这冶炼炉膛方圆足有十六七米，高三十多米，膛内也有铁梯通到炉底。唐寻没敢多耽误，再慢慢顺铁梯下到炉膛底部。

炼钢炉内壁都是钢玉铸成，足以抵抗钢水的高温，唐寻直接把装有n炸药的黑色旅行袋放在进钢水管的正下方，然后回头顺铁梯向上爬。

这回肩膀上少了十几斤分量，爬起来轻松多了。刚爬到平台上钻出铁门，就听见下面隐约传来林小蕾和一个男人在交谈着。

唐寻心中一紧，只听那男人似乎言辞不善，林小蕾也没好态度，两人好像越说越僵。唐寻用手电往下一照，见那男人已经顺铁梯往上爬，唐寻心怦怦直跳，心想要坏事，如果林小蕾一高兴把藏炸药的事告诉别人，那可就全毁了。

这人转眼间已爬上平台，是个身高足有一米九的壮汉，穿全套黑色工装，头戴黄色安全帽，肩上别着对讲机，满脸横肉，拎着手电筒问唐寻：“喂，干什么的？”

唐寻脑筋急转，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你又是干什么的？”

这家伙把大嘴一撇：“我是保安副组长舒大鹏，来巡视安全的，你们在这里搞什么鬼？”

唐寻道：“我是受林胜文先生特别指派来检查炉体的，你知道下面那女孩是谁吗？”

舒大鹏点点头：“知道，林教授的女儿林小蕾。”

唐寻有点意外：“你还真知道，那还管这么多闲事干什么？”

舒大鹏哼了声：“我只听柏军的，其他人不管是谁，都要遵守规矩，晚十点之后无关人等不得随意进入厂区！明天冶炼炉就要试车，炉体早就检查过几遍了，我怎么没听说今晚还需要检查？”说完他进了炉体，站在平台上用手电向炉膛内底部照射，立刻就发现了放在进钢水管下的黑色旅行袋。

“那是什么东西？”舒大鹏厉声问道。

唐寻说：“那是我检查炉体用的仪器和工具，明天上午我还要再来一趟，所以就放在那里了。”

“什么仪器和工具？把你的呼吸器给我，我要下去看看！你小子要是敢搞鬼，看我怎么收拾你！”舒大鹏把手电筒塞在右肩头的肩章里，一把抢过唐寻脖子上挂着的呼吸器，就要从铁梯爬下去。

唐寻急了：“你这家伙胆子还真大，连林胜文和林小蕾都不放在眼里，是不是想被炒鱿鱼？”

那人嘿嘿笑了：“我平时和林先生连面都见不了几次，就知道我的顶头上司是柏军，要是得罪了他就没好果子吃，你少跟我摆资格，老了不吃这套！”说完他紧了紧腰带，弯腰蹬蹬蹬开始顺铁梯往下爬。

这家伙显然是个一根筋，只认粗理，唐寻大脑急速运转，看来他眼里只有柏军，如果被他发现旅行袋里的炸药，那自己必死无疑。

他心脏怦怦乱跳，已无时间再多犹豫，左手颤抖着悄悄抽出插在腰带中的手枪，右手掏出弹夹轻轻塞进枪身，一拉套筒子弹上膛，再回手轻轻带上铁门。

炉体里空气稀薄，唐寻觉得有点呼吸不畅。这时舒大鹏已爬下六七米，唐寻用手电照着他，问道：“我给你照着亮。喂哥们，老家在哪啊？”

“你问这个干啥？”舒大鹏抬头疑惑地答道。

唐寻笑嘻嘻地说：“没事儿，顺口问问。”

“我是河北霸州人，咋了？”

唐寻道：“哦，河北霸州，和董海川是老乡，离这儿挺远……不过没事，现在我就用最快的速度送你回老家。”

还没等舒大鹏回过味，唐寻左手举枪瞄准他脑门，舒大鹏大骇，张嘴刚喊了半句：“你要干……”

砰！枪口喷出火舌映亮四周，子弹准确击穿了舒大鹏眉心，他连哼都没哼出来，就一头从铁梯上栽下“咣当”摔在炉底，回音嗡嗡作响，震得唐寻耳鼓发胀，胸口一阵烦恶。他怕声音传到外面被人听到，也不敢开炉门，只好堵住耳朵硬挺着。

几分钟后余音散尽，唐寻才打开炉门顺铁梯爬了下去，见林小蕾双手叉腰，仍然气得鼓鼓的：“那个大块头呢？让他下来，我非让二哥收拾他不可！”

唐寻拉着她胳膊道：“他在里面检修炉体，一时半会儿出不来。我们走吧，别管他了。”

林小蕾边走边嘟嘟囔囔，唐寻再三叮嘱她不要把今晚的事泄露出去，到时候炉体一爆炸，十几公斤n的威力可不是闹着玩的，再加上基本真空的炉体，就像一只巨大的鞭炮，会将舒大鹏的尸体炸得无影无踪，连眉毛都找不到，那时林胜文他们只会怀疑是冶炼炉有问题。大型钢铁企业冶炼炉发生爆炸是严重的生产安全事故，如果在发现仓库炸药被盗之前公安局派人来检查，唐寻就可趁机告发林之洋的天眼计划，一切都将结束。

一夜无眠。唐寻在想要将从仓库中偷出来的那把m6904手枪藏在什么地方最保险，最后他将内衣撕下几条搓成布绳，把手枪绑在右肋下再套上棉外衣，鼓鼓囊囊的什么也看不出来，这才放心。准备停当后，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担心在次日灌注钢水之前，会真有人进去检查炉体。

次日早七点多钟，唐寻刚穿好衣服出来，就听王桓说：“看大门方向，又是谁来了？”

大家都聚在走廊里，透过玻璃窗用望远镜观看。只见大门方向又驶来两辆黑色奥迪a6汽车，立刻有警卫人员举着对讲机跑去开门，汽车一前一后驶进厂院停住，下来几名挺着将军肚、穿黑色呢大衣的中年男人，后面跟着一个戴眼镜的瘦子，腋下夹着皮包。秦越在机关单位呆了几十年，对这种派头再熟悉不过了，立刻道：“咸阳市基建局的副局长来了！怎么来这么早？”

黄世鹏往嘴里塞着面包：“他们来视察冶炼车间试车。”

林胜文、曼丽等人从办公楼出来迎接，那几名领导都面带疑惑地问着林胜文什么，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的爆炸声，林胜文将他们恭恭敬敬请进办公楼。

半小时后，一行人又从办公楼出来向冶炼车间走去。秦越道：“市里还真派人来视察冶炼车间？这个钢铁厂不过是个假壳子罢了，难不成还真要炼出几炉钢水给他们看？”

黄世鹏笑了：“这有什么奇怪的？演戏也要演得有板有眼，今天肯定是要炼出一炉钢水。”

姜武问：“我说几位专家，这么大的工厂，听说要花费十多亿才能建起来？”

黄世鹏点点头。姜武又问：“我的乖乖！那个什么天眼的秘密，能值十多亿吗？有那么多钱还找什么天眼？直接送我们出国算了，费这个劲干嘛！”

他那天津话把大家都给逗乐了。王桓笑道：“你知道那天眼的秘密一旦被成功破解，能值多少个十亿吗？一千个都不止！”

姜武下巴差点脱臼：“什、什么？一千个十亿？那是多少啊……”

大家哈哈大笑。唐寻刚要张嘴取笑他，忽听地动山摇的一声巨响，办公楼墙上的白粉簌簌震落，这声响又大又沉，远远传出几十里。众人大惊失色，罗斯?科尔立刻跳起来向门外跑，边跑边大喊：“地震了，快跑！”

大家吓得都跑了出来，可巨响过后却再无声息，似乎不像地震。只有唐寻心里清楚，表面上装成若无其事，心中暗想：看来试车之前并没人发现炸药的事，果然把冶炼炉给炸了。他暗自窃喜，却见一名警卫黑衣从楼下上来，大家连忙围上去发问，那警卫气吁吁地对大家说：“冶炼车间的炼钢炉爆炸了，可能是钢水含碳量太高，好家伙，三十多米的炼钢炉炸得只剩个底座，比炸药引爆还厉害！”

果然，透过玻璃窗，见西侧车间方向上空腾起一股黑烟，众人议论纷纷，七嘴八舌地谈着，罗斯?科尔听说并不是地震，打着呵欠回屋继续睡觉去了。唐寻等人均无睡意，都穿好衣服出去看热闹。

只见厂区那边浓烟滚滚，冶炼炉已经望不见了，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硝磺气味。王桓抬鼻子用力抽了抽，说：“咦，奇怪，怎么好像有股炸药味？”

黄世鹏也纳闷：“难道是钢水里含硫量超标？那倒是有可能。”秦越叹了口气：“真是露脸不成反倒亮了屁股，唉！”

成功炸了冶炼炉，唐寻的喜悦之情却迅速褪去，心里七上八下地没底，开始害怕起来。

这时见很多人都从各个方向朝冶炼车间跑去，有工人、保安人员和工程技术员。十几名工人正在紧张地安装消防水龙带，准备灭火。

唐寻心里惴惴不安，就盼着这几位市里的领导大发雷霆，勒令工厂立即停工，然后再调公安局介入。他举着望远镜一直观看动静，见林胜文等人和市里领导从车间又向办公楼走去，过了一个小时左右，林胜文才把几位领导送出来，钻进黑色奥迪轿车离开了钢铁厂。

随后有人来告知：所有人立刻到会议室开会，不得延误。人群开始骚动，一时间众说纷纭，各种猜测都有，唐寻心中一紧，更加害怕了。

柏军在会议室里来回走动，眼睛在每人脸上漫不经心地挨个扫了一遍。唐寻知道他身怀绝技，善于察言观色，于是竭力平复狂跳的心脏，极力装出一副茫然神情。林胜文慢慢走进来，脸色铁青。见尤有财边用打火机点雪茄烟，边说：“我真服了你，老林头，演戏演过了吧？还不如别让那些领导来凑热闹，这下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