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Ray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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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云信定情
信心口一堵,仿佛沙漏的开关已启开,流沙坠地,无止尽的沦陷,手缓缓地扳过卓云的肩,他低声在他的耳侧说:“我不走,不离开你”
柳丹青也下意识地站起来,目光探寻地望着卓云。
卓云端起桌上的酒,一杯饮尽,叹声道:“让他走,魔影已经被另一个人缠住了,你武功虽高,却敌不过药谷前来接应的丸岛双煞。”
柳丹青愣了愣,“另一个人?”
卓云无奈地从窗口向下望出去,那人的面具已经在纠缠中打落,黑发玉颜,千古风华,映得万里长街顿失颜色。
信还真是……任性啊,他的少主又没死,那么拼命干嘛?卓云在心底拼命腹诽。
魔影未得到卓云的指示,也不知该不该下杀手,而信也非泛泛之辈,眨眼之间,又已过了近百招。
信的发束已经散乱,因为真气激荡而肆意飞扬着,不显狼狈,却更似非尘世中人。
卓云正为那个突来的客人头疼着,抬眼才发现,风随溪早已不知所踪。
不过并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他三年之内只有原来功力的五成不到,想要像以前那样隐匿行迹,却也是万万办不到了。
还是想想怎么逗逗信吧,要一次性将以前吃的亏全部捞回本……卓云正暗自计量着,却不防自己此时的笑颜,让一旁的柳丹青怔怔地呆在原地。
那种还是看到玩具般狡黠又极带占有欲的笑容,实在让人……毛骨悚然。
信与魔影又过了不知几百招,魔影渐渐不耐,已收了最先的怠慢之意,全力施为,又过了几招,信本来功力不敌,又加上十几日的担忧劳累,现在已经处于下风。
眼见着他被魔影纠缠得没有一丝喘息机会,卓云终于大发慈悲地开口道:“魔影,让他上来吧。”
魔影倏然停住已经拍向信胸口的手掌,那双平平无奇的眼睛,寒芒顿闪。
信不去管他,转身大步地往楼上走来。
“丹青下去吧,你放心,他不会把我怎么样。”卓云又回头吩咐了一声柳丹青,然后站起来,笑吟吟地望着迎面走来的信。
“为什么要这么做?”信的声音,带着沉沉的重,和浓浓的杀机。
“为什么不能这么做?”卓云还是一脸的笑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
信怔了怔:他确实没有理由不做,他们之间,本来就是敌对关系,对待敌人,本来就不用多正大光明。
“反正我做都做了,你又想怎样?”卓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近乎无赖地望着他。
“杀你。”信冷了脸,冷了声道:“我警告过你,不要伤害少主。”
“你杀吧,反正我没有武功”卓云索性不再管他,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拿起桌上的杯子道:“我无力反抗,你动手吧。”
信握剑的手紧了紧,指节都已捏得发白,却始终,没有抬起来。
“舍不得啊?”卓云回头,促狭地笑问。
信眸中冷芒一闪,剑刃萧萧,似费了极大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的怒气,“你可以让魔影来保护你,我要正大光明的打倒他,然后再杀你。”
卓云撇撇嘴,不客气地说:“不要说你,就连风随溪都没有自信赢得了魔影,你何必自找苦吃,不就是想公平一点吗?那我们不比武,比另外一样东西,若我输了,我就任你所为,相反,若你输了,你就任我所为,怎样?”
“比什么?”信耐着性子问,目光里尽是狐疑。
万一卓云说比什么琴棋书画,经史典籍,那他一定会二话不说,翻脸!
“比喝酒。”卓云举起手中的玉杯,淡淡地说。
信一愣,然后沉下脸道:“你的酒量,也敢跟人比吗?”
他们在一起喝过酒,甚至见过她两次醉容,第一次,她为他捞月,却掀开了他的面具,第二次,他为她心疼,偷吻了她。
这个人不仅没酒量,也没什么酒品,当然,信也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你答应吗?”卓云不怕死地反问道。
“既是你自愿,我有何不可。”信绝美的脸上滑过一丝戏谑,方才沉若煞神的神情也略略松懈了些。
即使面前这个人说不出的可恶,但是,怀念她的醉容。
那么脆弱无助,却又那么倔强骄傲。
卓云唇角一勾,狐狸般的笑颜再次从眉梢眼角逸出来,眼波潋滟,似融化了最美丽的星空。
信看得有点失神,随即恼怒地转过脸,“酒呢?”
他必须,杀了卓云,因为卓云不是他的敌人,而是少主的敌人!
他没有宽恕她的资格。
“拿酒来,百年竹叶青。”卓云拍拍手,自有一位店小二抱着两大坛未开封的酒走了上来,到了桌前,那小二放下酒坛,兴致勃勃的介绍道:“公子真是好眼力,这百年竹叶青正是我们店的镇店之宝,俗称一碗醉,就是说无论酒量多好的人,只要一碗就能醉,不知公子……”
“全部留下吧。”卓云挥挥手笑道,“至于银子……”
“公子既是柳公子的客人,还谈什么银子,只是公子少喝点,这酒后劲很大。”小二又啰嗦地交代了一句,这才退了下去。
卓云抬眸,近乎挑衅地望着信问:“怎样?一人一坛,敢不敢?”
“只怕你不行。”信说着,便身后拍开了酒坛的泥封,一股馥郁馨香的醇酒味顿时弥漫了酒楼的每个角落,连下面经过的人也不由自主向这边望了过来。
“果然是好酒,这样的酒丹青也不知道给我一点,还藏在店里,哎,回去得好好教训他一顿。”卓云一边没头没脑地感叹道,一边为自己倒上了一满碗。
信也二话不说,满上一碗,然后仰头喝尽。
入口极致辛辣,直窜到喉间肺腑,然后马上就有甘甜之味从舌底逸出,颊齿生香,确是好酒。
再看卓云,那人一喝酒便红了脸,朦了眼,一碗未尽,已经是憨态十足。
“认输了?……”信的一句话还未说完,卓云又为自己满上一杯,很豪气地一口饮尽。
信愣了愣,只得又喝了一碗。
卓云的脸愈加的红,眼波是江南雨后的湖,氤氲含情,明明似醉了,偏偏又能一碗接一碗喝干,连换气都不用。
信有点上当受骗的感觉。
可是情势如此,他只能陪着喝干,心中已觉不妥。
如果这样都还没醉,那以前醉后失态的事情,包括第一次吻她的时候……信郁闷得半死,几乎不用卓云催,喝得比他还快。
两坛喝尽,小二又极肉痛地抱来两坛,偷眼瞟了一下这两个酒量惊人的男子,脚就似钉住了一般,再也动不了分毫。
卓云自不必说,面若桃花,眼若秋水,妩媚至极,连信也终于染上了红晕,寒星一般脱俗的眼眸,也隐隐带了醉意,他本是绝美之人,却极冷极不真切,一分醉意,恰恰添了那一丝丝不多不少的凡尘之气,反而有种莫名的魅,如初嫡世俗的神子,九分思仙,一分思凡。
见那小二久久不肯退下,卓云斜眼瞟来,风情慵懒,声音却寒冷如九州之冰:“还准备看多久?”
那小二打了个寒战,连忙转身往楼下走去,到了楼梯口处,又忍不住回首重新看了一眼信。
卓云不悦地扫过旁人惊艳的眼神,突然将身子往前一倾,众目睽睽下,吻住信微启的唇,然后在信愕然地注视下若无其事地移开,“这个人是我的,你们再看,就把眼睛留下来。”
酒楼其它人立刻将头转过去,不再贪图美色。
信恍惚了片刻,随即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卓云你……”
那句话还没说完,头却突然晕眩起来,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几重,连卓云欠揍的笑容,也莫名的模糊起来。
他的身子晃了晃,然后跌回了座位上。
“你明明是风信子的首领,明明最擅长阴诡之事,为什么就是对我这么放心呢?”卓云站起来,望着已经醉倒在桌上的信,微微一笑,“我从五岁后,就从未醉过了。”
说完,她随口吩咐了一声,“把他带回魔宗,他不是很想知道魔宗的深浅吧,这一次,让他如愿,”说完,他又俯下身,深深地凝视着信美若天神的脸,伸手将搭在他脸上的散发拂开去:“你既然已经溺水,那就不要出去了。”
“宗主”魔影已经走了进来,忧心地望了一眼信,“真的要将他带回魔宗?”
“我的命令还要说第二遍吗?”卓云冷淡而平静地质问了一句。
魔影立刻垂下头,“不敢。”
“走吧。”卓云漫步往楼下走去,经过柳丹青身边时,她又瘪嘴道:“丹青,以后有好酒不能私藏啊。”
柳丹青也斜着他,没好气地说:“主上喝酒跟喝水一样,这样的极品献给主上,不是暴殄天物吗?”
卓云点点头,极赞同地说,“也是。”
然后又回首,望了一眼被算计的信,浅浅一笑。
阴山山巅。
自十几年前魔宗被武林各派联手逼出中原之地后,魔宗的主要精英都聚集在阴山总部,这个人烟罕至的阴山绝顶。
这里固然没有药谷那样的天然瘴气,但是从山腰到山顶这段路上,却五步一哨,六步一阵,若想安然的从山腰闯到山顶那座巍峨的殿宇,天下之大,恐怕无一人能办到。
殿宇以黑色为主色调,中间一座高耸入云的主殿,众偏厅则按八卦阵型分散周围,辅以山顶的奇石嶙峋,依着山势,这殿宇本身就是一个绝好的阵型。
也因为这天崖之险,千百年来,魔宗每每受到灭门之祸时,都能保存最精要的实力,等着重新崛起的机会。
卓云好整以暇地坐在床榻边,一眼不眨地望着熟睡中的信,信的呼吸始终均匀,似乎一时半会醒不了。
她终于站起身往外走去,顺手合上门。
等卓云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信的眼睛突然睁开,美玉般的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醉意,无比清明。
一个跃身,他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很镇定地扫过周围的环境:这大概是卓云本人的寝室,装饰得极为雅致,屏风,书架,笔墨,瑶琴,无一例外的显示着主人自身的修养与学识。
信来不及逐个去分析,只是快速地在房里的所有角落寻找着悱恻解药的蛛丝马迹,当然,还有天香豆蔻。
刚刚搜到书架上,门被推开,卓云抱着手臂站在门口,中指与食指见则夹着一个白玉小瓶,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想找悱恻的解药还是天香豆蔻?”
他的身后,还站着几个武功显然不弱的护卫,个个严阵以待。
“都要。”信沉着的回答,目光已经锁在了他的手上。
“解药在这里,你若是有本事,就来拿吧。”卓云说完,手指一松,瓷瓶往下砸去。
卓云显然低估了信的实力,在瓷瓶即将落地的一瞬,几柄银色的短刀已经从信的袖口射了出去,每一刀,都射向那几名侍卫的咽喉之处,卓云方错愕之时,信已将床上的被褥踢出,刚好垫在瓷瓶之下,身子则陡然拔高,手掌拍出,直指卓云的胸口。
这样一气呵成的杀招,即使是江湖成名的老手也躲之不及,更何况是卓云这样一个全然不会武功的人。
只是在掌心即将对上她的时候,信不知怎么犹疑了一下,拼着内伤,硬生生地收回了五成力道。
然而剩下的五成也足够让卓云往后连退几步,吐出一口血来。
交睫间,信已绕到了卓云身后,一手扶住他的背,另一只手握着把袖刀,抵在卓云的颈边。
卓云缓过神,很从容地擦去唇边的血迹,苦笑道:“我还是失算了一回。”
“你猜到我装醉,所以在这屋里点上了迷香,却不知道我为了装得像一点,早已使用了龟息之法,这人人筋骨酥软的迷香,根本没有吸进去多少”信的脚尖一勾,将跌在被褥上的瓷瓶挑到了自己手里。
“是,我当时应该挑断你的手筋脚筋的,怎奈舍不得。”卓云叹息道:“果然是一刻都不能心软。”
信懒得与她唇舌交战,只是将刀往她的脖子上推了推,严声问:“天香豆蔻呢?”
“我说过,除非李姑娘与丹青成婚,成为魔宗的姻亲,否则,我绝对不会交出天香豆蔻。”卓云平心静气地说。
“你不说,我现在就能杀了你。”信手上一用力,卓云优美的脖子上立刻渗出了一条触目的血痕。
“你杀了我也没用,我说了不交出来,就是不交出来。”卓云微微一笑,神情却说不出的决绝。
信也知她的个性,索性缚了他的手,淡淡地说:“带你回去,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开口。”
卓云冷哼一声,“你走得了吗?”
信心中一凛,挟着卓云出了正殿。
大殿之外,魔影已经率众围了上来,前面一排张弓待射,里三层外三层,肃杀之气若有实质,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想硬闯,显然是不可能的。
“下令让他们放我们出去。”信低喝道。
卓云不怕死地耸耸肩,“我不会下令的,大家一起死好了。”
信恼怒地望着那个仍然笑得如狐狸的卓云,手上用劲,将卓云的手腕捏出了一道青迹。
卓云咬着牙,仍然保持的微笑,甚至安心地看了一眼魔影,漫不经心地命令道:“魔影听命,即使本宗命丧于此,也不能让这个刺客踏出魔宗一步。”
信敛眸,知道卓云骨子里玉石俱焚的念头极强,当即不再逼迫于她,突然转身,挟持了卓云往殿后跃去。
随他的身影一起跃出的还有众多魔宗护卫,信带着卓云,速度自然会慢一些,而追兵则忌惮他手中的宗主安危,也不敢紧追,双方几个起落后,信已快到了殿后的绝崖之境,而身后的人则始终保持在二十丈以外。
若真的逼到了悬崖,那么只能拼得两败俱伤了,信心思电转,快速地查看周围的环境,瞥到右边一个幽深晦暗的树林,当即不及细想,拽着卓云便冲了过去。
卓云暗叫了一声苦,想出口阻止,哪知信的动作太快,也根本不给卓云开口的机会,只听到风声滑过耳侧,他们已在林中。
后面的追兵,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
“糟了,那刺客带着宗主进了迷魂林!”乱成了一团的魔宗众人连忙跑去向魔影汇报。
魔影皱紧眉头,脑中顿时滑过四个字“红颜祸水!”
只是,信到底算不算红颜……也无人追究了。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在林里转了大半夜,信已垮下脸,确定这迷魂林是以先天八卦布列总局,内含八卦七星六合五行四象三才二仪太极,虽然只要破了阵眼就可解体,但这一路却得先成功闯过护关阵法再说。
卓云还是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显然成竹在胸,“你闯不过去的,还是乖乖地回去好了”
信懒得理他,又扯着他往林子深处走去,卓云脸色微变,急忙道:“喂,你要找死,不用拿我垫背吧。”话音一落,信的脸色也是一变:“为什么在山顶还会有这么多毒蜂?”
嗡嗡之声越来越响,千军万马的蜂兵宛若熟识兵法般,骤然分开左右包抄而来。两人视力在暗夜中视物决无问题,见那拇指大的虎皮蜂一身黑色蜂纹,气势汹汹铺天盖地,头皮都麻了起来,立即转身逃之夭夭。
卓云边跑边在袖内摸索,不知自何处取出一把粗粗短短的黑色薰香。信见着了,也忙从怀里取出火折子。两人分工合作,薰香一下子便点燃起来。浓烟冒处,气味刺鼻,卓云首当其冲,被风一吹,一双桃花眼立时被薰得水汪汪的。
“这是什么见鬼的香!”卓云唉声叹气,不停地眨着眼睛。
信早就避开风头,让香吹向蜂群,闻言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半天才说:“驱邪的效果确实不错。”
卓云瞪了瞪他,只是充耳不闻。
只是到了这种田地,想继续藏私是不可能了,卓云只得搬出自己的看家本领,小心地引导信避开阵法。
但这迷魂林里遍地机关,要速度就顾不了安全。但若要安全,每步落脚先思索一番,那只怕早就被蜂群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汗水滴滴滑过眉睫,带着个人奔波了一夜,信此时也有些真气不继,卓云也是唇色发白,眉端隐泛铁青之色,也不知身上的伤势撑不撑得下。
信无意回头望了他一眼,也觉担忧。分心之下,脚下落处便差了。
机关阵内是半步也错不得的,这一错脚,眼前风景陡变,怪石磷峭,下临深崖,清楚地感觉到寒风刺骨刮面,信不由惊了一身冷汗。幸好卓云一直被他捉在手上,见他一步踏错,脸色大变,心知不妙,急急将他拉回,方才摆脱困境。
但信心神在霎间为阵法所迷,被卓云拉回时心有余悸,不由自主用力一挣。卓云虽有准备,但毕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信的功力也不弱,被信一挣抱不住,两人都随着惯性向左侧摔了出去。
西方乙水之位,以水行为主,卓云虽及时站直身,发觉脚下实地移动下沉,竟是片沼泽。她未察之下,双足都已陷入泥泞,泥泞间带着漩涡吸力缓缓流动,粘腻腻无处借力。
目光在信身上转了一圈,卓云想也不想就猛力推开了信。信在半空中打了个盘旋,足尖一踏右足足背,真气转换,略一停顿,拂袖拍向一旁树枝,借力弓身弹向实地。
这一番行动虽快,但沼泽似乎更快,信落定身形,卓云已陷至齐腰处,他略一迟疑,袖内游丝蜿若矫龙,飞出绕了卓云一圈,将她拔出沼泽。
生死关头走了一圈,皆是博命一击,云信二人气喘吁吁,好半天都不敢妄动。幸好越过这沼泽,机关略少,暂时免了切身危机。
天已微亮,阳光隐隐透过树梢,照亮了两人身影。
信抹了把额际冷汗,目光复杂地看向卓云。卓云半身都陷入沼泽过,难免沾染了一身秽物,脸色比方才更白了一分,也不知道是吓的,还是被信打伤的地方在作祟。
“好臭……”卓云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话,然后自顾自地开始脱衣服。
信愣了愣,然后黑着脸看着那个已经褪尽外衫,只留了一套亵衣裤的卓云,“你干什么?”
“把你的衣服借给我。”卓云一边说,一边上前主动地扯着信的外衣。
信连忙按住她的手,正准备动怒,只觉指尖一片冰凉,再看卓云,却见她唇色已青,情况显然并不乐观,心中不知怎么一软,很配合地将外面的灰衫脱了下来,递给冷得打颤的卓云。
卓云接过来便迅疾地裹在身上,又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冷得厉害,她本没有功力护体,又被信重伤,再加上连番劳累,现在早已元气大伤。
信终于看不过去了,迟疑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我去生火。”
秋季傍晚的阳光晦暗,不到申时,天色就一片昏沉沉,纵是疏林也难明亮。
干柴在火堆发出毕剥毕剥的声响,空气靡璨而酥软,金黄色的火光照映信的脸,半边明亮,半边阴影,闪灭不定,益发绝美难辨,望之有若谪仙人。
卓云托腮看得津津有味。
信虽待人冷淡,而且已打定主意不再理卓云,但被这般“热情”到无所顾忌,越来越明目张胆,带着挑逗意思的目光上下切割,还是有点坐不住。
“有结论了吗?”他冷着脸问。
“有。”卓云一边往火堆处靠拢,一边眉飞色舞道:“信果然是个美人!”
信瞪了他一眼,坐在火堆的另一侧,不再理他,心里盘算着怎么利用卓云将解药送下阴山去。
“信,过来给我抱一抱吧”卓云突然说。
“你自己过来。”信正想着问题,闻言随口应了声,话音一落便觉得不对劲,火堆对面的人果然已站了起来,扎手扎脚张手抱住他。
信没想到卓云如此赖皮,骑虎难下,还未决定是拒是迎,卓云整个人已窝到他怀中,缩了缩肩,靠得很安稳的样子。
肌肤相触,极为冰冷,虽有篝火,还是难掩寒意。
心中又是一软,稍一犹豫,卓云已经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大喇喇地睡起来。
没过一会,卓云已鼻息匀匀,垂眉合睫,似已睡着。
信啼笑皆非,不敢相信卓云对自己如此信任。
苦笑过后,冷冷看着趴睡在自己身上的卓云,十指劲气微凝。
卓云“唔”了声,明白感觉到周围气流有流,环在信腰上的手搂地更紧了,一脸我信任你的纯真。
这丫头……信指上真气散去,不敢相信她居然真的睡着了!虽然目下情景,说得好听点是同舟共济,说得难听点是一条绳上的两只蚱蜢。自己的确不便再对卓云出手,免得添了个累赘,但两人关系终究是敌非友的,纵是盘算过厉害,敢这么放心地倒头大睡,信只有叹气的份。
便这样相靠到半夜,因为被卓云缠住,信无法寻柴续火苗,渐熄的火焰也带走了火的热度,秋寒彻骨,信下意识将卓云身上的衣服紧了紧,却发现那人早已冻醒了。
卓云抬头,望著信望下来的凤瞳,突然苦笑:“我讨厌寒冷。”
信愣了愣,黯淡的火光下,卓云的脸有一半掩在了阴影里,没有了往日的骄傲,没有了那可恶至极的灵气与算计,只觉得如此无助而脆弱,如所有讨厌寒夜的孩子一样。
“我也不怎么喜欢”,喃喃低语着,信缓缓低下头,二人已近得鼻息相闻。
黑夜让一切行为变得理所当然。
温热的唇轻轻厮磨著有些冰冷的唇,宛若蜻蜒点水般,一触,二触,三触……酥麻的感觉从唇瓣传向周身,卓云睁大眼睛,静静的看著信近在咫尺的睑。
唇上力道突然加深,含住了她的唇瓣,湿热的舌尖抵开僵住的双唇,轻易滑入。在卓云不及反应前,就已退出。
“睡吧,我去添火。”信松开他,让她靠在一旁的树上,然后起身。
抬头看看黑漆漆的天空,心底不由叹气。
黑夜,果然是会坏事的。
卓云则出奇的沉默起来,抱膝缩在树边,垂眸一夜未语。
天色未亮便启程赶路,夜露沾在脸颊,林间寒气森森,呼吸一口便是一片冰刀人腹,冶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卓云照例冻得咯咯作响,信则将休息过的痕迹全部抹消。
信寻了一条相对安全的下山路,高陵背丘,绝山依谷,虽然极险,却避开了魔宗的大部分关卡。
卓云的情况似乎越来越不好,信的那一掌之力虽然在最后关头收回了五成,但是对于一个全然没有内力的人来说,还是够呛,到了中途已经无力支撑,昏迷前吐了不少瘀血,血迹带黑,内挟紫色血块,内腑伤得极重。
信只得先寻一处隐密山洞藏身,将卓云安置好后,再仔细地查看她的伤势。
卓云的黑发被汗水浸湿,微微曲卷,脸色惨白,唇轻启着,似吮吸般微微开阖着,脆弱得近乎妩媚。这种妩媚是以残酷为本的,越是将她逼到极致,便越见鲜妍,连骨头都带了荡意。
多看几眼,连信这般定力深厚的人也觉得心神荡漾难以自制,手不由自主地伸到卓云衣领上,扯开了第一道绳结。
但他修为终是高人一等,立即回过神来,目光阴睛不定。
卓云突然呻吟了一声,似受到了极大痛楚一般,身体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时候,山顶四季如春,女子一身雪衣,美艳不可方物,她蹲下身,温柔地笑道:“云儿……”
两岁的孩子笑得如此欢畅,张开手臂,迈着小步往自己母亲跑去。
可是刚跑到中途,她被一块突出的石头绊倒了,膝盖磕在尖锐的石棱上,生疼。
女子站了起来,自高处冷冷地望着她,那么温柔的唇里,却吐出一行将她打入冰窖的声音,“我没有那么没用的女儿”。
女孩痛得想哭,却又不敢哭,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个越来越远的白衣背影,心一抽一抽的。
信见她又渗出了冷汗,不得不俯身探了探她的额头,看卓云有没有发烧,却不经意地听见她低低的梦呓。
“不要……走……”
信心念一动,下意识地握住卓云的手,轻声道:“我不走。”
卓云紧绷的身体终于松缓了一点,随即又皱了起来,极哀伤地呢喃:“骗人。”
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所有人都选择了遗弃她,他一直是独自挣扎着,独自生存着。
信心口一堵,仿佛沙漏的开关已启开,流沙坠地,无止尽的沦陷,手缓缓地扳过卓云的肩,他低声在他的耳侧说:“我不走,不离开你。”
“永远吗?”卓云的眼角似已噙泪,这句问话如此绝望。
“……永远”信听到自己心底悠长的叹息,从此无法救赎。
卓云这才安心,再次沉入了睡乡。
明知魔宗的人在遍山搜寻自己,信却不得不在这里继续耽误下去。
到了深夜,寒气沁人,卓云迷迷糊糊地醒来,既觉得体内非同寻常的冷,又莫名觉得温暖,冷,来自心,暖,来自背后的那个人。
她悚然一惊,蓦然发现自己被一个人搂在怀里,肌肤相贴,温度从那人赤裸的胸膛处源源传来。卓云敛眸,正待反击,一个冰玉相击的声音已经在耳侧响起:“别乱动,继续睡一会”,说完,箍在她腰上的手力道又加重了一分,全身都被包裹在信的温度里……虽然仍然冷到沁骨。
“我打你的那一掌并没有那么严重,卓云,你是不是……”等了片刻,信犹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卓云霍然反过身去,正对上信愕的神情。
阴山潮湿晦暗,洞中更是氤氲不明,可是信仍然是明亮的,如此风华,即使在黑暗中,也是一个光明的所在。
卓云突然想起朦胧中的对话,一个人向她承诺永远……永远,多么遥远而不贴切的字眼,可是想起时,却莫名地让人心暖,即使知道是亘古不变的谎言。
信静静地看着面前堪称无害的卓云,细长美丽的眼睛里没有戏谑与从容,浓浓的,尽是迷茫。
“卓云。”信突然极心疼地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以身养蛊了?因为不会武功,所以用蛊来控制其它人吗?你怎么……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卓云的冰寒,太诡异太严重,让信不得不怀疑她的身体里养着阴蛊。
卓云垂眸微微一笑,长长的睫毛覆在眼脸,眼神掩在阴影里。
“我们做吧”她低声说:“我好冷。”
信愣了愣,下意识将他更紧地搂入怀里,不自然地说:“现在是一夜中最阴寒的时候,你养了阴蛊,所以格外冷些,忍忍就好。”
“我不想忍了”卓云扬起头,她的呼吸拂入了他的鼻息:“你忍心让我继续独自忍受吗?”
信沉默了半日,突然垂头摸索着她的唇,将那句破碎的话,从交缠的唇舌间逸散出来,“你不要后悔……”
双唇交触,干燥温热的唇一点也不温柔,硬生生挑开关防,长驱直入。滑溜的舌头纠缠卓云有些僵硬的舌,滑过她敏感的上颚,几乎深入喉间,突然又收回,轻噬着她优美的下唇。霸道掠夺,粗鲁而直接,吻得卓云喘不过气来,有点生涩地反吻回去。
正在卓云学习反吻的时候,信湿热的唇慢慢转移了方向,松开纠缠的唇舌,滑向耳际,在耳垂处,再度轻轻啃噬细致的肌肤。卓云身子一颤,抿紧唇,像孩子般倔强又脆弱,黑发垂在颊侧。
他们的衣服早已褪尽,此时纠缠,腿叠着腿,身体摩擦缱锩,似要擦出火来。
暗夜里,信看不清卓云的身体,手下的肌肤光滑而冰冷,纵是玉,也是寒玉。视线里卓云的脸,微微合着眼,恹恹的,秀秀的,是让人予取予夺的柔顺,即使如信这般禁欲许久的人,也蓦然喘息,头埋进卓云的颈脖,低低地唤着他的名字,“云……”
那样一个久违的昵称,让卓云声音一哽,手指***信墨云般的发丝里,纠紧,缠到指尖上,怎么也不肯松开,“真的会永远吗?”她模糊地问,不知是问信,还是问自己。
信停下动作,欺身上来。暗哑低沉的声线在他耳边琴弦一般颤抖,“等一下会很痛,你后悔……还来得及,现在……已经不冷了,是不是?”
这句话说得极难受,信忍得也极难受,以至于话语破碎不堪。
卓云定定地望着眼前微汗的人,薄薄的细汗让信绝美的脸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华,“信……”,她正待说什么,信却极苦楚地低叹了一声,“已经来不及后悔了”。
话音一落,撕裂般的疼痛已然传来,卓云猝不及防,惊呼一声,眼角渗出了泪。
“对不……”信停下动作,愧疚地望着他,卓云却猛的扯过他的头发,用吻封住他的歉疚,“做就做,哪有那么多废话!”
几欲融化人心的唇舌交缠,手指绞紧了手指。此时此刻,无力、也无意拒绝。
事情一旦起了个开头,就再也无法阻止,一如崩溃的沙堡。
掩灭了一切的黑暗,看不到彼此的表情,虚假的安全。
可是,人总会为这虚假而迷惑。
是不是真心已无瑕计较。翻腾纠缠的两人,在一声声断续不明的呻吟声中,依稀已将灵魂最深处的秘密坦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卓云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去,白皙纤瘦的身上,满是欢爱的红晕与瘀痕。
信抱着她,从后面环着她,极致轻柔。
“我知道你没有睡着。”洞外,晨露已经开始慢慢聚集,洞内,信的声音轻而薄,亦似露。
卓云的身子僵了僵,却仍然紧紧地闭着眼,不肯睁开。
信微微一哂:那么骄傲能干的人,也有鸵鸟心态,以为不睁眼便不用面对吗?
“云……”信又轻叹了一声,道尽心疼,道尽迷惘,“告诉我,你到底想要什么?”
卓云依旧不言,不动。
信没有再说话,只是更紧地抱着她,将头埋进她松散的发丝间,阖目养息。
卓云也放松了绷紧的神经,身子往信的怀里又缩了缩,这才真正的陷入昏沉。
许久以后,她被几声鸟叫唤醒。
她翻了个身,身边已空无一人,洞口却站满了人。
魔影踏前一步,担忧地望着卓云,“宗主,你没事吧?”
卓云故作姿态地“恩”了一声,掩饰住心底的惊疑,眼角却瞟向一边已了无温度的石铺。
石铺上,一枚晶莹的美玉静静地躺在上面,仿佛还带着信独有的温度。
“我们连夜搜山,到了今晨才沿着脚印找到这里,不过刺客却不见踪影……”旁边的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解释着,卓云只是拽紧玉佩,简单地打断他的话,“知道了,回去吧。”
众人噤声,看着宗主艰难地走了下来。
行走的动作扯动了胸口的疼痛,卓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遥望苍茫,那人也许已经到了千里之外,这个距离感让卓云一阵空落。
最好——永不相见了!
不相见,不相知,不相爱,不相思!
她绝对绝对,不会那么傻!
心里放着狠话,卓云决然转身,痛楚依旧不依不饶地传来,手心拽着的美玉似要嵌入了掌心,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