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残阳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22:05
|本章字节:17652字
刑堂前面是“同”字形的建筑,朝后去,是一片点缀着假山花树的园子,通过园子,有一堵粉墙打横,从墙中的月洞门进去,便是一幢石砌的楼房,楼房不大,却也带着那种阴沉严肃的气氛——好似正代表着住在其中的主人身份与性格,“金家楼”刑堂大司律“无情报”费云!
现在,楼房上下一片黑暗,毫无动静——是那种令人心悸的黑暗与沉寂!
月洞门进口处人影闪掠,十多条身形疾速扑入,又立时分散四周隐伏,楼房的前面也是一片颇具清趣的庭园,分布得有奇石花树小亭篱棚,只是眼下的情势与天候,却令这原本不俗的庭园失去了它一贯的雅意,反倒更渗了几分萧煞凋零之概!
这十多个夜行人,正是方才由前面血战至此的入侵者,他们能挺进到这里,照理说,好歹也算打了胜仗,但是,天晓得,他们不仅毫无战胜者的欢欣振奋之情,个个竟都益发忐忑惶恐,神形不宁,活似大祸临头前那等窒怵法……
撕破衣襟包缠着肩背伤处的章立,此刻伏在一丛早已枯干了的花树之帝,他咬牙忍痛,一边朝四周窥探,边撮唇发出一种怪异的鸟叫声来:
“咕”“咕”“咕”……
“咕”“咕”“咕”……
庭园左边一口井的后面,也立时有了同样的回音,贴着地,一条人影狸猫般急窜过来。
是周秀,然而,这位有“小张飞”之称的叛逆者,气色却似乎不大对劲。
章立往后缩身,低促的问:
“情况怎么样?”
周秀的脸上透着、双目中流露着惊疑不安的神韵,他迫切的反问:
“你们拖过来多少人?”
章立赶紧算着道;
“我看看一一‘夺魄腿’马修乎,‘流波刀’曹鹏,‘十二铜人’中的老大甘维、老三陈隆、老四苏杰、者五任世忠、老七许昌、老八葛松、老九薛强、老十刘雄、老么吴清,‘沙坪七枭’的老大谢功、老二胡大贤、老五固峰、老么钱烈,‘飞星三杰’的老二季岚,‘豹尾棍’邵英,再加上我,总其是十八个人……”
吹了口凉气,周秀喃喃的道:
“只这头一关,竟已折了十亭人马中的三亭,眼前却还有更辣手的强敌在等着……”
章立忙道:
“还有几个挂彩的,曹鹏一条左臂业已不中用了,我自己也吃了那翁有方一虎爪,如今正痛得抽心裂肺,马老大被易尔宽的三节棍扫了一记,只怕也松快不了……”
斜刺里,一条影子倏晃已到——正是那满面烟容的瘦小人物,他压着他那发沙的嗓子遭;
“周老弟,怎的在这里停顿不进啦?兵贵神速,我们得越快行动越好,拖久了,别说和其他各路配合不上,更给了对方准备的空间!”
周秀对这一位似是较为尊重,他苦笑着道:
“马大哥说得是,但并非我们‘停顿不进’,而是因为情况不明,无以为进……”
这位“马大哥”,就是道上以腿功精妙而享有盛名的“夺魄腿”马修平,他闻言之下,不由皱起两条倒八疏眉,沉哑的问:
“怎么”
周秀凑近了些,低声道:
“先前我领着林涛和潘庆春掩到此地的当儿,楼上本还亮着两处灯光,但一待我发出那种预定行动的鸟叫声,通知上面我们的同伙准备接应时楼上的两处灯光却突然灭了,稍过片刻,我忍不住又发出即时应合的信号,里头似是响起一阵骚动的声息,这阵骚动很快就平静下来,快到令我们来不及往里冲扑……”
马修平缓缓的道:
“后来呢?”
周秀阴沉的道:
“后来便一直是这个样子……无声无光,一片死寂!”
想了想,马修平摇头道:
“似是不妙,周老弟,你们在这幢楼房里头,有几个自己人潜伏着?”
周秀道:“两个,都是刑堂‘执刑手’的身份。”
马修平道:
“如此说来,除了费云自己之外,他还有另两名属于他的手下了?”
周秀道:
“不错,原来的计划是里应外合,杀他们一个猝不及防——也就是说,当我们与费云遭遇上,或是我们潜伏的人得到立即行动的信号时,便突施袭击,以费云为主要目标,另两名‘执刑手’为次要目标,加以歼除——”
马修平沉沉的道:
“你也未免稍嫌草率了,周老弟,所谓‘里应’必得也有‘外合’才行,否则力量便用不上,白白糟蹋啦,费云是何等人物?况且他身边尚另有两名忠心手下,你把恁大的担子,交付那两个潜伏着的同伙来挑,他们又怎么承当?”
周秀急忙申辩着道:
“我们不是没有接应,问题是变化太快,等我们才往前扑,已经声息俱无了……”
不似笑的一笑,马修平道:
“问题不在那边的变化快,而在于你发出的信号大急迫了。”
窒了窒,周秀不禁难以启声——他明白,他知道马修平也明白,他不愿冒险涉危,而把他那两位同伙做了挡箭牌,问路石。
马修平的语风一转,岔开了这个关键,又淡淡的道:
“费云可曾现过身?”
周秀干笑道:
“一直没见到他,也没见过楼房里的任何一个人。”
马修平颔首道:
“这就对了,姓费的因为不明白外面的状况,是而以逸待劳,以不变应万变,端等着我们朝里攻,否则,外头杀得天晕地暗,他职责攸关,身肩重任,岂有如此装聋作哑的道理?”
周秀道:
“马大哥的剖析很中肯,尤其费云个性刚烈,悍猛无比,加上他对‘金家楼’的死心塌地,断不会扮这等缩头狗熊,他一定是另有诡谋!”
喟了一声,马修平道:
“无奈的是,我们却势必朝里攻扑才行,别无他法!”
一侧,章立痛得两边颊肉都抽紧了,他急吼吼的道:
“我说马大哥,一把火烧他们出来,再圈起来宰杀,不比摸黑硬攻要方便巧妙得多吗?”
马修平冷冷的道:
“用火来烧这幢石砌的楼房?章老弟,你这主意怕是白搭了!”
周秀也附合着道:
“况且明火执仗容易暴露我们的行迹,泄漏我方的实力,更易招至对方反击,再说,时间上也来不及,你说的点子用不上!”
章立呐呐的道:
“那么,该怎么办呢?”
马修平断然道:
“我们就称他的心意——朝里硬攻,我就不相信姓费的果真是个三头六臂,有什么超凡入圣的功力!”
又痛得一龇牙,章立吸着气道:
“但是,敌暗我明,只怕损失就大了……”
“嗤”了一声,马修平道:
“欲竟全功,称大业,不加上点缀头,不落些折损,成么?”
周秀接口道:
“我们干,马大哥!”
马修平道:
“把人手分开,几个人一组,大伙从各个不同的路线齐往里扑,我倒要看看,凭姓费的能耐,却是如何抵挡我们?”
用力磨擦着手掌,周秀狠狠的道:
“眼前这幢石楼,便是一处不折不扣的阎罗殿,再世堂,它的楼底是提审室,往下更有着坚固严密的地牢同刑房,姓费的高居楼上,掌握其生杀大权,以酷律苛法来做金家把持基业的工具,真正为虎作伥,典型的狗腿子之属,这番我们就要将他连根刨除,也算替多少遭凌虐迫害的弟兄们出口怨气!”
马修平加重语气道:
“周老弟,对费云这个人的底细,你该比我熟悉得多,咱们不必含糊,可也别轻估了他,姓费的号称‘无情报’,又在‘金家楼’混到大司律的地位,虚名并非浪得,他也有他的长处,咱们动起手来,仍以小心为上1”
周秀道:
“你放心,马大哥,我自会谨慎行事!”
马修平道:
“事不宜迟,这就开始分配人手吧!”
于是,他们很快就把当前的力量作了搭配——周秀仍与潘庆春、章立、林涛为一股,攀越二楼左侧进袭,“夺魄腿”马修平和“十二铜人”剩下的几个做正面攻击,“沙坪七枭”尚存的四位侧击边门,
“飞星三杰”的老二季岚,“豹尾棍”邵英,加上虽然受伤甚重,仍不肯退下的“流波刀”曹鹏三个,则飞攻楼上右侧,一共分为四路,全是做的重点安排。
而那幢楼房,迄今依旧是黝暗探沉,毫无动静,就好似里面根本没有人在一样,阴幽得透着邪气
咬咬牙,伏在井边的周秀猛一长身,振吭厉吼:
“弟兄们,杀进去……”
叱吼声中,他的两柄长刃短把子蛇矛盘顶绕舞,率同他这一组的其他三人,抢先飞掠向楼房左侧的窗口——看起来气势不弱,实则个个的心都提到了嗓眼上了!
周秀这边甫始行动,“夺魄腿”马修平更不怠慢,他半声不吭,一马当先扑向了大门,“十二铜人”中尚存的九位,更是如虎出柙,随后跟进。
人影腾闪,风声呼呼,“沙坪七枭”、“豹尾棍”邵英、“流波刀”曹鹏,以及“飞星三杰”里硕果仅有的一杰季岚,也都同时发难!
四组人马几乎不分先后的冲入了石楼,他们虽是经由四条不同的路线,开始的时候,却遭遇到一样的景况——石楼的内部,也是一片黑暗,一片沉寂。
马修平掠进那两扇半掩的沉厚门扉之内,便立即弓背缩身,侧跃向旁,“十二铜人”的九位也纷纷散开,却彼此保持着呼吸相闻,伸手可触的距离。
黑暗中,隐约可以辨认他们容身之处,乃是一间陈设简单的客堂——事实上,却没有一丝半点客堂的韵味
他们静止了一会,“十二铜人”中的一个突然扯开嗓门吼了起来;
“我操你的老娘亲,姓费的,你要还算条汉子,就明枪对阵和我们拼个死活,缩着脑袋扮王八,可就是你大司律的本色?”
另一位跟着吆嘴:
“鸟的个大司律,天下哪有这种窝在暗处装人熊的掌法者?哦呸,丢你祖宗十八代的人!”
吼骂声在黝暗中回蔼着,显得极其空洞怪异,余音袅绕中,却没有任何反应。
“十二铜人”的伙计们又有一个开腔了:
“我们犯不着在这里干耗,老大,朝上挺——”
是的,正前方的石梯上,一条黑影蓦然往上窜去!
“十二铜人”的老大甘维,立时眨着眼向左右点数自己的人,边低促的问:
“刚才是谁?我们可得稳着点,别轻举妄动……”
然而,甘维的一个兄弟叫了起来;
“老大,那不是我们的人,是对头!”
刚才吼骂的那位厉叱如雷,一双赤铜人猛挥横舞,暴闪急道;
“无胆鼠辈,老于看你逃到何处!”
“追!”
喝叫声中,又有四五个“十二铜人”的仁兄蜂拥合围,那甘维一面前扑,边急切的招呼着;
“小心中计,大伙凑近点,莫离远了!”
业已追上石梯的那几位,闻言之下,即时惕悟的停顿下来,谨慎的戒备着朝上张望,这时,马修平悄然掩至,沉声道:
“这石梯有无转折之处?”靠在梯侧的一个小声回道:
“有一道弯,往右延伸上去,还有个死角,看不清上头的情形……”
马修平缓步走上,全神贯注:
“我来打前站,你们跟着我上,大家沉住气,定下心,只要我们自己阵脚不乱,对方再是狡猾,也搞不出什么鬼名堂来!”
就像这样,马修平在前,“十二铜人”一干人在后,慢慢的,小心的一级级踩着石梯往上挺——在他们的感觉中,每一级石梯的迈动,双脚间竟都似重有千钧!
一张张人脸向上昂着,一双双眼睛朝上蹬着,呼吸是相同的沉浊,精神是一样的紧迫,他们的兵器,全指向可能的却敌位置上方。
挨在最后面的一个,是“十二铜人”的老十刘雄,他双手分握着赤铜人并铸的踝部,而双手全湿腻腻透着冷汗,汗水接触着硬溜溜的赤铜人足躁,就更发滑了,他轻轻将一只手的家伙支在胯边,用力把手掌朝裤管上揩试,一面回头向他旁边的人咕哝:
“娘的,这哪里像交刃?简直是在捉鬼了,真叫邪气……”
猛然,他瞪大了眼,骇然注视他身边的人——因为他蓦地想起,他原是站在最后面的一个,在他后头,根本不会有人才对。
但是,那明明是一个人,一个在黑暗中看去清癯、苍白,形色冷漠至极的人!
没有再给刘雄第二次反应的机会,那个人轻缓的收回了他的右手——他的右手中指拔出自刘雄的咽喉,除了浸浸的鲜血之外,这致命的一戳甚至不令刘雄发出任何死前的声息!
凸瞪着那双眼珠,刘雄依然挺立不动,于是,“十二铜人”中的老七许昌——也就是刘雄前面的一位,更且连说句话的余地都没有,便被那人从后颈戳穿了喉咙!
如果是熟稔各般内外功夫的行家,当能以辨认出来,这一位所施展的指功,乃是武林中绝不多见的奇艺之一:“骨锥”。
此际,马修平已踏在第七级石梯上,再上两级,便到达石梯的右折转弯处了。
全身肌肉绷紧,马修平弓背挫腰,双手半提,纯系一触即发的架势,他双目凝聚,屏息如寂,整个人都有事处准备随时飞旋的强烈意味。
跟在他身后的甘维,不由回头再加叮咛:
“留神了,这就快到节骨眼啦……”
一下子他的眼睛发了直——他看到他的四弟苏杰似是忽然变得臃肿了,肥胖了,比苏杰原来的身形,不,须臾前的身形几乎粗出了一倍,更明显的说,好像苏杰有了十连体的身影。
噎窒了刹那,甘维恐怖的尖叫:
“老四,你怎么了?”
苏杰的答复很出人意料,他不是用言语,而是用行动,十分怪异的行动——全身打横起飞,兜头往石梯上的人们压捋下来!
在瞬息的惊愣之后,石梯上的各人哗然闪避,最靠近下面的是“十二铜人”老么吴清,这吴清乃是出了名的拼命三郎,他不但不躲,反而狂吼着合身扑向那条幽灵似的黑影。
黑影悄无声患,幻魂也似飘开,吴清一扑不中,手上一双赤铜人猛扫狠砸,风声呼呼,那条黑影却随着赤铜人的挥展之势,宛若一片羽絮般毫不着力的浮沉移茵,看上去,像极了一抹有形无实的幽魂。
“十二铜人”其他的五个,立时叱喝着围攻上来,他们的阵势方才拉开,半空中,马修平的身形佛若脱弦之矢,越过铜人头顶,暴射急泻,人尚未到,漫天的腿影已如骤雨般罩落!
黑影的腾挪之技,非但纯熟老练到已臻化境,行动之间,更有着行云流水似的洒逸与美妙,他在马修平那强劲密集的腿桩脚杵间穿走晃撩,伏游自如,进退安详,马修平这一抡急攻猛袭,竟然连这人的一丝一毫都未沾到!
攻击与闪避,其过程只是一霎眼的辰光,等到马修平落地换气,对方已经穿越“十二铜人”的包围,在混乱的吼骂叫嚷声里掠梯消失!
狠狠跺脚,马修平吼了起来;
“缀着上!”
他们当然没有看见,那条幽灵似的人影,正附贴在石梯右弯处的顶壁上
楼上是两排相对的房间,中为通道,通道两侧,还设置得有好几盆盆景,以增情趣,这时,正有四个人踞手躇足的从那边第二个房间门内摸了出来。
一听到马修平的吼喝声,那四个原本神色紧张的朋友,立刻兴奋起来,他们匆忙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近,为首的一个边拉开嗓子招呼:
“下面可是马大哥?”
于是,附贴在壁顶的那条黑影便突然凌虚下击——他不再是轻柔的飘移晃掠,而是雷霆万钧的扑击i
这四个人——周秀、章立、林涛,与潘庆春,做梦也想不到竟会在这个节骨眼下遭到暗击四个人在惊慌中仓促跃散,那人的双手倏向两边挥动,“铮”声轻响,一杆“月牙铲”的头尾两刃已暴取周秀与潘庆春两人!
周秀的短柄蛇矛与潘庆春的链子斧,在他们的倒押旋步中飞快横截,而月牙铲猝然侧穿了——完全违反力道惯性的猝然侧穿,那章立的三尖两刃刀才只提起一半,已被锋利的刃头透腹而过,更将他整个人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
“嗽……”
不似人声的惨号,迸挤自章立歪斜喷血的嘴巴,而月牙铲飘然磕开周秀的双矛及潘庆春的链子斧,“当啷”一震,生生把林涛挫出两步i
周秀脸色煞白,流露着一股无可掩隐的恐惧神情,他骇然脱口;
“老天,是费云!”
月牙铲的两端凝聚成溜闪的新月蓬飞,而刃刀便是光之诅咒,它们以排山倒海的力量卷荡而至,把周秀和潘庆春硬逼得向石梯下逃!
早已心胆俱裂的林涛,则慌不择路的奔往通道的另一头。
林涛刚才奔到那边的第四个门口,黑暗的半掩门缝中,蓦地飞斩出一柄“双刃斧”,心慌意乱下的林涛在不防里拼命提叉崩架,却只是消失了那一斧的部分力量——斧刃未能如预期的砍上他的胸膛,但已斜着切入他的左腰!
猛一踉跑,林涛尚未及有第二个动作,月牙铲的月牙口,业已深深插进他的背脊,杆身上挑,林涛便鬼哭狼唬的在空中抛过一度弧线,重重摔跌向走道的那一端!
这使月牙铲的人,不错,是费云——“金家楼”的大司律,“无情报”费云!
蓝汪汪的月牙光芒,映幻出他那张苍白得可怕的面孔,双眼深陷,眼珠布满红丝,他的两腮凹削,胡碴杂乱的生长着,脱皮的嘴唇正由上牙紧咬。
他的喘息,急促的喘息,汗下如雨,肠部起伏急剧,显然,他有病,过于激烈的动作及过于激烈的情绪,使他更为虚弱乏力了。
那第四间房门内闪出一个人来——是一位“执刑手”的打扮,他倒提着那柄血迹斑斑的“两刃斧”急忙奔到费云身边,关切的低语:
“大司律,你老的情况不大妥当,我们是否该撤走了?”
残酷的,也是悲凉的勾动了一下唇角费云沙哑的道:
“未能防奸制叛于前,又岂能不铲逆除恶于后?职责已亏,神魂难安,卓宾,你就随我尽此全责,以报夫人吧!”
叫卓宾的这位执刑手满腔沉重肃穆之色,他躬身道:
“属下身受老夫人宏恩,久承大司律教诲,必当誓随进退,生死不渝!”
疲乏的点点头,费云道:
“是好小子,来,卓宾,那一头还有几个兔崽子正在等着我们去打发!”
卓宾咬牙道:
“有三个,如今正在那边的‘档籍室’内搜寻什么……”
不似笑的笑了笑,费云道:
“对方也在找我们,卓宾。”
当周秀与潘庆春两人被费云逼下石梯的时候,也正是马修平等人往上掩扑的辰光。周秀和潘庆春朝下窜逃,正好碰上领头挺进的马修平,黑暗中,马修平半声不响,飞腿横旋,“呼”“呼”的劲风横掠着,差一点就蹋掉了周秀的下巴!
后面,“十二铜人”的六位也即时冲到,为首的甘维双目喷闪着赤毒毒的红焰,挫牙如磨,声音宛似是从齿缝中进出来的:
“辣手狂夫,老子与你拼了——”
扑地贴滚,周秀压着嗓门急叫:
“慢动手,我是周秀啊……”
凌空翻落,马修平顿势斜身,低呼道:
“是周秀……”
甘维用力使手中一对赤铜人后带,他粗壮的身体也不由打了个旋转,堪堪稳住,他已凸瞪起双眼,气冲冲的道:
“周兄,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一组不是早就掩到楼上去了么?却又端着这等架势闯下楼来和我们凑什么热闹!”
忍住冲顶的怒火,周秀从石梯上站起,表情十分难看:
“甘老大,我们也不愿意如此狼狈的摆现给各位看,树要一层皮,人要一张脸,若不是情势逼到这步田地,谁不想充个英雄好汉?子力有不殆的事,你能怨得了我?”
甘维激动的道:
“我们可是一路血战过来,步步搏命,刻刻斗死,你知不知道,我的兄弟上这一阵,便又折了三个!”
周秀生硬的道:
“莫非我们就是挡在那里看戏?我们这一组四个业已折损了章立,林涛怕也凶多吉少,半数耗上了性命,难道还是逛窑子逛过来的?”
一挥手,马修平怒道;
“这是什么辰光了?自己人还在起内斗?你们再要争执下去,我姓马的一拍屁股走路,眼下的烂摊子不管你们收不收拾得了,只怕上头主儿也好歹定要剥你们一层人皮!”
周秀干咳一声,道;
“马大哥多包涵,实在是背不得这口黑锅,今晚上,我们起事的兄弟哪个不在卖命?便有心怯懦退缩,对方也放不过咱们哪……”
马修平不耐烦的道:
“刚才上楼的那人你们遭遇到了?”
周秀苦笑道:
“要不怎会弄得这般狼狈法?”
注视着黝暗的梯口,马修平低声道:
“可是费云?”
“除了他还有谁?”
神色非常凝重,马修平缓缓的道:
“果然是个心狠手辣之辈,此人不除,必为大患!”
周秀心腔子不禁收缩了一下,他努力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的道:
“马大哥说得是,趁着目前剪除了姓费的,方为上上之策,否则一旦容他出去,早晚是个祸害,何况歼杀费云,也是上头交付给我们的责任!”
马修平沉声道:
“他跑不了!”
甘维恶狠狠的道:
“我要生吃了这个匹夫,替我的三个兄弟报仇!”
马修平道:
“稳着点,姓费的不但手段毒辣,功力精湛,亦是个奸滑刁狡之徒,我们万不可冲动浮躁,乱了阵脚,否则就正好予他可乘之机了!”
挫了挫牙,甘维道:
“今晚便豁上一死,也断不能叫那姓费的留下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