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力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0:56
|本章字节:11054字
谭连民和杨启才去了财务科,财务检查的人还没有来,财务科的人都在,都在忙自己的事,以往财务科的人都像散仙似的,因为这问题在站务会上,谭连民还专门批评过财务科长,今天一看他们都紧张地准备着各自的账目,与他和书记只是打过招呼,便低下头去,掩埋在一摞摞高高的账本之间。
两人走到财务科长于东的办公桌前,于东忙站了起来,眼睛通红,杨启才明知故问:“你这眼睛怎么了?别是得了红眼病,再给别人传染了。”
旁边的一个会计接上话茬,“啥红眼病,昨天晚上我们的科长一夜没有回家,整理账目熬了一夜。”
于东说:“昨天晚上,财务科的人也都十二点以后才走。”
“昨天晚上我咋没听到你们的动静啊?”谭连民唐突地问了一句,说出口后,觉得后悔,语气中有了明显不信任的成分。
“我们哪能像局长那样,扯着脖子骂人,局长在二楼的训话,我们在四楼可是都听到了。”于东说完后就笑了,全屋的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杨启才说:“这扯不扯,我以为只有我和站长受局长教育呢,谁知你们也跟着一起被局长教育了,你们可要补交学费啊。”
谭连民问起昨天的检查情况,财务科长汇报了有几笔账有出路,说:“看来是凶多吉少。那个祁处长一再挑理说站长书记架子大,连面都没露,是没拿他们当回事。我解释说出了人身伤亡事故,他说处理事故还非得有他们两个人咋的。”
“这个混蛋东西,今天我哪也不去了,就在这儿等着他。”谭连民说着坐在椅子上。
“现在都九点多了,他们人还没有来,老谭,咱俩儿别跟他们较劲了,先到车间走走,出了人身伤亡事故,全站的奖金都泡汤了,辛辛苦苦白干了一顿,职工干部的情绪肯定好不了,现在才到了月中旬,别再出个重大行车大事故,打了全铁路局的天数,咱俩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杨启才说。
谭连民一下子想起来,他一早来车站的目的,就是想下去转一转。他从座椅上站起来,刘义德撞进来,告诉他们:“死者的亲属都来了,要见站长书记。”
谭连民无可奈何地说:“看到没有,想到车间去也不可能了,这些人还说不定要闹到几点钟呢。”
杨启才把昨天晚上与谭连民研究让陈英把安全工作也管起来的意见对刘义德说了,刘义德听了很高兴,他说早上去找那个安全副站长了,可是人家说自己已经被撤了职不想参与,刘义德正愁着没有人来帮忙呢。
几个人说着话,拐了个弯到了团委。陈英正在与客运车间的几个领导研究工作,几个人看到车站领导进来,便都先退了出去。
杨启才将新的工作安排向陈英宣布了一下,陈英的神情显得很不安,“我的工作能力有限,怎能担当起这么多的工作呀。”
谭连民说:“你不必有畏难思想,你尽可能地大胆放手工作,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放弃,何况还有我们这些人帮你顶着呢。”
“小陈呀,你一身兼三职,是咱们车站担当实职最多的了,担子是很重,担子重正好能磨练出你们这样的年轻人一身的好功夫。好好干吧,你可是前途无量啊。”刘义德说。
陈英扭捏了一下,呈现出了年轻女性的羞涩出来,看了一眼谭连民,说:“感谢领导的信任,我一定把工作做好,不辜负领导的厚望。”
陈英眼里有光一闪,谭连民觉得脸上有种灼热感,心也跟着怦然一动。
小会议室里,挤满了死者的家属,大约三十多人,都是农村来的,穿着十分邋遢。谭连民没想到这个调车员会来这么多的亲属,就感到这件事很难缠,但还是硬着头皮与这些人交涉。
调车员的白发苍苍的父母哭诉他们的儿子这个调车员是如何从农村考中专考出来的,全家人还都拿这个城里人当宝贝,家境困难的父母还指望着他给家里一些经济上的救济,哪曾想竟会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哪。
谭连民几个人听着也跟着情不自禁的抹眼泪,从心里说他们的确非常同情死者的家属们,而他们提出的要求却属实无法答应,他们提出的是个天文数字。面对着死者的家属们,几个人费尽了口舌解释,说铁路的抚恤金是有明文规定的,他们也做不了这个主。那些人都是农民,听不懂什么规章制度的,就是认准一个理儿。他们坚持说:“有一个小汽车通过他们村子的道上撞死了他们村的一个小孩,赔偿的就是这个数。”
杨启才说:“那是个人行为,车站是要按照铁路上的规定办的。”
刘义德说:“那是一次就利索了,我们还要为小孩子负担死者的百分之二十五的抚养费,还要调入他的妻子到车站来上班呢。”
陈英一直默默无语,表情异常地严峻。谭连民有些蹊跷,不知陈英在想些什么,他觉得陈英不像似束手无策。
这么一折腾,就到了中午,谭连民一直惦记着财务检查的事,于东过来找过几趟了,告诉他那个处长已经透出风来,至少也要罚个百八十万。谭连民心急如焚,几次想找借口溜出去,可是那些农民有农民的土办法,无论你到哪,他们就有人跟着你去哪,就是上厕所也不例外,搞得他们几个人哭笑不得。
中午这老的少的三十多口人被安排去了食堂吃饭,谭连民他们几个人原以为这下子可以摆脱他们的纠缠了,人家那些人却都拽着他们不放,让他们跟着一起去吃饭,无奈,几个人领队去了食堂。这一队人马在他们导引下,谁见了谁问,以为他们在车上收留来的“盲流”呢,搞得几个人无地自容。
下午又开始了周而复始的讨价还价,谭连民的头都胀大了,听着哭哭咧咧的声音也麻木了,几次开始语言中有些放硬,可是对方却不信你那个邪,老太太索性盘腿一坐,大嘴一咧,“不给钱,你们就还给我儿子,要不我就死到这儿。”
杨启才与刘义德只得上前开始赔不是,陈英却站在一边,静静地观察。这时于东又上来了,说:“祁处长已经说了要站长马上过来,财务检查基本结束,要与站长交换意见。”
谭连民问:“他们是否罚了咱们?”
财务科长说:“肯定要罚,我偷着问了一下他们底下的人,人家偷着告诉我,要罚咱们二百五十万。”
“什么什么?”谭连民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理由罚咱们这么多呀!他是不是拿咱们当二百五了。”
他的声音一大,乱嘈嘈的屋子一下子肃静下来,谭连民也觉得奇怪,环顾全屋的人,都在注视着他的神情。这时,一直很少言语的陈英,走近谭连民,悄悄地说了几句话,谭连民露出了喜色,点了点头,陈英便走了出去。
谭连民对于东说:“你先回去告诉一声祁处长,我一会儿和书记就过去。”
陈英对谭连民说她去找派出所林所长想办法。
陈英去了派出所,可是值班人员说所长陪市刑警支队的人出去喝酒了。陈英焦急地说:“这是什么时间就去喝酒哇?”
派出所的人不认识陈英,并没有把陈英当回事,说:“你们上班有准时间,我们可没有。罪犯做案可是没有一次通知过我们,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坑得我们只能整天守候。这段时间外地来的流窜的盗窃集团,所长几乎没回过家,起早贪黑地蹲守,这不是刚破了案,就去请联合刑警队的人喝酒去了。”
陈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想刚才自己焦急的一句追问,引来人家满腹的怨言,忙赔不是,说:“对不起,我是来找林所长帮我们车站处理那起人身伤亡事故的善后的,你告诉我他在哪家饭店,我去找他。”
那个值班民警看到她身上穿着路服肩上的三道杠,看着她那么年轻,以为陈英不过是个值班站长,说:“你们车站的事,怎么让我们去管?”
“那些死者家属的工作很难做,我跟谭站长商议一下,决定请林所长帮帮忙,我们这也是临时捧佛脚。”
值班民警听陈英说话的口气有些大,笑着说:“林所长可是个大佛脚哇,不过,我想问一下,你是谁。”
“不好意思,刚才忘了自我介绍,我叫陈英。”
民警惊讶地说:“不好意思的应该是我,我这是有眼不识泰山,你就是大名鼎鼎陈站长啊。”
陈英也笑了,“我不是什么陈站长,你愿意叫,就叫我小陈吧。”
“那哪敢呀。”民警说:“这么的吧,我把林所长的手机号给你,你打个电话给他。”
“别介了,还是我专门过去一趟吧。”
“那好,我告诉你在那家酒店,你去找林所长吧。”
陈英在民警的指引下,她乘出租车迅速地赶到那家酒店,一进包厢的门,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整个屋里烟雾弥漫,很难看清人的面孔,听到有人说:“陈英,你跑到我们这里来干嘛?”
陈英寻着声音望过来,很艰难地看到了林所长,便走了过去。
林所长他们是在吃火锅,而且这些警察个个都是大烟鬼,难怪屋里这么大的烟雾。当陈英往里走时,他发现人们的异样,原来屋内的人有好几个人都光着膀子。
林所长忙站起来,迎着陈英,把她拦了出来,“你找到这里来,是不是出了什么案子,有案子打个电话过来,咋还专门跑过来了。”
“林所长,你真是有职业病,我来找你就是因为案子吗,就不能为别的什么事了?”陈英狡黠地说。
“那也一定是大事。”
“是大事,你要跟我马上回车站,帮我们的忙。”
林所长很为难,说“你看看,我这里还有一帮朋友,是我请人家……”
“没事,我进去跟他们说。”陈英还没等林所长表态,自己却大踏走地进到包厢里来了。她走到林所长站的那个位置,端起了林所长的酒杯,那个口杯里有多半杯的白酒,“各位,我叫陈英,是车站的,现在有点急事想请林所长回去帮我们个忙,请大家海涵。为了答谢大家对林所长的帮助,我把林所长的这杯酒喝了,代表他谢谢大家。”
陈英说罢,仰头一饮而尽。
“你们继续吃,该要啥要啥,这儿的账我来结。”
因为陈英穿着路服,大家都感到有些惊诧,还没等大家缓过神来,陈英拉着林所长走了,到了吧台,陈英拿出五百元钱扔在台子上,对服务员说:“他们该要啥,你再给他们上。”
“这儿不用你结账,我们那还有副所长在那里陪着哪。”
陈英拉着林所长上了门口等着的出租车。上了车,陈英才将死者家属的事和对策跟林所长说了一下,林所长笑着说:“这事包在我身上。”
陈英看到林所长被汗浸透的便装,说:“你们这些人也真是的,这么大热的天,还去吃火锅,那屋的空调也没起什么作用。”
“火锅便宜呀,要么这帮酒鬼怎么能打对好呀。”
说着话,出租车到了车站派出所的门口,陈英笑着催促林所长进去换警服。
陈英与穿着警服的车站派出所的所长一同进来。谭连民马上迎了过去。所长满嘴酒气地对着谭连民说:“今天市刑警反扒大队在咱这里抓了一个流窜团伙,人家答谢我们,请我们几个所长过去喝酒,小陈跑过来,拽着我就走,还非让我回所里穿警服。”
陈英说:“所长大人为了离开酒桌,还被人家罚了一大杯白酒呢。”
“这个小陈也挺不含糊,她也抢着抢了一杯白酒,还把账帮人家结了,我们这才脱了身。”
谭连民心里佩服陈英给他出了这个主意。车站的派出所与车站是两个单位,派出所是归铁路公安处管辖,叫派出所长来帮忙不过是临时抱佛脚。谭连民把他拉到一边,跟他说明了这里的情况,让他帮助他和书记脱身。
派出所长来的路上已经知道让他出面的理由,他一拍胸脯,说:“你们放心,看我的。”
谭连民对死者的家属说他有公事,要出去一趟。这么一说,有几个家属过来拽他,派出所长冲那些人眼睛一瞪,高声喝道:“你们还没有王法了!车站这么大,都像你们这种闹法,他们还有别的事干吗。这么着吧,我和刘主席,还有这个女同志陈英留下来,一起解决你们的问题。”
他这么一吓唬,那几个叫嚷的家属,也显得规矩了,谭连民与杨启才趁势走出来。
杨启才说:“谭连民,我看出来了,这个陈英还真有办法,她一直不声不响的,昨就想起来去找派出所长了。”
谭连民说:“陈英也是情急生智吧。我估计她也没有琢磨出什么太好的办法,所以没有吱声,我那一吼,她灵机一动,就想出了找派出所长的主意。所长这小子还真把这帮人给镇住了,你说这小子也胆大,竟敢说与咱们车站的人一起解决他们的事,真敢忽悠。”
黄士炜到了北方铁路局,先去局长办公室见了王志康。王志康召见黄士炜,主要是听取凌水车站人身伤亡事故的报告。
“这是我到北方铁路局以来的第一起致人死亡的安全事故,一定要全局上下吸取事故教训,安全生产,人命关天,必须要大家知道安全生产的重要性。”王志康严肃地说。
“我们分局进行了研究,认为这是车站领导一班人领导不力,安全教育意识淡薄,近一时期以来,凌水车站的问题不少,比如吴彩霞的路风事件,班子吃喝玩乐等违纪行为,这说明凌水车站班子领导层疏忽了政治学习,淡化了思想工作的结果,无视铁路局分局一再强调的各项规章制度的要求,这个事故是问题的集中表现,我以分局及我个人的名义,建议铁路局撤消谭连民和杨启才两人的职务,即使考虑到凌水车站工作的连续性,也要撤一个人的话,我看给谭连民一个撤职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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