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司作战室紧张而有秩序，所有人都经历过那场惊心动魄的电磁大战。大战的结果将他们从紧张里捞出来，现在，他们各自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静静地等待。时间在悠缓地漫步，潜艇潜航途中，最担心此时出现新的突发情况。可是快四十个小时了，没有从潜艇传来一丝消息。大家暗暗有些担心，有意无意地瞅瞅一直坐等的郭东。郭东对大家说袁和平他们没有消息就说明他们一切按照计划行事，就怕他们有消息。如此一说，大家的担心稍缓。

现在，整个南海海域内没有了对方的军用飞机，卫星过顶重点对一号海域和临近他们航母活动的四号海域进行监测。

袁和平他们进入三号海域后没有直接驶入四号海域，而是向左驶入太平洋，然后先锋艇做深度潜航于四号海域边缘悬浮。1076艇按照计划掉头沿着36度斜角直插正在四号海域边沿闹腾的航母编队。在接近航母编队五十海里时候感受到来自编队水面电磁和水下声纳的搜索。靳国华立即下令做静音潜航，暴怒的黑鱼立即安静下来，似一条巨大的黑鲨鱼滑行在幽暗的深海里，向着猎物接近。潜航继续，监视部门不断传来电磁、声纳发射方位和强度的报告。靳国华只有一句话回应：继续。

指挥室里燥热难当，大家都汗流不止，只好用不断喝生理盐水来抵消体液的流失。尽管如此，情绪的紧张却没有得到稍缓。靳国华和政委孔庆元脸色煞白，好像血液都被禁制在脑袋以下。突然，麦克风传来声纳长的报告：左舷26度、右舷39度加入了两股声纳探测，强度左47右56。靳国华回道：“航向不变，再深潜六十米。”随即传来一阵失重的飘忽，随后停止。艇内只有微微的颤动，那是vip电机在工作。没过三分钟传来电讯长的报告，说他们测得正面上方突然增加了一股强电磁波连续发射。经判断，是从水面舰艇上起飞的反潜直升机做反潜搜索。靳国华命令立即启动电磁诱导，分散其电磁波。电讯长答应一个是。麦克风里没有了声音，指挥室里也没有了声音，只有粗重急促的鼻息声音分外响亮。

大家都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仪表盘上各种闪烁的指示灯，心里都知道他们的潜艇现在类似处于陆地上悬崖的边缘，随时都有跌落的危险，紧张里含着莫名的亢奋和悲壮。孔庆元小声问靳国华：“我们现在已近接近了航母编队了，是不是按照原先的……”靳国华抬手示意。孔庆元刹住剩下的话。

靳国华的脸上现在没有煞白，血色替代了煞白。按照原先的计划，在潜艇接近编队核心五公里处上浮，停止电磁诱导，停留相应的时间，待对方侦测到，立即下潜向吕宋岛方向潜航，然后沿着菲律宾海绕行临近马六甲转向南海，沿着沿岸诸国于南海交界处潜行返航。靳国华那个手势说明，他不打算按照原先的计划行事了。孔庆元虽然极其不同意，但在这个时候不能和靳国华争论，只有闭口等待靳国华的决心出来，此刻可不是讨论的时候，不可以影响他的决策。

靳国华分别询问声纳和电讯部门，让他们报告现在的情况。声纳报告说原先的声纳列阵多点扫描已经改成了常规探测，其间断时间由原来的连续不断，逐渐延长到三分钟了。电讯部报告说空中的多点探测已经撤离。靳国华呼出一口气，紧绷着的脸松弛了，嘴边露出了少许笑容。孔庆元见了，赶忙微笑道：“警报解除了，我们的任务达到了。老靳，我们是不是上浮？”他的意思很明显，是催促靳国华赶快就此打住。

靳国华微笑道：“政委啊，您不觉得这是一个天赐良机吗？平时我们能够得到这么好的机会吗？我们既要让骄傲自负的对手得到震撼和教训，还要继续检测我们的设备和潜艇的实战性能。那样，我们才能够彻底挫败他们，增强我们自己必胜的信心。”

“可是，艇长，这可是冒着被发现被击沉的巨大风险。这个还是小事，搞不好可能引起两国之间的战争误判，他们可是……”

靳国华抬起右手道：“别说了，政委。我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可是，我们当军人的为了国家的安全，有时必须冒险。郭司令有一句话我很欣赏：军人的使命不是用来牺牲的而是用来赢得战争胜利的！我想郭司令要是遇到这等天赐良机，他也会改变计划的。”

“疯了，疯了！即使成功了，你回去怎么交代，那后果你会知道的。”

“知道，降级，甚至退役。但是，和平时期的军人有幸遇到这么好的机会，要是错过了，那会终生遗憾的！军队也会因为失去的这个深度了解对手的机会而迟缓我们的建设和发展速度的。”

孔庆元还想说什么，靳国华再次抬手对麦克风道：“各部门长和广大官兵们，刚才我和政委的谈话大家都是听到的。我决定继续深入航母编队核心，而后退出。你们同意的请表态，责任由我靳国华一人承担。”

各部门长争着表态支持。靳国华道：“好，从现在起侦测设备做好记录对方舰艇水声信号、电磁信号的准备，随即全程记录。打开所有武器通道，但是不要搜索和锁定，保持电波静默。”

“靳国华艇长，你要干什么？”政委孔庆元脸色煞白道。

靳国华再次抬手道：“你放心，我不会冒险的。这是实战背景下的演练。”

靳国华命令右转15度对着航母编队核心潜航。

潜艇悄无声息地向着航母编队核心潜行，就像钻进一个由电磁交织成的网里，声纳不间断地撞击在潜艇外壳上面，发出波波的声响，随即叫密布艇壳的流动电离层分离朝四外分散反射。潜艇以每小时五海里的速度潜航，本来要到达编队核心需要一个小时，但是，相向运动的航母编队很快将这点距离缩短为十二分钟。靳国华命令潜艇处于悬停状态，关闭可能泄露电磁波的设备和动力设备，只保留接受电磁和声波信号的设备。此时，艇舱内全体静默，每个人都保持姿势一动不动，好像现在稍微改变一下姿态都会引起颤动和潜艇位置的改变，叫上面的航母编队发现。

时间走得特别缓慢，屏幕上方的授时电子钟的红色字码一秒一秒地叠加。每跳动一次，大家的心随着搏动一次，好像血管里流淌着的不是血液而是裹挟着大量泥沙呼啸奔腾直下的黄河之水。

时间慢慢被拉长了——十分钟、十五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行啦，赶快上浮。”孔庆元提醒道。靳国华还是抬手道：“刚刚脱离，再等等。开启设备，报告情况。”

“声纳波消失！”

“电磁波消失！电磁屏解除！”

“距离编队五点五海里！”

“尖兵过顶！”

又过了两分钟，靳国华道：“上浮！”

“是，上浮！”随之整个潜艇急速上浮，耳边只听得艇身排开的水浪哗啦啦从两边滑落，人身体似乎受到向下的压力，将人们牢牢钉在艇板上面。不一会儿艇身上扬随后突然前倾，整个潜艇浮出海面了。

海面水花四溅，一艘巨大的黑色潜艇跃出水面。

海面幽蓝，风拍翻朵朵浪花，翻卷着跌入幽蓝里，接着新的浪花掀起。天空翱翔着数十只海鸟，一会掠海一会直插云霄，阳光和煦地洒在空中和海面上，好一派和美的景象。

艇内终于发出一阵欢呼，几天来的压抑、担心和紧张还有死亡的恐惧及悲壮心情都在这一刻化作喜泪化作了无比的骄傲。他们有理由欢呼，因为他们战胜了对手，要是在真正的战争状态下他们已经将这支骄傲自大的航母编队完完全全地歼灭了。他们有理由自豪，因为他们的设备和技术经受了检验，对方的神话被戳破了！

靳国华指示向海司用明码发电：海豚通过大象腹部，到达指定位置，不用担心。孔庆元终于松开紧绷的脸，禁不住和靳国华四手紧握。

十分钟以后，传来报告说我们被发现了，来自编队和空中的电磁波密集向我艇发射。靳国华命令立即下潜。

三十秒不到，潜艇消失于海面。

潜艇调转方向，潜行在预先设定好了的海底峡谷里做静音慢行。那些对方发射来的声纳波和电磁波全部叫海底峡谷遮挡。靳国华指挥着潜艇沿着海底安全路线逃逸。

守候在海司作战室里的郭东看到明码电报，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大家跟着展露笑脸。程亮提议来个庆祝，郭东说不可，还是等英雄们凯旋了，我们再庆祝不迟。请同志们继续加强海空监视，不能出现一丁点纰漏，对手肯定要全力搜索他们，让海航和歼11大队做好前出三号海区接应的准备，让歼10大队随时待命。请参谋长将这个情况报告总部，并通报广空。参谋长领命去办理。向南建议郭东去司令部休息。郭东这才点头，走前通过屏幕和卢成栋做了工作交代和安排。

郭东醒来不久，先后接到三个通报。高亚芳的通报说：指挥自动化数据链已经形成，兼容了空军的j数据链。高亚芳解释说这样指挥室人员大幅度削减，效率成几何级数提高，迅疾高效，适合现代战争对信息波海量变化的需求。天网工程和电磁、网络作战的设计取得重大突破，现在正在实施数据注入和数据调整，建成后立即调试，联调联试待子系统完成后进行。第二个通报来自卫星监测报告，对方航母编队快速撤退出他们宣布的演习海域转而进入菲律宾海。郭东听了一拳击在茶几上，茶几应声断裂成两块。吓得向南和程亮以为郭东的精神失常了，连忙站立想应付再次突然。郭东冲两人笑笑，说：“不好意思，惊着你们了。这个你们看过了？”展展手里的第二份通报。

“看过。”两人同时说，脸叫笑容覆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