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犬犬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3:03
|本章字节:24636字
“是……”这个字吐出的时候,她几乎把牙齿咬碎。
笑声陡然响起,冷冽刺人,更带着变态似的猖狂。下一秒,剧痛从脑中消失。千色喘息着,剧痛已经消耗了她所有的体力。她稍微恢复了一些气力,才得以从地上爬起。
可boss的下一句话,却又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不只是狄克·雷·霍尔德,还有安德鲁·塔克·雷蒙特。千色,我要你用自己的身体去勾引他们两兄弟,与他们上床,最重要的是……你要怀孕……”
千色重重地跌坐在地上,惨白着脸,呆呆地看着电脑屏幕。
“你放心,我不会要你生下他们的孩子,你一怀孕就要告诉我,我自会让人来处理,至于先后……无所谓!但是要快,我已经无法再等下去了。”
这声音让千色全身发冷,甚至魂魄都被冻结了。boss把她当成了什么?妓女吗?或许连妓女都不如。甚至不是一个人,她是个工具,一个替他完成任务的工具。
“千色,记住,你没有说不的权利,否则有太多的人会给你陪葬!”
千色坐在地上,脸上血色全无,只有一抹凄凉,“为了什么?”她没有说不的权利,却想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不需要知道!”
冰冷的话语,只是告诉她,她要做的只有服从。电脑自动关闭,显然boss已切断了与她的联系。
她呆坐在地上,久久不起。曾经以为早已干涸的泪,不断地滚落。她从来都是身不由己,从来都是……她并不害怕死,可不能害别人死。这或许就是她的命,从醒来那一刻起,她早已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必须服从命令的工具。
闭上眼,她在衡量,答案却很明显,她不能负了唐。无关爱情,只是不想他死。其他的人,不管是狄克·雷·霍尔德,还是安德鲁·塔克·雷蒙特,她管不了了!她站起身,抹去泪水,抹去的不只是泪水,还有她的痛苦、她的无奈、她的廉耻,以及歉意。
她站起身来,一步步挪向房门。等待她的只有必须完成的任务。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千色漫无目的地游走,她现在还不能回到与唐共住的居所,此刻的她惨白着脸,眼神空洞,像行尸走肉,实在不适合见他。否则,他必定会追问。她不能告诉他,boss给她下达的是何种命令。这次任务,虽然与唐、火焰他们合作,但正式执行任务前,boss就告诉过她,她会有单独的任务,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只是当时,她并不知道这单独的任务是什么,如今知道了,也只有独自承受。
她走过街旁的橱窗,反射性地看了一眼映在玻璃上的自己。镜中的她惨不忍睹,两颊还有明显的泪痕,嘴唇都是紫色的。她对着镜子抹去泪痕,梳理着先前因挣扎而散乱的头发。或许,她该抹点口红,可是她没有这种东西,也不喜欢这种东西。她摸了摸身上,希望能找出个钱包,买一支口红总可以吧。可是没有,她一分钱都没有。她苦笑。那就走一走,跑一跑,最起码让脸色红润起来,绝不能让唐看出异常。
她转开视线,望向人来人往的大街,到处是普通人,她不止一次渴望成为普通人,他们有着为生活奔波的忙碌,有着为家庭操持的辛劳,也有着被现实磨出的虚伪,或许渺小,或许碌碌无为,却都比她强,因为他们是为了自己而活,她却没有这样的权利。她想离开人群,离开这些与自己不同的人,可双腿僵硬,怎么也无法抬起。
来往的人,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他们的世界里没有她。她站在那里,就像是迷路了,找不到一条该走的路。她无助地站着,却不知道自己有多吸引男人的注意,即使看上去很落魄也是一样。傍晚的纽约,到处都是出来猎艳的男人。他们有的有钱,有的没钱,但都有一个目标,找一个美人,共度良宵。而她,一个黑头发黑眼睛、容貌艳丽、穿着黑色紧身衣、展现着惊人好身材的东方女人,更会让西方男人趋之若鹜。见她一直站着不动,只是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对她有心的男人,开始按捺不住,搭讪是第一步。
“嗨,小姐,迷路了吗?”
一个声音从耳畔传来,千色看向来人,眼前的男人很年轻,金发碧眼,像大多数美国人一样,肌肉发达,人高马大,身高起码超过一百八十公分。她懒得搭理他。他以为她是不会说英语,便做起手势。她更是不耐,转身就想走。
“嗨,我在和你说话。”
很多美国人都有一个毛病,就是自以为是,当有人不理他们的时候,他们会认为这是一种侮辱。
“放手!”千色说的自然是英语。
“原来你会说英语。”
千色不理他,打算直接离开,奈何她腿脚僵硬,动起来很缓慢,跟残了似的,她只好扶住橱窗的玻璃。搭讪男见她如此冷漠,有些气急败坏,就想伸手扯住她,分明是打算来硬的。千色察觉到了,正当她打算攻击时,有人却从搭讪男身后出现,并且一把扯住他的领子,将他往后扯。力道之大,搭讪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她很明显对你不感兴趣!”
这一声,听得千色心里直发颤,她认得这个声音,猛地抬头,狄克正站在她身旁,蓝色的眸子冷冷地看着起身打算攻击他的搭讪男。显然,两人的实力差得太远,狄克只出了一拳就搞定了。千色的脑子里嗡嗡直响。她很清楚要见安德鲁很容易,可要见狄克却很难,除非他自己出现在她面前,否则她根本接近不了他。
boss说无论先后,也就是说,无论谁先与她发生关系都一样。那么,她优先选择安德鲁,一个陪酒女郎和恩客上床,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没有疑点,一旦达成目的,她就会从安德鲁面前消失,唯一的麻烦就是如何让安德鲁别在事后到处寻找她。以他的能力,想要查到她的底细并非不可能,但可能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到时,任务可能早已结束,她也早已隐遁,即使查到了也无用。可查到memory这个圣米德兰的女教师,对他而言却太过简单,她不得不防。对此,她自然会想办法,甚至已经开始在想了。
可是现在,在偶然的情况下,遇到了一个平时不可能遇到,也是暂时被她排除在计划外的人。这太过突然,突然到让她无法思考。搭讪男连滚带爬地逃了,千色却不知道接下来她该干什么。
狄克从来没想过会再次遇到她,遇到这个与悠一模一样的女人,这份相似,让他仍然愤怒。他的悠应该是独一无二的,无论长相、气质、风韵,都应该是。可独一无二还有一个解释,就是有了一个,另外一个就不必出现,她却出现了。他甚至疯狂地在想,是不是因为她的出现,上天才会让悠离开,好让她成为另一个独一无二?
当然,这不过是他的臆想,他是在发泄。既然心中的那个独一无二已经离开他,为何还要出现一个与她相似的女人?难道上天不知道,他需要的不是一个复制品,而是原来的那一个?如果可以选择,他今天绝对不会走这条路,却偏偏走了,还让他遇到了她。她那样可怜兮兮地站在橱窗前,不知道在干什么,一会儿苦笑,一会儿怔忡,就像只迷路的小猫。什么叫天生尤物?她就是,连这点她也和悠很像,很容易就勾起了男人的邪念。
于是,他就看到了一个男人想调戏她,同样身为男人,他很清楚,对方不只是想调戏她那么简单,更想把她带上床。他不应该去理会,可是鬼知道,当他看到这一幕时,就不禁想起过去。悠也是这样站在某个橱窗旁被陌生的男人调戏。眼前的景象和记忆重叠了,他忍不住就出手了。现在呢,他不想再留下。他想扭头离开,却瞥见她一脸呆愣,傻乎乎的还站着不走,穿得又是那么性感,她难道不知道,紧身衣是不能乱穿的吗?
他是不该管这些的,可是他犹豫了,然后气急败坏地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身上的外套还带着他的味道,让正在怔愣的千色恢复了清醒。她感觉到他要走了,要离开她了,她突然想到,若他走了,身上的温暖也会被带走。于是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扯住他的衣袖。
“别走……求你别走……”伴随着这一声请求,她的眼泪也悄然滑落。她不明白为何要哭,却是无法克制。
听到她的声音,狄克先是一震,而后想甩开她的手,却什么也做不了,他实在无法拒绝她。看着这样一张梨花带雨的脸,他只想不顾一切地紧紧抱着她,求她不要哭泣。原来就算是不同的人,依然可以让他心如刀绞。他的手微微地颤抖,心脏也异常剧烈地跳动起来。相似的脸颊上那晶莹的眼泪,让他想起了最痛苦的往事,悠也曾如此哭泣,滚落着一颗颗能割痛他所有神经的眼泪。那时的悠美丽中透着一丝衰败,如同即将凋零的鲜花,而此刻的她也是。
如果他能再拥抱一次悠,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如果”真是世上最伤感的词,因为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如果”,只有现实……
他无法甩开那只牢牢扯住他衣袖的手,他甚至已经动弹不得,被她的眼泪给困住了。心里混着苦涩、悲哀、伤痛和怨恨,尤其是怨恨她现在这副悲伤的模样,因为这让他无法潇洒离开。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对她说道:“你到底想怎样?”
雨突然就下了。淅淅沥沥的雨驱散了大都市的嘈杂,也洗尽了街上的浊尘,让周边的万物渐渐显出明亮纯净的光泽。霏霏的烟雨中,很远的地方却是朦胧一片,雾化了来往奔跑避雨的人,能看到的只有眼前的他,能听到的也只有他的呼吸。
千色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变得那么无助,无助到可以大胆地请求他别离开。她听到了他无奈的叹息,“你到底想怎样?”
她却无法回答,手依然不肯放开。他多待一秒,她似乎就能多感受到一秒的温暖。可雨打在脸上,有种冰凉的感觉,这种凉意很快就蔓延到了全身,就好像这世间只有她一个人存在。即使是他的停留,也已经无法温暖她了。好冷,她不禁哆嗦了一下。察觉到她在哆嗦,狄克的眉头自然而然地蹙了起来。她很冷吗?他摊开手掌接雨,落在他手里的雨竟是冰得有些刺骨。他脸色一沉,残留着无奈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雨中的她,孱弱得像朵正被风雨欺凌的小白花,让他无法抛下。
“跟我来!”他拉着她的手,一同奔入雨中。
在这雨中,千色仿佛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只能跟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雨声盖过,终究只是沉默。最缠绵莫过于春雨,时而朦胧,时而温情,在细细的雨中结伴而跑,让看到他们的人很容易跌入浪漫的氛围,是情侣吧?若不是,谁还有这样的闲情逸致手牵手奔跑?这雨,别有一种情韵啊……
wfp纽约总部基地后方是一片美丽的白桦林,穿过林子,就能到达wfp的宿舍大楼,传统的欧洲建筑风格,因为被使用了几十年,已显得老旧。几年前wfp就建好了新的宿舍大楼,很多人都搬去了新的地方,有些人因为怀念,还是留了下来,所以水电都没断,依然正常供应,只是显得颇为萧条,入夜后,有灯光的窗户也只是零星几个。
f栋2单元的706室曾是狄克的宿舍,他和悠结婚后,便搬了出去,因为建成了新的宿舍大楼,这里没有再被其他人使用,便成了他工作忙碌无暇回家时的休憩场所。这里的格局和其他宿舍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是卧室的西墙多了一扇窗,透过窗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对面女生宿舍706室的窗户。两者之间仅一步半之遥,如果同时打开的话,从这里过去十分便利,而且绝对不会让人发现。这间女生宿舍以前的主人正是慕容悠。曾经,他和她经常打开各自的窗户,边喝咖啡边聊天,说着属于情人间的亲昵话题,他也常常把窗户当成门,半夜偷爬进她的香闺一亲芳泽。只是现在再也不可能了,剩下的只有回忆。
此刻,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由小渐大,拍打在窗上就像滚落了一地的珠子,啪啪作响。狄克透过被雨水打湿的窗玻璃看向对面,曾有的回忆静静浮现,有甜蜜的,有酸涩的,也有痛苦的。窗户那头的黑暗,再不会被女主人点亮。
浴室的门被打开,千色穿着他放在这里备用的白色衬衣,宽宽大大的,即便扣子已全部扣上,半个肩头还是都露在外面,内里什么也没穿,坚挺丰满的胸部若隐若现。她扶着门缓慢地走出来,睁着水光潋滟的美丽眼睛,看着站在窗前的身影。他站在那,像是一座雕塑,寂静中有着浓浓的哀伤。
在雨中奔跑,衣服湿透了,她整个人都冻僵了,然后被他带到这里,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扔了一件衬衣,让她去洗澡。她真的洗了,却不知道洗完了该干什么。身体暖了,她的思考能力也恢复了。她是不是该就此引诱他?在被热水冲刷的时候,她想了不止一次,为了任务她真是什么都豁出去了。组织的可怕,除了成员,外人是无法了解的。黑暗是它的外在,肮脏是它的内里,恐怖是它的灵魂。身在组织多年,连她都不知道boss究竟要干什么,却必须遵从命令。她只是工具,她必须牢记这点。可是,她还是做不到,连走出浴室,都是鼓足了勇气。
狄克听到动静,从苦意绵绵的思绪中醒转,然后回头。他以为可以很镇定地看着这张与悠相似的脸,可是到头来却发现看着这张脸他根本无法保持镇定。刚刚洗过澡的她,肌肤细腻如瓷,精致的脸上被染上了淡粉色,漆黑的双眸因为沾染了水汽更加清澈。她的美是如此动人,更是如此熟悉。悠也曾如此出现在他眼前,带着沐浴后的娇媚,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眼前猝然浮现出过去的一幕幕,耳边也响起了永远无法忘记的声音。
“雷,我警告你,不要半夜爬窗进来,否则你早晚都会死在我的棒球棍下。”
他则说着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是在检查你有没有关好窗户,我都说过多少次了,洗澡的时候要记得关窗。”
她修长笔直的腿冷不丁扫了过来,“你以为谁都像你吗?”
他当然不会躲,不仅不躲,还窃喜不已,牢牢将那条美腿握住。她会失去重心,往后倒,然后顺势被他搂到怀里。她会气呼呼地鼓起腮帮子,怒瞪他,却又不得不伸手抱住他,以免摔下去。然后,他会偷吻她,即便她生气地别过脸去,他还是会吻,直到她不得不回应他。
千色察觉到他在看她,与其说是在看她,不如说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他眼里是翻滚的思念,是海浪般的爱恋,更是炙热到天地都能燃烧殆尽的激情。她知道那个人是谁。真讽刺,她是boss的工具,在他眼里似乎也成了工具,用来怀念用的。那样的眼神让她很不自在,他看的不是她,她却清楚感受到了那份炙热的情感,烧得她难受。握紧拳,她步履凌乱地向前走,甚至连方向都没去分辨。其实早就料到如果再遇到他,必然是这样,她不可能成功,他的眼神告诉她,他有多爱他的妻子。她无法漠然地面对他,然后利用他对妻子的这份感情,诱惑他,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她甚至不能直视他,一想到boss要自己和他发生关系,她就明白除非她能卑贱到放弃自尊,否则她绝对办不到。
她想逃,渴求上天让他和她今生再无瓜葛,他悠然地生活在云端,她则继续艰难地在荆棘中攀爬,变成两条永不交集的平行线。至于任务……现在的她,连想都不敢去想。
她贴着墙壁,死死拉着衬衣下摆,然后迈步。他的眼神让她慌乱,让她无法自处。
她的移动,让狄克有了片刻的清明,等完全清醒了,他才发现自己有多可耻。只是一个相似的女人,他的心就乱了。他忽然发现,带她来这里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他懊恼地闭上眼,不要去看,不要去想。他的冲动不过是对往昔挚爱的执念,美梦早已逝去,他死抓着不放的,不过是缕缥缈的回忆,就算再用力去握,也只是回忆。她不是悠,不是他爱的女人,只是一个陌生人,过了今晚,他们就不会再有交集。他不说话,也不动,却挡住了唯一可以离开的出口。
千色不得不出声唤醒他,“谢谢,我已经好很多了,我想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可她来时的衣服呢,总不能叫她穿成这样出去吧,她想问,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每说一句话,她都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勇气。听到她的声音,狄克浑身一僵。该死的,为何连声音都那么相似?
“我的衣服……”她终于又有勇气说话了,却是无比扭捏。
狄克骤然明白她是因为光裸的下身而难为情,虽然衬衣遮盖到了她的大腿,没有露出什么春光,可对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穿成这样,总是不合适的。他烦躁地想,为什么刚才不冲出去给她买一套衣服,什么都好,总比现在这副打扮要强。
“你等一等。”他低沉而缓慢地道,因久未说话而嗓音沙哑。
他开始翻找有没有她可以穿的裤子,可惜这里只有男式的,她不可能合身。于是,他想到了床单,抓起一条扔给她。千色被当头罩住,摸了好半天,才从头上拿了下来。这就是他找了半天的结果?好吧,有总比没有强。她赶紧将自己裹起来,情急之下,她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动不了了,她是不是应该拆了,重新来过?她不敢动,可是不动又不行,她想走,可这样子只能用跳的,她也真的跳了,却踩到了床单,一个重心不稳,就往前栽倒。
她根本来不及平衡自己,她想,他不可能会救她,他从刚才开始明显就在躲她,离得远远的,都没正眼瞧过她。她闭上眼,只能等待疼痛降临。不料,狄克扶住了她。这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他的教养,不容许他见死不救。真的很尴尬。
“没事吧?”出于礼貌,狄克询问道。
为什么这样?为什么她会如此丢脸?她懊恼得想哭,眼睛里水光流转,却还是倔犟地摇了摇头。又是这副无助到可怜兮兮的表情,愧疚和怜惜莫名地攫住了他的心。
他叹了口气,缓缓道:“你可以暂时留下。”
这样让她离开,恐怕他今晚是不能安心的……他抱起她,她像个木乃伊似的,他只能抱过她,然后让她坐在沙发上。
“要喝咖啡吗?”他问,觉得必须找些事情来做,这样才能转移注意力。
她点头。狄克松了口气,然后起身走去厨房,开始煮咖啡。
趁他离开,千色赶紧脱下包在身上的床单,重新穿好,床单也穿不出什么花样,但起码可以让她行动自如。咖啡很快就好了,一看就是速溶的。这时候,喝什么都一样。她接过杯子,不敢看他,只往咖啡杯里瞧。狄克也为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离她远远的,走至窗边。她悄悄抬起眼睛,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视线移向窗外,又落回手中那杯咖啡上。她懊恼地想,为什么天还不亮?
两人静悄悄的,谁也不看谁,谁也不说话,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静谧到让人觉得沉重。狄克仍然望着窗外,好像当她不在,她无所事事,只能环视这个房间,来打发时间。她打量着周围,这个卧房的基调是黑白两色,家具少得可怜,除了她坐着的沙发,就是一张行军床、一张办公桌,因为年代久远,桌子的油漆已没了光泽,上面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她的目光停留在电脑旁的相架上,照片里的人和她长得一模一样,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真是个幸福的女人,即使死了,也是幸福的。因为爱她的人,从没忘记过她。一个男人过了十六年,还能保留着死去妻子的照片,这说明他依然深爱着他的妻子,再容不下任何女人去进驻他的心。这样的男人,她要如何去勾引?
她苦笑,突然觉得很累,屈起腿,用手环着,或许真是筋疲力尽了,她闭上眼,就睡了过去。直到一股暖暖的清香味道让她从昏沉睡梦中醒过来,才发现,天已亮,雨已停,阳光被窗纱挡在了外头,朦朦胧胧的。她看向窗边的一张躺椅。阳光下,他的皮肤看上去很有光泽,几乎看不到皱纹,一点都不显老。这样闭着眼睛,少了狂狷,少了哀伤,竟像神一样,散发着迷人的光芒,时光似乎只增加了他的魅力,而忘记了年龄。
昨夜的点点滴滴慢慢浮现,她只记得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也没什么交流,然后她就睡着了……她竟然睡着了。一个杀手,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她却在他面前沉沉睡去。她起身,冲到浴室,用冷水洗着脸。
这时,狄克也醒了,听到水声,走到浴室门口。两人乍然面对面,又是一阵沉默。她觉得好可笑,一方面要勾引他,一方面又跨不过这道坎,要她如何下手?
“要回去了?”天亮了,他就不必担心了。
她看得出,他只是问,没有送的打算,她也不需要。
她点头,“是的。”
他没有说话,她随即出了浴室。她找到了来时穿的衣服,原来是给他拿去烘干了。等他洗漱完毕,她就又回到浴室穿好衣服,再出来。现在,她可以走了。
正当她要走时,狄克却叫住她,“把它穿上。”
她回头,看到的是他递来的外套,就是昨天的那件。他正皱着眉,看起来他十分不喜欢她穿紧身衣。她记得那外套有一种温暖,能奇妙地让她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她不想拒绝。她知道不该这么想,于是给自己找了理由。这件外套,有让他们再次见面的机会。
狄克本不想去关心她,但见她穿回原来那套使她曲线毕露的衣服,就是觉得刺眼,他告诉自己,在美国,色狼是不分昼夜都会出现的,他不想昨晚白救她一场。
“谢谢!”她道谢,穿上衣服。
出了门,她轻轻关上门,压抑了一晚的紧张,直到此时,才真正释放。看着紧闭的门,她突然觉得这像是一道隔绝他的鸿沟,让她再难跨越。即使她创造了再次见面的机会,可到时她真的敢再见他吗?她太陷入自我情绪的结果就是连身边走过什么人都不知道,还是一个看她看到惊愕得张大了嘴的男人。她浑然不觉,进入电梯,下了楼,出了大厅。
阳光暖暖的,却也刺眼,她交握的双手一颤,忍不住想回头,却始终没有,她没有忘记任务,没有忘记这个沉重的枷锁。她需要时间,她告诉自己,只要时间再长些,她总能做好心理准备。她咬了咬牙,然后踏步离开。她走后,宿舍大楼里就响起惊恐的尖叫声。日下部拓,就是刚才与千色擦身而过的男人,在走廊里大呼小叫:“我看到鬼了,我看到慕容将军的鬼魂了!”
他在走廊上乱窜,狄克的房门突然被打开,狄克冲了出来,重重给了他一拳。他一声惨叫,变成了熊猫眼,躺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
千色没有回她和唐的居所,而是回到午夜幽香的住处,因为她打算换件衣服再回去。门被打开的刹那,她敏锐地发现房里有人。她戒备地走了进去,厚重的窗帘没有拉开,遮掩了一切光亮,黑沉沉的有些恐怖。
她摸索着想要打开灯,却听到一个阴冷的声音,“回来了?”
她慌忙打开灯,便看见了室内的人,竟然是安德鲁。他坐在正对着大门的沙发上,就像一个帝王坐在宝座上那般,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里?”她诧异至极。
安德鲁见她回来,脸色稍微好看了些,然而当看到她身上穿着一件男式外套时,双目骤然一暗,嘴紧紧地抿着,死死地盯着她看。他的眼光,让她下意识地就想逃,却在后退之际,被他一把抓获。
他咬牙切齿地低吼:“你去了哪里?”
她彻夜未归,他等了一夜,等到的却是她披着一件男式外套回来。他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怒气……
安德鲁把千色顶在门上,看着这件穿在她身上的男式外套,他失去了理智,怒火中烧,千百种情绪撞在一起,让他痛彻心扉。不是尖锐的刺痛,是一下又一下的重击,心脏就像要碎成干巴巴的粉末。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乎她,是因为她与慕容悠的相似,让他开始有了期待,还是因为放不下那段刻骨铭心却得不到的爱情?
即使无数遍地告诉自己,她不是香,也无用,为了要不要来见她的问题,他挣扎了几天几夜未曾合眼。他甚至怨恨过,为何她要出现。爱情对他而言,就像毒品,他痛过,伤过,清楚那是什么样的痛苦,并知道绝对不应该再碰。但,他就是忘不了她,无论如何也忘不了。或许,早在与她相遇的那一刻,潜伏在他内心最深处的爱恋,已经被挑起,只是没有被他发现。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会面下,越来越深,终于变成了渴望。在他还不能确定是否为她心动的时候,他竟然已经在迫切地渴望着她了。他咬牙忍下这种渴望,决定在还能隐忍的情况下,再见她最后一面,真的是最后一面,见过后,他就会回芬兰,哪怕把自己锁起来,他都不会再踏出去一步。
他等了整整一夜,在这黑暗的屋子里,在她余香的萦绕下,他把这辈子所有的勇气都拿了出来,用来等她,可未曾想过,他是如此的不堪一击,只是一件外套就让所有的隐忍和努力瓦解了。她去了哪里?她和谁在一起?那个男人又是谁?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些问题。
千色被他的愤怒惊得无力躲避,被死死地困在门与他之间,她看着他一脸厉色,好像一个抓到妻子外遇证据的丈夫,阴狠无比,双眉拧成疙瘩,就连额际的青筋都看得清清楚楚。好似在控诉她的背叛。背叛?她与他的关系不过是酒家女和恩客,他们之间没有山盟海誓,又何来的背叛?
她的不语,让安德鲁怒火中烧,冷冷问道:“为什么不说话?”
“你要我说什么?”她毕竟不是个超脱的人,此刻她身心俱疲,根本无暇去思考怎么应付他,她并不是要激怒他,只是说出事实,“我做什么,又与你何干?”
与他何干?安德鲁觉得胸膛就要炸开了,却只能冷笑,他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与我无关,那就是与这件外套的主人有关,是吗?”
千色的脊背一挺,整个人有些发僵。这件外套的主人……她心里一惊,不,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她昨晚是和谁在一起。她惊魂未定地看向安德鲁,希望从他眼里看出点什么。
她的举动,看在安德鲁眼里,却是另一种含义。她是在心虚吗?他脸色一沉,手指更用力地掐着她的肩膀,几乎将她提离了地。
“那个男人是谁?”他像猛兽般吼叫。
千色只觉得肩胛骨像是要碎了,却因为他的吼声,而暂时忽略了疼痛。还好,他并不知道。
“回答我!”安德鲁发狠地摇晃她。
千色被摇得五脏都像是在翻滚,肩膀更是痛不可耐,她被逼得只能吼回去,“他是谁,你没必要知道!我想和谁在一起,也与你无关!”
这一句刺得安德鲁浑身一僵,瞳孔深得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一连串低低冷笑滑出他的口……
“哼,你应该记得我包下了你,若是你还有一点职业道德,就该知道,我包下的不仅是你的时间,也是你整个人!还是你本性就是如此,一个男人根本无法满足你?”
他语带嘲讽,心里却很清楚,他的确与她无关,也的确没必要知道,可他无法忍受她这样对他。堕入地狱的人,永远都不可能飞上云端,二十二年前如此,二十二年后的今天也会是如此,是吗?一样的脸,也是一样的结果,是吗?这个结论,如同一把利斧瞬间劈开了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的梦境。他骇然发现,他似乎是在嫉妒!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已经无从记起,他只知道她身上的这件外套,刺醒了他,更刺得他鲜血淋漓。
“你是什么意思?”千色闻言脸色发白,内心深处只觉得是被侮辱了。
他在告诉她,她不过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能得到他的包养就该时时刻刻等着他的到来,连自由都不准有。她被侮辱得还不够吗?boss的命令,已经让她觉得羞耻至极,他却还要再添上一笔。
悲愤所致,她忘记了疼痛,冷笑道:“怎么,后悔了?还是你已经忍耐不下去,想要行使你的权利了?对,我就是水性杨花,我就是下贱,我就是***,你到现在才发现吗?我想和谁上床就和谁上床,你管不着,一辈子都管不着!”
安德鲁被她刺激到了,只觉得无法呼吸,沉积的怒气终于爆发了。他一把将她提起,急促地吻上她的红唇。突如其来的索吻,让千色如同受惊的小兽,惶恐万状。
他急切地啃咬她,仿佛要将她吞噬,双臂一使力,把她托上房间内的梳妆台,台面上的瓶瓶罐罐稀里哗啦地掉落下去,一地狼藉。她更害怕了,双手推着他的胸膛开始抗拒。但是安德鲁像是入了魔,狂暴地撕碎她身上那件刺眼的外套,就像是在撕碎那个男人的身体。他被她的话逼得彻底崩溃,无关?那他就把无关变成有关!
他已经分不清,他到底是把她当成替代品,还是真的已经动了心。他心里却清楚,他不想放过她,不管她是谁,他现在只想得到她。如同当年,他想要得到慕容悠一样。他放不开,无论如何都放不开。衣料碎裂的声音在空气中清脆地响起,他将她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欲望彻底爆发,粗暴地将她压在梳妆台上。那修长笔直的双腿,让他整个人都已经疯了。
千色拼命挣扎,却敌不过他的力气,她的左手被他牢牢锁住,动弹不得,无力之下,她被狂暴的他逼出了眼泪。她闭上眼,睫毛沾染了雾气。就这样吧,她又何须反抗,这不正是boss要的吗?不需要亲自勾引,就将任务完成了一半,这不也是她要的吗?她呆滞地接受他的抚摸,已经不再感觉痛楚,但是仍能清晰地听到心脏快要破裂的声音。如果就这样……这样……她是不是该好受点?可以不用践踏自己的自尊去主动献身,可以不用撕碎她的骄傲就完成任务,有什么不好?
可从心底升起的恐惧,让她无法接受,这种恐惧好似以前也有过,让她绝望,让她崩溃,像是世界都要毁灭了。她害怕到宁愿死了,也要摆脱这个人。她抽泣着,浑身绷紧,心如刀割。她不要,不要这样!
“不要!”她惊恐地尖叫。
安德鲁一震,望向她时,所有的疯狂和粗暴都冷却了。她的脸色惨白到近乎透明,他都能看见她太阳穴那里急促跳动的血管,那薄薄的皮肤似乎不胜负荷,随时要破裂的样子,她像瞬间石化的娃娃,美丽而空洞。这种空洞,熟悉得让他心惊。他抬起手颤抖着摩挲了一下她苍白娇嫩的脸颊,像是在试探她还有没有呼吸,他的心都凉了。
他在干什么?!他在心里对自己怒吼。逼疯过一个还不够,还要再逼疯另一个吗?他懊恼得想要杀了自己,简直无法喘息。曾经犯过的错,历历在目,却在今天重蹈覆辙。他慌乱了,不敢去叫她的名字,怕听到那声撕碎他灵魂的控诉——恶魔!
“对不起!”他重重地喘息,将千色紧紧搂入怀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在说给她听,也是在说给另一个人听。往事和此刻已经重叠,如果时间能够倒流,他绝对不会再伤害她。
曾有的愧疚、悲伤、难受、绝望,全都化为这一句对不起,只期望她千万不要出事。他把吓得发不出声音的她一把抱起,轻柔地放在床上,可她闭着眼睛,好像已经死了。他整个人都乱了,跪在床边,握紧她的手,仿佛想要将活力全都输送给她,心里的悔恨让他连一句安慰的话也吐不出。
千色缓缓睁开眼,那双水意荡漾的黑眸,在淡淡的阳光下闪烁着令人心酸的光,那张满是哀戚的小脸更是让他怜惜,她柔弱得如同一朵必须有人悉心呵护的兰花,他怎么舍得去伤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