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陆小曼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20
|本章字节:8490字
河伯娶妇
距今二千四百多年前,是在我国的战国时候,有一个人名叫西门豹,他办事精明强干,很有名气。魏文侯听到了他的才名,就请他去管理邺郡的行政事务。这个地方介于韩国和赵国之间,靠近太行山,物产丰富,土地肥沃,再加上地势又非常险要,所以非得有这么一位有才干的人去管理不可。
西门豹领命之后,就立刻去上任。一到邺郡,他所看到的,只是一片萧条的景象,人口稀少,商店营业清淡,一点生气也没有。他愈看愈觉得奇怪,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于是他就立刻邀请了当地几位父老,打算向他们探听一些实在情形。
可是当西门豹问起当地怎会显得这样不景气的时候,每一个老人都立刻露出一种局促不安的神气,吞吞吐吐的,仿佛又想说、而又不敢说似的。这时候,西门豹心里十分纳闷,看他们的样子,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时还不敢直说。于是他很诚恳的对他们说道:
“以前呢,我们这地方的日子,还能过得去;只是近年来出了一件使我们最感头疼的事,就是每年在这个时节要给河伯送一个新媳妇去。就在这两天里,又要办今年的喜事啦!”
西门豹一听,奇怪得张大了眼睛,问道:“怪事,怪事!河伯是谁?为什么年年要娶媳妇?”
“咳!”另一位父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难怪你老不知道,听着奇怪。这话说起来可长啦。你没瞧见城外有一条河吗?那就是漳河。河伯呢,就是这条河的河神,他顶爱好年轻貌美的姑娘。这位河伯专管河水的涨落,我们又都靠着这河水生存的,所以每年一定要给河伯送去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他才保佑我们年岁平安,五谷丰登。不然的话,只要河神爷一发怒,涨起大水来,我们都得被水淹死,房屋和庄稼也将被大水冲走了。”
西门豹听了这种稀奇古怪的事情,真不敢相信,认为其中一定还有别的隐情,于是又问道:“这是谁出的主意?”
“这是巫婆出的主意,虽然我们谁也没有真的见过河伯,可是咱们本地人都让水吓怕啦,不敢不信,也不敢不服从,何况还有三老的大力支持。每年都由廷掾、豪长和巫婆共同筹划,替河神办婚礼,老百姓年年要缴纳几百万钱,其实,办喜事只须用二三十万钱就够了,其余的还不是他们分掉啦!”
西门豹愈听愈有气,不由的说道:“真是的,你们就这样甘心情愿听他们的摆布,不说一句话吗?”
另一位父老接着说道:“咳!这有什么法子呢?他们各有各的职司:巫婆专管祝神祷告;抽税收钱的事,是由三老、廷掾他们管的。每到春初播种的时节,巫婆就带了她手下那些徒弟,一家家的去访问,只要瞧见谁家的姑娘长得好看一些,就说这姑娘命里注定该做河伯夫人。要是这一家人家有钱,送一笔钱给巫婆,她就可以放过你,另外找别的姑娘来替代;如果没有钱孝敬她,只得由她将姑娘带走,任凭你哭死也没有用。到了河伯娶媳妇的一天,巫婆在河沿上设下‘齐宫’,绛帏床席,铺设得整整齐齐,再把选来的那个姑娘沐浴更衣,打扮得像新娘的模样,住在齐宫里面。时辰一到,就把这位姑娘送上一条由芦苇编成的小船,那船随着风浪漂去,漂了数十里连船带人翻了,就算是让河伯给接去了。所以这些年来,有闺女的人家,都怕被选去做河伯奶奶,宁愿背井离乡,流浪到别处去。因此,这儿的人口就越来越少了。”
这些老人越说越难过,说着说着,不由得都低下了头,沉默着说不下去了。
西门豹接着又问道:“那么每年给河伯送了媳妇去以后,还闹不闹水灾呢?”
“河神爷爷年年娶妻之后,这些年总算还没有闹过水灾。可是,水灾不闹啦,田里却又旱起来了,庄稼都枯死啦!”
西门豹听了这些话,思索了一会儿,已经把这件事的内情,看得很明白了。他知道,这完全是巫婆同三老们闹的把戏,是他们在愚弄这里的乡民。这块地方忽而水灾、忽而干旱,一定是因为河道出了毛病,等我亲自去细细的观察一番,定能想出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所以他转过身来,很和蔼的向这些父老们道:“这么一说,河神爷爷倒是很灵验的。今年的喜事几时办呀?”
“这两天正在赶着筹备,已经快办妥啦!”
“好罢,既然如此,你们请回去罢。到他们替河神办喜事的时候,请你们告诉我一声,我也去替你们祷告祷告。”西门豹很诚恳的说。
过了几天,河伯娶妇的日子又到了。西门豹穿了官袍,亲自来到河上。只见沿河两岸,悬灯结彩,敲锣打鼓,远近的老百姓也都来到这里,约莫有几千个人,倒也十分热闹。
三老、廷掾和豪长早已来到了,他们恭恭敬敬的站立在西门豹身旁伺候着。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显得十分尽职的样子。
可是西门豹看到他们那副丑态,心里感到十分厌恶。一直连正眼都不瞧他们一下,话也不同他们讲一句。
一忽儿,只见一簇人远远的走了过来,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正中的那个老妇人,派头十足,周围有二十多个小女巫跟着。西门豹一问左右,才知道这就是主持婚礼的巫婆。
这群人的后面,带着那位就要去做河伯奶奶的大姑娘,身上虽打扮得齐齐整整,却正低着头哭泣。
当这些人走近的时候,三老先引巫婆来见。她走到西门豹面前,满脸堆着笑容。西门豹一眼望去,见她已有六十上下年纪,面貌丑陋,装扮得三分像人,七分像鬼,就吩咐她道:“麻烦巫婆,把新娘带过来,我要看一下。”
巫婆便唤徒弟把新娘领来。可怜这位虽被打扮得珠光宝气的新娘,却是只愿低着头,悲切切的,哭得像泪人儿一般。
西门豹对这女孩子端详了一番,心里想:要不是我今天来到这儿,你这条性命就是白白牺牲了!这时候,他早已胸有成竹,所以很自然的环视巫婆和三老等众人,对他们说道:
“河伯是主宰这里生灵的神圣,一定要选一个漂亮绝顶的姑娘,才配得上去。我看,这个女孩子还不够格,还是另外再挑选一个罢。可是,一时往哪里去寻呢?……”他一边说,一边做出思索的样子,一声也不响。过了好一晌,忽然抬起头来,向巫婆说道:“哦,有了!你不是跟河伯向有来往吗?我看这么办罢:就请你去跟河神说,‘太守要另选一个绝色美女,奉献河神,过两天选好之后,一准送去。’”
西门豹的话还没说完,那巫婆的上下牙齿已经在那儿打起仗来了。死命的瞪出两只小猪眼,看着西门豹。张着嘴想说话,可是发不出声,脸上的汗珠像黄豆一样大,直往下淌。
西门豹说完,连正眼也不向她看一看,便对身旁的两个士兵摆了摆手,说:“你们好好搀扶巫婆下河去罢!”又转过身子叮嘱巫婆:“你可别在河伯那里多耽搁,我还在这儿等着你的回话呢。”
这时,巫婆的身子尽往下缩。立刻缩成一团。士兵们不敢怠慢,一边一个,把巫婆抬了起来,倒栽葱似的抛到河里去了。
巫婆被抛下河以后,西门豹就走到河边,踱来踱去,一本正经的好像在那里等候回音。
站在四周观看的老百姓见到这种情景,莫不大惊失色,呆在那里不动,大家都不知道是吉是凶,摸不清头脑。这时,岸上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只有漳河的水在潺潺的流着。
过了半天,西门豹显出不耐烦的神色,向那些小女巫说道:
“巫婆年老了,不会办事,下河这么久,还不上来。你们去一个人,跟你们师父说,叫她快点上来,说我这儿立等回话呢!”
这几个小女巫一听这话,都吓呆了,露出告饶的表情。西门豹理也不理,向士兵点了点头。几个士兵拉着一个小女巫,不由分说,就往河里推。只听得“扑通”一声,水面上起了几个大水花,小女巫往上冒了两冒,就沉下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西门豹假装发火,说道:“咦!师徒两个,怎么这么大半天,一个也不上来?再找个徒弟去催催。快去快来!”士兵们答应一声,又把一个小女巫扔到河里去。
就这样,一连去了三个小女巫,连带那个巫婆,一个也没上来。
西门豹转身向三老说:“妇道人家不会办事,就烦三老劳驾一趟罢。”
三老急得脸色发白,要想说话,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士兵们左牵右拉,立即把他抛入河里。
西门豹拱着手站在那里静等,越发做出毕恭毕敬的样子来。
过了大半天,西门豹又说道:“三老大概是年纪大了,不顶事,传话也传不清楚,须得廷掾、豪长去跟河伯把话说个明白才好。”
廷掾和豪长在三老下河的时候,已经预料到快要轮到他们头上了,心里早已十分慌乱;到了这个时候,吓得冷汗直流,要想向西门豹叩头求饶,可是连叩头的力气也没有了。两颗脑袋尽朝地上碰,额上的鲜血直往下淌,弄得面目模糊,跪在那里不肯起来。
西门豹这才向四周的老百姓说道:“你们大家看明白了没有?下去几个人,一个也不上来,河伯究竟在哪儿?”又向廷掾和豪长说:“多少闺女死在你们手里,多少人被你们害得家破人亡,飘泊异乡?你们自己说说看,应当怎样抵偿?”
廷掾和豪长拭了一拭头上的血,向西门豹叩头哀求道:“委实都是巫婆捣的鬼,我们都是受了她的欺骗。求你老饶命罢!”说着,把头叩得更响了。
西门豹说:“你们死罪虽免,活罪难逃。老百姓历年来为了这件事,费了多少钱财?现在应该把全们的家产全部赔出来,偿还他们。”又向众人说:“从今以后,谁要是再提起给河伯娶妻的事,就让谁去当大媒,和这巫婆一样。”
西门豹又查了一查民间有年长无妻的,让他们和这些小女巫成了婚,各自回去安家立业。从此以后,邺君的巫风也就绝迹了。
后来,西门豹为了防治水灾,把漳河和邺郡一带的地形仔细相度了一番。原来这条河有四个源头,都从太行山以西发源;山西的地方全是高地,河水从山上流下来,冲到平地,水势太急,若逢雨水过多,河道来不及宣泄,河水就会泛滥成灾。
于是,西门豹就把这个道理对老百姓说清楚了,发动大家凿了十二条渠,把漳河的水引到渠里。这样,既调节了漳河的流量和水位,又使广袤的田亩得到渠水的灌溉,不致再闹水灾或旱灾,增加了农作物的产量,因而老百姓过的日子也逐渐好转起来。
这十二条沟渠,当地老乡们管它们叫“西门渠”,好几百年来,一直起着调节水旱的作用。直到三国时,曹操攻打袁尚,决漳河的水来灌邺城,这十二条渠才被堵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