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谭连民接起电话。这电话是黄士炜打来的，他告诉谭连民说王志康局长刚才打来电话，他利用休息时间专程赶过来，要到凌水车站搞调研。

谭连民知道那列客车进站时间，一看墙上的挂钟，焦急地说：“黄局长，怎么才来电话呀，这不车快进站了吗，我们还没有准备呢。”

“准备什么呀，这就是王局长的一贯的工作作风，他就怕人家弄虚作假，他是在车上打来的电话。”

“这是突然袭击。”谭连民说。

黄士炜说：“看来我都来不及赶到车站了，还是你到站台上去接一下吧，我随后就到。”

谭连民放下电话，便让陈英马上下去布置安排。陈英在谭连民接电话时，听到了话筒中的对话，她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二话没说，就出去布置去了。随后，谭连民打通了杨启才的手机。杨连民说他正在来车站的路上，他会马上打车过来。

谭连民与陈英两人到站台上去迎接王志康。到了站台，列车已经停稳了，软席车门一开，车长先下了车，然后，打了个敬礼。

从车门上下来的只有王志康局长一个人，他分别与谭连民和陈英握了手。

王志康与陈英握手时，谭连民还在往车门那里张望，王志康注意到了谭连民的神情，便说：“别看了，就我一个人来的，来检查一下你们的工作，不行吗？”

谭连民见王志康猜透了他的心思，忙说：“欢迎局长来凌水车站视察。”

车长跨到他们前面，说：“局长，你对我们乘务工作发现了什么问题，请给予指示。”

王志康手一摆，说：“指示倒没有，只是要好好提高一下你们乘务员的素质。”

车长脸红了，连连说：“我们一定改正，一定改正。”

王志康也没有再理车长，转身向前走去，谭连民陈英尾随过来。

“你说这些乘务员什么素质，我本来上车后，就坐在硬席上，乘务员上车也没有检票，快到凌水站了，他们几个乘务员结伙来查票，我没有给他们拿车票，说按照客规要求，只有车长才有权验票，几个人就围攻我，说我没有车票。”

陈英抿嘴一笑，“有人敢说铁路局长没有车票，这可是太滑稽了。”

“气得我没有了办法，只好把我的工作免票拿了出来，一看，你说他们怎么样了？”

“还不是吓傻了。”谭连民说。

“吓傻了还不算，那小子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满车厢里乱喊。”

“喊什么了？”

“车长，我这儿有一个铁路局长！”王局长模仿着那个乘务员。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王志康说：“这是什么素质，闹得整个车厢里的旅客，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搞得我哭笑不得，微服私访变成了明访，我只好乖乖地被车长押进了软席。”

“这么说，我们应该感谢这位乘务员了。”陈英看到了王志康眼里的疑惑，解释道：“不然，局长来检查我们的工作，我们都还不知道哪。”

王志康很严肃地说：“我就想看一看真实的情况，谭站长说得好，上面领导一下来，就是前呼后拥，大多是在领导到来之前，来了个安排部署，然后全体员工突击式的搞一些形象工程，唬弄领导，这纯粹是形式主义，我也和谭站长一样，最讨厌这些了。”

谭连民受到了夸奖，傻傻地笑了。

王志康一边顺着月台往前走，一边注意观察站内服务的情况，尤其是看到那块共青团先锋岗的牌子还在那里挂着，而却看不到有人拾垃圾，王志康问：“怎么没有看到你们团员志愿者啊？”

看到王志康脸上出现了愠色，陈英不慌不忙地说：“现在我们已经将此项工作作为一项正常的工作考核来要求客运的员工，原来这项志愿活动只是团委临时的补救措施，而现在列入到客运人员的日常工作之后，这就是他们的份内工作，在谁的责任区出现了卫生问题，就要与这个职工的考核联系起来，进行经济上的处罚。”

王志康一边听着汇报，一边注意观察了卫生情况，月台上下果然清洁，他满意地点了点头。谭连民刚才还为陈英捏了一把汗，此时他才插话，说：“王局长可能还不知道吧，现在陈英同志已经不只是团委书记，我们还让她帮助你上次来时出现问题的吴站长管理一些客运工作。”

“我怎么能不知道陈英做这项工作呢，你们车站的事早就反映到我那里去了，我那里的匿名信都成打成摞了。我这次来的目的，其中一项，就是来看一看陈英到底是怎么工作的？”王志康说着，走下了地下通道。

这时黄士炜与分局办公室主任迎了上来，在走出地下通道时，杨启才也匆匆赶到了。王志康并没有到软席候车室，而是直接进入到了候车大厅。

这时，正好一列旅客列车进站，正准备检票，随着广播里的迎宾乐曲开始，一队身穿红色礼仪服，足蹬白色皮靴，腰系白腰带的小型女子仪仗队出现了，她们排着一列纵队，迈着整齐的步伐，走向了各自的检票台。

她们的出现，不只是让准备检票进站的旅客，就连休息的旅客都站了起来，一起朝着检票口的方向眺望，大家不由自主地鼓掌。

这时音乐停止，广播里播放一段十分温馨地话语：“旅客朋友你们好，伴着优美的音乐，我们站务人员就要检票了。感谢你们对铁路的支持，相逢让我们结缘，分别让我们思念，我们衷心祝愿你，旅途一路平安。”

这一切搞得大家惊愕不已。

谭连民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杨启才，他在杨启才的目光中找到了同样的疑惑，他的目光投到陈英脸上来寻找答案，陈英脸色润红，羞怯地低下了头去。

谭连民这才发现检票处的格局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来那些横陈在旅客休息座椅边缘的检票栅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五个如同航空机场的检票通道，那十个礼仪小姐们分别站在通道两边，戴着白手套为旅客检票。谭连民糊涂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变化，他悄悄地问了一下杨启才注意到这里的变化没有。

“不知道，咱们可是有日子没到这个大候车厅了。”杨启才说。

“是呀，我们过来大多也只在软席候车室接送一下领导，什么时候变化的，我也不知道。”谭连民嘴上说着，心里有些不满，这样的事，陈英应该汇报的。

“这一定是陈英偷偷搞的鬼。”杨启才却显得兴高采烈。

田书记早已察觉出谭连民和田小彤的矛盾。每次谭连民过去探望，只是呆一会儿，田小彤就催促谭连民忙自己的事去，而且自打父亲有病后，田小彤带着儿子以照顾老人为名，再也没有回过去住。

他给黄士炜打了个电话，想让黄士炜帮助解决一下田小彤和谭连民之间的矛盾。黄士炜正在候车大厅里，“老书记，你找我有事吗？”

“怎么这么吵，是不是你很忙，我说话方便吗，不然的话，我一会再打过去。”

“没关系，你说吧，老书记。我现正在车站的候车大厅，你姑爷就在我身边。”

“哎呀，我也没什么大事，是个人私事，我都张不开口。”

“老书记，你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我一定会尽力的。”

田书记说明了意图，并说田小彤太任性了。今天要把田小彤和外孙子赶回家去，让黄士炜一定劝谭连民回家。

黄士炜以为会是什么样的大事呢，他爽快地说：“你放心吧，今天晚上我要去市里研究凌水车站建设的方案，正好带着谭连民，借此我做工作，让他回家。”

等旅客检票结束后，王志康带着几个人来到了软席候车室，随后，分局的一些相关要员陆续赶了过来。

“这里的变化，难道连你们都不知道？”王志康把目光投向了谭连民和杨启才。

陈英还未等两人开口，便说：“这都是谭站长和杨书记的安排我这么做的。”

杨启才看到谭连民沉默着，没有说话，他把话接了过来，“过去在进站口围了一圈的铁栅栏，像监狱一样，单口检票，缺乏人文气息，还会造成旅客的拥堵现象。所以我们决定将栅栏拆掉，建成这种检票平台，多口同时检票，加快了旅客进站的速度。”

王志康是何等的聪明，这不是谁能轻易欺骗得了的，他早已经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人家告状说，陈英伙同谭连民将路局的拨款都花在了搞花架子上了，不但轻易地花了这些钱，而且收取了建设方的回扣，私分了公款。”

陈英毕竟年轻，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马上解释说：“这不是诬陷吗，到现在我们的工程款还没有给人家，我们上哪里去吃回扣，上哪里去贪污受贿？”

王志康一见陈英上了当，只是含着一种得意的笑容，转而问刚才汇报的杨启才，“人家还告陈英在分配到车站客运的复转女军人中，选拔了一批最漂亮的，成立了仪仗队，取代了一些老的检票员，说陈英这是哗众取宠，她不注重管理，忽视服务意识，而是想用色相吸引旅客，做虚假文章。杨书记，这些问题也是你们班子研究的吗？”

杨启才张口结舌，他本想打个圆场，没想到却让王志康局长揭了老底。

陈英一看把杨书记搞得很被动，只好诚实地说：“这件事，我还没有来得及向两位领导汇报，我认为成立仪仗队是我职责范围里的事，如果造成什么影响，这都是我的责任，局长，你批评我好了。”

黄士炜也看出王志康的用意，他挖苦谭连民，说：“谭站长，你们这个陈英怎么是兵来将挡，水来土坉，成绩推到了你的身上，责任都帮你担到了她的身上，而你却一言不发呀。”

在对话中一直默不做声的谭连民，只好出来接“着”了，“陈英做的这些事都是她本职工作，各位领导都看到了，仪仗队并非哗众取宠，收到的服务效果，不是能用一般的服务质量来说明的，俗语说：包子不在褶上，可是如果包子褶不好看，谁还愿意咬上第一口哇。”

“你这话说的就是包装，你说现在什么都讲包装，但我们还是不能不讲业务标准哪。”黄士炜插话说。

谭连民听出黄士炜话里夹枪带棒，说：“正是因为提高业务水平，我们才会加强硬件建设，这个检票平台就是现代化的标志，它可以自动检票，这不仅提升了职工的服务质量，同时还减轻了他们的工作强度，这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吗？虽然检票平台建设款没有支付，但是这笔钱就是拿出我们多经的创收资金，也会心甘情愿的，正如杨书记所说，这里面还有人文关怀的意思在里面呢。”

看到谭连民刚才有的一时不快被冲淡了，王志康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说：“你们也不用从什么多经里出这笔钱了，这钱还是由铁路局来拿吧，我就想让你们代好这个头，盘活铁路客运服务这一块死气沉沉的局面。谭站长，你看我已经出了这笔钱，你不会难为陈英吧？”

王志康的话把谭连民那片出现在他心头最后的阴霾吹得烟消云散了。谭连民连忙说：“哪能呢，虽然她事先没有请示领导，来了个先斩后奏，说真的，要是真的请示了我们，我们还不一定能接受。但这个先斩后奏，斩得好，斩得漂亮，斩出了王局长的支持！”

王志康哈哈大笑，说：“看到没有，他自己都说漏了吧。这是陈英擅作主张。”

陈英连忙道歉，“这是我的不对，我以前在技术科时就去过机场看过这套设备，也去厂家考察过，还跟人家搞了个意向，可是跟以前的站长推荐，却遭到了他的拒绝。这回我又去找到那个厂家，人家却不计前嫌，大力支持，并说安装后，让咱们先无偿地使用着，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再还钱。”

杨启才笑了，说：“要么说你还是欠了点火候，人家那叫缓兵之计，过不多久，人家就会打上门来催债，要是拿不出钱来，就会刀兵相见，对簿公堂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把陈英的脸都笑红了。

王志康面对着陈英继续说道：“你们的仪仗队，好，很好！带来了新的气象，为凌水站增添了一道亮丽风景，这种人性化服务，值得提倡。”

陈英面对着黄士炜，说：“还要分局的支持，再拔给我们二十个复转的女兵吧。”

“这个我现在就答应你。”黄士炜没有含糊，说：“人家一提安置复转军人就头痛，尤其是女兵，你们倒好，主动要求要人，这是在帮我的忙啊。”

黄士炜说：“陈英啊，只是你这个动作做得晚了点，凌水车站马上就要重建，这套设备上了以后，还要重新安装。”

王志康觉出这里的意思，说：“没关系，陈英，凌水车站的建设，你必须要参与进来，用新的理念来设计，把凌水站建成一个现代化的车站。”

“王局长，黄局长，这是铁路跨越式发展的需要，我会努力的。”陈英说。

王志康很严肃地面对所有人，说：“有人写信向我反映了凌水车站这么多的问题，今天我就是要特意来看一看，到底是些什么样的问题。结果，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领导干部不能犯官僚主义的错误，只有工作深入，才能实事求是，才能把握方向。凌水车站客运工作，在奉献上佳的服务质量同时，还增加了特色服务，加强了软硬件建设，杨启才提出的人文关怀，这是客运工作前所未有的一个课题，我们一定要把这个大课题做好哇。”王志康局长就这个大课题，顺便提出了铁道部将进行体制改革，“铁路很快就要撤消分局一级机构，由铁路局直接管理站段，这个体制带来五大好处：一是有利于提高运输效率。目前铁路局和分局两级法人在运输组织指挥和经营管理等方面职能重复，限制了运力资源使用效率的提高。撤销分局之后，由铁路局直接管理站段，减少了运力配置的中间层次，有利于优化运输组织，提高管理效能，提高运输效率。二是有利于发挥新技术装备的作用。通过撤销铁路分局，可以打破管理层次多、分局管理跨度小对新技术装备作用的限制，适应不断扩大运输能力的需要。三是有利于减少运营管理成本。四是有利于推进铁路管理体制创新。五是有利于进一步加强安全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