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只是看走眼

作者: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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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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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8 0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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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33712字

昨晚同子晴几乎聊足一个通宵,早上起床,整张脸都是肿的。


子晴却意外地精神抖擞,哼着歌,一边同珊珊斗智斗勇,一边为我们做丰盛的早餐。


她一夜未睡,脸上仍似笼着一层光泽,而我却一脸死灰!


仿佛她才十八岁,而我已经三十八岁。


难怪别人都说爱情是美容圣品,一旦恋爱,就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


子晴全身心投入到这场险象环生的爱情,故此脸上有种义无反顾的艳光。


而我,就是没有爱情滋润的咸鱼干。


难怪子晴,宁愿一败涂地,也要轰轰烈烈爱一场。


可惜我因噎废食,自甘做一条安全的老咸鱼。


老咸鱼,按部就班坐到办公室里,喝一口孔金诸特地加急外送的回魂咖啡,连整个灵魂都醒了。


打开电脑,他发过来的一段音乐,迅速占领我的私人空间。


我不由精神一振,风骚地想:看,老咸鱼也有春天!


多可怕,有过惨痛的婚姻,我居然还渴望咸鱼翻身!


也许在爱情这条路上,人也像猫一样,有九条命。


中午请创意部同事去吃泰国菜,庆祝拿下新客户。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兴致高昂地聊起办公室八卦。


唐美妍更是将八卦精神进行到底,点评起各位老总的老婆。


“陈总老婆最贤惠,每次炖了鸡汤亲自送到办公室!”王云舒说起老板陈守翰的老婆简直赞不绝口,“陈太太漂亮大方,自己也是建筑师,虽然忙,却将家庭事业照顾得不知多妥当!”


“是啊,陈总还是靠老婆发家的,她娘家颇有背景!”林钦风也忍不住八卦,“可是,老板娘从来不以此凌驾于陈总之上,十分尊敬陈总,对我们也好,年底派发红包,一定是最大方那个!”


“改天找机会一定要认识一下!”我立即景仰地说,我自婚姻失败后,开始特别崇拜那些事业家庭两不误的女人!


“是的,孔总的老婆也要认识一下!”胖张流着口水说,“孔总老婆以前是平面模特,那五官简直无可挑剔!”


“真有那样的美人啊?我以为五官无可挑剔的只有李嘉欣呢!”我毫无心机地接过话题。


然后,我看见王云舒的脸色变了一变——


我突然醒悟——


孔金诸有老婆?


我的心顿时一沉!


我不知道,我的脸色到底有没有变化,但是我看见王云舒偷偷看了我一眼,然后急急打断胖张的话,“哪有那么夸张?我看你是没见过真美人吧!”


“可人家就是真美人啊!一张脸百看不厌!”胖张未领会她话中深意,执意替孔太太辩解。


“百看不厌,是骗小孩子的。对于男人来说,就是天仙也三天就看厌了!”王云舒再次打断胖张,“何况,孔总老婆已经美人迟暮了,脸上都有皱纹了!”


汗毛顺着我的背脊爬上来,我也有皱纹了!


有皱纹的女人,再美,都只能贴上“迟暮”的标签。


大概孔金诸的老婆,是胖张的偶像,又或者他对孔金诸追求我的事情毫不知情,继续为她申辩,坚决捍卫偶像的形象。


最后连林钦风都听不下去了,“一个成天只知道打麻将的女人,再美也是浪费!”


一句话噎得胖张再也开不了口,过了好半天才悻悻地说:“我只说她美,又没说她有灵魂!”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连我也跟着大家笑起来,笑声特别响亮,但听在自己耳朵里,像金属片刮着墙壁,又刺耳,又无奈!


原来,我不过是别人看腻味了天仙老婆,寻求刺激的道具而已。


出了餐馆大门,王云舒偷偷走到我身边,犹豫了一下说:“绍宜姐,胖张说的话,你别放心上啊!”


“我为什么要放心上?”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我知道孔总在追求你!”王云舒犹豫了一下,“我看见他偷偷往你办公室送花和咖啡!”


“你都说是他追求我,又不是我追求他!他有追求我的权利,我有拒绝他的权利!”我大方地笑起来,既然都被别人看见了,抵赖也是没用的,不如坦然承认。


“这就好!”王云舒松了口气,“我也觉得你看不上他,他那么平庸!看你平时对他板着一张脸,我就知道他没机会!”


“高妹,背后莫说人闲话!”我一语双关地提醒她。


她不愧是鬼精灵,“你放心,孔总追你的事情,只有我一个人察觉了!我守口如瓶!”


我拍拍她的肩膀,心里松了口气。


回到办公室良久,却仍不免悲从中来!


我以为我的春天到了,却不过是一场倒春寒。


难怪别人说离婚的女人,特别好欺负,单是那一份期待新生的渴望,就足以令心怀叵测的男人肆意利用了。


每个离婚的女人都伤心寂寞,渴望安慰,期待重整旗鼓,关键时候饥不择食,孔金诸大抵就是看准了我的弱点,想乘虚而入,捞点好处。


原以为自己已历尽沧桑,百毒不侵了,没想到,还是差点着了男人的道!


平时孔金诸看起来斯文有礼,幽默而知进退,一副童叟无欺的样子,没想到居然也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枉我妈替我生了这么大一双眼睛,居然每次都看走眼。


不,也许不关眼睛的事。


我悲哀地想,也许离婚女人找伴侣,就像我们小时候玩抢椅子的游戏,因为竞争太过激烈,音乐一停,立即条件反射一屁股坐下,先占了空位再说。根本没想清楚这张椅子是否适合自己!


我更糟糕,连椅子上是否已经坐了人都没看清楚,就差点一屁股坐下!


好险!


否则天长地久,保不准就稀里糊涂被对方的殷勤攻势,攻去了心,沦为破坏别人婚姻的狐狸精,而且还是一只人老珠黄——迟暮的狐狸精。


一连好几天,冰箱里属于他的任何东西都不碰,除去工作,绝不与他私下交流。


我尽一切可能避开与他单独会面。


我并没有将话题挑明,甚至没有去质问他,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少给对方留点面子,如果他识趣的话,自己会冷下来,找个台阶下了。


几天后,孔金诸终于觉察出事情的不对劲。


这天,他将我堵在茶水间,颇为愤怒地问我:“为什么避开我?”


咦?怎么这个人不懂得见好就收?非要撕破脸吗?


“哪有?”我装糊涂,企图尽快结束谈话,蒙混过关。


“我替你准备的食物,你为何不吃了?”他依然不依不饶,直截了当地表达了不满。


我顿时怒火中烧,明明有妻子,偏偏还打扮成单身情圣的样子,穷追猛打,真是恬不知耻!


我连梯子都替他准备好了,他还不想下台?那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还是留给你老婆吃吧!”我也冲口而出!


“你就为这个生气?”他忽然笑了。


“难道我不该生气?你明明有妻子,就不应该来招惹我!”我气冲冲地说。


“你才知道我有家庭吗?”他惊异极了,“我以为你早知道了!”


“如果早知道了,我从头到尾就不会给你好脸色!”我压低声音,同时留意有没有别的人进入茶水间。


“我以为你早知道了!全公司人都知道我结婚了!随便找个人都能打听到!你并没有拒绝我,我以为你不介意!”他有点意外,看来是真以为我知道他的情况。


果然,人必自毁,而后人毁之,我为我拖泥带水的虚荣心付出了代价。


“我闲着没事情,到处打听男人婚姻状况?”我冷笑,“你当我是什么女人?”


“我当你是个好女人,所以才真心实意追求你!”他一脸真诚。


可惜已经骗不了我了,“你认为你有什么资格追求女人?”


“我老婆与我的关系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共同语言!”


“少来这一套!”我粗暴地打断他,“所有男人吃着碗里想着锅里的时候,都用这个招数,已经被用滥了。”


“绍宜,她天天打麻将,夜生活不知多丰富,我和她早就感情破裂!”他继续痛诉革命家史。


我越发厌恶眼前的这个男人,也许当年温旭生也是这样诋毁我的吧!


但凡夫妻感情不和,都是老婆的错,男人统统是纯洁无辜的小白兔。


“就算你老婆真的顽劣不堪,也不是你妄图婚外情的借口!你这样做,比她更拙劣!婚姻不是儿戏!”我忍不住怒斥他,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孔金诸,而是温旭生,“一个处于婚姻中的男人,是没有资格追求任何女人的!”


“绍宜,你离过婚,不要那么迷信婚姻好不好?”他妄想说服我,“你知道,婚姻不能给人任何保证,感情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连婚姻都不尊重的人,会尊重感情?”我笑起来,“孔金诸,正因为我经历过失败的婚姻,因此特别痛恨不尊重婚姻的男人!你可以移情别恋,你可以喜新厌旧,这些都是人的本能,但是请先结束一段感情,再开始另一段!”我漠然地看着他,“我永远不会去扮演一个曾经伤害过我自己的角色!”


“你既然可以原谅唐美妍,为何不肯给自己一个接受新感情的机会!我知道,你也喜欢我!”他仍旧试图游说我。


我鄙夷地看着他,“第一,唐美妍是名未婚女子,她有追求、喜欢、接受任何异性的权利。我前夫出轨,责任在他,不在唐美妍,是他自己没有履行婚姻的职责,是他不尊重我们的婚姻,与外人无关。如果他真的爱我,任何女人勾引,他都不会心动!所以,我可以原谅唐美妍,而不会原谅他。第二,我想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你撒谎!”他有些愠怒。


“我不擅长撒谎!”我冷冷地说,“如果你未婚,我愿意接受一个异性的欣赏和殷勤,因为即便我不喜欢他,我也可以享受虚荣心,仅此而已!可是你已婚,我就连这点兴趣都没有了!”


话说到此,他彻底消沉了!


他大抵没有想到我是一个这样决绝无情的人!


谁让温旭生当时,对我也是这样的决绝无情呢?


我扔下脸色奇差、羞愤难当的孔金诸,绝然而去。


真解恨!


没想到,温旭生给我留下的这口气,居然趁着这机会全都发泄出来了。


回到办公室,关上门,我独自对着墙壁冷笑!


一直笑到嘴角抽筋!


可是不知为何,晚上回到家里,觉得分外寂寞!


空荡荡房间,塞再多家具杂物,都填不满,开再多灯,都点不亮,像间年代久远的冻库,隐隐透出腐败之气。


我缩在被子里,不知为何,眼泪不断涌出来,我侧到左边,眼泪滑到左边耳洞里,凉凉的;我侧到右边,眼泪流进右边耳洞里,冰冰的;我仰面躺着,眼泪流向两边耳洞,冰凉冰凉的,仿佛专门与我过不去。


那样多眼泪急落,像水龙头的阀门坏掉了,可是又不觉得有多伤心。只觉得酸,无边无际的酸,连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是酸的,整个人就像咬过五百颗杨梅的牙齿,绵软无力,只是想落泪。


为何这样酸楚呢?


大概是我的感情、我的人、我的心、我的身体,都太陈旧了、太落伍,终于坏了、馊了、腐烂变质了吧,再也跟不上这个变化的新鲜的时代了。


这个晚上,我寂寞地发酸,酸得连睡觉的力气都失去了。


早上,坐到办公室,我习惯性在桌上找一杯热腾腾的咖啡,居然四下皆无。


我忍不住讪笑,糖衣炮弹的攻势还真可怕,坏习惯一旦养成,要戒掉,可不是一朝一夕的。


看来,孔金诸被我痛斥以后,立即放下屠刀!


我忽然一阵感慨,那些迷人的优待统统没有了!我又要回到独善其身的生活。


自怜之后,我到茶水间冲了一杯黑咖啡,大口灌下去,精神照样一振!


看来事无巨细,始终是自己靠自己,才最实在!


当下又觉得释然!


这两天,他看起来十分委靡不振,平时意气风发的面孔上,像蒙着一层灰。


他以为在演苦情戏吗?


一个已婚的男人,有什么资格扮失恋?


当我以为事情就此了结,却没想到新的插曲又再次响起。


我居然接到孔金诸老婆打来的电话,约我喝下午茶。


我承认这是最烂的编剧才会写的老戏码。


我完全可以拒绝,但我太好奇传说中的那张无可挑剔、毫无瑕疵、百看不厌的脸了。


另外,我也好奇,我的这部破戏本,情节又是如何荒唐呢?


在强烈的好奇心的怂恿下,我如约到了楼下咖啡厅。


走到门口我又觉得有点心虚,腿有点发软,毕竟流水虽无情,但落花曾有意,况且我还喝过老孔的免费咖啡……


我立即想打退堂鼓,可是一转身又想,连唐美妍看见我都理直气壮,我统共只和老孔吃过一次饭,还是在公共场所,有什么好怕的?


况且这个自称任荇荇的女人,声音也还算斯文,不像会挥动老拳的女人,上天保佑她没有带两个女武松在旁边助阵。


于是,我又壮了壮胆,推门走进去。


顺着几个男人兴致勃勃的目光,我很容易在靠窗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老孔的老婆——任荇荇。


我一走过去,她便立即站起来,微笑颔首,表现得温文有礼。


我马上松口气,不是悍妇!


我们坐下来,各自打量对方。


一抹淡青色天光,透过窗玻璃,正好打在她的脸上,形成一道莹皎的辉晕。


天,她哪里需要女武松撑腰啊?光是她这张脸出马,再嚣张的小三都会掉头就跑。


绝对打遍天下无情敌。


我明白胖张为何那样誓死捍卫偶像了,她的五官左看右看,远看近看,硬是挑不出任何瑕疵。


每个五官单独拆开都堪称完美,组合在一起,又有说不出的自然舒服。就连皮肤都白皙细洁,哪里有半丝皱纹!


我忍不住感叹,连任荇荇这样的美人,丈夫都会看厌,想染指别的女人,温旭生移情别恋简直就是不可违逆的天理。


原来真的有审美疲劳这回事,对着这样无可挑剔的美人,老孔居然也看得上我这个双下巴、凸肚腩的女人。


看见任荇荇上下打量我,我简直羞愧得想将脸重新塞回我妈肚子里。


我忽然庆幸自己最近瘦了下来,否则她要是看见以前那个酷似汽油桶的我,一定会被打击得直接去撞南山。


她温和地笑了笑,我立即觉得仿佛春回大地,整个身上都暖洋洋。


“你名字很美,很衬你!”我由衷赞叹,几乎忘记她找我的目的。


任荇荇,任盈盈?她还真像查大爷笔下的大小姐!


“你也很有气质!”她花瓣一样的嘴唇,微微开启。


我更加羞愧,“通常我们夸奖一个人有气质,是因为她长得不大好!”


她一下笑了,“你果然很有趣!”


“有趣?”纵横商场这么多年的女人被人夸有趣是什么感觉?我江绍宜一向是雷厉风行,铿锵有力的女强人,什么时候被人赞有趣?我意外极了。


“你同事说,你是个十分风趣的人!”她认真地说,“我也觉得金诸不会随便看上哪个女人!”


咦?一上来就直奔主题,不是个简单女人。


谁说她美则美,毫无灵魂?都是些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人。人家只不过来不及动用灵魂武器,一张脸已经完胜。


“我同你一比,相差至少十个级别!”我老老实实地回答,“孔金诸和我可是比二十七层净化的娃哈哈矿泉水还清白干净!”


“是吗!”任荇荇始终微笑,是那种温和的却又拒人千里的微笑,“可是他不是这样跟我说的!”


“啊?”我意外极了,“他怎么说?”


不会硬把莫须有的脏水往我身上泼吧?


“他说他同你在灵魂上有沟通!”她微微皱了皱眉头,忽然有点不自信。


连颦眉的小动作,都让人怜惜。不知当年西施捧心的样子,有没有这样美?


“灵魂上有沟通?”我张大嘴巴——天,一定丑死了。


我赶紧闭上嘴巴,在美女面前还是不要太唐突,太不注重仪态了。


我努力让自己斯文一点,不解地问:“我同他灵魂上也没什么好交流的,平时都只交流工作!”


“是他自己亲口告诉我的!”任荇荇的眉头皱得更深,“他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如此接近过他的灵魂!”


“别听他胡说,他根本没灵魂。”


“啊?”她瞪圆眼睛。


“你那样美,他的灵魂早就被你勾走了,平日就剩一副臭皮囊和我们在一起,除了你,没谁能够得到他的灵魂!”我笑嘻嘻拍马屁,生怕美人再皱眉头。


奇怪,在她面前,我怎么觉得自己像个男人?


任荇荇笑了,“你太有趣了!”


我最怕听到别人说我有趣了,感觉像个出尽洋相的小丑。


“我不怎么有趣!”我讪讪地说,“你不要听他胡说,他是故意这样做的,因为你太漂亮了,他没有安全感,为了吸引你的注意力,他故意说和我怎么怎么样,好让你也同样紧张他。”


我努力为该死的孔金诸开脱。


“可是,他想同我离婚!”任荇荇十分冷静地对我说,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


“不关我的事啊!”我赶紧撇清关系,“我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哦,不,是半点都没有!”


“可是他说,你常常约他吃饭,和他谈心,他说只有你了解他!”她手势优雅地替我倒了杯茶,“我不小心看到他发给你的短信,不像没有瓜葛的!”


任荇荇始终维持平静的美人仪态,我由衷佩服她,一个女人把自己的情绪控制得这样好,太难了。


有的女人长得美,可是坐下来剔牙抠脚,开口闭口问候别人老娘,实在不敢恭维。可是,任荇荇遇到这么大事情,还能安安静静,斯斯文文,确实是真美人。


“后来我追问他,他终于承认你们两情相悦。”她的神情忽然有点落寞,美人终于流露了她的真情绪。


“我可一点都不了解他,也没跟他两情相悦!”我有点生气,连证据都不会销毁,还想学别人做贼?


“如果你真和他没什么,他为何一定要和我离婚?”美人不解。她问我,我也不解。


我自问没有拆散任何人婚姻的魅力,更何况这种超级美女的婚姻。他一定是被老婆逼急了,才想用离婚来转移注意力,搞得自己一副遭遇真爱的样子!


呸!


“会不会是因为你天天打麻将,他故意说来气你的啊?”我承认自己多嘴。


“可是,自从结婚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工作过。我不打麻将,还能做什么呢?”她叹口气,“男人对女人总是有很多要求。我工作,他怕我招蜂引蝶;我打麻将,他说不务正业;我多和他说几句话,他说我什么都要过问,不给他留空间;我少和他说几句话,他又觉得我们缺乏交流,我不关心他。可是他有没有想过,是谁替他备好三餐,预留夜宵,洗干净衣服,熨烫平整,搭配妥当?他经常工作到凌晨才回家,早上睁开眼睛就出门,我以为他工作烦心,不敢骚扰,却原来他一心一意对别的女人诉衷肠!”


她话说得急,故此微微有点气喘。因为愠怒,脸上有些红晕,比刚才那个克制有礼的美女,生动多了。


“孔金诸有此贤妻,真是他的福气!”我由衷感叹,当年温旭生对我还不是挑三拣四?我自问没有任荇荇做得好,长得美,可是一颗红心还不是一心一意向着他,一样落得个被抛弃的下场。


“是‘闲妻’吧?”她苦笑,“闲在家里的闲妻,终于被嫌弃了!”


“你可以工作啊!”我开始乱出主意,只是不忍看她落寞的神色。


“工作?我并没有名牌大学的证书。结婚以前,我的工作全靠一张脸,现在结婚了,难道我还靠出卖色相赚钱?对文凭要求低一点的工作不是没有,可我总不能还到公司扮青春,装可爱,当前台小妹吧?况且,前台也只要小妹,不要大婶!不怕你笑话,我以前找过很多份文职工作,无一例外,上班不超过一星期,不是老板另有企图,就是有男同事上来吃豆腐。我笑容多一点,他们说我风骚,我笑容少一点,他们说我闷骚,连女同事都不肯站在我这边,还踩两脚说,谁让你长得这么招人?活该!你说我能怎样?只能跟一班主妇打麻将混时间了!”


这样美丽,却还这样清醒,懂得自嘲,说起话来,惟妙惟肖,我仿佛看见一群眼冒绿光、毛手毛脚的臭男人,和一群被嫉妒的火焰烧得理智全无的蠢女人。


她不是没有灵魂啊!


她是背着一个美丽的外壳,被天下人误解!


不知为何,我忽然有点高兴——原来私心里,我也希望美人有灵魂!也许是我们对美人要求特别多,平日里,那样多歪瓜裂枣、满地吐痰的女人,也没见谁要求过她们有灵魂!


难怪金城武拿不到金马奖,长得太漂亮了,谁肯相信他有灵魂?


我长叹,“原来长得漂亮,未必是好事情!”


任荇荇吐了口气,“我自问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金诸的事情,可是他却和别的女人来往!”


作为这个“别的女人”,我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想孔金诸大概对自己妻子太多误解,又不肯花时间听听老婆的心声,干脆破釜沉舟,想来段婚外情寻求心理平衡,结果露出马脚,被老婆发现,抵赖不掉,只能死撑。


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有个美得一动不动都可以招来狂蜂浪蝶的老婆,他的心理负担一定很重,难怪向往我等姿色平庸的女人了。


“江小姐——”任荇荇的目光中居然有点幽怨,“我觉得你是好人!能不能和金诸保持一点距离!”


我莫名其妙当个狐狸精,真是丢了狐狸精的脸,连人家老婆姿色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


孔金诸一定鬼迷心窍了。


让我和他保持距离?


他办公室距离我办公室不过十步之遥,我就是放个响点的屁,他都听得见,怎么保持?


除非辞职!


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我丰厚的年终分红就不要了?


当然不可能!


我自然可以对任荇荇的话,一笑置之,可是她那么美,那样可怜,看得我心有戚戚焉,莫名其妙激发了除强扶弱的正义感,觉得非要给她一个交代,好让她安心。好歹,就算他们离婚,也不能是打着我的旗号吧!


我忽然急中生智。不,也许是病急乱投医,急忙说:“荇荇,我有男朋友的!”


我听见自己装模作样地说:“我真的有男朋友的,不可能和你家孔金诸有什么瓜葛!相信我,他只是故意气你!你们之间也许有太多误会!”


“你有男友?可你同事都说你单身!”任荇荇显然已经先打听清楚我的情况了,她果然不是盲目行事的无脑女。


“个人私事,不太好在公司张扬!”我赶紧说,“要不,我让他过来,给你过过目?”


“好啊?!”任荇荇忽然松口气,“你真有男友,我就相信金诸故意骗我!因为他说,你想同他结婚!”


我头皮一阵发麻。


这孔金诸还真厚颜无耻,脏水都往我身上泼,把自己撇干净!


看来,我不真找个男友出来,就只能跳黄浦江了。


找谁呢?


我迅速将相熟的男人在脑中过了一遍。


孙晋州!他与我熟稔,且一表人才!


此刻,非得找个撑得住场面的男人不可。


难怪男人天生对美女没有抵抗力,一具耐看的肉身,光是用来撑场面,都已经很具有价值了。


性格决定命运!


我不得不感叹自己彪悍而戏剧化的人生,全部是自找的。


比如,为了我那薄得还没二两重的面子,把破坏我婚姻的唐美妍留在公司,以礼相待,让自己心生不快。


现在,又为了不足三钱重的好奇心,不得不付出巨大代价,连找人假扮男友这么肥皂剧的招数,我也使出来了。


在任荇荇迫切的目光下,我讪讪地打了个电话给孙晋州,“亲爱的,你能来我公司一下吗?”


“亲爱的?绍宜,你打错电话了吧!”孙晋州真是正人君子啊,一点便宜都不肯占。


我只好厚着脸皮又说:“晋州,就在我们公司楼下的咖啡厅,你平时等我那个地方!一定要来啊!”


“我什么时候等过你啊?”他还想多问,显然是被我弄糊涂了。


我怕引起任荇荇怀疑,更怕她听到孙晋州在电话里的声音,赶紧把电话挂了。


然后我偷偷发了条短信给他:拜托了!扮一次我男友,替我驱灾挡祸!事后必定重谢!


我故作镇定地看着任荇荇,“他有点忙,不过会尽量赶过来!”


我实在不敢把话说满了,怕万一孙晋州不肯参与我这个荒唐游戏,我就只有自食其果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忐忑不安,如坐针毡。


就在我屁股快坚持不住的时候,孙晋州终于出现了!


我的臀部终于舒坦安稳了!


他长身玉立,站在我同任荇荇面前,一点也不慌乱,气定神闲地冲任荇荇微微颔首,然后坐到我旁边。


我用看恩人的目光看着孙晋州,然后像拽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紧他的手,“晋州,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孔金诸孔经理的夫人,任荇荇!”


“叫我孙晋州就行!认识你很高兴!”孙晋州不露痕迹地将手从我的魔爪里抽出来,伸向任荇荇。


任荇荇也非常淑女地同他握手,表示礼貌。


孙晋州收回手,放到一边,我心虚,毕竟这男友是冒牌的,怕被任荇荇看穿,赶紧坐得离孙晋州更近一点。


我悄悄瞪了孙晋州一眼,暗示他:你既然送上门来,就不要扭捏啦!


他无奈地看我一眼,妥协!


胜利!


我嘴角的笑容扩大——这次应该可以混过关了吧!


“孙先生见过金诸吗?”任荇荇试探着问了一句。


“与孔兄见过一面,在我自己的餐厅里。当时他同绍宜谈工作上的事情,我在旁边看书,不好打扰,也就没能和孔兄多聊几句!”


“哦!”任荇荇显然松口气,“对不起,我闹笑话了。”


她又恢复那种温和有礼、又拒人千里的态度。


而孙晋州被我死命拽住手,有点不自在。


我赶紧找点话题乱聊,好让气氛没那么尴尬。


还好,孙晋州与我一向有默契,我们干脆讨论起前天看过的一部电影,气氛一下缓和下来。虽然电影是我同孙晋州各自在家观摩的,但是听在外人耳中,还真以为我们是一同观看的。加上我们又谈了几本最近在看的书,我甚至故意找歪理反驳了孙晋州几个观点,他望着我笑得很无奈。


可是看在任荇荇眼中,她居然说:“我好羡慕你们这样有说有笑,我同金诸真的已经好久没有共同做一件事情了!”


我暗想,我同孙晋州也没有共同做任何事情,都是各看各书,各回各家,各睡各觉!


“你可以好好和他谈谈,你们之间的误会一定能消除的!他不过是拿我当幌子,故意气你!”我赶紧进谗言。


孙晋州深深看了我一眼,没有做声。


我深觉汗颜,要不是孔金诸确实殷勤追求过我,在这样资深的美女面前,我也会觉得一切不过是我自作多情。


“江小姐,很对不起,我误会你了!”任荇荇楚楚可怜的,“你男友这样出色,你怎么可能会同我家金诸走?一定是他单相思!”


总算猜对了!


可是我不敢公布正确答案。


她那样美,就是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也不忍心责怪她,何况是误会!


“任小姐不知比绍宜美多少倍,孔兄一定与你有误会,所以故意用绍宜来气你!任何长眼睛的人,都会选你而不会选绍宜的!”孙晋州用力捏一下我的手,故意一边贬我,一边顺便抬高任荇荇。


没想到孙晋州居然这样懂得恭维女人,当年必定是猎爱一族的高手!


他这样损我,我居然没有生气,因为我心知他说的是大实话。


虽然,我曾经也是美术系一枝花。


可是和任荇荇一比,完全是云泥之别。


他们两人你捧我一句,我赞你十句,都表现得很有风度,就差没摆出一副相见恨晚的表情了。


我恶毒地想,要是任荇荇与孙晋州一见钟情就好了,这样孔金诸午夜梦回,或者在公司看见我的双下巴,一定悔得肝肠寸断!


当任荇荇表示要请我和孙晋州吃晚饭赔罪,我立即举双手同意。


任荇荇打电话让孔金诸下楼见面。


这只钻了孔的金猪傻乎乎送上门,才发现自己已经被老婆出卖了。


接着他看见我同孙晋州十指相扣,一副含情脉脉、恩爱默契的样子,眼球都差点蹦出来,不知多尴尬,只恨地上没条缝了。


可他老婆还非要温柔而不容他反抗地押着他同我们一起吃饭。


孙晋州不愧偶像派兼演技派,如果他去演电影,估计只有梁朝伟能与之抗衡了。


吃饭的时候,他不知表现得多自然平实,与孔金诸与任荇荇谈笑间,只偶然转过脸看着我,淡淡笑一笑,替我及时更新茶水,并不时夹两筷子菜。


其实,他近来算得上是我的“衣食父母”,对我的口味和用餐习惯,再熟悉不过,我也向来被他照顾惯了,谁让我是他的贵客呢?所以,我们俩配合得天衣无缝,不知情的人,一定以为我同他的感情十分深厚。


我一路但笑不语,尽情吃喝,只派孙晋州冲锋陷阵,与老孔夫妇周旋,好在他出奇地长袖善舞,应付起他们游刃有余。


我上洗手间时,孔金诸居然胆子奇大,也跟了进来。他逼视我,一副受到愚弄的无辜表情,“你有男朋友,早说啊!”


我回瞪他一眼,“我有无男友,何须向你交代?”


然后扬长而去,让他猛碰一鼻子灰。


回到席间,孙晋州不知和任荇荇说了什么,只觉得眉目间有盈盈笑意,又仿佛一池平静春水,被风轻轻一吹,一圈一圈荡漾开,只荡得人心也晃啊晃啊,连肉带骨都酥掉了。


忽然我有点痛恨孙晋州与任荇荇一副知己知彼、相谈甚欢的样子。


我走过去,眉梢眼角难免流出一股酸意。


孙晋州一脸从容,仿佛背着女友与旁的女人说笑自如,是十分稀疏平常,天经地义的事情。


当然,也许他正牌女友在,他就不会这样了。


同样看不惯孙晋州的还有孔金诸。


此君只觉在孙晋州面前分外受挫,故此一直不肯拿好脸色给他看。


吃过饭,任荇荇提议一道去看电影。


天啦,我第一次发现这个温和柔弱的女人太会折腾啦。


也许她仍旧不放心我,也许她想找个机会,同孔金诸重新开始。


“不去了吧!”我和孔金诸同时举双手反对,连声音都整齐划一。


没想到我们俩居然心虚得如此有默契!


他用很复杂的眼神瞟了我一眼。


天啊,他不会又以为我和他灵魂有沟通吧!


孙晋州立即同我解围,“绍宜,你跟子晴说,晚上我们不约她了,让她不用等我们了!”


“原来你们约了人啊?”任荇荇有点怀疑地看了我一眼。


“没关系,没关系!”我赶紧赔笑脸,“我同我朋友说一声就行了!”


我假装拨通电话,对着电话胡乱说了两句,表示真约了人,现在推掉了。


我郁闷地拖着孙晋州的手,一路走到电影院。


也不知道他们挑了什么片子,就埋着头,跟他们一道钻进放映厅。


熄灯时,我的心也随之一松,终于不用演戏了,我赶紧把手往回缩。可是,孙晋州仿佛不为所动,一副做戏做全套的样子,还紧紧握住我的手!


我赶紧凑到他耳边小声说:“警报解除!”


他依然纹丝不动。


我以为声音太小,又稍微再凑近一点,“警报解除啦!”


孙晋州终于听见了,他微微侧过脸,对着我很温柔地笑了笑,然后转过脸专心看电影,继续握紧我的手!


我的心忽然咯噔一跳,手心立即汗如泉涌!


此刻,我就是蠢笨如猪,也明白事情不是按照我的剧本在发展了。我隐约感觉到我和孙晋州之间的友情起了变化,而且这变化还不是微妙的,而是翻天覆地的,可以在我心湖里卷起惊涛骇浪。


我僵着脖子,惊异地看着他。黑暗中,他的面孔在明灭不定的荧光下,若隐若现。可是,即便漆黑一片,我仍然能够分辨出,他的脸上有极其温柔的表情,仿佛他看的不是荧幕,而是他悄悄爱慕的女子。


我僵直的身体,就在他温柔的侧脸旁,一点一点变软,软成烈阳下,池塘边的春泥。


可是这个软,又那样令人心神荡漾,仿佛天地间所有的柔情都汇聚在我的体内,一波一波由内而外冲撞着。


我第一次发现,坐在这个亲如老友一般的男人身边,我竟然也能够心跳加速。然后,我一向鲁钝的感官,竟然神奇地恢复了功能,进而夸张地放大了它们捕捉到的信号。


我甚至能觉察到他的气息,同我一样略微紊乱,他的手心也有一潮一潮的汗水泄露他的心绪。


然后,我的心便忽然归位了,仿佛从来没有这么安适过。


原来,他也同我一样紧张。


直到电影演完,我还犹似在梦中,恍惚中荧幕上所有情节都看在眼中,却又被大脑自动屏蔽过滤。我连我们怎么走出电影院,怎么同老孔夫妇道别,都不记得了。


所有感知都聚焦在孙晋州握住我的那只手上。


奇怪,看电影之前,他握住我的手,我犹觉是握住一段粗树枝。可是为何一到暗处,他的手就变得那样性感而不可思议,仿佛吸盘一般吸去了我所有的知觉,唤起了我作为女人的所有感性和敏锐,忍不住浮想联翩。


直到孙晋州将我送到楼下,轻轻放开我的手,我才如梦初醒。


我慌乱地看着他,他平静地看着我。


他的眸子里黑如墨璃,流光幻变,搅得我心绪大乱,辨不清任何他想传递的信息,因为在我的目光探向他双眸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咚的一声,就全都掉进去了。


“任务完成,警报解除!”他说。


啊?


他笑着冲我挥手!


我条件反射举起手,也对他挥了挥,“警报解除!”


他的笑容忽然又变回平日餐馆老板样,“早点休息!”


我点点头,茫然失措地回答:“晚安!”


适才黑暗中,那些暧昧的气息、温柔的目光、潮密的汗水、慌乱的心跳……


都只是我的幻觉吗?


我头也不敢回地转身离去,生怕他洞见我的失望!


是他临阵退缩,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梦游一般飘然上楼。


影院中,那些亦真亦幻的感知,是我太渴望恋爱而产生的幻觉吗?抑或是我的脑电波出了问题,错误解码?


躺在床上,我的身体安顿下来,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我的理智同我的情感,仿佛两个辩论高手,在展开生死对决。


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孙晋州对我的友情已经发生裂变,分裂出许多不纯洁的想法,而我也被他变化的情感细胞感染,也产生了很多不纯洁的想法。


可是,我离婚女人的理智又告诉我,一切不过是我可怜的自尊,被任荇荇强大的美貌威慑到了,为了避免分泌出自卑的毒素,影响身心健康,产生了自我催眠的抗体,所以才有了暧昧幻象。


孙晋州之所以握住我的手,是怕在他们夫妇面前露出马脚。你看人家挥手道别时候,那样坦荡、那样磊落,仿佛柳下惠重生。


可是,理智刚刚辩完,直觉又跳出来反驳。


一时千头万绪如万马奔腾,搅扰我不得安宁。


真诡异,我的身体睡着了,灵魂却醒着。


半梦半醒中,我听到手机响。


我沉睡的身体,拿起电话!


“喂?”我沉睡的喉咙发出清醒的声音。


“是我!”孙晋州的声音也很清醒!


“哦!”我继续清醒!


“我睡不着!”他说。


“为何?”我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剩下电波滋滋的流动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显得异常清晰,仿佛还伴随着幽蓝的火花。


我的心被这沉默悬在半空,似岌岌可危的风蚀石,一阵风吹过,便会坠入深渊。然而这静默还在延续,漫长到我以为电话那头已经没有人了。


他终于缓缓说道:“因为你不属于我!”声音轻柔得似在梦呓。


“那你现在可以安心睡了!”我也轻轻回答。


“好!”他如释重负。


下一秒,电话挂断了!我仿佛听见悬在心尖那颗石头落地的声音。


哦,一个奇怪的梦!


但陷在云头的双脚又回到厚实的土地!


然后睡意迅速袭来,我坠入梦境。


直到灵魂和肉体都真的进入睡眠状态,我才忽然惊觉——


刚才那个梦,真实得令人发指!


啊,这不是梦!


我体内压抑不住一阵亢奋至极的翻涌,心里肆意地发出一声尖啸!


我整个人都坐了起来,空气里冰凉的寒气,清晰地扑向我。


天啦!


我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孙晋州的表白!


我忽然觉得自己美如初绽的春花,完全可以与任荇荇抗衡!


有一个男人,在见识了任荇荇的美貌后,还是依然选择了平凡的我?


我忽然有点感动——


冥冥中觉得,孙晋州就是那个骑着白马,来搭救我的男人!


我忍不住热泪盈眶!


即使这个骑白马的男人,也曾经拯救过别的女人,又或者将别的女人推入过深渊,但是此刻他就是我的王子。


虽然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还有可能是唐僧。


太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太多莫名激动的情绪在我的脑海里、胸腔中、肢体内,激荡、翻涌、搅扰、回旋……


整个晚上,我都听见孙晋州在温柔地说:“因为你不属于我!”


“因为你不属于我!”他深情地说。


“因为你不属于我!”他痛苦地说。


“因为你不属于我!”他含蓄地说。


“因为你不属于我!”他热情地说。


“因为你不属于我!”他谨慎地说。


“因为你不属于我!”他试探地说。


送我到楼下的时候,他还企图掩饰自己的感情,还故作潇洒地同我挥手道别。


“因为你不属于我!”一向情不外露的孙晋州这回终于豁出去了!


巨大的喜悦充斥在我被铜墙铁壁包裹得厚实笨重的心房外,然后,那一丝一丝,仿佛麦芽糖融化般的甜蜜,一层一层侵蚀瓦解那些硬壳,毫无阻碍地进驻我的心房,填补起那些千疮百孔的间隙。


在离婚的这段日子里,我第一次尝到了生活的一点甜头!


因为这甜头来得太过突然,竟然有种,深深的、深深的不真实!


早上起来,我检查手机——


凌晨四点四十四分,收到孙晋州电话。


通话时间,一分四十七秒!


可彼时我竟觉得,这已是极漫长的一生。


然而此后,孙晋州再没有任何进一步的表示。


如果不是那条通话记录,证据确凿,我会真的以为,是我的一场黄粱美梦!


我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甚至喷了点若有似无的香水,仍然没有收到任何信息。


就在我仔细涂抹珊珊为我挑选的那支浅桃色唇膏的时候,我忽然有点丧气了!


我沮丧地放下手中的唇膏——


有什么值得高兴?


爱情总是像芬芳粉嫩的小姑娘,甜蜜地笑着,招着手向你走来,待你敞开怀抱走近她,她又会立即旋身一变,成为白发三千丈的腐朽老妪,用狰狞尖利的枯爪狠狠赐你一个大耳光,简直防不胜防。


才挨了爱情魔爪的重击,九死一生,这么快就忘了?


不,那伤害仍旧隐隐作痛,心脏处刚刚愈合的疤痕,像扭成一团的丑陋蜈蚣。


从恋爱到结婚,那么多年,尚且可以成为陌路,还有什么感情值得向往和追求?


诚然,孙晋州是个优秀的男人,可是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偏偏选中我?


离婚女人贬值的速度,比股市崩盘还快。


没道理他会看上我。


何况,除去昨晚那一通暧昧到甚至有点荡气回肠的电话,他从认识我,到此时此刻,此分此秒,都没有任何向我表示爱慕的言行举止。


可是我却已经为那短短一分钟的通话,乐晕了头,开始涂脂抹粉、搔首弄姿,太可怕了!


真像老房子着火,一发不可收拾!


万一,孙晋州是睡不着,向我开玩笑呢?


我忽然有点胆怯——


也许,不自信、近情生怯,也是离婚的后遗症之一。


我承认,我深受这症状的困扰,难以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