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须一瓜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1:17
|本章字节:13292字
如果他们不是姐夫小舅子的搭档配,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呢?芥子突然一阵反胃,呕了一把,她慌忙用手堵嘴。耳朵下的皮肤和手臂外侧,激起一片鸡皮疙瘩。桥北说,你没事吧?
桥南说,食物中毒喽!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芥子也笑了笑,说,吞了一个甲锥螺。桥北拍了拍芥子的背,说,好,算我们补钙。
大家喝了酒,随便一句话都滥笑。谢高喝了很多酒,但很少笑。
晚上芥子又是失眠。她以为桥北睡着了,便爬起来吃药。以前桥北总是一沾枕头就睡的。可是,今天芥子刚吞下药的时候,桥北背对着她说,我给你按摩一下,好吗?
芥子有点反应不及,说不出话来。桥北从来没有躺下这么久没有入睡的。所以,芥子说,你怎么没睡呀?
你怎么又服药呢?桥北说,你不是说偶尔一两次吗?或者喝浓茶、***太兴奋?昨天我们没有***,可是你也服了,我并没睡着;今天也是,你怎么又服呢?你这样会上瘾的。
我不知道。越急越睡不着,所以我就……
我走的这八天,你是不是天天失眠?我看到你的药瓶了,一下少了那么多。
芥子爬到床上。桥北伸出胳膊把她搂向自己:我告诉你,你不能这么脆弱。这事已经过去了,永远过去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大部分东西不是都在吗?
芥子点头,说,我没有想这事了。
那你刚才想什么?说真话。芥子看到桥北的眼睛闪烁着暧昧的意思,可是,她不需要。桥北开始抱紧她,芥子把他胸口推开,说,我头发晕。桥北伸出手,手掌盖在她脸上,大拇指和无名指分别按摩她的太阳穴。我跟你说啊,芥子,人家说破财消灾,还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知道吗?我知道你不是小心眼儿的人,不是爱钱如命的人,你只是惊吓过度,对吗?现在我回来了,天天在你身边,你看,你伸手一摸,我就在你旁边,热乎乎的。你还担心什么呢?
如果,芥子在他手掌下面说,如果他们两个不是那种关系,你说,他们会怎么样?
谁?他们啊,反正钱是少不了的。怎么分赃是他们内部的事。
我不是说这个。
为什么要找难受呢?你这个傻瓜。现在不是一切都挺好?睡吧,要我抱着吗?如果再不睡,明天我开车会危险的。
八
开退赃大会的时候,桥北正好又出差了。骑着警用摩托的谢高在公安分局门口看到芥子,说,噢,退赃会。钟桥北呢?
芥子说,他出差了。谢高说,细软很多吧?上来。我送你的宝贝回家。
到公寓楼,芥子邀请谢高上楼到她家去。谢高有点意外,几乎有点不好意思。他有点口吃起来,我,还有事,要不,我陪你上去一下。
新保姆到位了,可是还不是太利索,洗个水果又把盘子给打了。芥子赶紧去帮忙,她怕慢了,谢高要走。谢高在她家走动着,四处观看,似乎非常欣赏。然后谢高就坐在沙发上,就是那天晚上芥子和小白兔并肩坐的位置。
挺漂亮的,你家。谢高说。
芥子说,陶峰那人很有趣啊。你们两个很合得来呀。
我们当年住在一个宿舍。他很讨女孩子喜欢,也很能干。
我还不知道你是调过来的,我还以为你和陶峰他们一样,是分配过来的。调过来不容易吧?
在那儿混不下去了,死活得调过来。再不容易卖人卖血也得调。
现在你坐的位置,就是那天晚上我坐的位置,那里的窟窿就是被刀扎的。桥北在那儿,他被绑着和椅子连在一起,不能动,站不起来了。后来,一个歹徒坐在我身边。
谢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芥子,芥子突然明白,谢高什么都知道,于是她停了下来。谢高开始吃杨桃,他小心地用小叉子,一片片叉起来送进嘴里。芥子看着谢高。谢高说,你来一片?很甜。
芥子说,要是那两个人不是姐夫和小舅子,你说会发生什么?
你比我清楚。谢高说。
我不要这个结果。我们真的什么也不能改变吗?
谢高叹了一口气。你是我见过最固执的女人了。想听警察的忠告吗?警察从来不鼓励受害人盲干硬顶,尤其是力量悬殊的时候。生命是无价的,最值得珍惜的只有它。美国警察告诉市民,身上最好放一点儿小钱,是的,就是花钱消灾用的。你可以尽量记住犯罪人的特征,随后报警,为警察提供最好的线索。要知道,你是老百姓,首先要爱护自己。
那见义勇为呢?报纸上还不是总是报道那些不畏强暴、勇敢的人。
那是报纸。不过,我从心底也敬重那些不畏强暴、见义勇为的人。可我是警察,警察要保护老百姓,所以,我们首先希望老百姓都能平安。
求你查个问题,好吗?
谢高说,只要我能办到。你说吧。
出事那天晚上,我因为用药,醒来之前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清楚。我很想知道前面的事。我想,你帮我了解一下好吗?
钟桥北不是醒着吗?
芥子点头。可是,我还想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说的。有的事桥北也不知道。我想看他们的口供笔录。
看笔录,这不可能。你查问这有什么意义呢?你听不懂我的话?唉,我有点明白你是怎么回事了。但我真的不希望你这样固执。
你帮不帮我?你不帮我我就直接去找陶峰。
谢高不说话,看着芥子。你真的很傻。谢高站了起来。
芥子一把拉住谢高的手:帮我!好吗?悄悄的。
九
连续一周,芥子有空儿就给谢高打电话。谢高总说忙。芥子说,那你就在电话里告诉我,他们两个说了什么?
开始谢高说,他还没看笔录,后来说找不到陶峰他们,后来又说电话上不好说,其实情况就那样,和你知道的差不多。芥子就拿着电话不说话。谢高停了一下,说,你生气了?芥子还是不说话。谢高说,下午我来你店里吧。芥子说,我下午不去店里,到我家好不好?芥子是不愿意店员们听到什么,到店外说话,又怕大街上闲言碎语。
谢高犹豫了一下,说,我4点来吧。有变我打电话。
谢高很准时。才坐下,芥子就说,他们两个怎么说,是不是一致的?
差不多。大约凌晨3点半左右,保姆把门打开,然后,他们进了保姆房间,捆绑、堵毛巾,把床翻乱,椅子放倒,制造现场完,然后戴上面具。
谢高述说的时候,芥子慢慢把大拇指甲竖在唇边,她的眼睛睁得很大,她在咬指甲。
他们来到客厅,小舅子拔电话线的时候,碰倒了那盆龟叶菊盆上放的电蚊拍,之后,走到前面的姐夫把这个放杂志报纸的杂物夹给踢倒了。这时,卧室通道有光射出来,卧室开门了,随后,桥北走出来查看。桥北个子很大,小舅子想跑回保姆房拿忘在那里的刀。
他是瘸子。
对。关于这一节,两人供述不一致。姐夫说小舅子吓了一下,想逃跑,小舅子说是想去找刀。接下来供述又是一致的,姐夫一见桥北就马上扑上去了。桥北闪身说,别这样!我配合!想要什么你们就拿吧。这工夫,小舅子从后腰踹了桥北一脚,桥北身子一歪,他们两个趁势扑了上去,压住了桥北并捆绑。桥北很生气,桥北说,兄弟,你紧张什么?我不是让你拿吗?我也知道,你们不是有困难,不会来找我。大家都不容易,喜欢什么就拿吧。拿了就走。
捆好桥北,小舅子就赶紧去保姆房拿刀。姐夫接过刀,要小舅子看着桥北。他收拢客厅找到的你们的包和外衣,然后,姐夫提着刀往卧室走去。桥北大喊一声,钱都在包里!小舅子甩了桥北一巴掌。
谢高突然伸手打掉了芥子放在嘴里使劲啃噬的手。芥子愣了愣,说,后来呢?
后来你醒了。发现两只大动物在你家。
那灯什么时候开的?我醒来时,客厅灯是亮着的。
我忘了注意了,亮着就亮着吧。也许他们控制了钟桥北胆子就大了。
他们两个真的都是那么说的?
口供基本相吻合,应该就是事实了。
那桥北是怎么跟你们说的呢?关于这一段。
基本差不多,区别在钟桥北说他一眼就看见了他们有刀,他感到极大的威胁。
我是说,桥北他有反抗吗?比如打他们、踢他们?
谢高又开始看芥子,他停下不说了。芥子说,我想听下去呀。
谢高说,我记不住了。钟桥北跟你是怎么说的呢?你说说,我也许能回忆起来。
我忘了。芥子说。你下次再帮我查看一下吧。
谢高轻轻地笑起来。你是傻瓜,这样做,你会后悔的。
芥子不说话。芥子后来说,你走吧。
谢高走后,芥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了很久的呆,新保姆从厨房跑过来,迟疑地为她开了灯,又问要不要开电视。其实遥控器就在芥子手上把玩。芥子说,给我一杯冰橙汁吧。保姆说好,转身进厨房没10秒钟,只听当啷一声,她又把什么给打破了。新保姆上任一周,已经打破包括汤匙在内的六七样器皿了。芥子懒得进去,连问也不愿意。过了一会儿,新保姆脸涨得红红的出来,双手递过一杯冰橙汁,说,对不起,杯子滑掉了。芥子摇摇头,说,没事。
小白兔押着芥子去卧室开床头柜抽屉取东西出来,桥北说,喝点儿什么吧,冰箱有啤酒和橙汁,你们要吗?
歹徒没有答理桥北。
大灰狼一瘸一拐气急败坏地进来说,密码是错的!小白兔就把刀子一刀扎进真皮沙发。他站在桥北和芥子之间:谁告诉我正确的?我只问这一次!
桥北说,让她再想想!你们吓着她了。芥子!再想想!别紧张,钱赚了就是大家花的,对不对?你们二位喝点儿什么吧?让她想一想。
芥子竟然又报出了错误密码。当大灰狼第二次气急败坏一歪一歪地冲进来时,还没说话,小白兔就一把将扎在沙发上的刀,拔了出来。
告诉他们!桥北低声喊,芥子!别孩子气!求求你了!
十
桥北经常冲着新保姆发脾气。那个有刀伤的棕色大沙发,他要求保姆去找一个好师傅,尽量不露痕迹地缝合好,可是,保姆找来的师傅,开价又贵脾气又大,还竟然把一块浅棕色的皮垫补了下去。看那沙发就像画上了一个嘴巴,比以前的伤口还醒目。桥北回家,站在沙发面前,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猛然挥手,大吼一声:给我拆了!再不行,把沙发换了!新保姆当场要哭出来。
当他发现芥子屡屡失眠,而且再也找不到制作爱结的红缎绳时,他就经常一个人看电视到深夜,或者很迟回家。终于有一次,他问芥子,我们的红绳子呢?
芥子说,不知道。看到桥北有点锋利的目光,芥子说,也许保姆收到哪儿去了,或者会不会洗了被风吹走了?要不我们再买一条吧?
桥北不说话,但他再也不提红绳子的事了。
有一天,芥子独自在家看片子《纽约大劫案》,桥北回来,看了一眼,就走开了。后来有一次在音像制品店,两人发生小小争议,因为,芥子很想买《石破天惊》、《生死时速》。桥北说,你别那么孩子气,美国拼命树立孤胆英雄只是为了票房价值,就骗你这样傻瓜的钱。你以为是真的?
又有一天,他们正在家吃晚饭,桥南带着儿子来了。然后报告社会新闻。桥南说,前天晚上在小伊甸园那个景区,一个大学生,遇到两个抢钱的坏人,就和他们打起来了,那个男学生被砍了十几刀,血淋淋地到一个公用电话报警,结果,警察在轮渡口把两个歹徒都抓住了。早上在出租车上听广播说,连医务人员都很感动。很多市民带着花篮、水果篮去看望那大学生,嗨,我想主要是老阿婆老阿公啦,谁那么有空。
他个子很大吗?芥子脱口而出。桥南说,我怎么知道?要不你也去看看那个勇士?哎,钟老哥,那天你要是反抗了,会不会也被砍十几刀啊,我的天哪,那我们家也出英雄啦!
桥北笑了笑,说,我已经被砍死了!我的傻老妹,你还想当英雄的妹妹啊。就你这样疯疯癫癫的,我真担心你儿子被你带傻了。小鱼头,跟舅舅过吧,舅舅带你坐飞机去,来,我们现在就去!
桥北把孩子抱到阳台上去了。桥南追了过去,声音又响又亮:想儿子自己生去!又不是生不动;生不动,小鱼头就送给舅舅舅妈好啦!
桥北的公司在岛外,那天晚上,桥北来电话,说有一单出口业务要谈,不回来了。芥子洗了澡早早睡下,胡乱看着电视,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迷糊中,感到脖子发痒,翻了个身,痒的范围更大了。是有人在轻轻地抚摸她。
芥子睁开眼睛。是桥北躺在身边。对不起,桥北轻声说,我不想弄醒你的,可是,看你睡熟的可爱样子,无忧无虑的,忍不住想亲亲你,我马上就睡……
芥子把手伸给了桥北,抱住了桥北的脖子。你不是说不回来吗?
是的,桥北的脸在芥子的颈窝里,他像在呜咽一样地说,我改变主意了。芥子的敏感部位,桥北很清楚,但是,现在好像它们转移到桥北不知道的地方了。芥子不安了,小声说,对不起。桥北说,没关系。放松,你放松,慢慢放松,我等你。
芥子还是不行。越急越不行,她无法集中感觉。对不起。芥子说。桥北把她的嘴吻住了,一直摇头,示意她闭上眼睛。
现在行了,芥子说,你上来好吗?
芥子从卧室的卫生间出来,桥北把她搂在怀里:弄疼你了是吧?
没有。怎么会呢?
你骗不了我。你在假装。
不是这样。
就是这样。
第二天一早,桥北就走了。芥子醒来的时候,只看到他喝剩的奶杯,他最喜欢吃的大理石蛋糕,一点儿都没动。新保姆去买菜了。这是他们最后一次***。阳光洒在了芥子的床尾,芥子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看到的淡绿色的月亮。
十一
桥北似乎开始千方百计地出差,把别人的活儿都揽过来做了。他南征北战地到处飞,接单、谈判、巩固客户关系,每一次都带小礼物给芥子。他们说话和以前一样的和气温馨,但是,他们和过去的生活有点不一样了。
谢高似乎也尽量回避芥子,芥子经常看不到他,有时他经过店里,也是例行公事地转转,就走了。芥子到底忍不住,那天,叫住了正在离开店内的谢高。
你欠我的事呢?
谢高不说话。芥子看他胸部深深地起伏了一下,知道他在叹气。晚上我请你喝咖啡,好吗?芥子说。谢高说,怎么说你才明白呢,你在糟蹋自己的生活啊!
你去不去?
几点?最好别在我们辖区。
在山楂树咖啡馆的水幕玻璃墙下面,他们坐在带绳索的摇椅上。面对面。芥子不喝咖啡,要了芦荟牛奶,换穿便衣的谢高不喝咖啡也不喝茶,只要了钴蓝色的蓝珊瑚,又要了红粉佳人冰淇淋。
谢高说,老实告诉你,我不想做那事了。案件卷宗我实在不想再去看。讲个故事给你听吧。芥子神情黯然,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帮我了。你现在老回避我。
我回避你干吗呀,这不是小事一桩吗?这我就要回避,我当什么警察啊,比这麻烦讨厌的事多着呢,我回避得了吗?喂,听不听故事?
芥子看着谢高,谢高不等她表态,就说了。从前啊,沙漠上有一只聪明的猴子,它过着无忧无虑的快乐生活。可是有一天,它在一块大石头下面,突然看到一条毒蛇,猴子当场就吓晕过去了。它知道那块石头下面有条蛇后,每一次经过那里,都忍不住想翻开石头看看,可是,每次翻开石头,它都看见了那条毒蛇,结果,每次它都会被吓晕过去。即使这样,每次路过,它还是想看石头下面的东西……
你在说我。芥子说,我像个傻猴子,是吗?
原来的生活不是挺好吗?石头下面有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不该探究的,就要学会放过去。你这个样子很折磨人。折磨男人、也折磨警察。
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折磨……还,折磨到你?
对。你不了解我。你的确在折磨我。听我一句话,不要再看石头下面的东西了,好吗?那并不影响你的生活。
你不了解我的感受。那天晚上我多次想哭,不是因为害怕。你知道我的意思吗?我知道你懂很多东西,我看得懂你不说话的眼神,可是,你不明白我的感受。你真的不明白。因为你是男人。
我肯定明白。就是因为我是男人,我是警察,所以我太明白你的感受。可是,那没有意义呀。你真的就绕不过那块石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