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玄和火焰惊了一下，想动，但八老奋力推开罗马斯，爬到他们跟前。他说不出话，却仍指着暗室。八老拼命想让自己说出话，但伤势太重，能这样爬行过来已是极限。

这时，阿伦却开口了：“进去了不就知道了？”

卡尔等人仍惊诧于他突然的转变，一时间竟不知道要怎么回话，倒是狄克已趁所有人惊异的时候，偷偷来到冷玄和火焰身后，将他们制伏。无论里头有什么东西，这两个人始终是白乌鸦的人，先擒住他们总是好的。万一暗室里没有足够让他们反叛的东西，他们便会是一个大麻烦！

伊恩进入暗室后想关上门，将所有人隔绝在外，但阿伦的雇佣兵已经突入，用专门支撑坍塌洞穴的钢筋将门抵住，想关也关不上。他只得退后，脸上少了几分疯狂，反倒多了一丝恐慌。

阿伦进入暗室，随后是卡尔、娜娜、欧阳决和夜惹欢，接着是三胞胎和卡奥利。再来是狄克，他将火焰和冷玄一并拖了进来，别想他会温柔，跟拖两个畜生没什么区别，最后是萨鲁、阿尔缇妮斯、凯洛贝罗斯。

暗室也是白色的，到处都放着精密的仪器，这些仪器一看便知道是用来监测生命体征的，大大小小竟有几十台之多。奇怪的是，暗室里除了这些仪器，什么都没有。伊恩声控aka，aka自然会保护他，但能限制aka行动的操纵器在阿伦手里，阿伦已看过他多次操作，对于如何用它使aka无法听令，早已有了心得。

夺，需要等时机，夺后要会用，更考验人的耐心。

aka僵在原地无法行动，影像犹在，却不再是一个威胁。他们该趁此机会将伊恩杀掉，但这个男人太狡猾，这暗室又很隐秘，不知会不会有什么机关。

阿伦发现操纵器上有几个按键，这些按键伊恩似乎从来没有在人前用过。伊恩察觉到他注意到了，更加不安，这让阿伦明白这些按键绝不是用来攻击敌人的，他毫不犹豫地按了其中一个。

偌大的暗室一开始毫无声响，而后地板下传出机器运转的声音，接着地板开始震动，像是地底下有什么东西正在上升。伊恩虽然不安，但还没到惊慌失措大吼大叫的地步，他只是悄悄地移动几步，站定一个位置。众人也没在意，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震动的地板上。

很快，地板上自动旋转打开多个圆形的暗门，不一会儿升起一个个巨大的玻璃试管，和外头的一样，里面都是人。这些试管一出现，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便通通亮了起来，有心跳波纹，有脑电波的测量线。这说明这些人是活着的。

这些人全都是女人，她们赤身裸体地浸泡在蓝色的液体里，身上插满了电线，活像被无数的藤蔓缠绕一般。阿尔缇妮斯数了数，一共有七个。这玩意儿看多了，她有了一点心得：绿色液体浸泡的是无生命体，就像外头的那些；蓝色液体浸泡的是活着的人或活着的人体组织，比如这里的人，比如慕容悠的大脑。这些女人都是什么来历？她猜测不是绑架来的就是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没人会自愿全身插满电线泡在水里。

玻璃试管是用特殊材质所制，不会因为温差产生雾气，像水晶一样剔透。她们的容貌也就看得格外清楚，她们的胸腔或是腹部有着手术后被缝合的痕迹，看起来触目惊心。冷玄和火焰瞪大眼睛盯着其中两个女人，撕心裂肺地惨叫起来。他们被狄克困住，无法动弹，不然早就扑上去了。

八老咳嗽了几声，吐了一口黑血在白色的地板上。他求罗马斯将他扶进来，一到暗室里，他便靠墙缓缓下滑。

冷玄和火焰的嘶叫声像极了狼的悲鸣，那种失去爱侣在山崖上悲鸣的感觉。

阿尔缇妮斯猛地想到神眼说过她身边聚集了很多痴情种，到底是多少？狄克、安德鲁、伊恩自然是痴情种，现在是不是应该再加上一个阿伦？他的出现似乎也和慕容悠有关，至于冷玄和火焰……

“玛莎？！”萨鲁脸色一沉，突然认出一个试管里的女人。

这个女人叫玛莎，是翠身患绝症的妻子。她泡在液体里，自然也是全身赤裸，皮肤白皙得好似透明一般。她长得很漂亮，若不是胸口y形的缝合痕迹太狰狞，她就像海洋里的美人鱼一般。y形的缝合痕迹是阿尔缇妮斯极为熟悉的，解剖尸体才会用这种切法，可以最大限度地将内脏暴露出来。

阿尔缇妮斯一惊，想起翠，他之所以会加入白乌鸦，是因为他想救他的妻子，而伊恩能救她，但救人是用这种方法救的吗？阿尔缇妮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尽管是一些零碎的片段，但她已将其整合，有了答案。这个答案……太惨烈。

她看向伊恩，愤怒道：“你骗了翠，也骗了所有人！”

所有人的注意力从试管转移到她身上。

阿尔缇妮斯继续道：“如果我分析得没错，这些女人中除了翠的妻子外，还有和这两个人有关系的。”她指了指冷玄和火焰，“和他们有关的女人也在里面，是吗？”说完，她问冷玄和火焰，“是你们的妻子还是恋人？”

冷玄和火焰已红了双眼。

“妻子！”冷玄道。

“未婚妻！”火焰抖着唇说道。

果然！

“他……”阿尔缇妮斯看着两人，手却指向伊恩，“他是不是告诉你们他能救她们，治好她们的病？”

冷玄和火焰闻言都点了点头，他们看着玻璃试管中的女人，悲痛欲绝。

阿尔缇妮斯让凯洛贝罗斯扶她到八老处，“你说过伊恩有一个妻子名叫莎罗，他所做的一切就是要让她复活。为了复活莎罗，他想尽了一切办法，起初是死人，再后来便是活人。莎罗无法服用保持青春的药物，为了能在复活前保证她的内脏不腐烂，唯一的方法就是更换内脏。”

八老的眼一亮，拼命点头。

“这些人就是用来替换莎罗内脏的人？”

八老毫不迟疑地再次点头。

听闻，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冷玄和火焰却是不愿意相信，拼命摇头，“不！”

阿尔缇妮斯握紧双手，再次看向伊恩，“翠的妻子真的身患绝症吗？”

这一问，所有人顿时心里发毛，似乎都明白了她想说什么。

“你既需要能够替换莎罗内脏的人，也需要为你卖命的人。”阿尔缇妮斯虽然腿上有伤，还需要凯洛贝罗斯搀扶，但她仍像个女王一般挺立。

“你一发现适合更换莎罗内脏的女人，便使用药物使对方身患绝症，在她们的丈夫、情人以为无法挽救时，你便像救世主一般出现，和他们谈条件，他们为你卖命，你则救他们所爱的人。这样，你不仅能得到更换莎罗坏死内脏的女人，也能得到誓死效忠、不敢背叛你的傀儡。一切都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可怜为你卖命的人全被蒙在鼓里。”

八老听完，点头不止，看向冷玄和火焰，神色怜悯。

冷玄和火焰就算不肯相信，但试管摆在那里，他们所爱的人就在里面，这让他们情何以堪！她们活着，却受尽折磨，根本就是生不如死！他明明说过，只要aka和人脑融合，他们所爱的人就会获救，所以当他们知道那颗大脑属于千色之时，仍然愿意为他卖命，为他和wfp斗争。这么多年下来，他们坚信，终有一天心爱的人会重回怀抱。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他们被骗了，被骗得连良心都出卖了，付出一切换来的却是一场天大的骗局。

伊恩见阿尔缇妮斯将八老要说的话全盘说出，未见惊恐，反倒更欣赏她，她的确有资格和aka融合，他一定要得到她。

“那又如何？”到了这一步，他仍表现得无所谓，让人心寒到极点，“她们连为莎罗提鞋都不配，能成为她身体的一部分是她们的福气。要不是她们与莎罗的血型和各种指标相符，内脏移植最不会出现排斥，她们就会和外头那些人一样，像标本一样被我研究！”

冷玄和火焰恶狠狠地看着他，下唇都咬破了。

“你们杀得了我吗？我在你们的脑子里安装了芯片，只要我一引爆，你们就会粉身碎骨！”

他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微型操纵器，这个与阿伦抢走的不一样，专门用于控制不听话的傀儡。

狄克已悄然将火焰和冷玄身上的捆绑松开，这时候他们已没了威胁，就算伊恩说他们脑子里有炸弹，对于他们也已经构不成威胁。这种感情他能理解，就算同归于尽也无所谓，只要能杀了他。

伊恩面对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众人，丝毫没有惧意，冷静得有些反常。狄克察觉到了这一点，立刻四下扫视，难不成这里还有什么机关不成？果然，伊恩又退了一步，用力踩踏地板。众人面前立刻出现防弹玻璃，将他护在里面。一群人拼命敲打着玻璃，玻璃却纹丝不动。

阿伦又按了其他按键，原本想可能有打开玻璃的按钮，却是没找到，又按下一个，玻璃内伊恩身旁倒有了动静，一副水晶棺悄然升起。众人立刻知晓这玻璃是用来干什么的，这是为了保护水晶棺里的女人，不用细想也知道那是谁——莎罗，他的妻子。

他挡在水晶棺前，嗤笑着他们的无能。

阿伦气急败坏，想将遥控器砸碎，幸好被狄克拦下。萨鲁想起他差点害了阿尔缇妮斯，对他怒目而视。

“悠说过，在没得到王妃的大脑前，伊恩不会下杀手。”阿伦淡淡道。

若是先前还不明白他接近伊恩的原因，现下这一句等于挑明了一切，在慕容悠没死前他们有过接触，也就是说他会接近白乌鸦，十之八九是慕容悠指使的。他和米修一样，竟然也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还活着。狄克挥出一拳，阿伦躲了过去，身后的雇佣兵上来将狄克拦住。

事情发展到现在，就算没人说，狄克也能感觉得到她在保护他，所以他不再疯狂，冷静下来。他不能辜负她，一定要杀了伊恩。狄克抽出离得最近的雇佣兵身上的枪，瞄准将伊恩保护起来的防弹玻璃。若是一直命中一点，分毫不差，这块玻璃再坚硬，也得碎掉。他是神枪手，有过这样的经验，哪怕要开几百枪，他都要打碎它。

砰！一枪已开，命中一点，而后是第二枪，再次命中一点，丝毫没有偏离半分。第三枪、第四枪……所有人都不敢打扰狄克，唯恐分了他的心。

伊恩眼见狄克一枪枪地命中，扯开一笑，那笑容极诡异。他来到水晶棺前，从水晶棺底下掏出一个操控器。众人一惊，这是用来做什么的？很快，他们就知道了它的用处。伊恩最关心的便是莎罗，为了保护她，水晶棺旁还有一个能操控aka的操控器。他的确聪明，连遥控器被抢走的可能性也想到了。伊恩按下一键，阿伦手心里的遥控器立刻碎裂。

伊恩冷笑一声，又按下一键，暗室里立刻出现几个通风口，接着涌入大量的烟雾，是毒气！狄克还在专心射击，铁了心要击碎伊恩最后的防护。卡尔拉住他，众人逃出暗室，未想到外头竟还有一个人正等着，姬娜！

除了火焰和冷玄，其他人并不认识她，但见两人脸上的防备之色，猜也猜得出这个穿了衣服跟没穿一样的妖艳女人一定不是来帮他们的。想到冷玄和火焰加入白乌鸦的理由，众人第一反应是这女人虽然妖里妖气的，或许也有什么苦衷，晓之以理或许还能拉她当帮手。

卡尔打算出面，冷玄挡下他，“她和我们不同，加入白乌鸦完全是自愿的。”

卡尔诧异道：“自愿？！”

姬娜媚笑，“没错，我是自愿的，能长生不老永葆青春有什么不好！”

女人年华老去最是悲哀，再美又如何，青春永远是女人最重要的东西。

冷玄朝她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外表再年轻也掩盖不住你身上的腐烂味道，八十六岁的老妖怪！”

“你！”姬娜扭曲了脸。

她是用毒高手，挥手之间就能要了人的命。毒粉一散，冷玄和火焰立刻大叫所有人退后。恶毒的女人见多了，没见过这么恶毒的，竟然为了永葆青春甘愿为伊恩卖命，做尽无耻的勾当，真是下贱。

娜娜最见不得这种女人，嘴角一扯，嘲讽道：“3号臀，5号胸，这也叫青春，也叫美丽？”

卡尔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娜娜冷笑着答道：“就是说她的大胸脯和大屁股都是整形来的，假的！”

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她对这方面研究得可透彻了，不过自己没尝试过罢了。

这下姬娜的脸扭曲得更厉害了，哪还有半点美丽的影子，俨然一个恶毒的巫婆。“你该死！”

她一直在暗处待命，等伊恩发出命令，她才做最后攻击。

boss说过，这些人随她怎么处置，环视一周，那么多俊俏的男人，其中一个她认识——慕容悠的男人。她冷冷一笑，她会为boss解决他们，不过这些男人她不会杀，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即可，到时候便可以让boss把他们改造成她专属的玩具。至于这两个女人，杀了就行，她不喜欢比自己美的女人。

她撒出毒粉，这种毒粉会让人全身溃烂，正适合她们俩。娜娜和夜惹欢赶紧往后跃去，躲过了毒粉。不过她错估了一件事，那就是冷玄和火焰的恨意。他们本来就对她没有什么好感，在这个要紧关头她还替伊恩卖命，绝对是杀之而后快。冷玄和火焰冲上去，刀光闪过，姬娜没想到他们会主动出手，不再管娜娜和夜惹欢，朝他们撒出毒粉。

他们虽然没什么情分，但对彼此的招数都极为了解。姬娜的喉咙被火焰和冷玄刺穿，两人也被她的毒粉所迷，若是以前，绝无可能。两人不甘地朝伊恩看去，他的手指正按在那个操控板上，冷冷地笑着，果然是他！他们杀了姬娜后，便想躲开毒粉，但脑中剧痛，手脚似乎被束缚住一般，无法躲避，闭气都不行，吸了个正着。两人七窍出血，在地上痛苦地翻滚。

这时，伊恩所在暗室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钢筋早已在众人奔出时被踢走，门不会被卡住，关得死紧。众人清晰地听到伊恩的笑声，接着巨大的屏幕出现在众人眼前，上面有伊恩的脸孔，那脸上写满了对他们的鄙视。伊恩自然也能看到他们。aka再次听命于他，飘荡在所有人面前，屠杀即将开始。

阿伦掏出一个对讲机，说道：“找到那个叫黑羽的人没？”

对讲机中立刻传出回应，“已制伏！”

众人这才知晓之前他让另一半人悄然退离是为何，那是想在暗中把黑羽这个程咬金给解决了。

黑羽愤怒地看着制伏自己的雇佣兵，他们突然闯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不过他已经完成boss给他的任务，将侵入aka的黑客击败。听到阿伦的问话，尚有气息的火焰奋力爬过来。阿伦见到火焰眼里的恳求，蹲下身将对讲机凑近他。

火焰喘息道：“千色……千色已经不在了，boss……不……伊恩……是骗你的……”

“火焰？”黑羽不敢置信地问。

“是……我们……我们……都被骗了……”不甘化成了血泪，在他脸上流淌。

“什么意思？”黑羽大叫，他在这间密室里什么也看不到，他要做的不过是在这里等待boss的命令。

boss告诉他，千色和翠被wfp逮住，wfp还发动了对白乌鸦的攻击，让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aka。只要击败wfp，就能救回千色，救回翠。boss是这么说的。他在这里已经十天了，半步都没有离开过，一直在这里辅助aka升级。除此他还在boss的命令下调查一个叫阿伦·希克的男人。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他能看到的只有一堆不停滚动的数据。

“千色……的大脑……脑……就是aka，你……”火焰还未说完，便断了气，死不瞑目，那眼仍瞪着暗室紧闭的大门。

熟悉aka的黑羽却已明白，要让aka完成最后的升级必须要有人脑融合，那人脑，boss说要是一个天才的。火焰却说千色的大脑，难道和aka融合的是她的大脑吗？

他剧烈一颤，死命从雇佣兵手里将对讲机抢下，对着它尖锐地呼喊：“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火焰！”

无人回应他。这个男人，不过也是个被伊恩利用的可怜傀儡。至于他为何会加入白乌鸦，自愿与否，早已不重要了。

黑羽被雇佣兵架了过来，他看到了火焰和冷玄的尸体、那颗浸泡在液体里的大脑，以及飘浮在空中的aka。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或许不会相信火焰的话，或许仍在为自己找理由，但谁都看得出，他快要崩溃了。

伊恩并不在乎手下的人死了多少，只要他能赢，以后他还会有更多的手下，现在的这一批该利用的已经利用尽了。他突然觉得若是留着黑羽，或许是个隐患，毕竟他是电脑天才，万一……

“aka，杀了黑羽！”

他无情地下达了命令，转瞬之间黑羽就被aka刺穿了身体，他像一个破娃娃般摔在地上。看着眼前酷似千色的aka，他只想到要说一句：“千色，对不起……”

声音消散的那一刻，他如坠落的星星般沉入黑暗之中。或许，这才是白乌鸦的人最好的结局。杀戮太多，负罪也太多，死反而是解脱。从一开始他们就都错了……

“哈哈哈哈……”伊恩猖狂的笑声骤然响起，听得众人满心愤怒。这个男人不死，今后死的人会更多，但是面对aka，他们毫无办法。

正当他们思虑下一步该如何做时，伊恩冰冷的声音响起，仿若地狱里传来的屠杀令，“除了土耳其王妃，其他人杀无赦！”

aka的那一声“是”让众人明白，一切都来不及了。它像最恐怖的妖怪，身后舞动着无数能够刺穿人体的线缆，以及那一道道能将钢筋切断的激光。众人命悬一线。

wfp里的米娅惊恐地看着这一切，黑羽虽然将她击败，但她还是能看到所发生的一切。她身后不知何时已经醒来的翠，自然也看到了里头发生的一切。

他也是被白乌鸦利用的可怜人，因此米娅放了他，至于他想要做什么，那是他的事。翠伤得很重，眼看快不行了。他终于再次看到了玛莎……他的妻子。她此刻不过是依靠机器活着的木偶而已。他像个疯子一样凄厉地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哀莫大于心死。他本就是为了妻子而活，如今妻子已不在，他也不会再苟活下去。

米娅却不放弃，她想再次侵入aka，但黑羽之前的进攻导致原先的侵入程序成了一堆无用的数据。既然不完美，那么她编写到完美为止。不能放弃，若是连她都放弃了，那么一切就真的完了。

她通过aka的分身，再次侵入aka主体的最表层，但这已是极限。若再深入，在最深的内里有伊恩防护，会被发现，除非她能通过这一关。但是没用，什么方法都试过了都没用。

她愤恨地用手捶击着键盘，眼泪挥洒在上头。那里有她的哥哥、她的父亲，她为什么会这么没用？

如果是妈咪，眼看着所爱的人都会死，她会怎么做？如果是妈咪……

米娅心潮起伏，背后突然一烫，烫得她哀叫出声，“唔……”

她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光洁的背部。

七彩凤凰陡然而现，美不胜收。与慕容悠背上的凤凰不同，这只凤凰虽不及她的华美，却亮得人睁不开眼睛。她痛苦不堪，脑子却愈发清明起来，有一种难言的亢奋。她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比之前思路清楚许多。记得夜惹欢不止一次提醒她，不能让情绪过于起伏，若发生了，一定要想办法冷静下来。冷静？！她即将失去所有挚爱之人，怎么可能冷静？

她的手指，如同不是自己的一般，飞速落在键盘上，快得连她的眼睛都跟不上。好像她想到了，手指就自己动起来为她完成似的。程序编写得异常快，她开始搜索aka主体，想找出最容易侵入的地方，突然发现aka的系统中有个地方很奇怪。

这个地方像是藏了什么，连aka自己好似都没发现它的存在，系统并没有连接上。当她想要侵入时，里头却出现一连串的抵抗程序，将她的侵入结结实实地挡在外头，这程序和aka无关，因为aka正在对付wfp的人，完全没有任何动作。这程序是谁弄的？不，它好像一直隐藏在里头，像是在等待机会。这好像是一种病毒程序。aka的系统里怎么会有病毒？这么大一个病毒程序，aka怎么会没发现？

她脑中一个激荡，或许它会是反败为胜的一个契机！

米娅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如有神助是凤凰涅槃所致。夜惹欢因怕她年轻气盛，故意封印了起来，如不是遇到这种情况，也觉醒不了，封印也确实有点效用，没让米娅像慕容悠那般突然变成一个魔女。至于凤指自然是使不出的，免得她做出恐怖的事情来，无疑是保护了她。凤凰涅槃让她的智商提升到了极限。这也是不让她去白乌鸦的原因之一，不是所有人都能如慕容悠这般有强大心理承受能力的。她是一朵温室里的花，骤然而至的风浪，不会让她成长，只会让她覆灭。

米娅仍反复刺探那隐藏极深的程序，但始终没有方法，突然耳边一声呼叫，aka已发动了攻击，血色喷洒，是谁的血根本分不清。

她急哭了，手指敲击得更快。

正当aka开始最后的屠杀时，忽然米娅一直刺探的程序爆发了，数据滚动，接着屏幕一片漆黑。怎么回事？！正当她以为是aka发现她侵入了，心急如焚想要补救时，黑漆漆的屏幕上，一只浴火的凤凰展翅高飞，像是有生命般发出鸣叫。

她吓了一跳，在白乌鸦老巢里的所有人也一样。慕容悠的幻影突然消失，过了一会儿，一只由全息影像呈现的凤凰出现在众人眼前，它扑扇着七彩的翅膀，尖锐鸣叫。

八老看到这只凤凰时，像是有生命力被注入一般，眼睛亮如星光。他回想起很久以前，慕容悠给他看过一个侵入程序，那是她最出色的作品——凤舞九天！不，这不是那时的凤舞九天，而是已经没有任何纰漏的完美版。那是会自行成长的侵入程序，也可以称之为病毒。她从来没用过，因为从来没有敌人可以让她用到它。她是什么时候将它放进aka里的？

伊恩也惊异于凤凰的突然出现，为什么aka消失了，出现了一只凤凰？这不是aka的系统程序！

凤凰七彩华美，睥睨众生。它说：“侵入完成！”

众人惊诧，伊恩疯狂地按着操控器，想将aka唤回，但无用，无论按哪个键都没用。

凤凰收翅，飘在空中，橘红色的身体亮得像在燃烧一般。影像明明应该是冰冷的，但他们却感受到一股奇妙的温暖，那是一种正在保护他们的温暖。

凤凰停在空中，像是在启动什么，存放慕容悠大脑的玻璃容器内，液体好似沸腾了一般，然后空中闪现了无数画面。那是属于慕容悠的记忆。从她八岁在夜家第一次杀人开始，到她被八老收养，再到她为了救唐进入“地狱”，再到她遇到狄克。

狄克含着热泪看着那些画面，那里有他的身影、他的笑容、他的怒意、他的泪水……像是一场回忆的播放，全是她的记忆。

在场所有人都出现在画面里。也有属于安德鲁的画面：他的哀伤、他的乞求，也有在塞舌尔岛上他的温柔与痴情。

画面变换得太快，仿佛要将一生的回忆都在瞬间播放完毕，有些还来不及看，已经变换成其他画面。但，所有人都已清楚，这是谁的记忆。他们看向那颗粉色的大脑，它抖动着，像是在接收信息。过了大概五分钟之久，它才安静下来。

凤凰再次展翅，翱翔起来，然后消失，又是黑暗，接着一道闪光，全息影像再次出现。

她仅着一袭白衣，脸色红润，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她飘浮在空中，有着不同于画面的真实感，既不冰冷，也不无情。与aka不同，她像是真正活着一般，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但她的身体仍是透明的，可以看到她身后的一切。她仍是一个影像，却没有机器的冰冷。她仍是慕容悠的模样，只是，她再也不会攻击他们。

伊恩疯狂地大叫，手中的操纵器已无法操纵任何东西，紧闭的暗室大门被打开，保护他的玻璃屏障也已消失。他愤怒得全身颤抖，死死盯着慕容悠的影像。

“aka！”他吸足了一口气，大声叫嚷。

影像却不再说“是”，只是冷冷地斜睨他。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所有人都呆住了。

只有八老，他喘息着，吐出一个模糊的名字，“小悠？”

影像竟有了回应，“是！”

八老泪流满面，“你……你……什么时候……”

“在救您的时候……”

他们之间的对话谁也没听懂，只明白了一件事，它不是aka，它……不，是她。她是慕容悠！真正的慕容悠！

惊诧像海浪一样席卷了所有人，站不住的也有，停住呼吸的也有，泪流满面的也有。三胞胎和卡奥利冲上去想抱住她，却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狄克痴痴地凝视着她，大喜过望。他不敢闭眼，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回来了，是吗？一只手缓缓抬起，伸向她，却无法真正摸到她，像空气一般穿了过去，徒留下难言的哀伤。

伊恩面目狰狞，对着慕容悠的影像叫嚣：“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办得到！”他明明彻底洗去了她大脑里的记忆。

她面色平静，缓缓道：“我从来没有输过，更何况是你！”

伊恩惊恐地倒退一步，这个打击太大，他根本承受不了。

“什么时候？你到底什么时候……”他想弄明白，她什么时候暗藏了这一招。为什么他没发现？！

“在我独闯白乌鸦的时候，为了救父亲，我将病毒输进了你用来保护这座堡垒的防护系统里，一是为了打开牢笼，让父亲逃出去；二是为了将病毒输入aka。我知道，等你将我的大脑和aka融合，堡垒的防护系统就会变成aka的一部分，这病毒便会开始扩散。”

伊恩瞪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置信。

八老却非常开心，他靠在墙壁上，缓缓道：“那是她从没用过的病毒，设计得非常完美。一旦系统被感染，就会有一部分成为这病毒的巢穴，它会在那里开始成长。敌人的系统越强，它也会变异得越强，直到有足够把握战胜敌人的时候才会出现。”

它的名字还是他起的，叫做凤舞九天！凤舞九天，一朝飞天，无人能敌！

“我已经算到你会将我的记忆抹消，所以增加了一道程序，那就是将我所有的记忆储存。等到要反击的时候，我的记忆便会通过大脑恢复，再将aka变成我自己。”

“不！你已经死了，我不会输给一个死人！”他疯狂地叫嚣，他不承认自己失败了，他是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人。

“我是死了，但我清楚只有死了，才能扳倒你！因为没人会想到，一个死人还能做出反击！”

伊恩依然处于癫狂的状态，脸色白得吓人，他颤抖着，始终不愿承认自己输了。

八老咳嗽了几声，尽管吐出的是血，笑容却愈发灿烂，“伊恩，你输了，你输给了自己一直以为是素材的人！”

“住口，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儿。”他恨不得将八老吞入腹中，“那又如何？！她还是死了，不是吗？就算杀了我又能怎么样？”

慕容悠眼中有凛冽的寒芒闪现，“我是死了，但就算是死了，我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她设计的复仇计划有三个步骤，第一步以命搏命，能在活着的时候杀了他自是再好不过，但她清楚，要赢太过艰难。但她仍愿意闯入白乌鸦的老巢，她要救出八老，他对她恩深如海，不能让他被囚禁一辈子。她真的很想在那时就杀了伊恩，但是她输了，死了，成了一台电脑的部件。第一步不成，便是第二步，在她寻仇前，先找到了阿伦，她承认自己很残忍，但有时为了保护深爱的人不得不残忍。阿伦爱她，所以必定会帮她，也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八老能否阻止狄克知晓一切，其实她心里没有底，她太了解他，他总会知道的。她与萨鲁约定三日后相见，若是三日后不回去，那个约定就不再有效。那时她已死，萨鲁绝不可能再瞒下去，就算有阿尔缇妮斯在，也不可能瞒一辈子。还有米修，有太多隐患存在，她不得不防。

她猜到八老会想方设法毁掉aka，她也算到伊恩不会让他顺利做到。如果真是这样，wfp必定会被攻击，在她的记忆没消失前，凤舞九天会辅助她，令她即使死了，也能单靠大脑的记忆对人做出识别。但需要时间，且不能让伊恩发现，所以一开始aka无情无心，直到看到狄克后，才停下进攻。她能料到被洗去记忆在所难免，不过她所设计的凤舞九天会偷偷将她洗去的记忆一个个储存，然后隐藏起来。凤舞九天会分析aka之后所有的行动程序，在最深处慢慢成长，直至能一举侵入aka。

她让阿伦接近伊恩，就是要获得他手里的操纵器，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必定会有操纵器。当阿伦抢到操纵器时，这场仗便算是赢了，但伊恩太狡猾，若能成，她也就不会出现。这第三步，只是为了有备无患，如果可以，她真不想这样出现。这样的她，对活着的人而言，太伤人心了。

若有人知道她有凤舞九天在手，一定会问她何苦要将自己牺牲，却不知不这么做，永远都无法赢过伊恩。只要她活着，伊恩就会把她当成目标，穷追不舍，令她没有机会力挽狂澜。所以她才会不顾生死，好像只想与他同归于尽，让伊恩认为她不会再有威胁，疏于防范，好让凤舞九天真正隐藏起来，等到融合时aka的系统有短暂的空白，它才能悄悄侵入不被发现。

她或许付出的代价太大，但她不后悔。她要救他，这一生最爱，也是愧对的人。她要他活着！只是于他，太过残酷了。

她不敢想象，若他知道凤舞九天不仅仅是为了将aka制伏，还有更重要的目的，他会如何……

为什么明明已经没有心了，却依然能感觉到痛？

蓦然，她用一种悲哀的语调对狄克他们说道：“现在，你们赶快离开这儿！”

aka已被她控制，要杀伊恩绝不是难事，既然赢了，也该离开了。她现在这副样子，非人非物，要怎么活下去？

伊恩闻言，像是明白了什么，倏地笑了起来。听到他的笑声，众人皆是毛骨悚然，他到底笑什么？

伊恩笑得愈发癫狂，“你想救他们？我不会让你成功的！”

他闯入暗室，从水晶棺下掏出一个东西。众人惊诧，那好像是引爆器！众人心中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举着手中的引爆器，他张狂道：“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我侵入各国保安系统后制作的秘密武器，只要按下上面的蓝色按钮，纽约就会成为一个巨大的靶子，各国的导弹都会将它作为目标。你们要我死，我就让所有的纽约人陪我一起死！”

众人惊得瞪大眼睛，他这是在说，纽约马上会被导弹击中，成为一片火海！不，恐怕这个世界上将不会再有纽约这个城市。他想让一千多万人跟他一起死，成为他的陪葬品。

伊恩护在莎罗的水晶棺前，一副被逼急了就来个鱼死网破的模样，对慕容悠怒目而视，“你别想用aka破解，没用的，只要我按下这个红色按钮，这儿就会爆炸，大不了同归于尽！你别想靠近我，否则我会让这儿的人都死绝。”

慕容悠愤怒至极，没想到他还留了这一手，他果然狡猾至极！

伊恩拿着引爆器一步步逼近众人，他的手指就搁在红色按钮上，要比快，谁都比不过他。

阿尔缇妮斯突然站了出来，“难道你不怕莎罗怪你？”

伊恩怒道：“你说什么？”

“我是说……”她指了指水晶棺，“你忍心让她粉身碎骨？我刚才好像看到她的眼皮动了一下。”

她说得煞有介事，伊恩听得一愣一愣的，只有萨鲁明白这是阿尔缇妮斯最擅长的心理战术。她在赌伊恩有多在乎莎罗。他未必真想鱼死网破，要不然也不会威胁他们，他的野心还没实现，这种人只要有一丝一毫能翻身的机会都不会轻易放过。莎罗却是他致命的弱点。

萨鲁做好了准备，只要伊恩回头，他就出手夺取他手中的引爆器。

阿尔缇妮斯并不知道莎罗其实在之前已复活过一次，不过失败了，伊恩这才会想到要绑架她。但对伊恩而言，这一句眼皮动了，意义之深，只有他自己才知晓。或许他没有失败，只是莎罗需要时间来苏醒，说不定她现在已经苏醒了！

伊恩急切地回头……

萨鲁立刻像箭一样蹿了出去，一把扣住他的手，将他搁在按键上的手指往上掰。伊恩顿时明白自己上当了，希望再次成了泡影。他挣脱开萨鲁的手就想要往下按，萨鲁一惊，推了他一把，又扑了上去，两人立刻纠缠在一起。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两人滚在地上，看不清楚引爆器到底在哪儿，贸然行动，万一不小心触碰到了，那就完蛋了。

萨鲁和伊恩在地上纠缠，在场的人无不心惊肉跳，然而，有一个人不似众人一般死死盯着他们，而是蹿到萨鲁和伊恩身后，对准莎罗下手。狄克像只敏捷的豹子，快得一点都不像受过伤，他靠近水晶棺，一把将莎罗提起，这个女人没有多少重量，却是一切罪恶的起源。

他狂喝一声：“住手！”

这一声立刻让伊恩和萨鲁停了手，前者仍握着引爆器，萨鲁并没抢到，但在看到狄克手里的莎罗时，他知道已无须再抢。

伊恩死死地盯着狄克，愤怒地号叫：“放开她，不准你的脏手碰她！”

狄克死寂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波澜，唇边浮起嘲讽的笑意，“她是你心爱的女人，为了她，你伤害了我最爱的女人，你认为我会放了她吗？”

伊恩突然慌了，即便莎罗没有气息，没有生命，但对他而言，那也是最重要的人。

“别动她！”他血红了双目，就怕狄克掐在她喉咙上的手会用力。

“把引爆器给他。”狄克指向萨鲁。

伊恩的手颤抖着，却一点没有犹豫，将它扔给萨鲁。明明刚才还像个疯狗一样，想与人同归于尽，现在却摇尾乞怜。他宁愿与莎罗一起死，也忍受不了有人在眼前伤害她。

萨鲁一把接过，将它丢给阿伦身后的雇佣兵，“拆了它！”

伊恩乞求道：“我已经给了，放下她，她经不起你这样粗鲁的对待，你不知道她受过怎样的苦！”

狄克同样血红了双眼，“怎样的苦？！”他悲凉地笑道，“那么我的悠呢……”

伊恩颤抖着跪在地上，乞求狄克放过莎罗，哪怕她只是一具尸体，他也不愿意她受苦。

不知是不是担忧太甚所致，他突然开始痉挛，身体也开始变化，整张脸急速地老化。他低下头，看到自己的手也同样在老化，像枯枝一般。他即刻从身上掏出一个注射器，将里头的液体涓滴不剩地注入体内，很快他不再老化下去，皮肤又充满了弹性。

八老捂着胸，咳嗽得厉害，他看着伊恩不住地摇头。那是能让人保持青春的药物，他也用过，若是用得太多，就会反噬，如毒品一般，一定要隔一段时间用一次，否则身体会加速老化。这种药他在多年前便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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