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锦毛鼠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01
|本章字节:16184字
第三十九章不吃辣的男人
星期天,我们来到水族馆。由于罗成没有参与,姨妈不停地问我出了什么事,我哄她,说罗成有别的事,来不了。姨妈不相信,她一看我的眼睛就知道,是我没有通知罗成。
我哭笑不得。为什么一定要通知罗成?那天早晨在车里发生的事,使他的保镖身份已经不单纯了,我需要一段时间的冷处理,考虑下一步的发展趋势。
如果一个保镖怀着“劫财又劫色”的目的,我怎么能够放心。
其实我是一个缺乏计划的女人,很少为了某件事,进行缜密的规划。我只听从内心的指引,我相信王母娘娘手中的扑克牌,她发的每张牌都有道理,除了接受,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
内心的指引,会让我回到普通的生活中,回到正常的感情里。
今天阳光很好,吴雪菲和我戴着墨镜,都穿着酷酷的风衣,姨妈走在我们中间,我们一人一边搀着她。
姨妈由衷地感慨:“看到你们,就好像回到了当年,我和小芹号称‘西关无敌姊妹花’,我们一人一支拖把,横行乡里……”
我和雪菲笑得不行,大步朝前走着。行人纷纷侧目,姨妈非常得意,因为在广大人民群众的眼睛里,我们就像三个姐妹一样。
我们先去了海龟馆,与大海龟倾心交谈,我们又去鲨鱼厅,与凶残可爱的虎鲨合影留念。转了一会儿,姨妈去外面买东西,我和雪菲继续观察那条鲨鱼。
雪菲对鲨鱼的牙齿印象深刻,看了又看。
“怎么,被它迷住了?”我问。
我们盯着鲨鱼的眼睛,那是一双朦胧邪恶的小眼睛,散发着幽幽的冷光。它也盯着我们,突然让我想到了程辉。
“雪菲姐,从一个人的眼睛上,是不是真能看到内心世界?”我又问。
“完全可以的。”雪菲低声说,“你看它的眼睛——恐惧和残忍混合的光芒,它在等待机会。”
“啊?什么机会?”我不禁一颤。
“命运使它困在这里,鲨鱼感到恐惧,但它告诉自己,它会离开这里。”
“强迫妄想症啊。”
“这是鲨鱼的幻想。”雪菲说,“我在法国遇到过一个病人,他很有钱,塞纳河畔有五幢别墅,但他无论睡在哪里,晚上都会做同样的梦:和妻子出游的时候,他从船上掉进了大海。海水是冰凉的琥珀色,他挣扎扭动,四周出现一群鲨鱼。鲨鱼默默盯着他,露出牙齿,尖利的像剃须刀片,牙齿中间夹着——”雪菲欲言又止。
“夹着什么?”我正听到紧张处,突然掐掉不播,心里很不爽。
“算了,再说下去就变成恐怖片了。”雪菲温柔地笑了笑。很难想象,这样文静娴雅的女子,每天要面对的,却是一个个心理异常的人,还要耐心倾听他们的故事,深入他们的内心,用最温暖的语言抚慰他们、帮助他们。
如果是我,我十五秒钟就崩溃了。
“雪菲姐,你听到那么多故事,如何平衡自己的心态?”我担忧地问。
“刚开始也经过了一段适应期,很痛苦。病人的哀伤、恐惧、愤怒,都有强烈的力量,使我不由自主产生共鸣。但是一个心理工作者,是不能被病人融化的。还好,导师教育我们,用一套标准的行为模式解决了自己的问题。”雪菲看着我,“其实来咨询的人,大多数并不是心理扭曲的患者。在欧美国家,看心理医生是普通的事,就像我们感冒一样。人们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无法排遣,就去找心理医生。心理医生的普及率很高,像我们日常聊天一样,随时解决困惑。”
“心理医生就相当于神父、闺密、好朋友一样。”
“嗯,就是这样子的。”
“那样真好,每个人都坦诚交谈,解决问题。”我憧憬地说。
雪菲迟疑一下,说道:“其实joh
y也是这样,他很正常,事业有成就。只是生活中常会遇到烦恼。每当他情绪不稳定,就给我打电话。他的暴躁是由于家庭原因,他母亲和父亲感情不好,他与父亲生活在一起,由于亲情的缺失,内心留下了阴影。”
“现代社会,每个人多多少少都有心理方面的困扰。”我说。
雪菲点了点头:“是这样的。我这次回国,就是要系统地做一做这方面的研究,开办诊所的目的,也是直接与人群接触,取得第一手资料。”
“我一定全力支持你,雪菲姐,你放心!”我搂着她的肩膀。
“那太好了,咱们共同努力,加油!”
“加油!”
“加什么油?”姨妈出现在身旁,“趁我不在,你们又商量什么计策呢?”
姨妈提着一大袋吃的喝的,我的眼睛都绿了:“姨妈,你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你怎么知道我好饿好饿?”
“我早就看出来,你眼睛里冒着绿光。”姨妈抓出矿泉水,发给我们。
我们三个笑闹着,朝休息室走去。走了几步,我回头看了看那条鲨鱼。
刚才我们说的话,它能听懂吗?
据说鲨鱼的智商很高,只是因为它们离我们的生活太远,我们没有很强烈的感觉。但它那朦胧狡诈的目光,似乎说明了什么。它在等待机会。
鲨鱼静静回望我,我们隔着巨形玻璃柜,对视了一会儿。然后它摆动尾巴,缓缓地游开了,水流在它的推动下扭曲着,逐渐恢复了正常。
休息厅散坐着一些游客。两个小孩在窗前玩耍,阳光投在他们身上,笼罩一层光雾,真像两个小天使。
姨妈打开食品袋,我们正要大吃。姨妈忽然说道:“辣椒,给罗成打个电话,让他来吧。”
我的头皮一阵发麻:“姨妈,能不能饶我一会儿?”
“从现在,到结婚前这段时间,是最关键的路程。”
“谁说要结婚啊?”我大惊失色。
“不许游戏感情。”姨妈严肃地指正我,“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把煮熟的鸭子弄飞了。”
我发出一阵大笑。
“哎?这傻丫头,你笑什么?”姨妈望着我。
“煮熟的鸭子……哈哈哈……鸭子不如煮不熟……嘎嘎嘎……”我笑得快岔气了。
“哎?这丫头疯了。小菲,给她治治病。”姨妈看了看雪菲。
我笑得肚子痛,趴在桌上。那两个玩耍的小孩也被惊动了,好奇地打量我,然后捂着嘴,也笑了起来。我的笑声感染了现场的每个人。
“疯了,彻底疯了。”姨妈摸了摸我的额头,又试了试自己的,“没发烧啊。”
雪菲知道我笑什么,绷住没笑,帮着姨妈劝我:“好了,辣椒,别笑晕过去了。”
我好不容易止住笑声,这时候,手机“嘀”地响一声,来短信了。
我哆嗦着拿出手机。
发讯人:大妖怪。
我看了看姨妈,姨妈也正眼巴巴瞅着我。“是不是罗成啊?”姨妈胸有成竹的样子。
“不是。”我说。
“不是?哼哼,我一看你的眼神就知道,又想哄老革命。”姨妈得意地靠在椅背上,“给他回短信,让他过来,就在水族馆的鲨鱼休息厅。”
我打开短信,屏幕上显示一句话:你在哪儿?中午请你吃饭。
靠!又是吃吃喝喝,太腐败了吧?恋爱不是请客吃饭。
姨妈看我发呆,急得不行:“快让他来嘛,鲨鱼休息厅,不见不散。”
我还在发呆。
“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肉头?这哪像我们家的女人?你不说我说!”姨妈恨不得包办婚姻、指腹为婚。
雪菲推开姨妈的手:“妈,就别添乱了。”
“我添什么乱?我是红袖添香。”姨妈瞪着我,“辣椒,当机立断,速战速决,斩立决,杀无赦,别忘了咱家的传统美德!”
“他要请我吃饭。”我苦巴巴地说。
“好事哇,大家都去,噢,这附近有家饭店不错,湘菜相当好。”
“姨妈,你确定?”
“这是死命令,让他立刻出现!”姨妈挥着大手,十分英姿飒爽。
“妈,咱俩去干什么啊?让辣椒去就行了。”雪菲提醒道。
“现在是关键时刻,辣椒需要亲人的支持,你看她现在,越来越肉头,我真是愁死了。”姨妈转脸面向我,“辣椒,快意恩仇,你忘了吗?”
“吃,吃死他!”我一咬牙。
“这就对了呗。不过不是‘吃死’,是‘吃定’。一字之差,千万别乱讲哦。”姨妈终于完成一桩心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我们正在热烈的讨论,罗成的第二条短信来了:怎么不回复?又不方便吗?中午在哪里吃饭?
足足三个问号,靠,唬谁啊?!
我立即回复:来水族馆东边二百米的“天天红湘菜馆”。
我把手机放进口袋。
“发了?”姨妈问。
“发了。”我镇定地说。
“让他带白金卡了吗?”
我白眼一翻。
“这是关键问题,吃完饭要去血拼的。”姨妈认真地说。
“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雪菲小声咕哝。
“怎么?”姨妈大义凛然地看着雪菲,“血拼,人生大事,女人都喜欢的,你不喜欢吗?”
“喜欢。”雪菲咬着嘴唇,偷偷笑着,低下头。
“这就对了嘛,三人意见高度统一,只等白金卡。”姨妈思忖着,“正好家里的马桶要换个新的了。”
我和雪菲当场昏厥。
一个小时后,我们已经坐在了“天天红湘菜馆”。
罗成见到姨妈很高兴,鞠躬、问候,礼貌很是周全,姨妈非常满意。
接着就开吃了。
这家店的红烧肉很好,肉滑而不腻,香辣鲜润,深得湘菜正宗真传。
我忽然想起来,罗成不吃辣的,心里有点愧疚。我居然把这事儿忘了。有了愧疚,嚣张气焰减了不少,偷眼看他,他倒是神情自若,吃着米饭。
“小罗,你怎么不吃菜啊?”姨妈敏锐地发现问题。
“我在吃的。”罗成微笑着,夹起一块干笋放进嘴里,在齿间磨了磨,急忙用饭碗挡住了。
他的脸已经开始发红了,好像喝了酒。
湘菜最重要的是辣椒,即使一个本是清淡的菜式或汤品,也能吃出辣味,直到把人辣得咝咝喘气,或者火冒三丈。
“吃这个啊,这是著名的麻辣子鸡。”姨妈夹起一筷子,扔到罗成碗里。
我的脑袋比罗成还痛。我看看他,他夹着那块肉,翻来覆去研究着。
姨妈以为罗成对湘菜感兴趣,便热情地介绍起来:“湖南人嗜辣,这话一点不假,不过这家店的厨师掌握得很好,你尝这些菜,虽然辣,却是盖味而不抢味,没有喧宾夺主,只是在辣的驱动下,恰到好处地调和了百香百味。辣,就辣得有轻有重、有浓有淡,仿佛国画中的墨分五彩。”
“啊,是啊。”罗成用牙尖啃了啃鸡肉。我能感觉到,血液里的辣椒素,正从他的舌头蹿到脑门,直接涌到了脖子后面。
“还有这些,著名的腊味合蒸、走油豆豉扣肉,你都尝尝,”姨妈自顾自地说,“男人不吃辣怎么行?男人不吃辣,就没有热情,没有气度,没有安全感,不能把握自己的生活和事业!”
我脑袋直发晕。至于吗?辣味上升到了人生观和世界观的大境界!
姨妈看了看我:“你瞧,我们家辣椒就特别喜欢吃辣,吃辣的女孩刚柔并济,能打能杀——噢,不对,是能吃能干——噢,也不对,是什么啊?辣椒,你说。”
我放下碗:“姨妈,少说两句吧,你又醉了。”
姨妈笑起来:“那倒是,吃辣椒也能醉的。”她又抬脸看着罗成,“小罗,你喜欢辣椒吗?”
这是一个双关语,意义十分深刻。我紧张起来。雪菲推了推姨妈的胳膊,姨妈毫不知觉,依然望着罗成:“小罗,你喜欢辣椒吗?”
“喜欢。”罗成说。
“那好,那就多吃啊。”姨妈又将一块豆豉扣肉甩进罗成的碗里。
罗成咬了咬牙,把那块肉放进嘴里,大嚼起来。
我忽然心痛起来,看他辣出了眼泪,我自己也受不了。他使劲嚼着,辣油滴到嘴角,他的嘴唇哆嗦起来,将那块肉咽了下去。我能想象到,那种刺激的感觉,通过他的食道,一直涌进胃里,沿途经过的内脏,像火警一样发出尖叫。
接着他全身哆嗦起来。我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对辣椒这么敏感。
“小罗,喜欢不喜欢?”姨妈笑眯眯地问。
“喜欢……喜欢……”罗成的眼泪流下来,淌到嘴角。
“你怎么哭了?”姨妈惊讶地说。
罗成不敢说辣,竭尽全力掩饰着:“我没哭……我只是,眼里进了东西。”
姨妈仔细打量罗成,然后说道:“还真是啊,眼里好大一根猪尾巴啊。”
我再也无法承受,一把抓住罗成的手,带他跑出了包厢,一直冲进洗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