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林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26
|本章字节:8006字
今年的冬天显得有点迫不及待。在南方,十一月上旬正是菊花怒放的时节,而这里的早晚温度已经零度上下。再往北数百里,已持续多日霜冻。
事实证明,天气预报是不可靠的。头天晚上,眉飞色舞的央视女主播信誓旦旦地预言:明天起,北方大部分地区晴见多云……连续多日的阴霾低温天气过后,好不容易捱到了一个难得的晴天,同志们心情大好。
没曾想,这个所谓的晴天,压根就没有让太阳露脸的意思。天刚蒙蒙亮,肆虐的北风裹着满天沙尘,张牙舞爪地从天穹尽头席卷而来,枝梢残存的那几片顽强坚守着阵地的树叶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多数已经光秃的枝桠更是在干硬的寒风中呜咽不已。“战狼”特勤大队驻地方圆近百里广袤的原野和山峦,全部被笼罩在这一片风沙之中。
早上七点钟,身负三十五公斤重背囊的特勤大队三百名官兵,已经跑完整整十公里,正灰头土脸整齐有序地喊着口号涌入营区。今天,轮到杜超站哨,三个月来,他第一次“躲”过了这个每天让所有人都痛不欲生的晨练。
六点钟下哨后,杜超给班里的几个暖水瓶打好开水,把楼道拖了两遍,又去帮炊事班扛了两麻袋大白菜,然后一个人在大队训练场上来了个一千米强力冲刺。
经过自卫哨的时候,杜超听到自己下一班哨兵王可连续打了三个地动山摇的喷嚏,这小子赶紧又跑回去穿戴整齐过来连哄带抢,正义凛然地替下了他。
杜超心想:等会中队出操回来,自己肯定没好果子吃,昨天晚上差点儿毙了查哨的教导员马啸杨,估计,早上开饭的时候得先开自己的“批斗会”。继续站班哨,兴许能躲过这难堪的事情。
凌晨五点钟,已经感冒多日的大队教导员马啸杨心知天气要变,比连队早起半个小时起来查哨。马啸杨出了大队部,幽灵般地径直朝突击中队飘来。杜超刚接哨不到十分钟,天还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这小子听到有动静,警惕地四下张望,猛然看到一个黑影在不远处晃悠,赶紧沉声道:“口令!”
“太行!”马啸杨脱口而出。
“站住!”杜超迅速端起手中的九五突击步枪低声吼道。
马啸杨听出是杜超的声音,不知道这小子搞什么鬼,赶紧又重复了一遍口令,接着往前走。
杜超:“给我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就开枪了!”
马啸杨火冒三丈:“他妈的杜超,你小子搞什么鬼?老子的声音你听不出来吗?”
杜超:“干什么的?快说!”
“老子是马啸杨,特勤大队教导员!”马啸杨气蒙了,拧开手头的电筒直射杜超。
杜超反应神速,纵身向左跳开,迅速打开手中的步枪保险直指马啸杨:“站住!他妈的还敢给我冒充!”
马啸杨把手电筒对准自己那张鼻子都气歪了的脸:“给老子看清楚了!”
杜超不慌不忙:“不对啊!”
“什么不对?”
“口令不对,声音也不对!”
“老子感冒了!口令怎么不对了?”马啸杨显得有点信心不足。
“口令是大河!”
“你上一班哨兵是谁?”马啸杨问道。
“张鹏飞,原来六支队的。”
“浙江的那个?”
“是的!”
“天亮了跟你们骆队讲,从今天开始都给我好好练练普通话!”马啸杨说完与杜超擦身而过,走了几步,又回头朝准楞在那里的杜超屁股上踹了一脚:“平常吊儿郎当的,这会儿还蛮警惕,老子要是跑肚拉稀瘦上几圈,今天晚上还不被你小子突突了?”
果然,还没等到开饭,中队早操回来站在门口点评的时候,骆敏就冲着自卫哨上纹丝不动的杜超叫道:“杜超,过来!”
“听说你早上上哨逮到了一个敌特?”骆敏表情挪揄地问道。
“报告队长,这完全是个误会!”杜超大声回答道。
“你口令从谁哪里传下来的?”
“张鹏飞,他告诉我口令是大河!”
站在后排的张鹏飞不明究里:“报告,我说的口令是大火,不是大河!”
骆敏哭笑不得:“张鹏飞,谁告诉你小子是大火的?”
肖克赶紧站出来申辩:“报告,我传的是太行!”
骆敏气得:“都有了,听我的口令。向右转!目标,甄家山水库,每人给我搬块石头回来,七点四十在这里准时集合!”
“你小子还楞着干什么?把枪给我!”骆敏转身盯着站在那里笑盈盈的杜超,指着墙角边的一堆圆木说道:“杠上!要敢最后一个回来,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杜超哭丧着脸,悔得肠子都青了。扛上一根圆木边跑边骂:“张鹏飞,你狗日地真不是个东西!”
驻守特勤大队两个多月后,徐杨勇拿出了一份五万多字的研究报告。这份报告从对已经展开的训练课目的分析评估到尚末开展的训练课目可能遇到的困难,以及各种可能发生的突发事件可采取的不同处理方式,到特勤大队及属下各中队的日常管理,全部作了系统的分析。除了军事科学以外,还融合了运动学、心理学和中医学理论。光是他收集与统计的各类数据,就整整写了二十页纸。
如此稠密的推理与分析,就是让专门干这活的总队甚至总部的那些所谓的高参和专家们看了,也会汗颜。
训练股长出身,一直精于此道,并在整个武警系统小有名气的特勤大队教导员马啸杨,花了整整三天时间专门来研究这厚厚一沓报告的草稿,虽然被他挑出了一些小毛病,但他心里非常清楚,自己当年被推广的那些创新成果比起这份报告体现出的价值,简直就是小儿科。
大队长朱明更是直言不讳:“参谋长这个报告,完全可以作为武警院校的教课书,他将给所有的参谋和专家们一记狠狠的耳光!”
徐杨勇对部属们发自内心的称赞不屑一顾,反而恋恋不忘自己的动机。在定稿前的讨论会上,徐杨勇调侃到:“我要特别感谢骆敏上尉,是他的几句话激起了我的斗志!”
这份报告全方位地科学印证了骆敏当初的直觉,至少推翻了六成由武警总部和各院校专家制订的武警特勤部队训练大纲。一年后,这份报告经过几度认证,在全总部各特勤部队和开展相关专业的院校全力推广,部分成果甚至跨越兵种,应用到陆军特种作战部队。
七点五十,一早上被折腾了十五公里的突击中队官兵,正在洗漱。一阵急促的哨声骤然响起。“背上背囊,按‘一号’训练着装,三分钟后集合!”骆敏显然是早有准备,全副武装穿戴齐整地站在一楼大厅里,厉声吼道。
营房里一片沸腾,洗漱间里脸盆和牙缸“叮咚咣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有的战士甚至还没来得及擦干嘴角的牙膏沫,就夺门而出冲向各自的宿舍。
两分钟后,全副武装的队员全部集合完毕。三辆军用卡车不知啥时候悄然驶入,已经张开车厢,引撃轰鸣,蓄势待发。
骆敏整队完毕,转身欲向大队长朱明报告,朱明挥一挥手没等骆敏开口就低声道:“上车!”
五点半就起床晨练,几乎一刻没有休息的队员们虽然疲惫不堪,神情高度紧张,但却个个显得兴奋异常。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谁也没有去打听。
杜超扭头紧盯着站在车头的排长刘二牛,希望在他脸上读出点什么。刘二牛显然和他们一样,兴奋过后,一脸茫然。但有一点几乎可以确定,大队三个中队只出动了用于特种作战的突击中队,防化和侦察中队均无动作,肯定是遇到了突发事件。否则,没有理由在这么恶劣的天气下,在这样强度的训练过后,早饭都来不及吃,就匆匆上路。
卡车在颠簸了三个多小时后,毫无征兆地嘎然而止。靠在车厢里昏昏欲睡、屁淡筋松的“战狼”们,全部兴奋得站了起来。兵们俱都沉默不语,他们在屏声静气地等待着下车的命令,风已经停了,车厢内外死一般的沉寂。
三分钟后,排长刘二牛悄悄撩开将车厢捂得严严实实的帆布,透过很窄的缝隙好奇地向外张望。杜超提肛收臀,紧张地盯着刘二牛,一副蓄势待发单等排长一声令下就要暴射而出的样子。
刘二牛轻轻放下帘布,一脸迷茫,和所有兵们一样,这个肩杠一级士官牌牌的代理排长也搞不清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这是海河平原上的一片未经任何开采的蛮荒地,有着典型的华北平原地貌,一望无垠、人迹罕至,到处都是低洼的盐碱地和干涸的湖沼,间或几座起伏有致的低矮丘陵。横亘在三辆军车前的是一条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地裂缝,就像横陈在面目上的一道狰狞的刀疤,突兀而又令人触目惊心。
风沙早就停了,也许这场北方独有却在冬季罕见的沙尘天气,压根就没有光临这里。日月轮换、沧海桑田,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淋,让这块方圆数百里广袤的平原,显得是那样的苍茫与厚重。这样寂寞的姿势,或许几千年都不曾变过吧?今天,这块沉寂已久的土地上迎来了一群热血儿男,他们即将用自己的方式来舞动一场喧嚣。
十分钟,像经历了整整一个世纪,所有人都开始显得焦虑和不安,没有人再相信这是一次处突任务了。
急性子的杜超有点沉不住气了,几次欲开口说话,都被刘二牛用眼神堵了回去。可以想像,如果这是一车民工,在这荒郊野外受此冷遇,早就日爹骂娘地炸锅了。
但这是一群军人,一支精锐的特勤部队,他们有着铁一般的纪律和常人无法企及的忍耐力。也许又是一次考验吧?这么多年来,不按常理出牌的训练,他们都经历太多了。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所有人心里都没底,所有人都充满期待。
卡车终于再次启动,调转方向后,突然加速,以每小时近七十迈的速度在崎岖不平的盐碱地里向前狂飙。车厢里的兵们东倒西歪,钢盔与各种金属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五班长邱江反手紧扣车厢,在摇晃中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日他先人,这是搞啥子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