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力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2:23
|本章字节:11418字
在全局运粮会战的电话会议上,铁路局通报了几家关于粮食运输发生的违纪问题,大多都是不备货就登记、不备货不登记就请车的违纪问题,这在日常运输工作中经常发生的问题,在运粮期间加大了处罚力度,分别给予所在站、段领导以相应的处分。
收听电话会议的陈英与李春山窃语,引起做记录的谭连民的注意,他笑着对两人说:“怎么了,你们是在给我的问题量刑吧?”
“段长,都到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开玩笑。”陈英抱怨地说。
谭连民不以为然,说:“我的责任,咱就要承担。”
李春山说:“谭段长,我总觉得你挺冤的,你没有必要为吴彩霞那种人担责任,明眼人谁不明白咋回事呀,她不就是为了逃脱责任,才把一堆的罗难事推给了你。”
“这话不要乱说,我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可不要犯自由主义。”谭连民说。
李春山气咻咻地说:“如果吴彩霞因此吸取教训,能够了解你的良苦用心,你这个处分挨得也值,就怕她得便宜还卖乖。”
电话会议接下来由纪委方副书记宣布了《关于凌水南站麻袋散包事件的巡查监督处理通知书》,在对整个事件的认定责任中,谭连民负主要责任,最后宣布北方铁路局对谭连民给予撤职处分,决定由杨启才主持凌水车务段的全面工作。
王志康通过电话会议重申了运粮的纪律,他说:“这次铁路局对运粮工作中的违纪行为及事件责任的处理,说明铁路局领导的高度重视,对运粮中的违纪单位,特别是凌水车务段领导,在落实路局《十条禁令》工作中不细不实,管理不严,尤其是问题竟发生在段长谭连民包保的凌水南站,他对包保工作检查指导不力及具体工作人员有令不行,有禁不止,违反了路局的有关规定,才酿成了粮食大量散包的事件,直接造成了经济损失。有人认为撤了谭连民的段长很冤,我看就不冤,就此要在全局上下对运粮工作进行进一步的整顿,一定严肃纪律,并要求全局各站段将此通报以记名方式传达到每个干部职工,并组织他们对照查摆,深刻反省,查找不足,引以为戒,坚决防止此类问题的再度发生。”
会议结束后,会议室里的三个人很长时间的沉默。
谭连民站了起来,说:“我的段长工作到此为止了,下面的工作就由杨启才同志负责了。”
陈英眼里盈满了泪水,说:“段长,路局不应该这么处理,我们应该向上级反映。”
李春山说:“杨书记在基层,可能还不知道这个决定,我打电话让他赶快回来,开个党委会,以车务段党委的名义向上反映情况,我听王局长的讲话里,似乎还留有了回旋余地。”
谭连民收拾了桌上的笔记本,说:“服从上级的决定吧。对于这个处分,我就应该正确对待,对于个人得失我无所谓,但因为我个人的责任造成了经济损失,怎么说,我也难逃干系。大家就不要有什么想不通的了,这是我应该受到的处分。”
谭连民向陈英请示,说自己去红太阳车站,一则可以当面向杨启才通报路局这次电话会议精神,二是能够帮助杨启才完成运粮任务,把杨启才替换回来。
陈英想了想,说:“也好。杨书记这时也知道了这个决定了。”
“昨天的电话会议,他没有听到,今天我想他也能够听到这个决定了。”
“我还是认为你应该先给他打个电话,听听他的意见。”
“算了,电话里也说不明白,我到了红太阳站,我们一沟通,什么问题不都解决了?要不怎么说叫做现场办公呢。”
陈英勉强地笑了一下,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
“行了,我已经整装待发了,就等着领导一声号令了。”
陈英惊疑地问:“谁是领导?”
“你是领导哇,我现在可是无官一身轻了。”
陈英嗔怪,说:“一身轻?那你还去什么红太阳站?”
“虽然我不是段长了,但我还是党员,还是干部,没人能剥夺我工作的权利。”
陈英把谭连民送上了去红太阳站的列车上,返回时,常宝学匆匆忙忙地跑上了站台,见到陈英便问:“谭段长,是不是走了?”
陈英一指远去的列车,说:“这不是他刚走嘛。”
常宝学焦急地说:“这扯不扯,刚才田小彤给我打电话,说谭连民的手机没开,她知道谭连民要出门,让我上站台来找他。”
“有什么事吗?”
“田书记犯病了。”
“现在在哪里?”
“说现在在家等120。”
“你赶紧给田小彤打电话,咱们现在就过去。”陈英说着率先跑进了地下道。
田小彤与常宝学乘车来到田书记家里,120的医生正在输氧,准备担架。
“嫂子,你这是准备往哪个医院送。”陈英问。
“还不是去铁路医院。”
“现在铁路医院已经属地移交工作,我看还是去我父亲那个医大附属医院吧,我父亲是这方面专家。”陈英看到田小彤犹豫,又说:“别考虑医药费的问题,现在铁路医院属地化了,全市都是医疗保险单位,各医院都是定点,都可以办理。”
田小彤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120救护车开进了医大的附属医院。在路上,陈英就给父亲打了电话,田书记直接推进了特护的急救病房,陈英父亲把田小彤拦在门外,说:“你放心吧,我会尽力抢求你父亲的。”
常宝学忙着去办理各种相关的手续,抢救室门外,只有陈英陪着田小彤。
田小彤由衷地说了声:“谢谢。”
电话会议时,杨启才在红太阳站指挥运粮,他并没有收听到会议精神。会议后,信息便传入到他的耳朵里。他没有给谭连民打电话,他知道谭连民没有与他沟通情况,一定是想把这个责任承担下来,不给他增加负担。他从吴彩霞的省电视台播出的凌水南站的电视专题片中,觉得吴彩霞从中做了一番文章,只是他没有时间去摸清其中的情况。
杨启才先是打电话找到了方副书记,了解了当时调查的情况。方副书记把谭连民执意要把责任承担下来的想法介绍给了杨启才,这就愈发让杨启才坚信这次事件是由吴彩霞造成的。他马上给王志康打电话,为谭连民说情,认为其中的情况尚未查清,需要他回到单位弄清情况后,再向领导汇报,希望王局长慎重考虑这次处理和对自己的工作安排。他说:“如果是负领导责任的话,书记也应该算上一个,你应该把我也撤了。”
“书记能在报销单据上签字吗?”王志康并不买他的账。
“如果因为在单据上签字就能被撤职的话,那么有十个段长也会被撤光的。我这回负责行政工作,也可能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王志康非常生气,“杨启才,我告诉你,这就是让你们接受教训,真正的把好运粮这道关,不要以为自己手中有那么一点权力,却又不为权力尽义务尽责任,这个权力是组织给的,作为领导干部就应该为党的事业认真负责。什么事情都怕认真二字,如果认真负责,如果有高度的事业心责任感,我就不相信他谭连民会出现这样低级的错误。”
一席话说得杨启才哑口无言,但他还勉强地说:“这一段时间,谭连民也是太疲劳了,难免会有些疏忽。”
“那绝不是他推卸责任的借口。现在谁又不疲劳,谁又不是在运粮一线上,《十条禁令》就是为这场运粮会战人员头上悬上一把剑,要求在运粮中不出现一点闪失,谭连民做到了吗?”王志康说着话,把声调降低了下来,声音也就和缓了起来,“杨书记,我们这么做也是给他谭连民泼点凉水,让他接受一些教训,看看他能不能挺得住。”
杨启才放下电话后,才有些意识到王志康的一片苦心,他是要看看谭连民被撤下来是一个什么样的表现。
田书记的病情基本得到了控制,陈英的父亲对田书记进行了全面的检查。
“陈大夫,您看我父亲的病是不是很严重啊?”田小彤焦急地问。
“通过对你父亲的检查诊断,他的心脏病已经非常严重,心肌梗塞。如果可能的话,在病情好转后,可以做搭桥手术。”陈英的父亲是医科大学的教授,又是临床的主任医师,在这方面是权威。
“什么?心梗?”田小彤睁大了眼睛,因为她知道分局有一个领导,就是得的这个病,没有得到有效的救治,病故了。
“嫂子,你别焦急。”陈英安慰说。
田小彤求助的目光盯着陈教授,哭着恳求道:“陈大夫,救救我父亲吧,求求您了。”
陈英对一脸为难的陈教授说:“爸,您看还有什么治疗办法?”
陈教授说:“你不要太焦急,现在病人需要的是静养,要24小时陪护,不能让他坐起或移动。”
田小彤握住陈教授的手,激动地说:“陈大夫,你不要考虑花钱的问题,我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治好父亲的病。”
陈教授拽着田小彤坐了下来,和蔼地劝说道:“小彤,你放心吧,作为医生,救死扶伤是我的天职,我要对每一个患者负责。何况,你的父亲是老领导,谭连民又是陈英的领导,于公于私,我都会尽力而为的。只是你父亲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够做一些保守治疗。当然了,这也会面临风险的,只能是维持,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父亲已经是这个年龄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田小彤听出陈教授的话再明白不过了,父亲已经处于病危状态。她点了点头,说:“陈大夫,我就听您的。”
陈英陪着田小彤办完了相关的手续。田小彤看到陈英熬红的眼睛,说:“陈英,你还是回去睡一会觉吧。”
“嫂子,没事,晚上这也离不开人,我还是多呆一会儿吧。”
“你看你,单位这个时候事那么多,这么晚了你还陪我,我真过意不去了。”田小彤说着,眼圈又红了起来。
陈英忙说:“明天,我让常宝学找几个人来照顾,24小时离不开人,你一个人不行的。”
“不用,这事,老干部处会安排人来的。”
“要么,我给谭段长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吧。”
田小彤擦了擦眼角的泪,说:“算了,这阵儿够让他烦心的了,刚被撤了段长,父亲又病重了,他哪里承受的起呀。我爸刚才还说不让我告诉谭连民呢,如果他回来,可能会加重父亲的病情。其实,我父亲犯病,就是分局的一个老同志来电话,告诉了他谭连民犯错误被撤职的事,才让他心脏病又犯了。”
“怎么能把这样的事告诉老书记呀。”陈英显得很震惊。
“我父亲对我们一直要求很严,尤其他对谭连民的期待值很高的,这是他选的女婿,他关注着谭连民的发展,他哪里经受得了这样的打击。”田小彤煞有介事的停了下来,隔了一会儿,才说:“过去,对你们的那起传闻,我父亲也听到了,可他从来就没有相信过。”
陈英脸一下子红了起来,说:“还是田书记这样的老领导的水平就是不一样。”
田小彤抓住了陈英的手,说:“陈英,过去是嫂子错怪了你,给你造成那么多负面影响,你不会恨我吧。”
“嫂子,你看你说了什么话呀,这都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制造出的谣言,有误解也是正常的,我怎么能怪罪嫂子呢。”陈英真诚地说。
“那就好,那就好。”田小彤兴奋地摇着陈英地手,说:“你原谅我了,太好了,我不会再上别人的当了。”
谭连民见到杨启才是在红太阳站的运粮现场。
红太阳站是凌水车务段所属的运粮第一大站,它的位置是两个铁路局的分界站,处于北方平原的腹地,自古以来就是个天然的大粮仓。
谭连民到红太阳站已经是半夜时分了,放眼望去,红太阳小镇上已经看不到几许的灯光,家家户户都已经进入到了沉寂的梦乡。而红太阳站的货场却依然是灯火辉煌,货运专用线上跃动着一个个身影。
他登上了停泊在闲置下来的线路上的3个客车厢,他知道这里是作为装卸工临时休息的地方。从初春的寒冷,走进暖烘烘的车厢,谭连民被眼前的景象所感染,那些疲倦的装卸工们有的坐着,有的躺在了地板上,就连行李架上都睡满了人。
这时负责车厢的科室干部看到了谭连民,刚要开口说话,谭连民用手在嘴边比划,示意不要大声,那个干部悄声说:“段长,真是没办法,连个好的睡觉环境都没有,只能将就着让这些人躺一躺,解解乏了。”
谭连民眼睛湿润起来,问:“休息的职工都在这里吗?”
“不,车站办公的那些桌椅板凳上都是人啊。”
谭连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怕那个干部看见,故意扭过身去,掩饰着将泪水从腮边揩去,问道:“杨书记现在哪里?”
“他还在现场指挥装车呢。”
“杨书记身体怎么样了?”
那个干部还没等说话,泪水就先流了下来,说:“杨书记人都脱相了,他一直就在运粮的现场,从他到这里来,几乎没有睡过囫囵觉,经常熬通宵,困得实在不行了就迷糊一觉,只要他一睁眼,就会出现在运粮一线。”
“杨书记身体怎么能扛得住?你们怎么也不劝劝他。”谭连民低吼了一声。
干部委屈地说:“我们怎么没劝他呀,可他哪里听得进去,他说运粮现场就是阵地,人在阵地在。就是他的这种精神感动着这里的所有人,看到杨书记这样,大家没有一个人叫苦的,就连招来的临时工都没有一个临阵脱逃的。”
谭连民按照干部的指引,来到装车现场,可是在那些忙碌的人群中,找到杨启才何等的艰难。因为红太阳站是刚刚合并过来的,职工几乎没有人认识谭连民,他的形象与那些穿着邋遢的装卸人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没有人愿意搭理他。他明白了这个道理,便帮助人家搭把手,再打听杨启才时,特意把自己的身份亮给了人家,那个人的眼睛一亮,一指就在旁边的一个人,说:“努,这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