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宝瑞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0:03
|本章字节:9518字
王芗斋问:“方士桩是何人?”
解铁夫道:“是我的一个朋友,原是福建少林寺心意派嫡传弟子,也擅长鹤拳,又会‘五技撩手’,功夫精深;现在浙江杭州督军府当保镖。你们路过杭州时,为我捎给他一封书信,我与他分手,至今已有一年了。”
王芗斋接过书信,揣在怀中,背起背囊,告辞了方声。方声激动地握着王芗斋的手说:“谢你的救命之恩,后会有期!”
王芗斋问:“你伤好之后,又作何图?”
方声一字一顿地说:“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
王芗斋与鼓山老道下鼓山后,朝北进发,日夜兼程,不久进入浙江地界,又过了几日,来到山清水秀的西子湖畔。二人都是初到西湖,但见山似花冠,堤像锦带,岛如翠玉,水若鱼鳞。白堤像一幅镶着翠绿的玉带,飘荡在盈盈水中,苏堤更有诗情画意,繁花满目,垂柳拂波,宛若一条红翠交织的锦绣宽带,宁静地铺展在水平如镜的湖面上,真是长虹一鉴痕,始通两山春。那三潭印月,岸石参差,花木成荫;水面曲桥回旋,睡飘零,那苏堤春晓,两峰插云、柳浪闻莺、花港观鱼、曲院风荷、平湖秋月、南屏晚钟、三潭印月、雷峰夕照、断桥残雪、西湖十景,好个重重叠叠山,曲曲环环路;丁丁东东泉,高高下下树!真是亭立西湖,宛西子载扁舟,雅称雨奇晴发;席开水面,恍苏公游赤壁,偏宜月白风清!
二人来到街心,找了一家客店住下,然后来到督军府,向士兵说明要寻方士先生。士兵进去通报,一忽儿,有一位身材魁伟的先生走了出来。他四十岁上下,身穿黑白相间的服,留着一撇小黑胡,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他笑着拱手道:“原来是鼓山老道和芗斋先生到了,快请里边坐。”
王芗斋道:“您就是方先生?”
方士桩点点头,引他们穿过秀廊花门,来到府后一个庭院,院内牡丹花开,芳香袭人。
言士桩引他们来到屋内,令人端来水果糕点香茶,招呼道:“快来品品西湖的鲜龙井茶。”
王芗斋从怀里掏出解铁夫的书信,方士桩仔细读起来。王芗斋见他手背青筋暴露,骨格分明,知他是有神力的人。他望望四周,见屋角有个书架,紫藤木框,沉沉甸甸地压着一撂撂拳书,有戚继光的《纪效新书》等武术典籍。背身壁上有一幅画,一个壮汉与一个牧童相斗,背景是田园风光,一头牛悠闲地在旁边吃草。首是五技撩手;左联是:借力推力全不费一点力;右联是:使劲发劲须要看一寸线。
方士桩看罢信,说道:“这个‘江南第一妙手’解疯子,还是那么悠哉乐哉,不愿携妻带子,尽享天伦之乐;也不愿封官晋爵,耽于场之碌;更不愿保镖护院,沉于官府之务,整日野鹤闲云,逍遥自在,唉!”
王芗斋见方士桩叹气,又见他满目血丝,知他遇到了麻烦,于是问道:“方先生,您近日忙否?”
言士桩叹口气,说:“近日杭州府出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王芗斋问。
“杭州府武林门有位中吕琳的商人,在外行商多年,晚年退居家中,拥有三十万两白银;以前他居室狭小,回到故乡后便建新宅,建成一座有房屋数百间,又有花园亭榭的大宅院。吕琳全家搬来后感非常舒适,但他只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儿媳,此外还有一个仆妇。这么大的宅院只有四人居住,显得十分冷清寂寞。不久,宅院里忽然闹起鬼来了。夜深人静,吕老先生一家人常被一种凄怪诞的叫声惊醒,令人毛发直竖。吕家四口人吓得日夜提心吊胆,不得安宁。一天夜里,鬼又叫起来了,吕琳等人战战兢兢起床观看,只见客厅中有闪闪的磷火随风颤动,几个身穿红袍戴着纱帽手拿利剑的恶鬼正迈着小步走来走去,看样子很像道士在念咒作法。鬼的身材很高,约在一丈以上,头部几乎顶着屋脊,走时摇摆不定。吕琳等人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声张,吕家媳妇吓得昏厥过去……”
方士桩讲到此时,心里“噗通”乱跳,王芗斋和鼓山老道也听得入了神。
“这时,只见有一个鬼弯腰出屋来到后院,双鸡窝中抓出两只母鸡,又走进了厨房。不久,他把煮熟的鸡拿回来,和其它的鬼大吃大嚼。另外一个鬼又拿出酒来,互相对饮。吃完以后,磷火消失,鬼也不见了……”
这时,但听屋外“吧”的一声,三人立即赶出屋一看,原来是个护卫端着水果进来,见方士桩说得绘声绘色,于是躲在屋外偷听,听到入神处,没留神砸了果盘,香蕉、枇杷撒了一地。
王芗斋见那护卫左耳际有一颗明显的黑痣。
几个人返回屋里,方士桩喝了一口香茶,又接着津津有味地说下去:吕老先生自从见了鬼以后,每夜不得安眠,总是起来观看鬼的活动。起初只有三四个鬼,几天后逐渐增加到十几个,高深的宅院竟然成了鬼的巢穴。吕家的猪牛羊鸡等牲畜夜晚被鬼烹食,第二天只见皮毛和骨头。过了一个多月,邻居们都知道吕家闹鬼,便都劝吕老先生搬家,以防鬼作崇。可是吕老先生却说:‘鬼吃我的猪羊,不会害人,我家的猪羊多,任凭他们去闹吧!’他邀请他的亲族到新宅居住,谁知道亲族们知道他家闹鬼,没有一个人敢来居住。照他的意思,人气盛了鬼气自退。看底到了,吕老先生把收得的十几万钱财放在新宅。这天夜里,来了很多厉鬼,他们拿着刀杀死了吕老先生以及他的儿子、仆妇,因儿媳害怕,回到娘家,所以幸免于难。家财四十万两白银也不翼而飞了。
“凶杀案惊动知府,知府派我带人赶到现场,只见死者有的被刺穿胸腹,有的被砍断手足,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惨不忍睹。经检查发现,衣服财物等一无所失,只是少了四十多万两白银。但是前后门都完好无损,盗匪是从哪里进来的呢?他们一连残杀三人,又不是一两个盗匪所为,为什么在夜间竟没有一点儿声响呢?是盗匪的伎俩神秘莫测呢?还是别有原因?百般探索,不得其解。后来上面也得知了此事,限令二个月内破案。可如今已过了一个多月,仍然没有结果,这可如何是好?!”说着,方士桩嗟叹不已。
方士桩又说道:“我曾经带着几个护卫夜间守护在吕家,但是几夜过去了,连鬼的影子也没看见。一定是匪盗拿去巨款,必然不会出现,然而鬼既然是人伪装的,自然不会什么隐身术,为什么在这里扰乱了几个月,大家都不知道鬼的来踪去迹呢?”
王芗斋道:“方先一不要着急,我们可以帮助您抓鬼。”
鼓山老道说:“那华山刘丕显处谁去通报,我们还要去通报我师弟刘丕显!”
王芗斋想了想说:“刘丕显先生有危不能不报,但目前万先生有难,也不能袖手旁观,拂袖而去。我倒有一个主意……”
鼓山老道说:“如何?”
“您老先生去华山,我留在杭州,先帮助方先生了此凶杀案,这关系到方先生的前程。”
鼓山老道点点头:“这样也好。我先去华山,等芗斋兄弟在杭州完了事,咱们在华山相会。”
方士桩道:“芗斋兄弟如肯为我分忧,我真是感恩不尽,我纵有五技撩手的绝技,也一筹莫展,韬略不足,无济于事。”
鼓山老道火急火燎地要上华山,告辞二人,拔腿走了。王芗斋随方士桩来到武林门吕家新宅。这宅院幽深,共有十进,王芗斋先到客厅中查看。他想:那些厉鬼经常出没的地方是客厅,这客厅的构造可能异常。他爬上屋脊,仔细查看橼子和栋梁联结的地方,发现有一处梁木特别光滑。客厅是新建的,凡是木头都用油漆刷过,颜色平匀而有漆刷的痕迹,惟独这根梁木与众不同。再仔细一瞧,竟发现了许多杂乱的指纹。王芗斋再继续查看,结果又在梁木旁边发现了一个小洞,小洞很像是人工凿制的。他把铁棍放在洞中,扭转铁棍,梁木便微微转动,还没转到一半,屋脊已经露出一个大窟窿,可以容纳两个人出入。王芗斋对方士桩道:“问题出在这里,工匠肯定有干系。”
二人找到建造这座宅院的木工工头,把他带到督军衙门追查他劫杀吕家的罪行。那工头起初不肯招供。方士桩道:“你说不知情,为何替匪盗在梁木中预先安置了机关?”那工头支支吾吾。方士桩有点火了,挥拳朝他击去。王芗斋见他的五技撩手技击怀极强,出手刚猛疾快,拳拳朝对方要害击去,直打得那工头头破血流,嗷嗷直叫,最后瘫坐在地。他挣扎着说“当吕琳建造这座院的时候,你们知府衙门上的护卫孙大魁送给我一千两银子,让我预先在客厅屋顶安置机关,而且说事情成功还要重重谢我,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答应了。没有想到……他竟是为了杀人抢劫。”说完后,磕头请罪。
方士桩听了大吃一惊,急忙带人去抓护卫孙大魁,可是哪里有他的踪影。
他带人又赶到他家抓人,可邻居说,前几日孙大魁已带着妻小逃往乡间去了。原来那护卫孙大魁就是那日偷听方士桩、王芗斋等人谈话的那个脸上有黑痣的家伙。
到哪里去找这些盗匪呢?王芗斋苦思苦想,最后决定到附近乡间走一遭,他听说近日绍兴有盛大灯会,心想热闹的地方可能容易找到这些盗匪的踪迹,便与方士桩带了侦稽队前去观看。
他们纵马来到绍兴,但见小桥流水,千岩竞秀,万壑争流,水木清华,山川映发,人家尽枕河。他们驰马经过兰亭、鹅池;鹅池旁有一鹅字碑亭,“鹅”字铁划银铯,势如风云。过鹅池,经三曲石桥,溪水蜿蜓而下,到达流觞亭,亭西有一座乾隆的御碑亭,碑高三丈。王芗斋是喜爱诗文之人,他停下马,但见乾隆手书《兰亭即事诗》,诗云:
向慕山阴镜里行,清游得胜惬平生。
风华自昔称佳池,觞咏于今纪盛名。
竹在春烟偏澹荡,花迟禊日尚荣。
临池留得龙跳去,聚讼千秋不易平。
流觞亭之北便是右军祠,祠前巨樟参天蔽日,祠前厅前有一墨池,相传为王羲之洗笔砚之处。右军祠正中,有一幅王右军受鹅构想图,两则悬挂一副对联,曰:“毕生寄迹在山水,列坐放言无古今。”
王芗斋再一看方士桩等人骑马已远,立即拍马追去。
到达绍兴镇,已是晚上,此时正是旧历年后第一个月圆夜,又称元夜,乡人正在闹花灯,正是火树银花不夜天。大街内有五座门,鳌山手架,高一十二丈,阔三百六十五步,中间有两条鳌柱,长二十四丈,两下用金龙缠住。每一只龙口里点一盏灯,谓之双龙衔照;中间有一个牌,金书八字:“花海彩山”、“与民同乐”。彩山甚是华丽,梨园奏雅和之音,乐府进婆娑之舞。自庄逵以至穷檐曲巷,无不灯、无不棚者。棚以二竿竹搭个桥,中横一灯,挂一个雪灯,六个灯球。巷口视巷内,复选堆垛,鲜妍飘洒,亦足动人。
几个人走到一个十字街口,只见有一木棚,挂一盏大灯笼,止书“呆灯”二院。无数彩灯上或写着《四书》、《千家诗》故事,或写灯谜。小街曲巷,鼓吹弹唱,施放烟火,挤挤杂杂,满街珠翠游村女。有一对《红楼梦十二金钗》花篮灯,画面上十二个工笔仕女,富丽秀逸,令人叫绝,还有一种推车灯,车上有活人扮的十位古代美女:褒姒、姐已、西施、文姜、貂蝉、赵飞燕、王昭君、杨贵妃、蔡文姬、香妃……一个个多情娇媚,风姿绰约。
这时,方士桩指着河面道:“芗斋,你瞧,龙灯!”王芗斋望去,只见河面上有一条长约二米的木板上扎上各色花灯,两头钻洞,用木杆***,前后连接起来,简直像桥,灯会之夜,几百座“桥”连在一起,绵延数里,犹如一条色彩斑斓的火龙。灯光透过红纱,金碧辉煌,璀璨夺目。
这时,方士桩又叫道:“芗斋,你瞧,踩高跷!”
王芗斋扭头一瞧,只见街中涌出一伙人,旗伞鲜明,仪仗整齐,十几个脚踩二尺多高的木杆摇摇摆摆地走了过来。他们都身着戏衣,戴着高帽和面具,扮演着各种各样的鬼,有一个人扮演钟馗,手中挥剑,敖敖直叫。
王芗斋看到这情景,忽然想起方士桩讲的吕家闹鬼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