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博止住笑。

既然那些人不存在，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福斯蒂娜完全凭自己的能力把拼图拼好了，她是个奇才！

天呀！当蒂博想起上次数学考试20分的题自己才得2分时……这种丢脸的事太多了，简直让他自惭形秽。

“20分才得2分？”福斯蒂娜疑惑地问道。

“你说什么？”蒂博结结巴巴的，心里有些不好受。

“我什么也没说，是那位先生在跟我说话。”

“你为什么说这些？”蒂博哇哇大叫着向妹妹扑去。

蒂博一个柔道动作将福斯蒂娜拦腰提起。这粗鲁的举动把福斯蒂娜弄得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你不单单是个奇才，居然还会通灵术？”

福斯蒂娜哭得更起劲了。

“总之，你是个爱哭虫！”

“我再大声点儿，看看能不能把那个‘先生’引出来？”蒂博寻思着福斯蒂娜可能是个奇才，但还有另一种可能性，这也是符合情理的：她自己拼好了拼图但却是下意识完成的！真是个白痴天才！

“哥哥，你勒得我好痛！”福斯蒂娜叫得更响了。

“你为什么要说20分才得2分？”蒂博声嘶力竭地叫道。

福斯蒂娜转身面对着窗户。“先生！”她一边叫一边仔细地察看地毯，“你快点出来呀！”

蒂博绷着脸仔细观察着动静，渐渐地地毯上的那些“面孔”显现在他面前。他们的样子和漫画里的人物像极了，像是谁用碳笔画出的轮廓。这些双目深陷，表情僵硬的可怕面孔看起来有几分面熟，让人觉得似乎曾经与他们打过交道，总之是一群幽灵。

蒂博闭上双眼，想用这种方法驱散这种幻觉，但是没用，等他睁开眼时，幽灵们还呆在那儿没动，他们当中有一位尤为引入注目。

“先生！”福斯蒂娜大叫起来，“是我呀，福斯蒂娜！福斯蒂娜·弗朗兹！我决不是骗子！”

“福斯蒂娜，你不会通灵术，你也不是一个奇才，是这位先生背地里告诉你怎么拼的。”蒂博用平淡的语调对福斯蒂娜说。

“没错，”福斯蒂娜看起来很高兴，不住地点头，“是他告诉我的！”

蒂博鼓足勇气，重新仔细把地毯看了一遍，这张脸并不能让他记起谁，这是一张看似安详的面孔，同其他面孔一样显得很呆滞，就像庞贝遗址中嵌在熔岩里的遇难者的表情。

蒂博走到窗户旁，蹲下身，伸手指着地毯上的一个面孔。

“你说的那位先生是他吗？”“他非常和蔼，”福斯蒂娜说，“他告诉我，妈妈的钱就埋在椴树下。”

“你说的是哪棵椴树？”

福斯蒂娜耸耸肩，她也不知道“椴树”是什么意思。

“你是想说那位先生吗？”蒂博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继续问道。浑身抖得越来越厉害，情不自禁地想像着幽灵们从地毯里冒出来，将自己拖入无底的深渊！

“他在这儿呢！”说着，福斯蒂娜毫不犹豫地把手放在了他们脸上。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几秒钟终于过去了，福斯蒂娜将手从地毯上移开了。

“他们是死人。”蒂博对福斯蒂娜说，像是为了证明什么，蒂博的嘴唇干干的。

“死了！全死了！就像狗一样死了！”

“你知道‘死’意味着什么吗？”蒂博大叫道，“这和咬你一口可是两码事。”

“‘先生’告诉过我，他和祖母的狗一样都死了。”

事实上，意大利奶奶的狗是上星期才死的。

“你凭什么说他是死的？是他告诉你这些的吗？”“那儿的所有人都是死的！”福斯蒂娜挥着胳膊把地毯上的面孔全指了一遍。

注：法语中表示死亡的“mor”和表示咬、啃的“mordre”发音近似。

蒂博随着福斯蒂娜的胳膊左顾右盼，头晕晕乎乎的，亡灵到福斯蒂娜的房间找到她，还同她说过话，只同她一个人说话，还不止如此，他们能洞悉世人的所思所想，然后又把它转给福斯蒂娜！

要是有一个亡灵在你脑袋里随时窥视着你，这总归是一件不太妙的事。

那么，我们可以做两种假设：其一，福斯蒂娜是惟一听见亡灵说话的人，其原因是它们只想和她谈；其二，亡灵之所以跟福斯蒂娜说话，那是因为福斯蒂娜是惟一能听见它们说话的人。不管怎样，婴儿和幽灵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没法像常人一样表情达意。从这一点可以推测到他们之间所谈的内容。

蒂博看着妹妹。她已经对先生不那么感兴趣了。此刻正在摆弄她那套儿童餐具，玩过家家呢。蒂博在她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他不能像原来一样让她一个人睡在这间房子里了。要是亡灵来找她，答应给她糖吃，那该怎么办？难道在地毯上看到的那个站在亡灵群中一动不动的小家伙就是福斯蒂娜？

“不可能。”蒂博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他大喊着，本能地跑到窗户前把窗帘拉严实。

“你不会死的，我保证，你不会死的！”“我不会死，”福斯蒂娜一脸高兴样，调皮地反驳道，“要死，也是你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