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未再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1:13
|本章字节:9264字
他们要试两个镜头,请来配戏的女模特儿,竟然又是当初和潘以伦拍饮料广告的那个女孩儿。女孩儿不认生,看见潘以伦,笑如春花,潘以伦也微笑着同她打招呼。
俊男美女,风景如画,还有青春的剧情配合,杨筱光感到很不愉快。她觑一个空,找了借口先回了公司办公。
莫北正在msn上,看她上线,发了一个笑脸过来。
杨筱光正心烦意乱,想着是没法同莫北开着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笑的,没想到莫北倒是先发了一句话:“我去看了方竹了,你安排得不错,她被何之轩照顾得很好。”
杨筱光打了一行字:“我想看到一个happyending。”
莫北回复了叹气的表情:“方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谁都帮不了她。”
“莫北有时候你很冷血。”
“人不可以逃避一辈子,好在何之轩能回来,不然她画地为牢,还想过一辈子。”
“因为她内疚,她还爱着他。”
“她爸也爱着他。”
杨筱光敲脑门:“我怎么没猜到你压根儿就是一个‘内奸’?”
莫北笑了:“你以为世界上真有完全放弃自己孩子的父母?她爸一直在暗中照顾她,想不开的那个一直是她自己而已。”
“你认为方竹做错了?”
莫北答:“她有一句话是说对的,就是要对自己做的事情负责,虽然她负责的方式不对。”
杨筱光妥协:“只要给我一个大团圆结局,其他我不要想了,太复杂、太麻烦了。”
莫北发了个微笑的表情:“你真是平底锅,她也真是焖烧锅。”
这次同莫北的对话稍有一些不投机,杨筱光站在好友的立场看问题,誓死捍卫好友的思想。
晚上做面膜时,她还郁郁不乐,仰躺在床上,努力让自己什么都不想。
手机响了起来,她闭着眼睛接,而且知道是谁。
“正太?”
“别叫我正太。”潘以伦说。
她听见电话的那头有人在叫:“各位居民,各位居民,请注意煤气,请关好门窗,临睡前要加强安全意识。”这声音从那头传到这头,离自己很近。
杨筱光察觉到不对劲,手忙脚乱地撕开面膜,跑到窗前掀了窗帘。
楼下的梧桐树下,潘以伦正仰头站在那里。
她以为她和他离得很远,而此刻却离得这么近。她能看清他的眼角眉梢,能看清他向她微笑、招手。
杨筱光有点儿激动,又小心谨慎,她擦干净脸,背着父母跑出了门,一直跑到梧桐树下,拽着他的手就跑到小区外的街心花园。
两人气喘吁吁,她上气不接下气,还要说:“你晓得哇,我这把年纪……虽然……上大学的时候羡慕过……室友被男朋友用这种方式追……不过,现在……让我自己体验一次……很要命的……好哇?”
潘以伦皱眉,说:“杨筱光,你别老这把年纪这把年纪的。”
杨筱光想,他真年轻,说话气都不喘。
“这不是夸张!你想,我三十的时候你二十七风华正茂,我四十的时候你三十七男人一枝花。唉……”
潘以伦俯下身,用亮得惊人的眼眸盯着她:“不是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吗?我那时候正当年,挺好的。”
杨筱光想掐他,可他轻轻握住她的手:“今天放工后去看我妈妈了,然后就想来看看你。”
杨筱光不好动,因他钳制的力道刚刚好,让她不疼可也动不了。这个曾经的不良少年宝刀未老,惹她在月光底下闹了大红脸。
潘以伦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好像要一次看个够,看到杨筱光脸孔如火烧。
他说:“决赛结束以后,如果拿了名次,前三甲至少有二十万,我妈换肾的手术费就够了。我们家这次运气不错,目前已经有了肾源。”
杨筱光轻轻说:“可你卖了七年。”
潘以伦笑了,是很调皮的笑,是他少有的调皮,杨筱光几乎贪婪地看着。
“拍广告做电视剧的小配角,不用太红,做三线,我想我可以在七年里存一笔钱,发展一些小事业,一切都会好的。”
是呵!七年以后,他才二十九,对男人来说,从头开始,未为晚也。而她三十多了,按照父母的安排,该做的是带孩子当家庭主妇。
杨筱光的神色暗然了一点点。
他看出来了,倾身抱紧她:“杨筱光,机会成本我也懂的。你总认为我年纪小,未来变数太多,你怕失去选择的机会是不是?”
杨筱光点头又摇头,她问:“正太,我不知道应该怎么说。我只是想单纯地谈一次恋爱,做一些正常人该做的事,不用太头痛,可—”
他看牢她,眼神灼热,而拥抱又霸道了一些。
杨筱光从未被异性的气息环绕得这样紧过,仿佛世界上只剩两个人。
他叫她:“杨筱光。”
杨筱光抬头,这一步就做错了。她迎上的就是他的吻,这个男孩儿身上有初夏青草的气味,让她一靠近就开始迷恋。
她闭着眼睛,也能描摹出他的眉眼。
他演戏的时候说“你为什么不等我”,在现实里却直接身体力行。他的舌头很灵巧,用最原始的接触来袒露他的心迹。
杨筱光浑浑噩噩地想,他为什么这样爱她?原来抵制也是个力气活儿,她太累,懒得动了。如果他真的这么爱她,那么就算山有虎,虎山也是能行的。
她懒得思考了,有个自己爱靠的胸膛靠一靠,世界多美好?如此一想,便依偎得更紧了,只用唇舌与他沟通。
潘以伦了解的,他的手臂紧了紧。
他与她的默契,一直准得很灵异。
她缓缓微睁了眼,看见一望无际的夜空。潘以伦在夜空下,明眸皓齿这样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还有他时常挂满身的萧索。
她是知道安慰的方式的,于是闭上眼睛,用舌尖与他触碰,接触的感觉这么美好。他不再战战兢兢,不再试探,而是探入她的口腔,将冷转成了热。
热的还有身体,他们拥抱得紧紧的,但他又是不敢逾越雷池的。
杨筱光先气短了,热得浑身受不了,她轻轻挣了一下,潘以伦就放开了她。
他们分开了。
她涨红着脸,说:“正太,我的初吻耶!”说完以后,脸更红了,不免暗骂自己三八。
潘以伦竖了手掌,这样说的:“我只好发誓,以后我只吻这一张嘴。”
杨筱光不相信,问:“如果以后你演戏不得不吻呢?”
潘以伦也笑,与她鼻尖对着鼻尖:“有种方式叫借位。不过—”他又凑近了,“我不想和你借位。”
这样又一个吻,让她溃退千里,全部的情绪显山露水。亲密接触以后,心会更明朗,是谁令她如此悸动?
潘以伦说:“你这个象牙塔里的乖宝宝。”她想,是呵,活了这么多年连接吻都不会。但他是熟练的。
分开的时候,她细微不可闻地叫:“正太。”
他答:“我在。”
杨筱光躲无可躲,不能再躲。
她的年纪比他大,她的学历比他高,她的家境比他好,甚至她的未来都比他稳定……她,从来都比他幸福。他们是多么不一样,也多么不可能在一起。
她从没想过这么多无数的不可能能够变成可能。他们之间不再说话,只闻得对方的呼吸声。这也是一种力量,这样排山倒海,是她无法抗拒的。
杨筱光又不做声了,她低下头,唇上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她舔一舔,在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他们往前走了两步,并排坐到冰冷的石凳上。
杨筱光说:“我真的不明白,我真的很奇怪—”
潘以伦握紧她的手,手指在她的手心轻轻拂扫。
他的发,又密又黑,如果留长了一定是柔软的,可以在夜风下微微飘动,会更美。她瞬间明白了长发美男为何会这样流行,忍不住伸手拂他的发。
他的发短短的有些刺手,但是没有关系,她知道这种感觉—这个男孩儿是她的。
想了片刻,心里就有滚烫的东西在激荡,从未有过的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潘以伦握着她的手,紧了松,松了紧,随即开始说话:“我的爸爸是知青,在荔波插队的时候娶了苗家出身的妈妈。回城很艰难,好在全家都回来了,不过爸爸没有劳保,也找不到固定工作。”
他头一回说起他的事情,她也头一回听。她安静地坐着,听他说。
“爸爸给小区做保安,有一天遇到小偷,他尽忠职守地去追小偷。可他们有三个人,他才一个,没有路人帮助他,对方人多势众,捅了他三刀。”
风冷了,这是杨筱光意料不到的故事,她怔怔地反握住潘以伦的手,也唯有握住他的手。
“区里给我们发了一个‘见义勇为好市民’的锦旗,还有两万块钱的抚恤金。警察没有抓到小偷,这样的案子太多了,很多是破不了的。
“初三的时候我认识了区里有名的混混,他们说可以帮我捉到小偷,我就跟着他们,打架斗殴,贩卖盗版cd的事情都做过。我们这个区的人看中邻区地盘人气旺,卖碟子卖得动,就过界挑衅。我是个打前锋的小喽啰,也许是天意,被我打听到捅死我爸爸的小偷就是他们那边的人,我就控制不了我自己了。
“那天的前几天,我找到两个嫌疑人,偷袭了他们,一个人被我打断了肋骨,另外一个伤了眼睛,我只是被砍伤了拇指。我爸爸是‘见义勇为好市民’,我不是。我在初三的时候就学会了以暴治暴。那天早晨,要不是你从车里出来多管闲事,恐怕我当天就被废了。”
他的声音轻轻飘在夜风里,杨筱光很艰涩地听着。她想,他的童年和少年,和她多么不一样!
潘以伦说:“你大概不知道,你爸爸是我初三时候的数学老师,我经常逃课去卖盗版cd,没少被他批评。”
杨筱光诧异地望着他,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他们之间,从她不认识他开始,就有这么多瓜葛。她问他:“你—是怎么走出来的?”
“我在少教所待了三年,我妈妈不来看我,她被我伤透了心,说就当没有生过我。我被放出来以后,念了中专,考不上大学,只好早点儿工作。我被关进去时,那两个人也被刑事扣押了,杀我爸爸的那个失踪了,我打伤的那两个只不过是望风的。他们伤得很重,我被罚了钱。妈妈为了那些钱,一天打两份工,那几年她过得很累。”
“正太。”
潘以伦也握紧杨筱光的手。
“如果我爸爸当年遇到像你这样能管闲事的,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那天你一钻出车说话,我就认出了你。我初中对面就是你们学校,我看到过你扶老人过马路,有人骑自行车撞了你同学,你和人争得脸红脖子粗。我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还能再遇到你。呵!杨筱光,你怎么这些年都没怎么变过?老李受伤压根儿就不关你什么事!”
杨筱光难以呼吸顺畅,她几乎震惊了,定定地看着潘以伦,听着这些她自己几乎都遗忘了的往事。
“你一直生活在象牙塔里。我这样一个人,不知道有没有资格做你的男朋友。”潘以伦无奈地望着她,“我比你小,你爸妈也不一定看得上我,但我管不住我自己。”
杨筱光任由潘以伦握紧她的手,将它安放在他的胸口,她很难理清自己的思绪,很难开口再说些什么。
潘以伦说:“小姐姐,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