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残阳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22:05
|本章字节:17898字
赤红中跳窜着青绿的火苗子,便在不时爆起的“劈啪”声响里映照着中间这块空地,火把围成一个大圆,围着展若尘与卓敬,也围住了尤奴奴、唐丹、谷浩然、宝心泉、苏长福、苏长贵,更围住了庄昭、茅小川、聂双浪、莫奇,与“沙坪七枭”兄弟三个。
尤奴奴的形状十分惨澹,然而,却是那种怨毒的惨澹仇恨的惨澹,愤怒的惨澹;这些日子来,她显然憔悴了不少,也苍老了不少,高大的躯体似乎微见佝偻,原本光滑的皮肤也粗糙了许多,她那张又黑又大的脸孔上,以前是找不着皱纹的,现在却有了褶痕交叠的阴影,双颊也有些松弛的往下垂挂,瞎了的一只眼上贴着一块红心膏药,没瞎的那只眼透着赤漓漓的血光——
仿佛一头垂死的母兽在瞪视着伤害它的仇敌那样的形色,似已蕴聚了天地间全部的仇恨于一瞳之中。
虚飘飘晃着一只左袖的“双绝剑”唐丹,这“双绝”是再也“双”不起来了,他手拄那柄泛着黄澄澄光华的长剑,嗔目切齿,面孔扭曲,那模样恨不能将展若尘生啖下去!
在片刻的僵寂之后,尤奴奴迈着大步踏上前来,面对着展若尘,她站住了,独目中宛如喷着一团火,一团恶毒的火:“你终于又和我碰上了,展若尘,这段日子来,我几乎是急疯了心的等待着这一天,我也思忖过千百次——我该如何来整治你!”
展若尘冷漠的道:“随你如何整治我都行,但首先你要解决一个问题,你能把我摆布得这般熨贴么?”
尤奴奴缓缓的道:“这一次,你不会再有上一遭的好运道了,展若尘,侥幸是不能过份奢求的!”
淡淡一笑,展若尘道:“要你一只眼的人该不是迷信侥幸之辈,尤奴奴,并非每一个有好运道的人都能取你一只眼睛!”
深深吸了口气,尤奴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知道我对你有什么打算吗?”
展若尘道:“我不知道,但至少我明白你的打算乃是异常刻毒又残酷的!”
尤奴奴痛哑的道:“首先,我不会让你死,展若尘,我会叫你体验一下生不如死的滋味,我将令你渴盼死亡犹不可得,你会发觉,连冀求生命的终结竟都是那般的艰难!”
展若尘平静的道:“你很武断,尤奴奴,奈何我们之间的纠葛却不是仅凭你的武断便可决定了事!”
独目中掠过一抹痉挛,尤奴奴沙哑的道:“我的一只眼,展若尘,不只是这只眼的损失而已,我大半生的威信,大半生的尊严,大半生的声名,便会随着瞎只眼叫你挑到地下了,你是个理该凌迟寸磔的畜牲,是个卑鄙阴毒的蠢贼,展若尘,我会不顾一切后果的来报复你,有生之日,再没有比湔雪此恨更重要的事了!”
点点头,展若尘道:“我非常了解,尤奴奴,因此你也必须了解,我将倾力自卫,而自卫的延伸,恐怕就免不了对我的敌对者造成伤害!”
喉咙里响起一阵兽性的闷嗥,尤奴奴阴毒的道:“你就竭力而为吧,否则,你这一辈子就再没有自卫的机会与能耐了……”
打量着尤奴奴,卓敬突然厉烈的道:“姓尤的老婆子,方才可是你暗算了我那手下?”
尤奴奴冷森森的道:“对付那种半调子货,我尤大奶奶还用得着‘暗算’?明枪对仗,犹如宰狗,下一头,就是你这畜牲了!”
勃然大怒,卓敬吼道:“老妖怪,老娼妇,我若不拿你一条命垫我手下的棺材,我就算是众人生养的!”
不屑的一扬脸,尤奴奴道:“卓敬,你好歹省点力气吧,你们居然还打算有口棺材,全尸入上?呸梦也不要梦,你和展若尘,全是分剜碎削的命,不过只是分个迟早而已!”
卓敬嗔目如铃,粗暴的叫:“你试试看,老婆子,试试我们谁先送谁上路?展若尘能剜你一只眼,我姓卓的莫非就剜不掉你另一只?”
大叫一声,尤奴奴形色恶至圾的尖吼:“我‘扫天星’尤奴奴只是一个白痴,一个疯颧,一个残废的驴心肺,你且等着,我这一只眼,便要你和展若尘的两只招子赔补!”
卓敬反顶上来,哇哇怪吼:“你要我们两只招子!行,只要你有本事拿得去,别说四只眼珠,我们两条命也一齐奉送,尤奴奴,你倒是上来伸伸手呀!”
尤奴奴忽然又磔磔笑了,她环视周遭,高声的道:“我告诉你们,今晚上大伙全得给我发死力摆平这两个杂种,要是走掉任何一个,我不剥你们的皮就不姓尤!”
干咳一声,唐丹接口道:“前辈放心,别说有单当家的谕令,前辈你的交待,光冲着我这条左臂,也得死活豁上这一遭!”
“铁钩扁担”宝心泉跟着道:“唐者弟说得是,我们连肉带骨,叫这干杀胚片掉了不少,旧恨未消,新仇又起,如何能让人消咽?今晚不灭此凶顽,更待何时?!”
尤奴奴火辣的道:“话已摆明了,对仗的辰光就记着往上挺,哪一个敢退半步,莫怪我尤大奶奶手下无情,立斩阵前!”
“铁桨横三江”聂双浪大声道:“前辈你宽心吧,血债血偿,我们之中,任是何人也与他两个结有深仇,便是前辈不说,也没有那甘心朝后让的,有前辈助阵,谁不想借此良机一泄郁恨,湔雪前耻!”
尤奴奴厉声道:“给我朝死处干,绝处宰,留下展若尘的活口,那卓敬先卸成八块,再抛到荒野喂狗!”
“呸”了一声,卓敬恶狠狠的道:“别在那里穷他娘的吆喝,唬得住你那个亲爹爹活神活现,就像你们吃定了一样,老***,有种就上,净练嘴皮子只落个白搭加丢人!”
尤奴奴目注卓敬,凶悍的道:“今晚上第一个就是你,卓敬,你满脸死气,时辰就要到了!”
狂笑一声,卓敬道:“却得劳你这老娼妇来送终,否则我又怎生舍得上道!”
一侧,唐丹望着天色道:“前辈,差不多了,现在动手,正好与‘黑风口’那边的行动配合得上……”
展若尘轻扯身边的卓敬,悄声道:“四当家,记住不可恋战,不能缠斗,时机一到,该走即走,千万别叫意气或怒气蒙蔽了心智那就大大的失策了!”
卓敬微微颔首,低促的道:“我省得,大局为重,我是故意嚷嚷,且将他们的三昧真火激起再说!”
展若尘审慎的道:“只要你沉得住气就行,四当家,莫忘了楼主那边更需要我们!”
“雕龙棍”交叉身前,卓敬道:“我心里有数——”
双眼中闪起一抹赤毒毒的光芒,他又咬着牙道:“那老婆子,尤奴奴,却不能就这么容易轻放过她,颜兆跟了我十二年,是我贴身的人,十二年来,便无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一条命送在那老婆子手上,我说什么也得替颜兆收回点本钿来,否则,颜兆不瞑目,我更是五内难安!”
展若尘静静的道:“是你说的,四当家,大局为重。”
卓敬道:“干起来再看吧!”
此刻,尤奴奴又是双臂环胸,昂然卓立如山,她重重的道:“是时候了,并肩子抄上!”
“双绝剑”唐凡首先动作,他那仅存一口的金剑平伸上扬,朵朵金灿灿的剑花散发翩舞,剑刃却“嗡”然一颤,居中直刺展若尘!
展若尘没有移动分毫,一边,卓敬的右手棍,“呼”声横砸,“当”的一记便将唐丹的金剑震斜三尺!
于是,“黑秀才”茅小川一闪而上,点钢刺穿缩吞吐。急罩卓敬,莫奇、聂双浪、谢功、胡大贤、钱烈五人也齐拥而至!
尤奴奴当然是选定了展若尘为她扑击的目标,她甫一出手,展若尘立时发觉这个女魔头又变了花样,她改执着另一种兵刃,一种简单的,却极其有效的兵刃——六尺烂银长矛!
矛尖微点,一蓬星芒便兜头卷来,展若尘初初接手,即已感到尤奴奴,在这杆家伙的修为上深具功力,断不比她在别种武器上的造诣稍浅!
略略晃移,“霜月刀”流掣反拒,光华交映中,尤奴奴大叫:“姓展的,我要一丁一点的挑你的肉,剜出你的五脏六腑!”
展若尘倏忽游掠,刀挥如电,他冷冷的道:“放手过来,不必客气!”
长矛纵横招架,尤奴奴又尖叱:“谷浩然、宝心泉、苏家兄弟,你们还不上来,犹在那里看什么热闹!”
连串弹翻中,展若尘刀芒回旋,破气成啸,他鄙夷的道:“真是什么都不要了,尤奴奴,包括你的人格尊严!”
尤奴奴双手握矛,点、戳、挑、打,银光赛雪,卷舞扬飞:“只要将你摆平,姓展的,我一切手段在所不顾!”
“落鹰掌”谷浩然身形骤动,掌势削厉的涌袭激荡,而“毒昆仲”兄弟苏长福、苏长贵更是一副拼命三郎的架子,两人的皮质与砍刀滚地滚闪,悍不畏死的朝中宫硬逼!
人高马大的宝心泉亦不甘落败,巨长的铁钩扁担猛挥狠打,挟着万钧之力攻向展若尘,一刹间,便已是五对的局面,尚且是如此五个拔尖的好手!
展若尘的压力非常沉重,沉重到他已难以负荷,最令他受到威胁的,自然是尤奴奴;但是,谷浩然的强劲掌功,宝心泉的泼风扁担,加上苏家兄弟的狠不要命,汇集起来,亦是一股窒人的重迫!他明白,事情是不会有个较佳的结局了,形势的艰险凶危如此,甚至想落个全身而退都有困难,在恁般的如虎乱阵中,在恁般铁铸的深仇大恨里,除了豁死一拼,没有第二种方法,他只希望能够拼出一条活命去,而这条命将带着多大的残缺,则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了……
另一边,卓敬的处境亦不比展若尘好上多少,围攻他的八个人,也都是功夫颇为精湛的角色,这干人以一对一,甚且以二对一,就算来上一半吧,亦不足为虑,但八个一齐上,卓敬就极感吃力了,一粒沙的加重便足以压沉一条船,武功之道,高手相搏理亦近似,这并非一加一合为二的数术之果。
火把的苗焰在伸缩晃动,映亮的不只是刃锋的寒芒,不只是人影的跃腾,更映炫得展若尘的面庞透青,卓敬的大汗满头!
对卓敬形成最大牵扯的,乃是庄昭与唐丹两个,休看他们一个失掉左臂,一个缺了五指,招出易式之间,依然变化莫测,机数蕴含,其他六位亦非庸手,在同心连意,一力制敌的默契下,卓敬的乐子可就大了!
长矛仿佛一条随时可以变形的怪蛇,它在抖直中舒卷,扭曲里回转,它时而矫伸昂扬,时而盘旋绕折,光与影,风与力渗和着,长矛不似一杆长矛,更像一只巫女手中的鹰棒了!游掠如飞的尤奴奴粗厉的叫着:“你还不认命吗?展若尘,今晚上你以为尚有任何生出的希望?!”
展若尘身法快极的穿走于剑隙矛缝的一发间,他凛烈的道:“待我死透以后,即是认命之时,尤奴奴,眼前还言之过早!”
银矛急刺,尤奴奴怪笑:“别想得美,哪有这么轻易便叫你死透的好事?”
铁钩扁担泼风似的挥舞摸打着,宝心泉扯紧面颊上那块丑恶的,紫红色的长疤怒吼:“你生受着吧,姓展的王八羔子,若不将你零碎卸了,就算我们是吃糟糠长大的!”
“霜月刀”倏而暴出,“咚”“咚”点开了苏家兄弟的赤褐皮肤,展若尘就势斜翻,六十九刀幻成一蓬光雨,又逼退了谷浩然!
“找也不会只找我一个,你们必然明白这乃是无可变异的事实!”
铁钩扁担挟在矛影中同舞,宝心泉直着喉咙咆哮:“黄口小子,张狂匹夫,眼看一个坑就摆在你面前,犹在那里不知死活,胡吹诽谤,且看老夫我如何整治你!”
尤奴奴加紧攻势,狼枭般怖厉的大笑:“我要生啖了你,展若尘,我要割下你的头颅悬于门楣,腌你的躯体于罐缸,剜你的心肝祭奠在我师弟坟前,展若尘,我要分剜你啊……”
展若尘神色冷硬阴沉,如同他的“霜月刀”一般,除了锋利狠酷,毫无七情六欲上的任何反应!
宝心泉大吼:“好杂碎,看你还能咬牙撑到几时!”
旁侧,卓敬双棍风车也似抡转,他气冲牛斗的叫着:“展兄,可不能白搭上,好歹也得连本带利捞个满盆满罐!”
刀走弧环,晶电流灿,展若尘冷沉的道:“他们占不了便宜,四当家!”
卓敬左右双棍同时截开六件兵器,腾掠中跟着叱喝:“该豁上了,展兄!”
昂烈的叫声激扬在寒凛的空气中,“毒昆仲”的老大苏长福倏往上挺,大砍刀暴劈展若尘腰肋,刀背飞翻,硬砸向展若尘胸膛!是的,展若尘明白,该豁上了,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个人,对“黑风口”那边“金家楼”的所属而言,都是一桩大不利的事。
伸臂亮出了他的“霜月刀”,刀刃的现露与他身体的旋转同时展开,巨大的螺影圈着他的躯干,蒙蒙的青白寒气渗着冷焰似的芒彩,又形如宅塔耸立,锋利的刀形虚幻与实质互映,陡然向四面八方冲射、流掣、弹飞。
又是“刃叠浮屠”。
一声长嚎,苏长福的身子突然散开——每一块肉,每一股血,都是向周遭撕裂抛洒,似是骤而卷入一个硕大滚动的刀轮之中,也像是被千百个快刀在同一时间斩剁支解,一个活生生的大人,便在刹那里成了一堆模糊的血肉!
犀利又在快速运旋的刀锋,遭至切肉豁骨的阻碍时,它的连贯总会多少缓慢一些,尤奴奴早就在等候着这个机会了,在同一阵线的立场来说,这虽是个残忍的,以他人生命为手段的机会,但对尤奴奴,而……
却是一个极其难得义渴望已久的机会。
尤奴奴早已表示过,她将不计一切方式来报复展若尘,现下,她已首次证明了她的决心——长矛飞插于地,尤奴奴便以长矛的矛杆为轴心,整个身体猝然抡旋,快得不及人们瞬目的一刹,展若尘“吭”的一声走出五步,尤奴奴身形闪晃,矛尖弹起,暴挑展若尘双眉额间!
憋着一口翻腾的血气,展若尘的“霜月刀”映过一抹流光,横削斜射,“呛”声火花四溅,硬生生的磕开了尤奴奴这一枪,而苏长贵已双目血红,连人带刀撞了过来!
没有躲让,展若尘“砰”的碰上了皮肤,整个身体倒翻——倒翻的须爽,避开了苏长贵砍刀的挥劈,他的“霜月刀”便也在猝闪之下,七次进出于苏长贵的后背!
赤漓漓的鲜血,幻化做各种不同的,凝现于俄顷的可怖影象,当苏长贵尖嗥着凸瞪着眼珠往前仆跌,宝心泉的铁扁担端已蓦地钩进了展若尘后颈下的肩肉,更将展若尘凌空挑起!
于是,“落鹰掌”谷浩然狞笑着抢进,掌起如飙。猛力劈击向展若尘!
“霜月刀”的焰彩突现那么寒森又那么凌厉的反刺谷浩然,谷浩然挥掌暴移——
不幸的是,在他移动过去的位置,却已有另一抹锋刃在凝形等候,刀口上所指的角度,所拿捏的关节,真是准确又美妙之极!
谷浩然的掌劲首先震断了展若尘三根肋骨,逼出了展若尘的满口鲜血,他尚来不及有兴奋的反应,冰硬的“霜月刀”业已透过他的胸叽,***他的心脏!
最后的思想铸在点……谷浩然迷惘于那两柄“霜月刀”的同时出现,他到死也不明白,展若尘何以会有两把刀?
不错,这便是那招失传的古刀法“幻生两魄”了,超越时空与炫惑视觉的反应,便是这招刀法的精髓所在,还有什么艺业之虚实互合更为诡奇的呢!
捂着胸口往后翻跌,谷浩然那凄厉的喊叫才只颤震于歪扯的唇边,尤奴奴已经鬼魅也似掠至斜侧。她的独目中流露着疯狂的,暴戾的,满足的光焰,银牙宛似长虹贯日,宛似要追回过往千百年逝去的时间,猝射展若尘心窝!
尚在扁担铁钩上悬荡的展若尘,刀刃倏现,只是那么一现,尤奴奴的矛尖“当”的一记便歪到一边,宝心泉吐气开声,振臂抖畹,意图将展若尘抛上半空——弯曲的铁钩绞裂了展若尘肩背上的肌肉,形成血糊糊的一团烂碎窟窿。但是,展若尘却并没有如宝心泉的想像抛空而起,他竟然陨石也般往下坠落……顺着铁扁担的斜举之势落下,那么凉得透心的刀锋,便一下子插进宝心泉的小腹,更在上豁之下将宝心泉杀猪似的开了腔!
暗影中,银虹一道,蓦如流光的曳尾旋飞,它是横着旋飞,更似弹蹦,快得无可比拟,有如杵棒,“咔嚓”一声击断了展若尘的左腿胫骨!
是尤奴奴,她把她的银矛当着弯弓弹出,又准又狠,有着人类身手不能相较更且飞快的速度!
展若尘打横摔出,尤奴奴的狂笑声起如鬼啸,而展若尘身子尚未沾地,同一道碎银也似流光的曳尾旋飞仿佛是弯弓般弹出,只是,这一次乃是朝着尤奴奴的方向弹了过来!
“咔嚓”一声,尤奴奴的狂笑立即变做了尖长,她往上一跳,又重重跌落,那杆业已扭曲得不成原形的银矛,生生砸断了她的右腿,也是胫骨!曲矛弹飞,果然有着人类身手所不及的速度!
另一个战圈里的卓敬,也在展若尘洒血搏命的过程中付出,以及收回了代价——在他嘶吼着通知展若尘决一死战之后,“沙坪七枭”的老幺钱烈首先被他击脱了双剑,砸了个脑桨进溅,当他于雷起电掣的接续猛扑下又棍毙胡大贤,唐丹的金剑便已划开,他斜胸一道半尺长的血槽!
展若尘踣地滚落,卓敬看得分明,他大吼着奋力震开庄昭的大蜡竿,飞蹴唐丹及茅小川退逼的刹那,人已冲到了展若尘身边!
独脚一挺,展若尘站了起来,满头大汗的卓敬挥棍相护,嗔目大叫:“我们走!”
大蜡竿便在这时横扫而来,卓敬双棍暴翻,硬拒敌势,“一丈红”莫奇的软钢竿匹练般卷射,被展若尘快似石火的一刀激荡开去,茅小川猝进急退,他的点钢刺已在卓敬小腿肚上开了口子!两个人才往外抢出几步,发了狂似的“沙坪七枭”之首谢功已不要命的横身硬截,“铁桨横三江”聂双浪也自一侧夹袭,紧跟着,莫奇、庄昭、唐丹、茅小川又围攻过来!
坐在地下的尤奴奴,努力挣扎着要站起来,她原先受伤的一只眼里渗淌着津津血水,染赤了那帖红心膏药,透湿了那帖红心膏药,她五官歪扭,嘴角沾着白沫,嘶哑又凄厉的啸吼着:“堵下他们,拦住他们,要是跑掉个,我便要你们抵数,给我杀,给我报狠的宰杀啊……”
血迹斑斑,呼吸急促的卓敬棍挥身旋,左卫右突,竭力反拒敌人的猛扑狠攻,他气涌如山的叫着:“你在嚎你娘的什么丧?尤奴奴,你想先噎死你自己捡个现成便宜?别做这等好梦,老子若不亲手刺你,决不罢休!”
双手连连拍地,尤奴奴独目凸出眼眶,宛欲吃人般的向前抓爬:“加劲给我杀,豁命替我宰……断不能叫他们脱身,我磨尖了矛等着吃他们的肉,张大了嘴候着吸他们的血……”
展若尘手臂闪动,刀芒掣掠翻舞,仍是那么准确犀利,于瞬息击砸敌刃,且在间隙里化解敌招,然而,他的一张脸庞,却已因为过度的痛苦泛现了灰白!
卓敬回绕游走,棍飞棍扫,仿若杵连栅排,他喘息着道:“展兄,你还挺得住么?”
一刀砍歪了莫奇的软钢刃带,展若尘低哑的道:“挺得住……”
并肩与展若尘再进数步,卓敬恨声道:“这干龟孙王八蛋好像个个猪八戒吃秤铊——铁了心啦,半步不退,死朝上冲,模样可是透着非战下我们不甘休的味道!”
展若尘连连闪过庄昭与唐丹的袭击,沙哑的道:“如不了他们的愿,四当家!”
咬咬牙,卓敬猛力运展双棍,昂烈的道:“看情形,我们还得再度冒死一冲!”
脸上的肌肉因为过激的运动牵扯着伤口,一下一下痉挛得厉害,展若尘吸着气道:“要在尤奴奴缓过劲来之前……”
缺着两耳,却以一块黑巾齐额斜扎,以掩遮伤丑的“铁桨横三江”聂双浪,两只沉重铁浆拍打挥击,运力猛攻,一边切着齿叫:“你两个杂种今天死定了,迟早连个全尸也落不下!”
棍走带风,呼啸纵横,卓敬火辣的叱喝:“哦呸,没耳朵的东西,这一遭就要叫你连吃饭的家伙也揶位,残兵败将,犹在逞你哪门子狠?!”
自斜刺里悍然切进,谢功双环上下齐出,怒袭卓敬,他形色狞厉如鬼般嘶哑的号叫:“姓卓的凶手,还我兄弟的命来!”
左手棍居中暴点,右手棍由侧面划过一道半孤,很砸敌人,卓敬冷锐的道:“就连你也一遭笑纳了吧!”
展若尘单脚着地,“霜月刀”正电掣般连连截开庄昭的大蜡竿与唐丹的金剑,眼角余光瞥视之下,立时急促的向卓敬示警:“四当家,小心他要拼命……”
卓敬的对钢棍并没有拦阻谢功的直接攻击,他是以快制快,要在对方的兵刃够上位置之前先将敌人放倒,展若尘这招呼他依然加速招式的进行,口中冷凛的道:“正合我意——”
“意”字有如一颗冰珠子炸裂,冷脆又生硬,谢功前卫的身形陡然侧睫,双环同时旺手飞掷,晶芒炫映于一刹,这位“沙坪七枭”的老大已骤而狂号着打横抛起——卓敬那由斜侧挥击的钢棍,正沾着浓稠的血渍翻扬!
点戳的左尹棍在卓敬手卜倏弹,“呛啷”两响,谢功飞掷的“鸳鸯双环”颤跳着俱被磕向远处,就在这瞬息,“黑秀才”茅小川贴地窜入,一对点钢刺暴出,卓敬双棍皆展,不及回招,急切问身躯猛扭,双脚弹蹴,骨胳的断折声清晰可闻,但见两条人影甫合立分,茅小川却是摔滚出去的,更带着满口的鲜血!
喉咙里发出沉渴的呼噜声,卓敬像喝醉酒似的摇晃着,脚步踉跄,但是,一双眼却凸瞪得似欲跳出目眶。
茅小川那两柄点钢刺全留在他的身上,一柄由小腹往上,穿出右肋,一柄颤巍巍的插在他左大腿胯骨的位置——却不见点滴血迹!
展若尘睹状之下,目龇欲裂,尖厉的大叫:“四当家……”
大蜡竿与金剑又狂风骤雨般卷罩过来,唐丹更在粗厉的叱喝:“报应来了,姓展的!”
像一捆抖开的白锦,“一丈红”莫奇乘隙飞掠,他的软钢刀带长舒如虹,直射卓敬!
惨怖的狂笑,卓敬的神色狞猛之极,他的左手“雕龙棍”倏抛,棍身翻滚,右手的“雕龙棍”已猝砸空中钢棍的尾端,那只钢棍怒欠般流射而出,残酷无比的穿入茅小川背脊——这时,茅小川尚未及从地下挣爬起来!
莫奇的软钢刃带笔直撞向卓敬的胸膛,卓敬的右手棍在挥击出他的左手棍同时,人已冲向射来的刃带——他显然是要与莫奇同归于尽!
昂烈又暗哑的一声叱喝,展若尘自一侧暴扑而到,“霜月刀”的焰彩吞吐炫飞,“呛”“呛”“呛”一连七次硬碰莫奇的软钢刃带,就在莫奇歪斜倒退中,庄昭的大蜡竿已兜肩打了展若尘一个跟头!
卓敬单棍怒挥庄昭,再劈唐丹,全身浴血,状如厉鬼般枉吼:“展兄,我来殿后,你快朝外冲——”
展若尘呛出一口热血,奋力挺跃,只一条腿着地,吃力的喘息着:“不,四当家……我们……一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