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马若水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9:57
|本章字节:12832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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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过去好多天,马琳轩又从张晴天的视野里消失了,他没有主动与她联系,因为对于马琳轩遭遇到的那些不幸,他不知如何给予帮助。
不能不承认,在心里他是喜欢她的,但同时他又不敢敞开心扉完全投入地去爱,虽说马琳轩的年龄不大,但她的经历较之普通女孩来说过于复杂了,所以,张晴天对她的态度是,既不敢全情投入,又不忍轻谈放弃,这种复杂的情感,也许连张晴天自己也搞不清楚。
这天午后,张晴天躺在床上无聊地想着心事,突然,手机铃声大作,张晴天紧张而又心兴奋,接通之后,却是黄善的声音。
“呃……黄老,怎么是您?”
“嗯。”黄善的声音很疲惫,听起来有气无力,“你现在有空吗?来我这里一趟,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讲……”
“您出了什么事?身体不舒服吗?”
“不,不是我的事,是关于你的,在电话里说不清楚。”
40分钟之后,张晴天来到黄善的书屋前。书屋的门紧紧关着并未营业,张晴天去敲门,门虚掩着,一推就开了。黄善正坐在书桌旁,没喝茶也没看书,他对着张晴天点点头,掩盖不住一脸倦态。
“黄老,您身体还好吧?”
“看样子,你还一无所知?”黄善没留心张晴天的问候,却莫名其妙地问了这么一句。
“啊?您说什么?”
“陆纯初死了。”黄善很平淡地说。
“不可能!”张晴天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据说是心血管疾病引发的猝死,不过走的时候很安详。”黄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人啊,老了都这样,今天还好好的,或许明天就……”
“我不久前还见过他的!怎么就……”张晴天心里难受,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
“都已经是一星期之前的事情了。”
“真不敢相信……”
“因为陆纯初没有亲属,遗体是去他家拜访的学生发现的,发现时,人已经走了两天了,那学生据说是陆纯初的得意弟子,他之所以那个时间去拜访陆纯初,是因为陆纯初在几天之前就跟他约好了,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学生通知校方,校方组织了学生和老师为他料理了后事,陆纯初的财务暂由校方保管。”
“您特意找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张晴天问。
“你先坐下,我问你,你跟陆纯初是什么关系?”
“您为什么要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你不是还向我打听过他的消息吗,这你怎么解释?”
“我……”张晴天挠挠头,思绪纷乱,不知从何说起,“我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清楚,也许都是因为那个女孩儿,您见过的。”
“不不不,我觉得跟那个女孩子关系不大,我能感觉得到,陆纯初只针对你……”
“针对我?”
“他让我把一封信交给你。”
“啊?可他不是已经……”
“就在他死之前的一天晚上,他来书屋找过我,交给我一封信。”
“难道黄老你也骗我,你和陆纯初很熟悉,还一直保持联系?”
“谈不上熟悉,就是暑假结束,学院刚开学的时候,那时候你和我刚刚认识,陆纯初来找过我,跟我谈了一些事情,关于你的事情。”
“关于我什么事?”张晴天紧张地反问道,“他都跟您说过什么?”
“陆纯初和我虽说不熟悉,但彼此早就认识,我知道他是教授,他也知道我是老中医。”黄善看着天花板,回忆了一下,又说,“陆纯初希望我帮助你,给予你正确的指导,尤其是心理方面的。”
“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为什么要给我心理指导?”张晴天心里打起鼓来,真不知道从黄善嘴里还能说出什么样的秘密。
“他说你是他朋友的孩子,在这之前你受到很大打击,你有病。”黄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头,“这里面,出了些问题……”
张晴天靠在椅背上,虽然不明白黄善话中的隐意,但结合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那些离奇梦境,他知道黄善绝不会骗自己。
“黄老,难道您之前给我讲的那些关于梦境的话题,都是……都是一种心理上的辅助治疗?”
“也不能说是治疗,”黄善说,“应该称为心理辅导才对,起码我觉得是这样。”
“那么,黄老,请您告诉我,我……我真的有病吗?”张晴天朝前探着身子问。
“这个,我得说实话……”黄善摸了摸眉毛,“坦白讲,我真没觉出你有什么毛病,你给我的感觉很正常,只不过做的梦多些,零乱些,但这也并不奇怪嘛。”
“陆纯初还说过我什么?”
“没什么了。”黄善想了想,“他只是让我答应他,不要把他与我的谈话告诉你,因为他说你是他一位非常好的故友的儿子,因为与故友之间发生了某些情感问题,所以他不能够直接与你接触,只是希望我能多多照顾你。当然,我明白他指的照顾仅仅是教育方面,这就是我和陆纯初第一次见面的谈话内容。”
“还有第二次吗?”
“那就是在一星期前,他死前的那一天,这一次他只交给了我一封信,说让我替他先保管着,因为他最近明显感觉身体很不好,我为他诊了脉,知道他的心脏有问题。我问他为什么不亲手把信交给你,他说他不想见到你,但他心里隐藏着一些秘密,他担心哪一天自己撒手人寰,那些秘密就永远成为了秘密,他不想背负着秘密离开这个世界。最后他嘱托我,假如哪一天他不在了,他也就不用承受说出秘密之后的痛苦了,到了那个时候,我就可以通知你过来取信了。”
“那封信在哪里?”张晴天说,“现在可不可以交给我了?”
“嗯,好。”黄善站起身朝书架走过去,那里面有一只铜匣子,他从里面拿出一只封着口的大信封。黄善把大信封交给张晴天,又说:“我不得不声明一下,我做这件事情并不是单纯的帮忙……”
张晴天握着信封抬起头问:“这又是什么意思?”
黄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陆纯初给了我很多本画册,都是他珍藏的,虽然我喜欢那些画册,但并不一定就想得到它们,可陆纯初执意要我把画册留下来。其实我要那些东西也没有用,如果你没意见,我想把画册捐给市里的图书馆,你觉得怎么样?”
张晴天的心装不下别的东西了,他抱着信封与黄善告辞,坐上一辆出租车朝家的方向赶去。在车上,他就已经急不可耐地拆开了信封,文字是用小楷笔竖行从右向左写就的,那感觉就像祖辈遗留给后代的一封家书。信的内容是这样写的:
写这段文字的初衷来自你和我在草名香茶楼的会面,那晚回到家里之后,我就觉得不该把一些事情永远藏在心里,但我又没勇气当着你的面把那些事情说出来,所以我才选择了用笔去记述。但我也没勇气在我活着的时候把信交给你,因为你看过信上的内容之后必然会来找我,我不想跟你面对面谈论这些问题。
我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所以下面将要讲述的事情或许读起来略显零乱。
在30多年以前,我还是一个不到20岁的年轻小伙子。那时的我和无数同龄人一样,离开了自己生长的城市,来到陌生的农村,成为千千万万知青中的一员。我在那里度过了五年,把生命中最美好的青春岁月,蹉跎在了那片荒凉的土地上,直到恢复高考,我才费尽周折如愿以偿地进入艺术学院学习,毕业后留校任教直到现在。
生活稳定了,经人介绍,我认识了我的妻子,两年后结婚,不久,她为我生下了一个儿子,我为其取名为陆羽。
那几年,每天日复一日地过着同样的生活,没有一丝波澜,平静如水。也许很多人都喜欢或者盼望这种生活,但这种生活显然不适合我,因为过于安逸、过于枯燥,无法再激发出我的创作灵感。
陆羽的母亲,作为妻子,她无可挑剔,可是,我们经过长时间的相处,我感到她根本就不了解我。首先,我和她的兴趣点存在很大差距,她更关注的是生活上那些柴米油盐等琐碎的事情,当我向她谈及艺术构想以及创作心得时,丝毫提不起她的半分兴趣,漫漫长夜里,我们越来越没有共同的话题。
有人认为婚姻就是一男一女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只是为了达到一种平衡,一种互补。我妻子似乎对这种苦闷的日子很满意,尤其有了陆羽之后,她几乎把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孩子身上。
其次,她对我的工作不支持,而且表露出难以掩饰的反感。比如我在屋里画画,难免会把房间搞得乱糟糟,每到这种时候,她就会冷言冷语地讽刺我,因为在她眼里根本没有艺术这种概念,我的画在她眼里只是颜色的堆积并且一文不值。
我不善于与她争辩,因为即便争辩也是徒劳,也是对牛弹琴,我们根本就不是一类人。可想而知,那种没有知音的生活对于在事业上刚刚崭露头角并且野心十足的我是多么无奈和痛苦。
我越来越不想回家,真的,我承认我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在内心里,我也并不十分喜爱陆羽这个孩子。每当深夜我不得不回到家里时,一进门散发出的那种牛奶味道就让我受不了,所以,更多的时间我都住在画室里,即便闻到的都是宿墨的臭味,我也觉得自己的呼吸更舒畅。
不久,我染上了酗酒的坏毛病,烟也抽得很凶,妻子对我更加不满,不但故意冷落和忽略我,还时常阻止我接近孩子。她把全部的热情和爱都给了陆羽,我知道她这样做没有错,但我心里还是很不平衡。
那段时间我感觉很孤独,不过倒也清静,尤其是心里很静,于是我就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投入到绘画中,除了教学生,我几乎每天放学都闷在画室里搞创作。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的事业突飞猛进,作品屡次受邀参展,我逐渐成为收藏家眼里的明日之星,无论是精神面貌还是经济上,都有了很大的改变。然而,似乎人生在此刻也将要发生逆转,因为,我天生敏锐的神经已然觉察出了这一点。
就在一次展览上,我认识了一个女人。
面对诱惑,尤其是情感方面,人往往难以自控,况且我天生就是一个随性的人。她不到30岁,成熟之中不失女人的天真,虽然我能看出她的生活条件并不优越,但无论她的穿着和谈吐都令我耳目一新。
她懂艺术,健谈,很有品位,起码她很喜欢我的作品,绝不是肤浅的吹捧,而是真的喜欢,她说的每句话都在点子上,既一针见血又耐人寻味。人一旦遇到知己当然有说不完的话,我和她聊了很久,离别时,我留给了她一张名片,但我不指望她能给我打过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没能在画室接到她的电话,而是见到了她的人,她一个人来学院找到了我,手里还拿着一本装裱好的册页。
她称呼我为陆老师,说她也很喜欢画画,拿来拙作与我一观,希望我能给予指点。我打开册页,都是一尺见方的中国戏曲人物小品水墨画,当然,画的本身功力不足,但不能不承认,每张画又绝不缺少美感,尤其是设色和造型,都体现出了她独特的审美情趣。
我发现一幅古代仕女画上落款为“杜丽娘”,就问她,画上的人物是不是戏曲《牡丹亭》里的主人公杜丽娘?她笑了,她说她本姓杜,杜丽娘是她给自己起的笔名。我也笑了,说这个名字很好,好听、好记。
我对中国戏曲也略懂一二,随口说道,在国粹戏曲中,《牡丹亭》里的杜丽娘是个很可爱的角色,她不仅美丽聪明,而且带有贵族小姐普遍的特点,温柔、驯顺、稳重。她为了追求爱情,敢于反抗,敢于斗争,冲破了封建思想的束缚,从而得到真爱。
这些评说使得她对我更加刮目相看,还请求我能否让她经常带着自己的作品前来打扰,我欣然应允,就这样我们便很快熟悉了。
后来那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归其原因,这都是一个起点。
当时人们还是很保守的,我跟她只有相见恨晚的友谊,谁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也许这种情感才更纯洁,更让人迷醉。虽然谁也没说出口,但我和她的的确确相爱了。
她谈及了她的家庭,她说她结婚六年了,有两个女儿,大女儿3岁,小女儿1岁,丈夫在文化部门工作,他们认识的时候,她丈夫也算是个喜欢文艺的男人,她说他当时喜欢写诗,经常把自己写的诗念给她听,她觉得这男人挺浪漫的。
那个年代还会有人读诗和写诗,女孩子没有如今这么物质,有时候你用一首诗打动了女孩儿的芳心,她有可能会不顾一切地嫁给你。她就是这么被他打动的,结婚生子之后,她才发觉自己的丈夫原本只是一个极其平庸的人。
她说她现在的生活虽然忙碌但很空虚,这并不是她一直想要的生活,虽然不奢望生活能够多姿多彩令人艳羡,但起码不能活得平庸,活得碌碌无为。
她的话着实打动了我,她的感受以及生活上的羁绊几乎与我的想法如出一辙,或许这就是我们之所以能够相互吸引的最主要原因。随着我们越来越深入地了解对方,她和我都渴望一种更深层次关系的建立,说得明了一些就是,脱离目前的束缚,重新组建家庭,开始一种崭新的生活。
我和她就像两块磁铁,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我不敢去想假如我们真的在一起了会不会有设想中那么幸福,可她却是一心一意这么认为的。不能不说,女人容易冲动,尤其是感情方面,在我们交往一段时间之后,她向她丈夫提出了离婚。
她离婚了,这让我着实吃惊不小。也许她和丈夫之间早就存在着矛盾,而我只不过是加速这种矛盾的催化剂,不是最直接的原因,但我还是有些内疚,心烦意乱,我该如何去做,不顾一切地和她在一起,抛开现有的安定生活和完整的家庭,我敢于这么去做吗?
我的生活开始陷入焦灼,每天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我最怕的是接到她打来的电话,虽说那只是些温馨的问候,但我总觉得她是在逼我离婚,所以,每当夜里,我都把画室的电话线拔下来,只有这样才能安心地睡去。
一段时间过去了,她一直都没有再联系我,我却更加不安定,心想,是不是她生我气了,觉得被我欺骗了。人就是这样,她越是冷落我,我却越想念她,结果,我主动跟她联系。我们在一家饭店吃了饭,看样子,她比不久前憔悴多了,离婚是一件伤心费力的事情,看来说得并没有错。
我跟她谈了一个小时,都是一些琐碎的小事情,从她嘴里没有说出一句暗示破坏我家庭的话,从这一天,我被她感动了,觉得这个女人真是我的知己,因为她是一个非常非常善解人意的女人,假如我们真在一起了,那必定会是个幸福的开端、美好的起点。
从饭店出来,我就下定了决心,我要离婚。
妻子还在懵懵懂懂的循环着千百年来人们过着的平淡生活,起床、买菜、做饭、照顾孩子、收拾房间、看电视打发时间、睡觉……每天都做着同样的事情,她似乎从未腻烦过,而且对这种循环颇为乐在其中,可她并不知道,她的丈夫,她生活上的支撑,已经开始动摇了。
提出离婚是在一个周末的午后,我让妻子坐下来,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出了那样的话,我说离婚之后,所有的财产我都不要,存款、房子都留给她,每个月我还会给孩子固定的生活费……
我重复了好几遍妻子似乎都没能听明白,她没有哭出来,这点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最后,她问我她做错了什么,我摇摇头,承认错误主要在我。她又问我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我不置可否地叹了一口气。妻子不聪明但也不傻,她走进孩子的房间,把孩子拥入怀里,拉开门,气冲冲地走了。
我没有跑出去拦住她,我知道她能去的地方只有父母家,我也没打算拦住她,其实我本来就想把她从我的生活中赶出去。
可就在这一天,我这个快要破碎的家庭出现了一件塌天大祸,这件事情发生过后,所有的事情不得不因此而改变,我的命运还有后半生设想的幸福都彻底毁灭了。
陆羽失踪了,事实上应该说被人贩子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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