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淡月新凉
|类型:古代·奇缘
|更新时间:2019-10-06 21:15
|本章字节:10336字
他的下巴靠着她柔软的发顶,听了她的话,嘴角终也忍不住绽开无声的笑意。
突然之间,天空之中“砰”的一声巨响,夕颜唬了一跳,抬头看去之时,却见深蓝的天空如同黑色的丝绸,而丝绸上面,正绚烂的绽放着一朵极美的焰火。
紧接着,两朵,三朵,越来越多的焰火同时升上天空,映得整个京城的上空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街道上的人家听到声音,纷纷都从家中走出,一家大小都兴致勃勃的看着从皇宫内升起的焰火,赞不绝口。
夜晚的街道,再次变得人头攒动起来,到处都是笑声,闹声。
透过层层的人群,皇甫清宇同夕颜依旧坐在那个街沿,他怀中圈着她,一起看焰火。
“我们看完再回去,好不好?”巨大的焰火绽放声中,夕颜凑到他耳边轻声道。
他俊朗的面容被升空的焰火映得极其明亮,低下头来,一双素来深不可测的眼眸也是璀璨动人:“一个多时辰的焰火,你不嫌闷?”
夕颜摇摇头,笑着往他怀里钻了钻:“才不闷呢。”
结果,一直到焰火燃放结束,街道上的人也纷纷返回了自己家中,夕颜才意犹未尽的拉着皇甫清宇站起身来,走向先前那家民居。
“颜颜。”皇甫清宇忽然自身后唤她。
夕颜转过身,看着他。
他站在那里,就那样看着她,脸色平静,眸色也是她惯常所见的深邃,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夕颜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睛眨又眨的看着他。
“其实…”看着她璨若星辰的眼眸,他只觉得说话从未这样艰难过,忍不住用手托住了她的后脑,刚要开口,余光却突然瞥见自民居内走出的崔善延,心中顿时一松,也说不上是失落还是什么,再看向她时,反倒笑了起来,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你今晚这样,别指望我放过你。”
“王爷,侧王妃。”他话音刚落,夕颜身后就响起了崔善延的声音,“御医已经给王妃上完药,马车也准备好,可以回府了。”
夕颜霎时间再度红了脸,咬牙切齿的看着皇甫清宇,挑衅似的昂起头:“你也别指望我放过你!”
大年初二的晚上,南宫御再度造访曦微园。
而那时夕颜正皱紧了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叠模样不甚好看的糕点,突然惊觉身旁多了个人,顿时唬得不轻,一看是南宫御,气得狠狠打了他一拳:“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
“是你太专心致志!”南宫御亦往她脑门上弹了一指,却极其轻柔,又看向她面前的糕点,“这有什么好看的,瞧你的脸皱得跟包子一样。”
夕颜眼中却猛地一亮,将糕点推到他面前:“你快帮我尝尝。”
南宫御艰难的看了她一眼:“你别告诉我是你做的?”
夕颜眼神闪闪烁烁,就是不说话。
南宫御已经忍不住用手撑住了头:“不用尝了,看你这幅模样就知道必定拿不出手。”
夕颜眉心一蹙,端了那叠糕点忿然起身,推开窗,便连盘子一起扔了出去。
回过头却发现南宫御正怔怔的看着自己,眸光之中似有哀色。夕颜心中不知为何突地一跳,忙的移开话题:“子彦怎么样了?”
南宫御收回视线,不觉一叹:“你这个青梅竹马,别看心智如同孩子,可性子还真够倔的。”
“他不肯治?”夕颜忙的在他身边坐了下来,目光殷切的看着他。
南宫御挑了挑眉:“我已经用尽方法。”
因为受她所托,所以是真的极尽所能。
甚至,在年三十那晚,他提了酒去看那个近乎自闭的少年,彼时,他正将自己关在那间小竹屋内,躺在冰凉的床榻上,脸上盖了一本书,似是已经睡着了。
接连数日的接触,南宫御对这个近乎执拗的少年也有了些许的熟悉,再加上今日他心中亦不见得有多高兴,因此上前便直直踢了子彦的小腿一脚:“死了没有?没死就起来喝酒!”
许久之后,子彦才缓缓取下脸上的书,偏头看了他一眼,却仍旧躺着不动。
南宫御径自坐下,开始自斟自酌起来。透过敞开的窗户,看着外间山中深蓝低垂的天空,英挺的眉目间不觉满是哀伤。
直到他一个人已经喝下了大半的酒,那边床榻上的子彦依旧没有丝毫动静。南宫御不免觉得无趣,将双腿一抬,“砰”的一声放到桌上,看向他:“你到底喜欢颜颜什么?她有什么好,值得你为她这样自暴自弃?”
那边子彦身形猛地一僵,许久之后,才终于开口说了这么多日以来的第一句话:“不关你的事。”
“呵呵,真是个倔孩子。”南宫御嗤笑了一声,将手搭上后脑,“不如我给你讲讲我为什么会喜欢她?”
子彦倏地坐起身来,看向他:“你说什么?”
南宫御却如同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目光依旧看着远处的苍穹,神情却逐渐变得悠远起来:“我第一次见到颜颜,她才十二岁,本来身份尊贵,该是最无忧无虑的年纪,却异常早慧,仿佛将世事都看得通透。那时候,她很安静,像你一样,有时候甚至几日都不说一句话。”
“那时候的她,就好像对世间所有事情都不屑,全都冷眼旁观。直到后来,她终于不愿意再让自己陷入那种孤寂,便强迫自己参与到所有无谓的事情中。我看着她变得刁蛮,变得狡猾,变得…蛊惑人心。”
南宫御笑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子,对所有人都好,仿佛跟所有人都亲近,却同时对所有人心存戒心。我心疼她,却从来不对她说。而她又是那样聪慧的人,也许她看得出我的心疼,所以逐渐对我放下戒心,却依旧像一只小刺猬,总喜欢刺激我。”
“可是啊,这只小刺猬却仿佛只看得到我的心疼,我的真心,她好像从来看不到。”
南宫御蓦地灌下一大口酒:“你说她到底是聪慧,还是蠢钝?”
子彦下床,缓缓坐到了他身边,怔了良久之后方才道:“颜颜是聪慧的…至少,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蠢钝的样子。”
“我见过。”南宫御微微眯起了眼睛,笑,“可是不是对我。”
两个人都同时沉默下来。许久之后,子彦忽然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狠狠灌下一口,却被呛得大声咳起来,面红耳赤。
南宫御好笑的看着他:“你看你,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怎么护住颜颜,怎么跟皇甫清宇争颜颜?”
子彦顿住,沉默良久之后,才低声道:“我荒废了时间。那些可以历练自己的时候,我都躲在这山上。我从来不敢相信她会属于我,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要去争。”
“我知道她中意老七,老七那样出类拔萃的人,世间有几个女子会不喜欢?所以,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和老七争。”
“可是,老七却那样伤害她,他怎么忍心…颜颜把什么都给了他,到头来,他却在他们的大婚之日娶了别人!你曾经见过沉默的颜颜,可是我没有,那次,是我唯一一次看到颜颜那种模样。所以我向她求亲。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答应,可是我心里还是欢喜,因为我终于有机会拥有她。”
“可是她却还是不快乐,一天比一天沉默。这些都是老七带给她的,都是他伤害她!所以我才想要报复。我知道老七想当皇帝,皇兄的儿子们都想当皇帝,所以我投靠太子,想靠太子来击垮老七…”
南宫御轻笑了一声:“可是失败了。”
“是。输得好彻底,连颜颜也输了。或者,她根本从来就没有属于过我。”子彦再次试着喝下一口酒,这一次,终于顺利咽了下去,只觉得口中心中,都是一片火辣。
“那你呢?”他偏头看向南宫御,“你为什么不争?”
南宫御捏着酒杯,许久之后,眸色沉淀下来,低声道;“因为,还不是时候。”
夕颜微微咬住下唇:“都怪我。”
“怪你?”南宫御垂下眼来看着她,“颜颜,你扪心自问,子彦变成如今的模样,罪魁祸首是谁?”
夕颜的脸色变得有些难堪起来。
南宫御轻轻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许久之后,却被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
夕颜微微一惊:“谁?”
“侧王妃,是时候用药了。”门外传来银针的声音。
夕颜不免松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去吧。”
银针退下,门外又没了声音,夕颜起身来到床榻边,取出扁盒。
“你家相公呢?”南宫御突然开口问道。
夕颜取出药来,道:“不知道。他又不是每日都会来这边。”
“哦?”南宫御微微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那他也不跟你交代一声?”
夕颜倒了杯水,刚欲把药丸放入口中,听到他的话,微微蹙眉:“有什么好交代的,他那样的人,难道还会出什么事不成?”
语罢,她将药丸和水吞下。
南宫御皱眉看着她:“你服的什么药丸?”
夕颜放下杯子:“祛除体内寒气的。”
南宫御眸色微微一变,没有让她看出,只道:“你体内怎会有什么寒气?手伸出来。”
夕颜也不推却,将皓腕递到他面前,一边道:“我也不晓得。许是先前在山上受了寒,自从回到这府中便总是时不时觉得手脚冰凉。吃了这药过后倒是好了许多,只是年三十那夜又犯了。”
南宫御凝神为她把了脉,不动声色的为她整理好袖口,淡淡道:“药是好药,对你身子也是有好处的。”
夕颜轻轻一笑:“那是自然。难不成他还会害我?”
顿了顿,南宫御又道:“腹中的孩子,有没有想过取什么名字?”
夕颜先是一怔,随即忍不住红了脸:“这才两个多月,想那么远作甚。”
缓缓勾起嘴角,南宫御声音低沉:“说的是,此时此刻,只怕还为时尚早。”
皇甫清宇日复一日的忙碌起来,夕颜常常整日都见不到他。然而他究竟在忙些什么,却从来不肯告诉夕颜,有时夕颜实在好奇,追问得多了,他便索性直接封住她的唇,再不给她发问的机会。
夕颜原本也不欲掺和他朝中之事,但也知道他们兄弟间的龙争虎斗,有时候也禁不住担忧。
而且,她听说皇甫清宸好像与他闹翻了。
那一日,他难得白天在府中,带了夕颜在书房中,然而却只是将她放在一边,自己仔仔细细的阅着面前的一堆折子。
夕颜眼见着他这几日下来,脸色一日比一日差,眉心紧紧拧在一起就如同再也松不开一般,终究是不忍,拈了一块糕点来到他书桌旁,递到他口中。
皇甫清宇抬头看了她一眼,笑笑,合上手中的折子,顺手将她拖入怀中:“嫌闷了?”
夕颜靠在他肩窝,想了想,应了一声。
“我也知道这些日子太忙,冷落了你,过几日,应该就会好了。”
夕颜不知道他所谓的“好了”是什么,顿了顿后,开口道:“你跟皇甫清宸怎么了?”
他不意她会这么问,眉头不自觉又拧了起来,看着她不悦的神情,方才低低笑了出来:“没什么,老九这个人性子是冷僻了一点,可是也断不会做出糊涂事。他近来,应该是很混乱。”
“混乱什么?”夕颜抓住机会刨根问底。
皇甫清宇低叹了一声:“有人见过踏雪出现在京中。”
夕颜忍不住惊呼了一声:“踏雪?她去哪儿了?怎么又会突然出现?”
她并没有忘记当初在大楚见到踏雪的情景,可是自从她随着皇甫清宇回到京中之后,踏雪便仿佛从世间消失了一般,皇甫清宸也变得极度阴郁。
夕颜当然也没有忘记踏雪与皇甫清宇之间,那些若有似无的关联。当时踏雪怀着皇甫清宸的骨肉突然消失,如今却又回来,到底是为了他,还是为了皇甫清宸?
皇甫清宇头疼的按住额头,看了她良久,才终于道:“她去了哪里,这个只怕要问她自己;而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伸手抚上夕颜的脸,“颜颜,也许你该去问问你的师兄。”
夕颜愕然的看着他:“师兄?”
脑中仿佛有什么久远的东西瞬间清明了。夕颜猛地记起自己前年中秋从他身边逃走的情形,那一天,她碰见了踏雪的马车,而踏雪明明没有见过她的真容,却出奇的知道化作男装的就是她,并且还不问缘由就将她送出了城。
而夕颜也同时记起了最后,在见到城外接应的南宫御之时,踏雪那若有似无欲言又止的眼神。她记得当时还问过南宫御是否和踏雪相识,可是南宫御却否认了。
“你的意思是,南宫御拐走了踏雪?”
皇甫清宇眸色深深,摇了摇头:“确切的说,踏雪从一开始,就是南宫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