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都多大岁数了。”陈英的母亲是个中学教师，退休还要得十年。

杨斌被刚才的气氛所感染，心情也显得愉快起来，他来的目的，就是想跟陈英好好谈一下。他看到岳母进屋后，说：“陈英，今天回家吧，咱们俩好好谈一谈。”

陈英还没等说话，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这个电话是客运车间主任打来的，对方告诉他，说李群现在他女朋友家里，并告诉了李群女朋友家庭住址。撂下电话，他对杨斌说：“杨斌，我现在有急事，咱们找时间再谈吧。”

杨斌刚刚建立起来的良好情绪又被拉回到了冰点。

陈英对里屋喊了一声：“妈，我们还有事，出去了，中午不回来吃了。”

陈英怕杨斌留下来，会让母亲知道他们的矛盾，拉着杨斌一起出来。陈英妈追出来时，两人都已经出了大门。

陈英按照地址找到李群女朋友的家里，开门的是李群的女朋友，她问：“你找谁？”

“李群在你这里吗？”

李群的女朋友愣住了，不知这么年轻的女性为什么来找李群，这时李群从里屋探出头来，看到了陈英，非常冷淡地说：“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难道我不能到这里来跟你谈谈吗？”陈英有些顽皮地说。

李群的女朋友显然误解了他们的这种关系，说了一句：“在我家里，我好像是个多余的人了，好，让给你们，我出去好了。”

陈英笑着拦住了她，说：“你别走，我是李群班上的，找他有点事。”

李群也觉得不好意思，跟女朋友介绍说：“这是我们车站新提起来的副站长陈英。”

“唔，你们还有这么年轻的副站长啊。”李群女朋友惊呼出来。

“别听李群瞎说，我只是帮助领导工作。”

李群恶言相讥，“那还谦虚啥呀，领导喜欢就是年轻的嘛。”

陈英却显得很大度，对他的话里的隐晦显得毫不在乎，她招呼正在为她沏茶的李群女朋友，“来，咱们坐在一起，好好谈谈。”

陈英通报了这几天车站的情况，又说到祁处长去车站罚款，她说：“如果车站有了这么大的损失，还能让你得好吗，要是向职工说明，还不恨死你才怪哩。”

“反正我已经被处分了，还能把我怎样？”李群执拗地说。

“李群，你对我有什么意见没有关系，可能你对我有些误解。咱们都是年轻人，谁都想要求进步。我大学毕业后主动要求来车站，也有我的私心，要是在机关里，不经风不见雨的，做一个即让人说不出好，也说不出坏来的那种人还不容易，可是年轻人都是有自己的理想，可就像我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同志，想做到这一步，难处更大了。现在我主管客运工作，我不说假话，我有这个能力，还要进一步发展，真正发挥出我的水平和能力。”

李群一直沉默不语，他的女朋友说：“李群，我看陈站长说得不错。”

“别叫我陈站长，你们就叫我陈姐好了。”陈英说。

谭连民与刘义德在派出所长的导引下，乘坐出租车找了一个较大的饭店，几个人喝了个痛快，派出所长与刘义德喝得十分开心尽兴时，谭连民接到陈英的手机，陈英告诉他找到了李群，说现在就带李群去他的办公室。

谭连民一拍脑袋说：“太好了，你是在哪里把他挖出来的。”

“他还能躲到天边去呀，我是在他女朋友那里抓到他的。”陈英在手机里说。

“真是辛苦你了，你过去吧，马上我就到。”

两个人看着他那样，开他玩笑，说是不是中彩了。

“可不是中彩了，我中了他妈的二百五十万。”谭连民拍拍所长的肩膀，说：“你们俩喝好，刘主席你该怎么花钱就怎么花，只要所长高兴喽，账都算在我身上。”

谭连民到了办公室刚刚坐下来，就听到办公室的门响了几声，随着他喊声请进，陈英领着李群进来了。

陈英满头是汗，对着谭连民赧然一笑，说：“这是李群。”

“不用你介绍了，我在咱们车站的浴池里就认识了他，他的那些蛊惑人心的话语，仍然时时刺激着我。”谭连民讥讽地说。

“站长，你不会是因为浴池那些话才找我来的吧。”李群满不在乎。

陈英背着李群向谭连民做了一个沉着的暗示，说：“李群，你别这么说话，站长找你来是为了解决一些重要的问题。”

谭连民明白陈英的意思，也想对李群态度好些，可是一想到因为他祸起萧墙，气就不打一处来，但也只能强压着怒火。

李群并没听出陈英从中调解气氛，他脖子一梗，说：“我现在是下岗职工，我告诉车间的领导在我出勤表上填明是下岗的，别再出现我犯的错误，不信你们去查。”

陈英忙出面打了个圆场，“行了，先别说你的错误了。我们找你来，你应该知道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你姨夫来查账的事，想通过你帮着办一些事。”

“人家那是例行公事，财务上的事都是保密的，来之前，我姨夫说还让我避闲哪。你们不会认为是我让他们来的吧？那我不成了局长了？我又何必受你们的这份窝囊气呀。”李群阴阳怪气地说。

“我告诉你李群，你姨夫不仁，我也不义，如果你姨夫罚了咱们车站，我认可这个站长不干了，我也要把你开除出去。”谭连民有些冲动。

“你没有理由开除我。”

“我就是为了你姨夫罚我们的事，我可以向全站职工解释开除你的理由，就说你姨夫因为他的外甥受处分，罚了车站二百六十万元钱。”

“什么？二百六十万？”李群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嘴里嗫嚅着，“我哪知道我姨夫罚这么多呀。”

陈英顺水推舟，说：“李群哪，你也不想想，如果罚了这么多的钱，咱们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工资缺口那么大，只好靠减员解决工资缺口，如果交了这二百六十万，咱们一年的奖金也就泡汤了，全站上千的职工，要是知道这事是你姨夫罚的，还不恨死你，你还能在车站呆得下去吗？”

“他还想呆下去？就是想呆也不能让他再呆下去了，他私自为别人记出勤的问题，就可以开除他。”

“调整工作和经济上受处罚不算是行政处分，咱们还可以重新研究对他的处理意见。”

谭连民与陈英一唱一和，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软硬兼施地密切配合。

“其实，记工的事是我的错，这我知道，我与班上的那个同志合伙做了一笔买卖，他说去省城一两天就回来，结果一去就是十天，买卖做成了，我得了一笔钱。我想我们班组的工作也没耽误，没有人会追究这件事的。这事吴站长也是知道的。”李群说话声调也压了下来。

“这事吴站长知道不知道都不重要，李群，书记和站长也跟我说过这件事，在你的处理问题上，他们可是手下留了情的。”陈英说。

谭连民清楚陈英的用意，接过陈英的话茬，说：“我对你说实话，你这个事班子会对你的处理意见就是要开除你，就是因为你姨夫找人说过情，我才考虑对你在经济和工作上惩罚一下，你知道这里有多大的阻力，现在群众对这处理的反映有多大你知道吗？”

“现在这形势下大家巴不得有你这样的被开除的，还能节省一个工资缺口，你呀，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陈英讲话时绘声绘色，入情入理，很容易让人觉出他们的难处。

李群的情绪发生了变化，他低下头，说：“其实，还不是吴站长找到我，她说这都是谭站长为了提拔陈英才会借题发挥，因为这件事牵涉到了她，说我是她的人，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才想要处分我。我想自己不过是给别人多记了几天的工，又没有耽误生产任务，最大也就是让我从兜里掏出钱补上不就完了。给我这么重的处分，不是报复又是什么？”

陈英用眼神与谭连民交流了一下，说：“你咋还不明白呀，那是简单的劳动纪律问题吗？你还不知道铁路整个经济形势？今后甭说你犯错误，就是不犯错误，稍差一点，都要下岗回家。你在经济上是有了一定的损失，工作也调整下来，但是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要是表现好，我们还会有机会调整你的工作呀。”

谭连民听着陈英循循善诱的劝导，心里直想笑，他在心里说，陈英这个小丫头片子鬼精鬼精的，不愧是个青年团干部，做起青年人的政治思想工作来，还真有一套办法。谭连民呼应陈英的话题，说：“只要你好好干，让我有理由替你说话，过了个年八的，人们的反映小一点，我会调整你的工作。”

李群听了，有些感激涕零了，便大包大揽说：“站长，你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了，我一定会竭心尽力的。我也是车站的一名职工啊，这也是我份内的工作。”

“那好，我们信任你，你把这两天出人身事故的事也对你姨夫讲一下，明天，我们无论如何，也会抽出时间去接待你姨夫他们。”谭连民上前握住李群的手，说：“李群，我先代表全站的职工谢谢你了。”

李群眼睛都湿润了，说：“我现在就去找我姨夫。”

只有两个人在屋里时，谭连民真诚地对陈英说：“谢谢了，这事要是能够摆平，你应该是又立一功。”

“又立一功？我还有别的功劳吗？”

“还有就是调车员家属的事呀。”

谭连民正要说感谢陈英处理死者家属工作得力时，忽又停下了话题。

铁路局对凌水车站人身伤亡事故的处理批复下来了，谭连民和杨启才到了黄局长的办公室，两人一进屋，看到分局安监室主任也在场，忐忑不安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黄士炜佯装不悦地说：“你们俩倒是不客气呀，进来就坐下来了，你们是不是怕受了处分，被撤了职，站不住哇。”

谭连民与杨启才两人的目光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下，他们的意思都认为难逃此次劫难了，他们知道一段时间以来黄士炜对他们是个什么样的态度，谭连民说：“撤我们的职，黄局长你舍得我们这两个基层的干部吗？”

黄士炜笑着说：“小谭，就你机灵，知道我没撤你们的职，才会这么说。”

几人都笑了。

安监室的主任拿起一张纸，说：“经过慎重地研究，铁路局及分局做出下列决定，安全副站长受到撤职处分，分局要扣发你们整个车站的三个月的安全奖金，对你们给予记过处分。”

杨启才一听没有撤他们的职务，马上说：“要是人能活着，甭说扣发我们的奖金，就是扣掉我们的所有的工资，我们也心甘情愿哪。”

“这个处分主要考虑到凌水车站是铁路局指定的改革试点单位，我们不想打乱铁路局的大部署，不然你们两个人就是再长两颗脑袋，也不够我们撤职的，现在只是让安全副站长替你们顶了罪。”黄士炜的话题又引深了一步，借题发挥，提出了车站近期发生的事，说：“你们嫖娼虽然没有，但是你们找小姐的事和吃公款的事还是有的吧，你们不要以铁路改革你们作为试点单位为借口，铁路不同于其它的大型国有企业，什么石油煤炭企业，他们的改革不过是在一定范围内造成影响，属地域性的，而铁路作为大动脉，它的改革牵动国家经济的整个神经，它的改革有着自身的特点，这里有历史遗留的问题，但也是经验，全世界的铁路管理体制都差不多，铁路的发展离不开大形势，改革急不得，要一步一步地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中央也一再讲，稳定是大局，你们要慎重，要考虑到全分局的利益，拿出具有全局观念的改革方案，不要搞不切合实际的花架子，弄得人心不稳，安全形势也跟着受影响。”

在座的所有人都听出黄士炜的弦外之音。

黄士炜年龄较大，已经接近于退休年龄，他很想稳稳当当到退休，他从心里不赞赏王志康的“冒进”式的改革，凌水车站是王志康局长指定的改革试点单位，正是因为王志康对凌水车站的重视，他对谭连民和杨启才两个人也显得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