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两个精神主体(2)

作者:马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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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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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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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860字

“是的。藏象一说中的藏(cáng),是指藏于体内的脏器;象,是指表现于外的现象。藏象学说表面看,就是通过观察研究人体各个脏腑的生理功能、病理变化的学说。然而这个系统却与已知的人体解剖生理系统完全不一样,它以神、魂、魄、意、志为核心,所以功能比解剖五脏要大得多。由于这个系统看不见、摸不着,故而古人将其称为‘藏’,意思是藏匿在五脏六腑背后的系统。”


“听起来真的很玄妙。”


“好了,现在你知道,人除了大脑精神之外,还有另一个与之平行的藏象生命系统,它的智慧超越了人的大脑,理性的大脑意识只有通过睡眠才能与另一个精神世界相互沟通,这就是梦产生的真相。因此可以大胆推测,人类的大脑只是多重信息的中介,它完全是被动的,就像电影幕布,只能被动地接受胶片上的影像,而不能自主产生图像。”


“说了这么多,黄老,我最关心的是在我身上发生的那些,杜兰朵那件艺术品确实邪门,可我却买了那件纸衣裳……怎么说呢,我会不会被某种超自然的‘力量’缠上了?”


“瞧你说的,你那是迷信,梦虽然神秘,但不是迷信。”黄善摆了摆手,“最简单地说,梦就像一面镜子,它可以将射入的信息反射出来,但是那面镜子不总是正常的,有时它会像一面古怪的哈哈镜,那么映射出的影像难免怪异和恐怖,然而那种映射就从我们的梦中反映了出来……”


“就算昨晚的梦是被扭曲的‘日有所思’,可今天上午我鬼使神差去了尔东的家,居然见到了一具尸体,而且是一具没有头发的恐怖女尸,难道这一切仅仅归为巧合吗?”


“这世界上本来就存在着无数的巧合,你也别多想,想得越多越复杂,你的梦就越荒诞,你就会陷得越深,越难以自拔,再说已经通知了警察,你已经尽力了,你更应该想开一点儿不是吗?”


“唉!但愿这一切只是我自己的胡思乱想。”张晴天起身辞别了黄善。


一夜辗转难眠。


下雨了,雨哗啦啦地落下,千条雨丝,万条雨线,砸在地上绽出千万朵雨花。天空抑郁,毫无表情,有种天意难测的意味。


张晴天举着一把红色雨伞,走出弯弯曲曲的胡同,站在车站等车。报亭就在身后,他买了一份《早报》快速地翻看着,他希望在报纸里面,发现冰柜女尸的信息。


果不其然,就在法制版上,出现了一幅长发年轻女人的素描肖像,其下有一些小字,大意是警方发现一具尸体,身份不明,特画此肖像,如有相像的亲人走失,请速与警方联系。


雨天堵车,张晴天跑进画室,学生们已经坐在画室里等候模特儿了,他连连道歉。一上午熬过去,张晴天从教学楼走出来,朝自习室走去,他想在自习室里趴一会,补一觉,下午还有他的课。


自习室里只有三两个同学在翻书,能听见轻微的纸声,张晴天真是困了,趴在桌上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觉得很冷,确切地说是被自己的喷嚏惊醒的。


他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靠窗坐着,并且一扇窗不知被谁打开了,看了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上课了,他晃晃悠悠站起来,决定去食堂吃些东西再去上课。


电梯门口站满了赶去教室上课的同学,张晴天不喜欢被人挤的感觉,他走到楼梯口,这里没有灯,窗外的雨还在下,天暗得很,所以楼道可想而知的黑。


这里是五楼,没有一个人,他手扶栏杆只下了一层,心就莫名其妙地绷紧了,于是他加快脚步朝下跑起来,希望赶快离开这个令人压抑的地方。


突然,就在快出一楼楼梯口时,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撞到了他的身上,那感觉柔和而坚韧,瞬间他感到了一阵温柔的呼吸,直冲鼻孔,他下意识抬起双手去抓,却抓住了一双圆润的肩膀,那略小的身体在他怀中起伏着,传出了一阵轻微的喘息声。


张晴天的心就要跳出嗓子眼儿了,双手赶紧从那双肩膀上拿下,他紧退几步,却被脚下的楼梯绊倒,一屁股坐在楼梯上。片刻的慌乱,他的目光朝上移,看见了一双漂亮的眼睛。


那无疑是女人才会生出的眼睛,潮潮的,湿湿的,眼圈还似乎红着,也许她不久之前就曾哭过,两个人的眼神短暂地交汇,一下子就把张晴天的意志击倒了。


这眼神似曾相识,因为太像纸新娘杜兰朵那凄楚的眼神了!


但眼前的女人虽然拥有杜兰朵的眼神,但她年轻,高雅出尘,应该称她为女孩儿才更为贴切,虽说张晴天之前没有见过她,但从她的装束上看,也能判断她是一名在校学生。


从纸新娘杜兰朵的眼神里能看出那是一个有故事的女人,然而面前活生生的女孩儿给张晴天的感觉很特殊,该怎么去形容呢?张晴天想了很久,觉得“不食人间烟火”用在她身上倒是很贴切。


但更为奇怪的是,女孩儿看见张晴天时的表情也一下子怪异起来,仿佛很多年前她就认识他,眼神里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迷惘,但是,那也只是一瞬间,她便转头不再看他,直直地朝楼上走去。


走出大楼的张晴天脑中一直闪现着刚才巧遇的那女孩儿的倩影,似乎不只是眼神,她的整张脸都似曾相识,突然,脑***现了一幅黑白的铅笔素描头像,没错,太像了,怎么可能是她!


想到这里,张晴天用力晃了晃头,身体随之打了一个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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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满裂缝的模特儿台上放置着一把没有靠背的木凳子,一束惨白的光自上而下射下来,凳子上坐着一个人,正是张晴天。


他双手平放在膝盖处,双脚也平放在模特儿台上,看起来呆板僵硬,很像一具塑料模特儿。空气里有一粒灰尘朝他的眼睛飘过来,他眨了眨眼睛。


四周出现了很多人,他不再感到孤单,那是围坐在下面的学生,各自拿着大大小小的画板,所有的眼睛都盯在张晴天的身上。其实这种状况张晴天早就适应了,但不知怎么,这一次感觉那些目光冷飕飕的,他不觉扫视那些黑暗中的脸,这一看,他怕了,因为那些脸太模糊了,就如同拷贝出来的一个样!


不但每张脸大致相同,他们的动作也几乎一个节奏,每个人的左手握住画板,右手握着铅笔,一下一下在画纸上蹭着,毫无声响,是的,画室里太安静了。


张晴天被那些目光搞得越来越不自然,他又感到透不过气了,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当他再看向人群的时候,才发现那些人的手和头不动了,就像录像机按了定格键。


从模特儿台上走下来,那些学生还是一动不动,他小心地穿过人群靠墙站着,转过身,他想看看画板上的自己,这是他的习惯,也是非常喜欢做的一件事情,虽说模特儿是同一个人,往往画出来的却不尽相同,然而这一次,令张晴天感到怪异的是,画板上的每一张纸,居然画得一模一样,但最可怕的是,画面上不是张晴天自己,而是一个长头发女人!


朝靠得最近的一张画板走过去,他看清楚了女人的面目,很熟悉,不但有黑白的素面画,而且底下还写着一长串宋体字——这不正是《早报》上面刊登的认尸公告吗?


这时,有只手轻轻搭在了他肩头,张晴天猛地把头转过去,是之前在楼道里见过的那个女孩,张晴天又转回头看看画板上的素描,这才发现那女孩与报纸上的素描简直一模一样!


“你是谁?”张晴天用极其细微的声音问。


她不回答,而是咬着嘴唇笑了笑。


“我好像梦见过你……”张晴天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说。


“是吗?”她终于说话了。


“是啊,那是一个噩梦。”张晴天说,“我梦见我进入一幢昏暗的小楼,在二楼厨房的冰柜里,看见了你……”


她似乎不愿意听这个故事,把头转向了另一侧。


“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吗?”张晴天小心地问。


她疯狂地摇着头,黑色的头发飞舞起来,融进了黑暗中。张晴天上前一步还想追问,不料她转过身想逃避,可就在这一刻,张晴天看见她后背上,居然插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不知怎么场景就变了,那个地方既熟悉又陌生。好像什么时候来过,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天是完全的黑色,四周的怪石与古树却是白色的,就像落下了一层雪。一两只黑色的乌鸦嘎——嘎——嘎地叫着飞过去,看不见,只能听见声音。


天地间,只有张晴天一个人。


他朝前走着,意识里是要寻找背后插着匕首的女孩儿,她受了伤,可她究竟在哪里?


前面出现一棵树,很高大,白色的枝杈从黑色的天空里脱颖而出,很像黑白底片。树杈上没有叶子,却好似悬挂着很多果实,不,那不是什么果实,而是一枚枚怀表之类的东西。定睛看向一枚,表盘就在眼前扩大清晰起来,看不出表针,却能看见里面的齿轮在旋转,并且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原来这是一棵时间树。


有一条小溪从树的另一边流过来,黑色的,比天空还要黑。张晴天顺着小溪走过去,绕到了树的另一面,在树的阴影下,张晴天看见了一个一丝不挂的女人坐在那里。


她背靠着粗大的树干,双臂和双腿蜷缩在一起,长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出这个女人是不是张晴天要找的那个她。他呆呆地站在她的面前,静静地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女人动了动,也许是发觉有人盯着自己的胴体。


张晴天不好意思地朝后退,他担心自己跌进身后黑色的小溪里,于是转过去看了一眼,可当他再次转回头时,赤裸的女人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一惊之下,张晴天四处逡巡,女人跑起来,似乎要趟着溪水到对岸去。张晴天本不想继续追赶,但还是朝着那个方向紧走了几步,不料女人更加惊慌,一只脚踩进了溪水里。


也许是女人的腿太白,抑或是小溪的水太黑,当女人抬起腿的时候,她的脚踝和小腿居然都染成了黑色,不,那不像是黑色,更像是白色的纸被水打湿的痕迹——她原来是纸新娘杜兰朵!


张晴天更加害怕,纸质的杜兰朵遇到了水,那后果是无法设想的,她很可能就会消失在水里。


就在这时,溪水里的杜兰朵没站稳,俯身摔倒在水中,她的膝盖和双手都浸透了黑水,张晴天紧张得张大了嘴巴,只见杜兰朵在黑水里挣扎着,她竭力地想从那里站起来,可是她的身体太软了,腿和手臂都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更残忍的是,她的一条腿被溪水从膝盖那里冲掉了,杜兰朵那完美的身体残缺了,接着,一条胳膊也齐刷刷地断开来,漂浮在水面上,从张晴天的眼前漂过去……


张晴天哭了,而且哭得很伤心。


失去了肢体的杜兰朵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整个身体终于倒在黑水里,一瞬间,她那白皙的身体就被溪水浸湿,身体其他的部位也被水流冲得四分五裂。


张晴天同样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他跪在岸边,杜兰朵残缺的部位慢慢朝他漂过来,他看见了杜兰朵的脸,并没有完全被浸湿,有一缕头发贴在脸颊上,她那一双美丽的眼睛漂在最上面,哀婉地盯着张晴天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