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残阳
|类型:武侠·玄幻
|更新时间:2019-10-06 22:05
|本章字节:17538字
费云的计划非常简单,即是用他们其中一半人的性命,来保全另外的一半人——或者所谓“保全”这两个字眼亦未尽妥当,更明确的说,他要使另外的一半实力得以移转,前往支援金申无痕,然则即便能以如愿,这另一半人的遭遇,却是可以料及的凶险与艰危!归入潜移之列的金淑仪,此刻只好咬着牙道:“也罢,便照大司律的意思做,正如所言,为了‘金家楼’,到哪里卖命也是一样!”
金步云苍哑的道:“不错,只要看得开,便会明白留在此地与即将离去的人,都毫无二致的与忠义连在一起,谁也不输上谁一分!”
费云沉静的道:“大家既已同意照这样做,我们就该准备行动了,不过一旦交锋开始,务盼各位按着步骤进行,万万不可因一时之激愤而乱了章法,否则徒增伤亡之外,就大大失去这个计划的意义了……”
金步云接腔道:“我看每个人都能领会你的这层心意,差错约莫是不会出了,要干,咱们就放手干吧!”
点点头,费云低声道:“尔宽。”
于是,易尔宽身形暴起,穿林飞越,立时带响了一路的枝叶断落声,衣袂拂动声,探宵寂静,这突发的音响,听起来却是好生清晰的刺耳!
随着易尔宽的身形暴起,围持在林边的那干人却毫不慌乱,火把的苗焰映照里,但见一个紫裤紫衣的魁梧大汉,用手朝着声响发出的位置一指,其余的紫衣人立时张弓搭箭,或是挥抛暗器,只见寒光流灿,晶芒飞射,成蓬成片的罩了过去!这时,“矮土地”翁有方也朝着相反的方向掠跃,身形穿走间,簌簌之声不绝,那紫衣大汉顺着声音延伸的地方再度指引,又是一片冷电飞矢,追魂似的随尾射到。
费云轻声道:“老爷子,可以走了!”
金步云额下的白髯颤动着,他沉重的道:“你们——多保重……”
费云肃穆的道:“更望各位珍重!”
一探手,金步云匆匆领着金淑仪、端良夫妇、申无求、申无慕姐妹,一共五个人,迅速往松林的另一边掩行。
不再向离去的人们多看一眼,费云镇定逾恒的道:“申无哥,该你了!”
申无忌一个箭步朝左侧冲出,金环大砍刀呛啷震响,他一不作二不休,干脆振臂探入,刹时松林飞舞,针叶抛散,那刀背上的金环也就益发响动得热闹了。
这一次,紫衣大汉不再指引以箭矢或暗器攻射,他急速的下达一声命令,所有的人马上分散穿走——却不是漫无章法的分散穿走,竟然各自形成一小股一小股的队伍。
在这些人的背后,也就是在火把的光辉照不到的黑暗里,两条纤细窈窕的人影,凌空掠起,越过这些人的头顶,径直扑向松林之内!
立刻,有一小股的队伍……大概人数在三十左右,高举火把,紧跟着那两条人影冲进松林。
几乎与这一拨行动的人不分先后,又有一条人影由斜刺里掠到,火光哗哗,映着这个人的容貌形态,温文尔雅,一派斯文,竟是久违的,“皮肉刀子”杜全!
另一个小队立即随着杜全朝松林中扑入。
又从黝暗中走出来的是三个人,领头的那个,六十上下的年纪,高瘦清癯,一张面孔干皮寡肉,两边的颧骨突耸,面相十分单薄阴鸷,他穿着一袭下摆掖在腰带上的湖绿长袍,形色之间,颇为沉着雍容。
跟在这老者左右的,一个是条仿若牯牛般粗壮的巨汉,一个是与这巨汉身形正好相反的小矮子,小矮子真是生得又小又干,然则,长在他那张扁毛脸孔的两只眼睛,却竟如此不调和的又大又亮,而且锐利之极!
他们三个人出现,自然又有一队人马跟随于后,急速挺进。
最后出来的,是位体魄修伟,面膛宽大,有着一双浓密棕红眉毛的人物,在这人身后,跟着另一个虎背熊腰的结棍角色,以及,那大难不死,侥幸留下性命的郝成锦!
原先发号施令的紫衣大汉,一见到这三个人,赶紧抢前迎上几步,微微哈了哈腰,放低了嗓门道:“鲁老大,我要不要进去?”
这位被称为“鲁老大”有着一双棕红眉毛的人,不是别个,正是“金家楼”的叛逆之一,“星”字级的大把头“赤眉”鲁上远,跟在他身边的结棍角色,亦乃一丘之貉的叛逆,“星”字级三把头“铁戟”应忠!
鲁上远目光紧盯着松林子,冷凛的道:“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老商,你领着其余的人圈稳这里!”
头扎紫巾,身着紫衣的这拨人名叫“紫英队”,原是另外一股黑道上的组合,却早就被“金家楼”的幺当家“白狼”向敢暗中收编,结为股肱,这紫衣大汉便是“紫英队”的头子“响尾鞭”商弘!
商弘低促的道:“林子另一边要早点堵上,怕我们留在外头的弟兄拦不住!”
鲁上远神色僵硬的道:“我省得,李老斧头和杜全早就顾虑到这个问题了。”
说着,他一招手,领着应忠、郝成锦,以及一支三十余人的队伍,十分小心的朝松林中摸进。
这片黑松林,原来也就没有多大的面积,如今被百多只火把一映一照,虽不至于亮同白昼,那闪闪烁烁,摇摇晃晃的光焰,却也穿过枝于梢尾的阴暗,点缀得斑斑驳驳,交织成一片零碎又不稳定的明灭
这几股人便在松林之中往来穿梭,快速又谨慎的搜寻着他们的敌人——当然,他们肯定他们要找的对象就在这里,而并不单凭揣测。
当那突兀的金环震动声传入耳中,锋利的刀刃却快在音响之前——申无忌首先发难,他势如疯虎,甫一现身,两颗紫衣人的头颅已抛上半天!
闪电般反袭申无忌的人是“皮肉刀子”杜全,他身影暴翻,竖立如刀的双掌,已狂猛无比的攻劈向申无忌。
斜走三步,申无忌刀出似风,又快又狠,连连封出杜全的“血刃掌”,金环大砍刀在恁般凌厉的挥斩中,申无忌亢烈的大叫:“一干天打雷劈的奸妄叛逆,狼心狗肺的人样畜牲,你们的报应临头了哇!你们个个要被诛绝,死无葬身之地……”
亢昂的吼叫声,凄厉又粗戾的飘漾在林木之间,传荡于幽深的荒野里,撕裂黑暗,穿透沉寂,带着那样令人毛骨惊然的凶煞之气!于是,费云突然由一棵松树之后闪出,他早已暗里挑选了下手的对象——是鲁上远、应忠、郝成锦等人的那一股。
月牙铲仿佛是魔鬼的诅咒,恶毒至极的流现于刹那,首当其冲的“赤眉”鲁上远,甫始察觉这一溜熟悉又令他震慑的光彩,便立即知道他碰上了谁——这原是他最怕碰上的人!扑地贴滚,鲁上远同时抑止不住的尖叫:“大司律……”
只这三个字的过程,六名紫衣人已打着旋转,喷洒着滚烫的鲜血摔跌出去,火把与兵刃抛舞得漫天飞!应忠与郝成锦也都被惊窒得拼命跃躲,一时不敢迎拒——
“刑堂”大司律的多年的积威之下,“金家楼”这干的叛逆,几乎一照面就吓破了胆!
费云脚步疾快的挪动,在密集围拢的人群与锋刃中穿走,而他的月牙铲倏然吞吐伸缩,每一溜寒光的闪现,必定带起飘溅的鲜血,或是某一个人体部位的骨肉!
跃身挺立的鲁上远,手上已握着一柄带链的三钩铁爪,他站在那里,双目中血光漓漓,两颊的肌肉不住抽搐,挫着牙,身子却僵硬得像钉在地下——他恨得多么强烈,又恨得如何深沉!应忠与郝成锦惊魂方定,也都手足无措的愣在一边,他们很想冲上去拼搏,却又深深畏惧于费云的那种煞酷的气势只这须臾间的耽搁他们手下这支“紫英队”的伙计可就遭到殃,刹时已躺下了十五六个!暴叱者有如突兀响起的一记闷雷,那个粗壮仿若牯牛的巨汉,业已一头冲了过来,他双手握着一对特大号的锋利板斧,搂头便猛劈费云!
半旋身,费云右臂猝晃,月牙铲贴着挥空的斧柄暴扬,那巨汉块头虽大,动作很快,下沉的双斧只在一顿之间,便已随着他偏转的身形横斩过去i
凌空一条人影鹰隼般飞落,那人手上也是一对板斧,只不过比起巨汉的同样家伙要细小上很多,然则,其锋利却毫无二致。
嗯,这一位,正是与那巨汉搭伴的小矮子,那生了一双炯亮大眼的小矮子!
费云的月牙铲立时幻成了一抹光的异彩,它闪炫出瞬息万变的形态,它飞旋,流射,跃腾,纵横,或是做化一蓬雨,或是现出一道虹,似是漫空如雪,又如奔跃的火,横斩的双斧颤跳着荡开,凌空扑下的人也倒蹦着后退。
但攻势的挫阻只是一刹,一刹之后,这两位体形截然迥异的朋友,又双双操斧再扑而上,这一次,越发凶悍得不要命!
那穿着湖绿长袍,清癯阴鸷的老者,亦已缓步走到一边,他面色冷漠,却语气严和的道:“鲁头儿,约莫是与姓费的相处日久,手足之情仍在,一时下不了手吧?”
几句话虽然说得客气,实则把鲁上远几个人挖苦得不轻,鲁上远禁不住面孔发热,十分窘迫的道:“李大哥多担待,兄弟是猝不及防,未免有些慌乱……”
不似笑的勾动了一下唇角,老者道:“三位也都是久经阵仗的老行家了,此时此景,可是万万慌乱不得,稍有失误,便遗恨千古,人家对咱们可没那多的情义好讲哪!”
鲁上远脸红脖子粗的道:“是,多承李大哥见教……”
这位“李大哥”,便是曾经着人狙击过展若尘的“李老斧头”李玉文,“北通道”及“伏平岗”一带坐地的大霸天!李玉文淡淡的道:“我看,这里还是交给我来应付吧,三位换个对象试试手,或者比较施展得开些,鲁头儿,你可别多心呀。”
心里是老大的不舒服,但也是求之不得的事,鲁上远委实不愿和费云正面交锋自己原本情虚理亏,再加上费云那股子恨毒之气的慑迫,他宁肯挑个更辣手的角色,亦不情愿和费云明刀明枪的对上!
干咳一声,他佯笑道:“也好,这里便烦李大哥劳神了,姓费的心狠手辣,功力不弱,李大哥与二位贵兄弟尚请多加几分小心——”
李五文沉稳的道:“我晓得赞云是什么样的角色,鲁头儿,我自有计较。”
于是,鲁上远带着应忠与郝成锦,事同手下折了一大半的“紫英队”,匆匆赶向松林的另一边去。
就这一阵子,和费云拼战的那两位朋友,已经逐渐落了下风,四柄大小不同的板斧虽然挥劈疾猛,大小两个人亦仍跳腾迅捷,却已大不如才开始那般的攻势凌厉,进退有据,相反的,费云的月牙铲更在那交相回旋的新月形光芒中,一步紧似一步的围罩着他们。
李玉文不吭不响,掀开长袍的后摆,拔出两柄斧头来——两柄金光灿灿,以同色金黄丝线缠绕为把手的华丽斧头,自然,这是一对赏心悦目的兵刃,但是,却也一样是对杀人夺命的凶器!
他这边还没有往上扑,不远处另一组“紫英队”的人马却忽然起了一阵骚乱与呐喊,暗影里,“哗啦啦”大号的三节棍盘旋挥舞,是“三判官”易尔宽接上了手,他的对象,正是那最先扑入林中的两个窃窕身影——“孔雀屏”白倩与“凤凰翎”舒亦萍。
有道是一夫拼命,万夫莫敌,易尔宽早已打定了豁命在此的主意,拉着宰一个够本,宰一双有赚的念头,出手之间,便是同归于尽,与汝皆亡的毒着,三节棍合散挥打,真力贯注,招招走绝,式式要命,只一照面,七名“紫英队”的伙计竟然被他打得抛上了半天!“孔雀屏”白倩和“凤凰翎”舒亦萍,向来虽也是狠惯了的角儿,却也顶不住这一抡猛攻急打,两个人不由自主的慌忙的跃躲奔避,阵脚立见混乱!
李玉文忖度形势,很快有了决定,他沉声喝道:“快去人把鲁上远那一队弟兄召回,围杀易尔宽!”
一名“紫英队”的汉子飞快应命奔去,李玉文却半步不移,全神注意着费云与他两个得力手下的格斗——他很清楚,在已经出现的对手当中,费云乃是最为难缠的一个,换句话说,也只有剪除了费云,他才控制得住局面!
闪闪的刀锋在易尔宽的身子四周映动挥舞,人影在轮转,而金铁交击之声不绝,时见一条条晃滚的光束震抛而起,硬物撞打肉体的沉闷声响叠连,那样扭曲成怪异形态的人影在翻跌,在摔扑,易尔宽的行动凶猛如常,围攻他的“紫英队”人手却鬼哭狼嚎,片刻间已躺下了好大一片。
李玉文虽是站在这边掠阵,易尔宽发威施狠的情形他却耳闻心明,但他不敢贸然抽身,费云的胁迫力还比易尔宽来得大,如果让费云得了手,他们的麻烦就益加增重了。
可是易尔宽恁般个威风法,那一片叱吼尖叫与悲嗥惨号之声相互应和着,李玉文的情绪难免不受影响,表面上他是阴沉如故,暗里早已忍不住在咒骂起鲁上远那一支人来
奉命去招调鲁上远那股人的这个“紫英队”伙计却未能达成使命,他也才气喘吁吁的奔到鲁上远队伍后十来步的距离,黑暗中,一只铁虎爪猛的扣上了他的后颈,杀猪的狂叫出自这位仁兄口中,整个人业已被凌空摔翻!
一直提着一颗心的鲁上远,骇然转身回视,那五短身材,却形色狞厉的“矮土地”翁有方,已经似头疯虎般冲了过来,单臂挥舞着钩曲寒闪的虎爪,嗔目大叫:“无耻叛徒,今晚便要叫你们个个遭报!”
两柄挂刀“铿锵”分荡,翁有方就地蹲旋,虎爪暴扬,一名“紫英队”的朋友抱着生生挖出来的瘰疬肚肠倒地打擅,另一个挥刀猛砍,锋刃尚未够上位置,已被翁有方飞起一脚蹦了个大马爬。
大吼一声,“铁戟”应忠红着眼咆哮:“翁矮子,你他娘还当是在刑堂充你的左护法?爷们受了多年的肮脏气,就要使刀口子在你身上!”
翁有方单臂抡转,硬生生的撞开六七柄挂刀,暴烈的吼骂着:“一干大逆不道的东西,‘金家楼’刑堂规律便在此地也是一样执达,叛反者死,你们谁也侥幸不了!”
赤眉鲁上远将心一横,恶狠狠的道:“少和他罗嗦,先把这执迷不悟的金家爪牙活剜了再说!”
一对短柄的沉重铁戟泼风般罩了上去,应忠奋力攻扑,一付拼命三郎的架势!
“他奶奶个熊,老子就看看你还有几多威风可摆?!”
鲁上远一努嘴,道:“郝老兄,你也凑上一份热闹吧,眼下咱们该反过来刑他一刑,好叫姓翁的明白,掌法绾令的主儿业已换了角啦!”
郝成锦嘿嘿一笑,微微弯身,由靴筒子里抽出一把锃亮锋利的匕首来,慢吞吞的道:“看刑堂的狗腿子们跋扈惯了,好歹也得出出这多年积下的鸟气!”
当郝成锦加入战圈的时候,从树梢之上,一条黑影笔直射向鲁上远——
黑影带着一抹闪耀至短剑之上的寒光。
脚步疾踮,鲁上远飞快侧避五步,三钩铁爪兜空扬起,那条黑影凌虚倒翻,抖手又是一柄“两刃斧”劈向他的胸膛。
三钩铁爪回苗,“当”的一记碴开了劈胸的一斧,火花四溅的刹那间,鲁上远看清了来人——
端吾雄!
“咯噔”一咬牙,鲁上远钩瓜飞舞,立时猛攻端吾雄,口里一边叱吼:“小兔崽子,且看我怎生拔除你们金申家族这些祸身子!”
身形闪动快捷,端吾雄剑斧交使,出手攻拒极为精狠他冷冷的道:“吃金家的,用金家的,拿金家的,背着金家的招牌却卖金家,你们还能算是些人?还配称是人?!”
鲁上远钩爪扣挥,羞恼的高叫:“老子们无功不受禄,这多年来做牛做马,早抵上你们金家的些许施舍了!”
短剑在双刃斧的斜挑中刺出,端吾雄不屑的道:“这就是你们谋害旧主,背叛宗门的理由?即使养一条狗,也做不出此等反噬倒陷,恩将仇报的逆行,简直无心无肝,卑鄙之极!”
鲁上远怪叫着:“小畜牲,你竟敢辱骂老子们?”
端吾雄身滚猝转,剑掣斧掠,语声是又冷又硬:“不止辱骂,还要惩罚!”
三钩铁爪飞荡纵横,鲁上远昂烈的大喊:“弟兄们加足劲,今晚上非把这干‘金家楼’的余孽歼杀灭绝不可,他们已是强弩之末,再也撑持不下多久啦……”
打斗声与吼叫声早就传到松林另一边的李玉文耳中,他知道要想调回鲁上远的人合围易尔宽之举已行不通了,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不禁令他暗暗担忧起来——
他们的情报并没有失误,他们晓得对方隐伏的所在及人数,甚至更清楚是哪些人,问题是,在对方实力的估计上似乎发生了差错,以他们原先的推测及研判,大大不该出现这样的形势才对!
负责围袭松林伏敌的这批人,是李玉文自己,加上他属下最得力的两名骁将:“大郎”包盛昌、“小太岁”季斌,另外还有“皮肉刀子”杜全、“扫天星”尤奴奴门下的两位高徒“孔雀屏”白倩、“凤凰翎”舒亦萍,以及“金家楼”
原来“星”字级的大把头“赤眉”鲁上远、三把头“铁戟”应忠,再加上曾为“金家楼”二当家近卫的郝成锦,与“紫英队”首领“响尾鞭”商弘全军配合,这样的阵仗,估量应可对付得了费云与金步云、申无忌他们一干老弱残兵才是;然而,眼前的情形,却完全不是那么回子事,尽管敌寡我众,人家却个个用命,只一交锋,己方的阵脚竟然已有了动摇之势!
李玉文忖度双方的战况变化,越想越觉得不妙,直到如今,敌人才只出现了一半,而他这边业已招架吃力,一旦全部投入战圈,场面岂不更险!
思量着,他猛一咬牙,决心豁开来拼上——
无论如何,用个“拼”字诀,总要比到头来干耗着受折损强!双目暴睁,他拉开嗓门吼喝:“大伙并肩子往上围杀,能放倒他们一个就早放倒一个,别盼着磨蹭,这里全得靠我们自己,我们不下狠手,对方也必然宽容不了我们!”
打得那“大郎”包盛昌与“小太岁”季斌团团乱转的费云,在他身形腾舞,月牙铲的冷电掣闪中,峭锐的语音恁般寒酷的穿透过李玉文的叫嚷:“‘金家楼’的孤军不惧,精神长存,誓歼叛逆,决惩奸妄,且看你们这干蠢贼歹恶之届,能有哪个活出命去?!”
李玉文双手的金斧一紧,形容狞厉的道:“姓费的,眼看着你就要授首当场,居然还敢大放厥词,做你的春秋好梦?”
月牙铲挥掠于极为微小的幅度里,而四柄斧头便都分向四个不同的角度荡开,费云暴烈的叱道:“你要算个混世面的角色,就也一头撞进来松活松活,光是打发你手下这两个不中用的废物在这里耗时间,对你而言,不过落得窝囊罢了!”
李玉文阴冷的道:“该到收拾你的辰光,我自会动手,姓费的,你激不动我!”
身形侧旋又回,月牙铲伸缩之间,再度逼得他的两名对手退避不迭,费云昂厉的道:“你们是一丘之貉——狼心兔子胆,上不得台盘的三流匪类!”
一声狂吼,“大郎”包盛昌双斧齐挥,枯牛似的身体风车般转旋挺进:“我操你的老娘叫你看看谁是三流匪类!”
费云猝斜两步,原来长只三尺的月牙铲蓦然伸长,那弧形的芒彩映现于须臾,包盛昌那结实宽厚的胸膛已经完全吞噬了整个月牙口!
“小太岁”季斌行动疾速如电,人在一翻之下,左手斧已“呱”的一声削断了费云右肩的一块皮肉,血水迸溅中,他的右手斧堪堪在沾上费云后腰之前,赞云一脚倒弹,劲风跟不及脚势的快捷,当风声才响,季斌已尖叫一声,打横摔出——在跌出的瞬息,一颗核桃般大小的眼球,正随着费云的脚尖抛起!
胸膛里嵌着月牙口的包盛昌,却居然并不颓倒,更不号叫、他两眼凸瞪,切齿如磨,双斧猛的再次挥劈,费云在一脚四踏的同时,人已倒翻而起,利落无比的贴着包盛昌头顶跃下。
于是,金光璀灿,来如流焰,费云那柄染满血迹的月牙铲“铮”声迎截,业已开膛破肚,肠脏外溢的包盛昌,却疯狂旋身,拦腰一把抱住了费云!
便在这时,另一溜金芒“噗”的一记切入了费云的左肩,很深的切入了他的左肩!
双方的接触与变化是快得无可言喻的,那伸长的月牙铲甫始与另一柄金斧相击,犹在火星飞闪,铲身骤颤,往回收缩侧斩,这柄切入费云左肩的金斧尚不及拔出,业已连着那双握斧的手同时齐腕削下!
李玉文那声狂嚎凄厉得简直不似自人的口中发出,他猛的跳开,一面嚎叫,一边直抛着那只光秃秃,血淋淋的右腕,蹦得似头马猴!
吐气开声,包盛昌突然使出他最后的力气,意图将他双臂环围着的费云活活箍死!
一口鲜血呛自费云唇外,他却非常镇定,他用了一种颇为简单的方法脱困——月牙铲由上往下暴挥,包盛昌那条肌肉坚实硬突的右臂便立时斩落;费云踉跄脱身,包盛昌也盘着那一大堆溢扯肚外的肠肚往后翻跌。
十名紫衣大汉呐喊嚣叫着,一窝蜂拥上,费云的月牙铲掣舞,一群围攻者却狠命前扑——他们都敢情看出便宜来了。
在五六柄朴刀的劈削中闪过,又有五六柄朴刀挥斩而来,费云贴地飞旋扫踹,但见五六条身子横抛半空,腿胫骨的断裂声清晰可闻,他的背上,却又在刀锋炫晃下绽开了两道血口子。
没有半点声息,那失了一只眼的“小大岁”季斌猝然凌空扑下,双斧合并,倾以全力取劈费云的头颈!
此刻,费云贴地的身子尚未挺立,他并不跃起也不就地翻滚,右手的月牙铲敲抛身边的一把扑刀刀柄,那把朴刀就好像突然被一只无形的魔手扬起,激射向上……刚好穿进季斌的咽喉,几乎割断了他一半脖颈!
季斌没有呼号,因为他连声带加食道全被切断了,根本无从发声,呼号的却是他的主子……失去一只手的李玉文。
李五文发了疯一样嗥叫着冲来,用他仅存的一只手握着仅存的一柄金斧,又猛又急的砍向费云背后;半弓身,费云的月牙铲在他吸气咬牙之下,反磕犹尚嵌在他左肩骨中的那柄金斧——李玉文的金斧:这柄华丽灿耀的斧头便滴溜溜的倒翻又弹,准确得更似早就量好了一般,兜头砍进了李玉文的脑门之内!
骤然间,李玉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仿若在尽力承受脑门间这突增的重量而上扬着脸,他双目突凸,嘴巴歪斜,踉跄着,失去了手掌的右臂向虚空挥舞子几下,猛一个旋转栽倒于地。
费云的身子也有些摇晃不稳,他用他的兵器支撑着地,在他四周,还有十多个“紫英队”的人物包围着他——全是乘隙打算垂危而攻的包围着费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