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霍夫曼
|类型:人物·传记
|更新时间:2019-10-06 10:04
|本章字节:5466字
“不,高贵的人,神圣的人,在你对我讲,你可以原谅我这卑劣行为之前,我决不从你脚边站起来。”
“我原谅您,妈妈!请起来吧,”侯爵夫人大声说,“我求求您……”
“你听着,”上校夫人说,“我想知道,你是否还爱我,还真心实意地尊重我,跟从前一样?”
“我所崇敬的妈妈啊!”侯爵夫人唤着,同样也跪了下去,“对您的尊敬和爱戴从来不曾从我心中消失过。在如此闻所未闻的情况下,谁可能给予我信任呢?我太幸福了,您已经相信我是无辜的了!”
“好吧,”母亲这才让女儿从地上把她扶起来,说道,“从此我将像宝贝儿似的把你捧在手上,我亲爱的孩子。我要让你到我家里去分娩,我将使你得到最大的体贴,最大的尊重,把你服侍得就像你要生的是一位小公爵一样。我这一辈子决不再离开你身边。我将置世人于不顾,把你的耻辱当做自己唯一的荣誉,只要你能重新对我好,忘记我曾那么狠心地赶走了你。”
侯爵夫人极力安慰着自己的母亲,没完没了地劝说她,爱抚她,直到夜色降临,直到敲响午夜的钟声,她还未成功。第二天,在上校夫人的激动情绪稍稍缓和下来以后——她夜里因此发过一场高烧——母亲、女儿、外孙便一起回m城去了。途中她们都兴致勃勃,甚至拿坐在前边驾车的雷奥帕托那小子来打趣儿;母亲对女儿讲,她发现女儿每次瞅见雷奥帕托宽阔的脊背都红了脸。女儿嘴角动了动,既像叹息又像微笑,答道:“谁知道三号上午到咱们家里来的会是个什么人啊!”这以后,随着离m城越来越近,她们的心情也渐渐紧张起来,都预感到自己正面临着重大的事变。上校夫人丝毫不曾透露自己的计划,下车后径直领女儿回到她过去住的房间,叫她休息休息,自己马上会再回来陪她的,说完便匆匆去了。一小时后,她脸红筋涨地走进来。
“哎呀呀,这个多疑鬼,这个什么都听不进去的鬼老头!”她暗暗怀着得意的心情说,“为了使他相信,我可是花了整整一个钟头去说服他。可现在他坐在那儿,哭鼻子啦!”
“谁呀?”女儿问。
“他呗!”母亲答,“除了他还有谁该这么下场啊?”
“该不是爸爸吧?”女儿大声问。
“哭得简直跟个孩子似的,”母亲回答,“我要不是自己也有泪水要揩,差点儿就笑出来了,只好赶紧往外跑。”
“是因为我吗?”侯爵夫人问,同时站起身来,“我应该……”
“你一步也别离开!”上校夫人说,“他凭什么给我口授那封信!非得要他到这儿来找你不可,否则他一辈子也休想再见我的面。”
“我的好妈妈!”侯爵夫人恳求着。
“太狠心了!”母亲打断女儿的话,“他凭什么掏手枪!”
“可我求求你……”
“你别管,”母亲说,并把女儿推回去坐在圈椅里,“他要是今天晚上不来,我明天和你一道离开。”侯爵夫人说,这样做太过分,而且不公平。她母亲却回答:“静一静……”因为她正好听见有谁哽哽咽咽地从远处走近,便说,“他来啦!”
“在哪儿?”侯爵夫人问,同时侧耳倾听,“确实有谁在门外,哭得这么伤心……”
“可不是嘛,”上校夫人应道,“他想让咱们去给他开门哪。”
“让我去吧!”侯爵夫人提高嗓音说,一下子从圈椅里跳起来。
“可我说,郁丽埃塔,”上校夫人喝住她,“你要是对我好的话,就待着别动!”
然而也就在这一时刻,城防司令官用手帕捂着脸,跨进房来了。上校夫人横挡在女儿面前,拿背冲着丈夫。
“我的好爸爸啊!”侯爵夫人呼唤着,向父亲伸出双手。
“别过去!”母亲命令女儿,“听话!”
老头子站在屋子中间,哭啊哭啊。
“让他来请求你原谅,”母亲一个劲儿地继续往下说,“他凭什么那样狠心!凭什么那样顽固!我爱他,可也爱你;我敬重他,可也敬重你。而且要是我非得选择一个的话,那么你比他更高贵,我将永远留在你身边。”
城防司令官佝偻着身子,大声号啕得使墙壁都嗡嗡响起来。
“我的上帝啊!”侯爵夫人高喊着,到底向母亲让了步,掏出手绢来开始擦眼泪。见此情景,上校夫人才把身子挪开一点,说:“瞧他那德行,连个话都不会讲啦!”
这时侯爵夫人也站起身,拥抱老头子,请求他不要难过,可自己却哭得很伤心。她问父亲是否想坐一坐。她想拉他到椅子跟前去,她给他推了一把圈椅过来,让他坐下,可他既不回答,也不动弹,更不坐下,他只是那么站着,伛着腰,一个劲儿地哭啊,哭啊。侯爵夫人扶着他,转过半个脸去对母亲说,这样下去他会生病的。上校夫人见他这悲痛欲绝的样子,心肠似乎也开始软了。可是,当城防司令官终于在女儿反复要求下坐到椅子上,女儿还偎在他身边不断对他表示温存的时候,她又开腔了,说他自作自受,现在总该清醒清醒了吧,说完就丢下父女俩,径直走出房去。
一到外边,她马上揩去自己的泪水,心里考虑着,她让老头子受了这么大的震动是否会危及他的健康,是不是该派人去请个医生来才好。她亲自下到厨房,把家里只要能找到的一切有滋补和镇静作用的食物都给他找来,把床铺也先替他暖好,以便他一让女儿搀来就叫他躺上去。谁知他一等不来,二等还不来,再说晚餐也已摆好,她便轻脚轻手又朝侯爵夫人的房间走去,想听听那儿出了什么事。她把耳朵轻轻贴在房门上,听见一点极轻微的絮语声,觉得是侯爵夫人在讲什么。她透过门上的钥匙孔往里一瞧,只见侯爵夫人正坐在父亲的怀里,这在城防司令官可是生平第一遭。她终于忍不住拉开房门,眼前的情景简直叫她心花怒放:女儿仰着头,闭着眼,静静偎在父亲的臂弯里;父亲呢,坐在靠椅上,一双大眼噙满晶莹的泪珠,长久地、热烈地、贪婪地吻着女儿,简直像一个情人一样!女儿不言语,他也不言语,他只专心一意地俯视着女儿的脸,就像俯视着自己初恋的姑娘的脸一样,然后又低下头来亲吻她。上校夫人感到自己真是个幸福的人,悄悄站在靠椅背后,不忍心搅扰这重新带给她家以和睦与天伦之乐的愉快场面。终于,她还是走近丈夫,在他又乐不可支地准备再次去亲吻女
儿的时候,弯下腰来从旁边瞅着他。一看见老婆子,城防司令官的面孔顿时又拉长了,正想嘀咕什么,她却先嚷开了:“瞧你这个鬼模样!”说着也凑上去吻了老头子一下,以谐谑结束了这动人的一幕。她邀请父女俩去进晚餐,他俩亲亲热热地跟在她后面,活像一对恋人似的。晚餐桌上,城防司令官情绪虽然很好,但仍时不时地哽咽着,吃得少,话也少,眼睛盯在汤盆里,手抚摩着女儿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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