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谁救了我?

作者:犬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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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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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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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5766字

“罗马斯,他怎么样?”卡尔询问正在为狄克检查的罗马斯。


“高烧已经退了,心跳和血压都很正常!ok,大家放心,他没事了,死不了!”


顿时,在病房里集聚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狄克知道房间里有很多人,且是他熟悉的,他也能听到米娅的哭声。他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抬手,却发现手好似有千斤那么重。


他拼尽所有的力气嚅动了一下唇,“水……水!”


“爸咪要喝水,爸咪要喝水!”米娅激动地大叫。


“棉签呢,快把棉签拿来!”凯文不知道对着谁在大叫。


“沾一点,只能沾一点,他现在还不能喝水!”罗马斯吩咐道。


狄克面上的氧气罩被取下,感觉到嘴唇碰到了很冰凉的东西,湿润润的。他忍不住去舔舐,甘甜的味道让他忍不住想要更多。


“霍尔德先生,慢慢来,您还不能喝水!”


很温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却想不起来这是谁的声音。他往发声源看去,慢慢地他能看清了,是一张很清秀的脸,脸上同样是一双温柔的眼。她是谁?


“黛西阿姨,爸咪好像在看你……”米娅的小脸凑了过来。


狄克对黛西这个名字显得有些陌生,但很快他想了起来,这是他家刚请不久的保姆。


“我想他现在应该还不是很清醒,米娅,我去再弄些水来!你用棉签,像这样轻轻地沾湿他的唇,千万别太多!”


“哦!”米娅认真地点头。


狄克觉得光是看人,他的力气就耗费了一大半,全身像被车碾过一样疼痛。他闭上眼,再次陷入混沌。看他又闭上眼,病房里的人又骚乱了。


罗马斯看了看狄克的心跳和血压,大声安抚道:“没什么,他只是体力无法负荷,过一段时间就会醒!”


在场的人这才安了心。


“这家伙真会让人操心,都一把年纪的人了!”欧阳决忍不住抱怨道。


“算了,算了,他都这样了,你还说他干吗?”娜娜双手合十,眼泪不住地在眼眶里打转。


卡尔没有帮腔,只是对着大家警告道:“等他醒了,千万别告诉他,为了救他,安德鲁有输血给他,千万……”


狄克倏地睁开了眼睛,吓得众人顿时心惊肉跳。他现在脸色惨白,简直像鬼一样,又突然睁眼,真是要多可怕有多可怕。那句“安德鲁有输血给他”,让狄克像是得到了某种力量一样,不再是虚弱不堪,不再是动弹不得。


他死死地盯着所有人看,吼道:“再说一遍,谁救了我?!”


若不是他身上插的管子太多,他肯定已经跳了起来。他扭来扭去,激动至极,一点都不像一个刚被车子撞飞了只有半条命的人,更不像一个刚做完心肺脾肝大手术的人,简直就像魔王一样强悍。


于是,众人只能一同上前压住他,劝他安分点,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万一伤口裂开了,那还得了?压住他的当头,所有人都忍不住瞪了一眼卡尔,谁让他说那句话的?压的过程中,他们都不敢碰到狄克的伤口,力道也是很轻,所以丝毫不起作用,他已经被安德鲁救了他这个事实给激疯了。罗马斯不得不抓住机会给他打一针镇静剂,让他彻底失去意识。这个家伙真是世界上最不合作的病人。


另一边,千色像行尸走肉般进入公寓的大门,心力交瘁,以及陡然发现真相,早就让她无法再负荷下去。若不是在组织聚集点,她不敢表现出来,勉强支撑着,她早就倒下了。


她是慕容悠……


这个事实的残忍度或许连地球马上要毁灭都不及它的十分之一。她又该找谁去述说,狄克·雷·霍尔德吗?她苦笑着停下脚步。一个死了十六年的人,不仅死而复生,连年纪也都没有变。不仅如此,她没有记忆,半点都没有,她又是个杀手,甚至为了接近他,假扮老师混入他儿女所在的学校。


若她真的说了……


陡然想起那一次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及醒来时的暴喝。他连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仇恨,又怎么会相信她的话?更不能忽略的是boss,她在组织那么多年,很清楚boss的手段,为了达到目的,他绝对会不择手段。她现在还无法估量若是boss与他交手,谁的赢面会大些。那份资料上也写得很清楚,boss要的是她的大脑,还有她与他孩子的大脑,为此boss等了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他绝对已经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她如果走错一步,面临的便是满盘皆输。所以,现在她绝对不可以将真相说出来,她要找到证据证明自己。


人在悲伤惊慌的时候,往往会觉得压力很大,不堪重负,甚至开始脆弱起来,这里是她的地盘,她可以尽情地哭,尽情地发泄。楼梯上,她蹲下身子,她想哭,可哭不出来。她想发泄,却不知道要怎么做。她想将满腹的悲伤和恨意找一个人倾诉,却发现连一个可以相信的人都没有。


“千色?”身后响起了一个柔和的声音。


她回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看不清他是谁,只能看到一双柔情四溢的灰眸,那里面是满满的爱怜。恍然间,她觉得此刻孤独的自己,有了个可以停靠的港湾,她笃信这个男人不会带给她任何伤害。更何况,此刻他是唯一陪伴在她身边的人。于是,脆弱的她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稻草,什么也没有想地扑了过去,哭着扑进这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想,若有一天她恢复了记忆,她或许会后悔,或许会恼恨。但此刻,她没有记忆,没有负担,她只知道这个男人真的很爱她。他的爱很深,在他的世界里她是最重要的。


她的投怀送抱,是安德鲁始料未及的,同时是欣喜的震撼,她在最脆弱的时候,选择的是他,没有比这更能让他激动的事情了。他紧紧抱着千色,想用全部的力量保护她。正是这样的拥抱,让千色宛如一个婴儿躺在摇篮里,没有痛苦,没有哀思,没有绝望,也没有对未来的畏惧,他对她所做的一切都在眼前回放。不同于对唐的感动,对他的这份感动或许更汹涌。


猛然,脑海里响起一句话——如果我比狄克早遇到你,你会不会爱上我?


会!她会!


哐啷一声,将千色从沉睡中惊醒,一睁开眼,隐隐闻到一股焦臭的味道,接着她便听到厨房里某人刻意压低声线的咒骂声,她循声看去,厨房的磨砂玻璃门上映出一个正与锅碗瓢盆进行不懈战斗的男人的身影。他竟然还在?!昨晚她哭了很久,几乎将一辈子的眼泪都哭了出来,最后哭累了,她便睡着了,看向床头柜上的闹钟,她竟睡了整整十四个小时。


她又往厨房看去,映在玻璃门上的身影犹在,也不知道安德鲁在做什么,一副忙碌的模样。这么看来,他一直陪着她。她将被子拉到胸口,昨晚她只想将所有的悲苦一股脑地宣泄出来,根本没有任何避忌,现在冷静了,却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若她是慕容悠,那么她和安德鲁绝对不可以走得太近,就算她现在失去记忆也是一样。对他,慕容悠该是恨的吧,但现在的她却恨不起来,尤其是经过了昨夜,在她最痛苦的时候,在她身边的偏偏是他。安德鲁的的确确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了她安心、温暖,还有呵护。


这是不争的事实,她现在对他的感觉分外复杂。若她不是慕容悠……她或许便可以没有顾忌地爱他了吧。


她陡然一惊,她在想什么?她被这种想法吓到了,猛地甩了甩头,她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


失去记忆不能成为变心的借口。她真的吓到了,那一刹那,她竟有了自己若不是慕容悠那该多好的想法。不要再想了,她必须赶紧找出证据,证明自己是慕容悠才对。慕容悠爱的永远都是狄克·雷·霍尔德。她起身,决定洗把脸,让自己好好清醒一下。


“shi!”厨房里的安德鲁又是一声低沉的咒骂。


千色大感疑惑,他一个人在厨房到底在干什么?她往厨房走去,将磨砂玻璃门拉开一道小缝,往里头看了看。


这所公寓很小,厨房只有五平方米那么大,器具倒是一应俱全。最近她一直住在这里,虽然很擅长料理,但因为不常下厨,所以厨房跟新的一样。可是现在,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原本的厨房吗?整个厨房就像被轰炸过一般,奶油色的墙壁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油污东一块西一块地沾在上头,白色瓷砖地板上到处都是摔碎的盘子。水槽里还有一只焦得发黑的煎锅,锅子里是一块牛排状物体。料理台上破了的鸡蛋滴着蛋黄和蛋清,这还不是最惨不忍睹的,最惨的是炉灶旁的烤箱,箱门已经焦黑变形,里面是一团黑糊糊的东西,闻味道,应该是面包吧。


她看向安德鲁,他完全没发现她的存在,高大的身躯在这仅有五平方米的厨房里像是挤在了里面似的,让狭小的厨房看起来拥挤不堪。黑色衬衣和裤子沾了不少面粉,裤脚上还有一块面疙瘩,捋起的袖口则是沾了一大块油渍。脸上也沾满了面粉,头发更是凌乱不堪,看起来相当狼狈。但他丝毫无所觉,神情很凝重地看着炉灶上正烹煮的一锅东西,像个正进行某种研究的科学家,一手捧着书,一手用勺子在锅子里搅拌着。


他看了一眼书,嘴里默念着:“小火煮三十分钟,再撒盐,嗯,时间差不多了……”


他放下书,打开装盐的罐子,应该是打算撒盐,但是他撒的力度太大,冷不丁半罐盐全倒进了锅子里。他想补救,手忙脚乱之下,盐罐却没拿稳,扑通一声,盐罐掉进了锅子里。


“shi!”他恼怒地低吼了一声,像见到仇人似的瞪着煮得咕咕作响的锅子,恨不得将它砸了。


看到此景,千色忍不住扑哧笑出声,将藏在心里的沉重都遗忘了。魔王,实在不适合下厨啊!听到她的笑声,安德鲁才发现她正在门旁看他,他的脸一下子红了,急忙用身体将锅子挡住,似乎不太想让她看到他的杰作。


“你……你怎么醒了?”他有些结巴地问道。


千色拉开门,走了进去,“睡了十四个小时了,够了!”她瞄向他放在料理台上的书,上头写着大大的四个字——烹饪入门。


他急忙将书揉烂了藏到身后,“别看!”


千色忍不住又笑出声,安德鲁的脸更红了,“别笑!”


他现在哪里有半点魔王的样子,尴尬地站在厨房里,简直像个孩子。千色突然觉得他很可爱。用可爱两字形容一个近五十岁的男人,显得太惊悚了,尽管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一个五十岁的男人,俊美得足以让人忘却他的年纪。但是现在的他,除了可爱,根本没有其他形容词可以形容了。这样的他,让她忘记了所有烦恼的事情,心头的沉重一扫而空,她突然觉得很轻松,笑得也就更开怀。


安德鲁第一次看到她笑得那么开怀,那么好看,笑得他怦然心动。尤其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媚,却是很纯净的媚,笑的时候那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状,瞅着他时,像带电似的,一下子让他麻到骨子里,所有的局促和尴尬一下子不见踪影。他想,她会这样笑,应该是没事了吧。他松了一口气,他不会问她昨晚为何哭泣,即使内心恨不得揪住让她哭泣的人狠狠揍一顿,但他仍不会追问。总有一天,他会让她自己说出来。


他故作淡漠,“别笑,出去!”他实在不想让她看到锅子里的东西。


千色知道要是再笑下去,他或许会生气,赶忙收敛了笑容,看着被他弄得一塌糊涂的食材,问道:“你去了超市?”


她记得冰箱里除了矿泉水和一些罐头,可没有什么吃的东西,那些鸡蛋、牛排、面包准是他买的。安德鲁点头,昨夜,他整晚望着像小猫一样蜷缩在床上、睡容甜美的她,更笃定自己绝不能放开她。她不是慕容悠,不是替代品,是他愿意用一切来呵护的女人。


尽管如此,他的心情却仍是复杂的,他从来没想过除了慕容悠,他还会爱上另一个女人,且还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心里依旧时不时冒出一丝罪恶感。他背叛了慕容悠,但他更不想放开千色,阳光从来不曾属于他,握在他手里的从来都是绝望,他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再次爱上一个女人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想好好爱她,保护她,就算这缕阳光最后也会变成黑暗也无所谓。他只想爱她。或许,这是老天给他的一次救赎的机会,所以他无论如何都不想放弃。或许,他仍是把千色当成了慕容悠,但绝不是替代品的意思,他的确爱上了千色。或许是那份相似,让他想在她身上弥补曾犯下的错误,他也提醒自己,那样的错绝不可以再犯。


一夜的守候,他完全没有困乏之意,到了早上,她还睡得很沉,他也没叫醒她。想着她醒来一定会饿,打算叫外卖,但是又不知道她何时会醒,早叫了,冷了就不好了,他便出门打算买些女人喜欢吃的甜点,顺便买点咖啡。开车去了最大的商场,那里的户外屏幕正播放着男人如何抓住女人心的节目。他一开始没放在心上,只是主持人说到90%的女人认为会做饭的男人会让她们很有好感,求爱的成功率也会大大提升,他心动了。于是,便造就了现在这个让他很尴尬的局面。这绝对是他做过的最愚蠢的事情,因为他根本没有下厨的天分。


他搔了搔头发,很郁闷地说道:“无论你看见什么,都给我忘了!”


忘了?!千色觉得她根本不可能忘记,绝对会记忆深刻。


“你煮了什么?”她朝炉灶走近了一步。


安德鲁是打定主意不让她看,一个跨步挡住她,“没……没什么!”


“没什么,你挡我干吗?”千色侧了侧身体,绕过他往前走。


安德鲁焦躁地挡住她。这么一来一挡的,两人算是对上了,谁也不肯让。突然,千色闻到一股焦味,正是从他身后传来的,惊呼道:“焦了!”


安德鲁当然也闻到了,这才想起自己没关火,迅速转身,打算关火,千色看准时机,冲了过去。锅子里煮的是粥,但是烧太久,已经干了,粥的颜色也变成了焦黄色,一坨坨地堆在锅底,那只盐罐也变得一片焦黄,还发出吱吱的声音。


安德鲁窘到极致,冲动之下就想将锅子端起来倒掉,千色立即伸手握住他的手,“别,小心烫到!”烧了那么久,锅柄都烧热了,他这样端着,会烫伤的。


这时候安德鲁哪听得见她说什么,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只握着他的白嫩小手上。千色径自将炉灶的火关掉,心里想着,米都和锅子烧成一体了,这个锅子恐怕以后是没法用了。


“你还买了什么?”她决定还是自己下厨,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会把整间屋子都烧掉。


说完,却迟迟听不到安德鲁的回话,她回过头去,才发现他一直看着她握着他的那只手,那份专注好似他就是为了这一刻而活的。她心里咯噔一下,先前还警告自己,不要和他走得太近,现在又……她急忙想将手抽回,却在瞬间让安德鲁反握住。


“我不准你逃避!”他突然喝道。


她抬眼看他,他正深深地看着她,握住她的大手也越来越紧。安德鲁能感觉到她刚才一瞬间的退离,女人的心他虽然不是很懂,但能很清晰地感觉到,她对他已不像从前那般,从前她对他连话都不肯多说,现在……最起码,他留了一夜,她也没有质问他为何还在。若是从前,她肯定不高兴,可现在她没有,完全没有。他知道她的心里已经有他了,却不知道什么原因,让她想逃避。他突然极为憎恨逃避这个词,对发明这个词的人更是恨到想将其挫骨扬灰。


千色被他握紧了手,无力抽回,也就无法逃开。


“千色,看着我,我不喜欢你若即若离,更不喜欢在没有任何理由的情况下,你随随便便地逃避!”


千色在心里苦笑,若不逃避,等她恢复了记忆,他和她要如何去面对彼此?他说要给他理由,她真想告诉他,她是慕容悠。可是不能!若她说了,他或许会帮她一起找证据,但他也一定会将她锁起来,让她见不到任何人。那么强烈的爱,她不是傻子,能感觉得到,安德鲁的爱深沉而疯狂,她不是没有见识过,现在的千色,对他而言在潜意识里就是个替代品。


所以,她不敢说,也绝对不能说。证据,只有靠她自己去收集。


她缓下心神,平复后才开口道:“你先放手!”


安德鲁不想放,但还是放了,他不想做让她讨厌的事情,一丝一毫都不想。


千色松了口气,“我没有逃避,只是……不习惯!”她现在唯有敷衍他。这个男人,对她而言是复杂的,她掌控不了他。


“不习惯什么?!”安德鲁尽可能让自己不被她气得冒火。


千色将凉了少许的锅子端起来,放进水槽里,然后用水冲刷着,“我是个在风尘里打滚的女人,不太相信爱情!”她又开始演戏了,对他,她不得不那么做。


他浑身一僵,神色凝重,似乎下定了决心,“千色,我可以娶你。”


不相信爱情,他愿意给她承诺,婚姻就是他的承诺,对于像他这样的男人,婚姻绝不是儿戏,是一辈子爱她的诺言。千色心里咯噔了一下,有时候,她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根本都没有真正了解她,她是个杀手,他知道吗?她一开始接近他只是想和他上床,他知道吗?若是最初boss命令她杀了他,她肯定会下手,他又知道吗?这么大的一个人了,他到底有没有安全意识。


明知道锅子是洗不干净的,她也拼命地洗个不停,“婚姻不是儿戏,不要乱说!”


“我从没把婚姻当做儿戏!”


他活到现在,也就结过一次婚,还是骗来的。他不是没有过女人,在遇到慕容悠之前,对女人他从来没有节制,美貌的、妖娆的、清纯的……全都尝试过,但那时的自己在每次云散雨收后都是难言的空虚,直到慕容悠的出现,让他真正得到了满足,才懂得,那总是填不满的空虚,是因为身边的女人不是自己所爱。当爱上一个女人后,婚姻是心甘情愿的。只不过,慕容悠从不曾是他的,而现在,他又爱上了千色,同样的,他说出婚姻两个字也是心甘情愿的。


千色被他气到了,他真是冥顽不灵,于是刷锅子,成为现在她最想做的事情。


安德鲁知道她又逃避了,比她更气,但气又怎么样,他又不能逼她,他已经不年轻了,逼一个女人和自己结婚有什么乐趣?气到最后,他夺过她手里的锅子,也奋力刷了起来。


千色赌气地又把锅子抢了回来,他也不甘示弱,瞪大了眼睛,再次把锅子又夺了回来。刷锅子很好玩吗?不好玩,只不过这时候不刷锅子,还能干什么?两个人其实都在逃避。一个逃避可能会爱上他的事实,另一个逃避求婚失败的愤慨。这只本来不可能再使用的锅子,结果被刷得光亮如新。


千色刷完锅子,怕他又说些让她着急的话,于是开始拿起抹布收拾厨房。安德鲁憋着一口气看她,气到最后,他拿起扫帚,赌气地也打扫起厨房。两人一句话都没说,慢慢地,有点变味了,这样子有点像正在吵架斗气的新婚夫妇啊……


倏地,门铃响了,打破了这一室的美好。千色有些诧异,唐还躺在病床上,组织里的其他人为了避免她身份泄露并不会来这里,她想不出还有谁会来这里。


“你的人?”她对安德鲁问道。


“不,我有过命令,暂时让他们别来打搅我!”


门铃无休止地响着,千色便走出厨房,她从猫眼里看了一下,顿时脸色大变!姬娜!竟然是她!她来干什么?


“怎么不开门?”安德鲁走出厨房,诧异她呆立在门前,却不开门。


千色脑子一片空白,她没有忘记boss说过,姬娜会来协助她完成任务。


她的脸色太过难看,让安德鲁的脸色也跟着难看起来,“是你不想见的人?不想见的话,我来打发!”


说着,千色都来不及阻止,他就把门打开了,整个人像是启动了魔王模式,分外吓人。


姬娜见到神情阴沉的安德鲁,整个人都僵了。杀手的第六感很敏锐,这是终年在刀口上舔血练就的,危险还是安全,一看便知。这个男人她认识,单是从资料来看就知道非常危险,但亲眼看到,这种危险更提升了百倍,她不由得汗毛直竖。安德鲁倒很诧异,是个女人,还是个……他皱眉,妖冶的女人他不是没见过,但这种骚到骨子里的女人还真是不多见。


他回头,“你朋友?”


这个女人怎么看都像是风尘里打滚的类型。千色愣了一下,朋友,从某种意义上算吧,但从另一种意义上,是敌人还差不多。


姬娜似乎知道千色不打算将她作为朋友介绍给安德鲁认识,于是很自来熟地说道:“是,我是香香的朋友,我们以前在一家酒店坐台!”


千色想,既然她都说了,她除了承认还能怎么样,只好点头,“朋友,但……不熟!”


姬娜大呼一声,“讨厌啦,香香,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千色真佩服她的演技,自己不得不跟着她走,“进来吧!”


安德鲁收敛了脸上的阴沉,这个女人虽然很不顺眼,却是千色的朋友,他不能摆脸色给人家看。安德鲁一旦没了阴沉的神色,对女人而言绝对是个诱惑,他本就好看到了神一样的境界,年龄更是他的优势。既成熟又危险的男人,对姬娜来说无疑是个绝大的诱惑。她直愣愣地看着安德鲁,这个男人玩起来一定很刺激。她赤裸裸的眼神,让安德鲁打心眼里不想理她,他转过身,打算回厨房继续打扫。千色见状,也没有阻止,他不在反倒好,她必须和姬娜好好谈一谈。


待安德鲁进了厨房,她立刻冷了脸,“你来干什么?”


姬娜掏出一根烟,点了火,吞云吐雾地说道:“帮你啊,这是boss的命令,我也无可奈何!不过没想到你比我想象的有手段,这么快就征服了他!”她眼里划过一丝恶毒。


“你可以回去告诉boss,我不需要你来帮我!”千色冷声道。


“你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和他上床了!”姬娜有点不是滋味地说道。


“这不用你操心!”她指向门口,“你可以走了!”


姬娜弹了弹烟灰,“我可不敢违抗boss的命令,你若要我走,请你亲自和boss说,我接到命令自然会走!”


千色握紧拳头,她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去跟boss说,还说这样的话!


不过一会儿,安德鲁走出厨房问道:“千色,整理得差不多了,要不要出去吃饭?”


千色想,姬娜的目的不过是想尽快让她和安德鲁或者狄克上床,如果说根本不需要她出场,自己就能做到,boss是否会认为姬娜的掺和是多余的?不管会不会,她都不想在这里看见姬娜。


她转身看向安德鲁,微微一笑,“嗯,出去吃吧,你想吃什么?这次听你的……”


她的眼睛里水光流转,清纯却无比娇媚,微笑的脸像朵盛开的玫瑰,语气温柔又带着撒娇,安德鲁简直受宠若惊。她这是怎么了?


“你瞧瞧你,弄得满脸都是面粉!”她走到安德鲁身边,用手擦拭着他脸上沾到的粉末,那模样亲昵得就像与他在热恋中。


安德鲁简直有种被雷劈过的感觉,但绝对是惊喜的雷,劈得他内心一阵愉悦。姬娜看在眼里,烟盒都捏烂了。怎么会这样?这和她原先所想的完全不一样。慕容悠应该是恨安德鲁·塔克·雷蒙特的不是吗?就算失去了记忆,潜意识里也应该无法接受他的不是吗?


千色是慕容悠,她一开始就知道。所以当boss下命令让她用蔷薇之水协助时,她第一个选择的对象就是安德鲁,让千色和安德鲁先上床。等到boss不需要千色时,她便可以告诉她,她是慕容悠,隔了十六年,和她上床的是她最恨的男人,这一定会让她痛不欲生,她可是一直期盼着这天的到来。可是,眼前却是这样一幅让她无法接受的画面。千色的样子不像假装的,倒像是真的爱上安德鲁了。她气坏了,捏紧烟盒,另一只手却是捏着装着蔷薇之水的瓶子,这时候下药,她岂不是成其好事了?


千色不知道姬娜在想什么,继续扮演一个好情人的角色,嗲声嗲气地撒娇,媚眼如丝。安德鲁早就忘记了姬娜的存在。她漂亮的牙齿在嫣红的嘴唇映衬下,引得人想去亲一亲,他是个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男人,怎么受得了这种诱惑?她这是在诱惑他是不是?就算他自制力再强,在她嘟嘴撒娇的一刹那都崩溃了。他立时用双臂搂紧她,眉开眼笑,低头便是一吻。千色被他吓了一跳,但是姬娜在,她不能退避,很顺从地迎合他。


这份顺从让安德鲁犹如跌入蜜罐的耗子,亲吻得更狂猛。她很娇小,身高都还不及他的肩膀,为了吻得更深,更缠绵,他抱起了她。千色突然被他抱起来,重心难免不稳,胳膊也缠上他的颈项,安德鲁呼吸急促,浑身都热起来了,吻得更投入。


一旁的姬娜看得咬牙切齿,这算什么,摆明了是想赶她走,她气得简直想杀人。但冷静下来想想,这又如何,总有一天她会知道自己就是慕容悠,那时候看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对安德鲁,她却是有点心痒,她开始妒忌千色了。为什么她看中的男人都喜欢慕容悠?


她好恨,不甘和嫉妒在心中翻腾,煎熬得她好痛苦。好,既然你现在爱的是安德鲁,我偏就不让你如意。让你痛苦的方法,不是只有一个。当你是慕容悠的时候你爱的是wfp的元帅,却被安德鲁强暴。现在作为千色,你爱的是安德鲁,那么我就……她用力地捏紧手心里的玻璃瓶。你一样要痛苦,一样要受折磨,我要你一辈子都活在地狱里,这就是你的宿命!姬娜转身,满心愤恨地离开。


姬娜一走,千色第一时间就想推开安德鲁,但他抱得死紧,她根本使不出力气,他吻得很狂猛,好似想将她吞入腹中那般纠缠着她。安德鲁见碍眼的人不在了,抬腿踢门,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他甚至连床都嫌远,激动地将千色压在沙发上。


“等一下!”千色找到了空当,急忙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


幽暗盘旋在安德鲁充满欲望的眼睛里,他很努力地拉回一丝理智,“是你勾引我的!”


他的语气充满了控诉,这让千色哭笑不得,的确是她主动勾引他的,但那不过是为了让姬娜离开。


她解释道:“我只是想让她离开!”


“我知道!”安德鲁沉声回答。


“你……你知道?”知道,还继续这样对她?


安德鲁臭着一张脸,似乌云罩顶,“知道又怎么样?自己喜欢的女人这么主动地勾引自己,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我都不可能把持得住!”


他根本经不起她的诱惑,哪怕是微微一笑。


千色有点急了,“我现在喊停,可不可以?”


安德鲁的脸更臭了,“停?你要明白,一个二十三年没有碰过女人的男人,一旦被勾引起来,是说停就能停的吗?”


这个女人是陪酒女郎,在风尘里打过滚的,竟然对男人一点都不了解。


千色瞪大了眼睛看他,仿佛他脑袋上长出了犄角,“你……你……”


安德鲁眯着眼睛看她,“你什么?不相信?”


千色突然脸红了,“你怎么可以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内心却惊讶于他竟然为了慕容悠守身,这算守身吧,未曾真正得到过,却一个人孤独地守着记忆里的她这么活过来。


“这是事实!”他喝道。


千色僵了僵,手更用力地抵住他的胸膛。她一副紧张又害怕的样子,让安德鲁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深吸一口气,他歪向一边,从她身上挪开少许,还是压着她,但并没有侵犯的意思。千色依旧用力地抵着他。安德鲁见此,心中不快,惩罚似的咬上她的鼻尖。


千色用手捂住自己的鼻子,惊呼:“疼!”


“知道疼就好!下次别犯这种愚蠢的错误,我不是圣人!”安德鲁恶狠狠地瞪着她。


千色被他瞪得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身体。


“别动!”安德鲁像受到了某种刺激,突然狂吼了一声。


千色一僵,怯怯地看向他,他的面容扭曲,看起来分外痛苦,像是能要他命似的,他的额际渗出大滴大滴的汗。


“千万别再动!”他痛苦地嘶哑着声音又喊了一声,眼睛也瞪得更大。


千色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腹部好像被什么东西顶着,怪难受的……这么想着,顿时明白了。她整个身体都僵硬了,不要说动了,她现在连说话都不敢。安德鲁很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他不想吓到她,但她刚才的举动,实在令他心猿意马,他的自制力很强,却总是抵不过她一丝丝的挑逗,只是……他不能再犯同样的错,他会等到她心甘情愿的那天,即使这可能会要了他的命。他整个人很颓废地倒在她身上,像是溺水的人在快被淹死的时候,被救了上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你没事吧?”千色觉得他像死了一样,倒在她身上,动都不动一下,对她而言是个很沉重的负担。


“抱歉……先让我这样躺着,一会儿,就一会儿!”他埋首在她耳边的发丝里,气喘吁吁地回道。


千色知道这时候最好顺着他,免得他又被自己刺激到,但这么被他压着,真的很难受,有点喘不过气来,她努力忍耐着。过了好久,她的身体都麻了,都没见他有离开的意思,忍不住动了一下身体,发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疑惑地把头歪向他,惊愕地发现,他……他竟然睡着了!


她推推他,“安德鲁,醒醒!”


他咕哝了一句,“千色,别动,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气息吹拂着她耳边的发丝,弄得她耳朵有点痒。她想起来,但只是稍稍动了一下,沉睡中的他好像感觉到她要离开似的,双臂一伸,将她抱得死紧。


“千色……”他又咕哝了一句,像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绽开了一抹笑容。


她是第一次看到他笑得那么纯真,就像一个孩子,毫无戒备,他拥着她,就像拥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据说,有些男人只会在所爱的女人身旁沉睡,毫无戒备地躺在一个女人的身边,没有霸气、没有厉色、没有阴冷,拔去身上所有的刺,将她当做世界上最信任的人。那代表,这个男人非常爱这个女人,即使这个女人可能在他睡着的时候杀死他也无所谓,因为对这样的男人来说,死在所爱的女人手里,也是幸福的。


她轻轻抚上他的脸,心里很酸,她毕竟不是个超脱的人,面对这样的他,她真的做不到决绝,无论是作为慕容悠,还是千色,他都像是毒药一样,开始慢慢渗入她的血液里,总会有毒发的一天吧。可惜……她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若真爱上他,对他太不公平了。她只有一颗心,无法容纳两个男人,否则,对他们都不公平。


千色喃喃自语:“你怎么这么傻呢?爱一个女人爱成这样,爱了这么多年后,连自己的骄傲和尊严都放弃了。”


无论他曾做过多少伤害她的事情,现在看来,远没有她给他的伤害多。她握紧拳头,告诉自己,趁现在还来得及,离开他,离得远远的,别再让他找到她,彻底从他面前消失。若不这样,最痛的那个人永远都会是他。想罢,左手已抬起,朝他脖颈的睡穴点了下去,然后才掰开他搂住她的手,悄然起身。走到门口时,她想是不是要给他留一封信。不,不需要。


最决绝的方式,是不留下任何言语,没有任何理由地从他眼前消失。她微微仰起头,长长的睫毛轻微颤动,精致的小脸上,清亮的双眸好像就要滴出水来。她只能如此冷酷地与他诀别,脸上看不见一丝一毫的留恋,只在门关上的一刹那,一滴泪悄然滑落……


若真有来世,请你一定要比任何人都先找到我!


纽约郊区,霍尔德家别墅。


狄克只在医院里住了两个星期,便回家休养,这或许就是孟买血型人的优势,伤口愈合得出奇地好,不过毕竟是大伤,伤的还是内脏,要在两个星期里生龙活虎是不可能的,但他已经可以在家休养,无须在医院和其他人抢床位了。再者,他是wfp纽约总部的元帅,罗马斯自然要亲自照顾他,便将一些重要的仪器一同搬进了他的卧室。罗马斯不敢掉以轻心,因为他现在还在气头上,气他们这群人为了救他,竟然让安德鲁输血给他。这或许是他这辈子最无法忍受的耻辱。


罗马斯为他挂好点滴,想问问他今天伤口还有没有痛的感觉,狄克却一句话都不答,脸上的表情十分骇人,很明显地刻着一个字——滚!罗马斯叹了口气,他胆子小,实在不敢惹他,免得他又暴怒,像之前一样发疯,伤口还没彻底愈合,可经不起剧烈运动。他拿起每日的检查记录表,很识相地开门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