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山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3:38
|本章字节:10728字
女人哭着上了床,他却不行了,眼前老是浮现出那具血尸的影子,自己身边的女人也恍恍惚惚地成了在画舫斋被剥光了的女孩子。
索然无味,大汗淋漓。
他怏怏不乐地走了。临出门时,他歉疚地对相好的女人说:“以后,你不愿意,我就不再来了。”
回到家时,有人在等他,是陈成派来的。来人说:“陈爷有急事,无论如何也要请边爷去一趟,而且必须立即去。”
“有事明天再说吧,我累了。”边亚军说。
5
整整一个下午,市区各街道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事端发生。与往日稍有不同的是,那些剃光头、戴墨镜、三五成群骑着飞车呼啸而过的老红卫兵似乎一个也不见了。街面上气氛平和得令人起疑。
傍晚,四处躲藏了一天的玩主和佛爷开始三三两两地出现在街头,他们下饭馆、登车出货、泡洗澡塘子。新街口电影院前的空场上,聚了二十几个玩主,一边百无聊赖地胡扯,一边耐心地等着佛爷们出货回来上贡。
在南城宣武门大街出了点小事。几个小玩主尾随一个穿着打扮匪气的姑娘,当他们壮着胆子凑过去,要和姑娘“交朋友”时,姑娘尖着嗓子叫起来,玩主们吓得四散跑了。
街面上很快恢复了平静。
六点整,天将黑未黑的时候,风云突变。
在西直门、阜成门和复兴门这三条从西郊进城的主要通道上,突然出现了大批老红卫兵的自行车队,在人们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他们即以锐不可当的气势快速突入城里,旋风般地出现在菜市口、西单到新街口这一线上。刹那间,满街都是身着旧军服、手持凶器的老红卫兵了。
来不及躲避的玩主和佛爷吓得魂胆俱丧,沿街狼奔豕突,厉声惊叫,但是谁都没能跑得了,很快就被团团围住,一阵暴打之后,横陈在马路中央。
那几个追逐姑娘的小玩主,也在宣武门大街被围住了。他们齐齐地跪在地上,拼尽全力地磕头作揖,歇斯底里地哭喊哀告,声音凄厉惨切,令人毛骨悚然。
但是他们仍然未能逃脱惩罚。
最先扑过去动手的是几个女孩子。她们娇声怒骂着,抡起武装皮带一通狠抽,小流氓们就头顶开花,抱着脑袋躺在地上装死。
接着,男红卫兵们一拥而上,对准玩主们的肚子和脑袋,用穿着大皮鞋的脚连蹬带踩,狂踢猛踹。
空气中腾起一股恶臭,屎尿都被碾了出来。
新街口影院前发生了真正的战斗。
二十几个玩主被潮水般涌来的老红卫兵团团裹在中间。他们拔出刀子护在胸前,龇着牙,红着眼,准备拼命。
对峙了一会儿,像一堵墙似的包围圈突然闪开一道豁口。从豁口处突入一队手持长矛的老红卫兵,矛尖闪着寒光,狠命地向困兽犹斗的玩主们戳去。
“拼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二十几个玩主疯了般地冲进人群。
惨叫声、怒骂声、刀刃格击的铿锵声绞作一团。
几分钟以后,二十几个玩主全部被打倒在地上,横七竖八躺倒一片,个个血肉模糊、肢离骨断。
与此同时,由暗线引领的十几支小分队则直扑陈成、边亚军等十三个流氓首领的窝点。他们接到的指令是,逮住一个,打死一个,务求彻底歼灭匪帮,为死难战友复仇。
这十三个人,除贺二根隐匿在逃,谁都没有来得及躲避。
6
褚金平下午又独自上了三路无轨车,盼着还能侥幸见到那个漂亮的姑娘。但是,那个姑娘就像仙女似的,早已回到天上去了,根本没有了踪影。
下午五点钟,他闷闷不乐地进了一家小饭铺,想独自喝点儿酒。但是,他刚要了酒菜,还没有动筷子,就被一个外地来京的女子缠上了。
其实,是褚金平先招惹那个女人的。女人二十几岁,眉清目秀,面容姣好,但却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过了好久,褚金平才发现这个女人的毛病在哪里。她的脖子奇短,挺漂亮的一张脸蛋儿直接架在肩膀上,污脏的白衬衣领子托住了半个脸。
他扑哧一声笑了。
女人发现褚金平在注意自己,就端着一碗不要钱的饺子汤坐到了他的身边。
后来人们都说,这个女人绝对是绿林中人物,手段利索、老辣,不动声色,只是眼力稍拙,尚欠火候,因为她竟完全没有看出褚金平是个什么人物,竟异想天开地要在太岁头上动土。
褚金平刚端起酒盅,突然全身一颤,一盅酒全泼在衣服上了。他的生殖器被女人一把捏住了。女人的手,坚决、果断、有力,虽然隔着两层裤子,仍使褚金平感到异常亢奋。
“大兄弟,姐姐三天没吃饭了。”女人操豫中口音,喉音很重,像老爷们儿。她看也不看褚金平一眼,很沉着地用手操起筷子,夹菜往嘴里送:“你要叫喊,我就告你个鳖儿子调戏妇女!”
“你吃,你吃!”褚金平慌忙把几个盘子都推到女人面前,“不过,你大兄弟也有三天没沾过女人了。”
“大兄弟,姐姐脏。”
“我也不干净,烂掉半截了。”
女人赶忙往嘴里扒了几口菜,站起身想往外走。但是,她没有敢走,褚金平手里捏着把尖刀,挑破了她的裤子。
在褚金平家,那女人碰到了一件真正使她困惑难堪的事。两个人的心思都是快完事快分手。女人怕刀子,褚金平怕麻烦,也嫌“脏”。但是,脱光扒净,赤条条地上床以后,褚金平突然又跳下了地,打开衣箱翻找出一双女式半高筒伞兵靴来,硬要女人光着身子穿上。
“咋?”女人不解。
“少废话!叫你穿,你就穿,完了事再给老子脱下来。”
女人不穿。他拧住女人的腿,生拉硬拽地往上套。女人的脚肥厚,怎么也套不上去。
褚金平懊丧地望着女人,想轰她走。
就在这时,屋门咣当一声被人踹开了,一大群凶悍的老红卫兵闯了进来。
褚金平的第一个反应是找自己的裤子。裤子被一双穿着皮鞋的脚踩在地上。他拽了一把,但没有拽动。于是就想抬起头,好看双脚的主人一眼。但他什么也没看清,只觉得眼前迸溅起一缕红光,一颗木柄手榴弹准确地砸在他的面门上。
他惨叫一声,下意识地用双手抱住脸。手里黏糊糊的,都是血。
紧接着,一根粗大的木棒子带着呼呼的风声砸落在他的头顶上,咔嚓一声,木棒断为两截。褚金平却浑然无事似的挺直了身子,僵硬地转了半个圈,随后才一个趔趄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在倒下之前,他用一只手捂住了下身的那个宝贝,把那上面弄得血淋淋的。这个很规范的动作救了他自己的命。因为在他昏死以后,人们又轮番对他毒打了十几分钟,下身在手的遮护下,竟没有受伤。
曾有人建议把他的那玩意儿割下来以为惩戒,终因血糊糊的,太脏,没有人愿动手而作罢。
撤走时,红卫兵们用皮带套住褚金平的脖子,把他拖出门外,扔在街口的路灯下。街坊邻居、大姑娘小媳妇都跑出来看热闹,里外三层地争看这个光屁股的流氓。
没有人同情,也没有人救助。大家都乐得看着他死,一是除害,二是助些谈兴。
后来,一个热心肠的半大老婆子咋咋呼呼地挤进人圈,蹲在地上,不厌其烦地用一小截木棍拨拉褚金平的生殖器。其手法纯熟、老到,一看便知是深谙此道,绝非初学乍练。
老爷们儿在旁边齐声高叫:“起!起!”
竟真的起了。
邻人们都说,不是老婆子这手绝活,褚金平非死即残。但是也有人深恨老婆子多事,救活一条狼,就怂恿褚金平也用木棍去拨老婆子。
没有人注意到,那个短脖子的外地女人在此时正沉着地、有条不紊地收拾着褚金平的屋子。屋子里,箱子里,所有值钱的物件儿都被她收拾走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几件衣服,两床被子和一口铝锅而已。
她没有拿走那双女式半高筒伞兵靴。她脚肥。
脖子短的女人,脚都肥。
7
袭击边亚军的小分队代号为“摄政王”,由三十名精选出来的汉子组成,清一色的高干子弟,个个心硬手黑、训练有素。
队长是胡俊光。
“摄政王”在两天前即已组建完毕。队员们在报到的时候即被明确告知:目标,边亚军的性命;口号,以革命的名义,向先烈的在天之灵发誓。
有人问阮晋生和胡俊光:“打死边亚军以后,要是公安局追查起来怎么办?”
胡俊光说:“我们这次行动,不计后果,不计长远,不计手段,只求目标的实现。打死边亚军,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阮晋生说得更加明确。他说:“公安局追查,我和胡俊光是首犯。他与边亚军有私仇,我是行动的组织策划者,当然难辞其责。但是,杀死边亚军以后,肯定还会有下一茬流氓首领冒出来。那时,报复会落在你们每一个人的头上。你们,只能独自承担。”
大家沉默不语,神色黯然。
停顿了一会儿,阮晋生又说:“不仅如此,我还要明确地告诉你们,这个行动从本质上说是一个罪恶。即使没有受到追究、遭到报复,过了十年二十年以后,你们将为自己卷入这个罪恶行动而追悔莫及,甚至抱恨终生。以暴易暴,不知其非;冤冤相报,难有终了。所以,除了它的罪恶性质以外,这个行动在策略上也是错误的。
“但是,即使有天大的错误和罪恶,我们仍然要行动。在目前这个非常时期里,我们只能自己起来捍卫先辈的尊严,捍卫自己的生命。天无道,我即替天行道;国无政,我即摄其政!”
他的语调,恳切、热诚;他的内心,却是极端地痛苦。
当夜,十名“摄政王”不辞而别。
第二天,阮晋生又亲自给他们送来了五名新队员。这是五个纯真柔弱、娇小俏丽的女孩子。她们的到来,使“摄政王”行动平添了一层悲壮的色彩。
胡俊光坚决反对。他说:“这些女孩子一旦出现在格杀现场,我们的队员们就等于被逼上了绝路。”
“是的,他们都将变成真正的老虎。况且,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阮晋生忧郁地说。
“摄政王”行动在当晚六时十分准时开始。他们在随大队人马从复兴门进城以后,从西单向南直插,仅十分钟就到达了菜市口附近。在这里,他们兵分两路,从胡同的东西两个入口逼近了边家的院门。
吃过晚饭以后,边亚军独住的小南屋里陆陆续续地钻进来十几个人。这些人里有玩主、佛爷,也有左邻右舍居住的规矩学生。
屋子昏暗潮湿,门窗遮掩得密不透风,再加上一人一支地燎着香烟,不一会儿,屋里就烟气蒸腾,对面都看不清人影。
边亚军心绪不佳,侧身躺在单人床铺的里面,半睡半醒地听着人们神吹海聊。一个佛爷说起他勾引一个女同学,女同学的爸爸拿着菜刀追他的事,引起大伙儿的哄笑。
边亚军突然想到陈成。陈成没有急事是不会派人找我的,是什么事呢?真应该去一趟。
他想爬起来,但身子懒懒的,不愿动。后来,竟睡着了,还做了一个短梦。梦中,他恍恍惚惚地看到陈成领来一个又高又胖的女人,一本正经地对他说:“亚军,你母亲来了。”
母亲,她不是死了好多年了吗?
边亚军拼命睁眼,想仔细看看母亲的相貌。那个女人却早已摆出了“妈”的架势,伸手就摸他的脑门子。她似乎很着急,横眉立目地力逼他快起来。
他一下子就惊醒了。
据当时在屋子里的人说,边爷像是突然预感到了什么,猛地坐起身来,用力推开坐在床沿上的人,慌慌张张地把脚伸到床下去找自己的鞋,但是他没有找到。
此时,他显得慌乱,光着脚就下了地。愣愣地站在屋子中央的砖地上,侧着耳朵,凝神屏息地谛听着。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突然,墙上那架总是走慢的破挂钟敲响了六点的钟声。钟声沉闷、悠长,传递着一种神秘的恐怖。
这种恐怖感迅速传染给了所有的人。大家都惊愕地望着边亚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呆愣了片刻,突然急遽地蹲下身子,惶乱地在床上摸索着,他在找什么呢?
大家都以为他在找鞋。
就在这时,屋外有人敲门。敲门声不轻不重,像是常来常往的熟人。没有人想到别的。离门最近的一个人一边大咧咧地和别人说着话,一边漫不经心地拨开门销。但是,就在门销刚被拨开的那一瞬间,他的身子突然一仰,栽倒在地上。紧接着,那扇门板立着拍下来,把他砸在底下。
门,被整个儿地从门框上撕了下来。手电筒的强光混合着清凉的秋风,疾速地射进屋里。屋里的人们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面前,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有几秒钟的时间里,屋外的人似乎也不知所措了,蒙头蒙脑地望着黑屋子里的人发愣。但是,愣了仅仅几秒钟。随后,无数砖头和石块,挟带着强烈的憎恶与仇恨,刮风般地砸向屋里的人们。
没有抵抗,没有躲闪,甚至没有哭叫、没有呻吟,几乎就是在一刹那间,屋里的人全都倒在了血泊中。
攻击停下来时,那架破挂钟从墙上掉了下来,发出一声沉闷的、破碎的轰响,余音缭绕,在黑暗、烟尘和血腥气中飘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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