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一笔生意,多少要靠点运气(4)

作者:赵之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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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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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3: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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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6860字

“慢着!”曹守备看了多时,他眼尖,发现从马上下来这人,尽管衣服上都是灰土,但分明是一身武官的装束,只是没戴顶子,想来是飞马疾驰嫌碍事,收在行囊里了。


曹守备向前一拱手:“兄弟是守这城门的守备,未请教阁下……”


“少废话!”来人横得很,一伸手将自己身后背的一个长条布包解了下来,抖一抖,拿出一卷公文,“兵部八百里加急,带我去见总兵大人。”


“八百里加急!”


曹守备脑子里轰的一声。


历来朝廷与地方上的公文往来,在传驿递报上都有严格的规定,半点也错不得。普通公文用不上“加紧”二字,走邸报便可。若是急报,依情节轻重有“二百里加急”“四百里加急”与“六百里加急”三种,“六百里加急”只限极少几种情况使用,大多与兵事有关,如总督、将军、巡抚、学政因故出缺,又或者重要城池失守或克复,地方上才能采用这种最为紧急的汇报方式。而朝廷对地方几乎从不使用“六百里加急”,为大家熟知的一次,还是康熙年间,皇帝擒鳌拜,老谋深算的孝庄太皇太后为了做到万无一失,密令驻守热河的满蒙八旗星夜进京勤王,当时用的就是“六百里加急”。


而这一次从京里传来的居然是号称特例的“八百里加急”。曹守备听人说过,“八百里加急”除非是京师被困,要调兵救援才用得上,这说明京里肯定是出大事了。


“难道是长毛围了京城?”曹守备脑子一闪念,旋即自己就摇摇头。几天前才接的军报,长毛刚刚攻下武昌,打到京师还要好几千里的路,何况僧王的蒙古铁骑已前去迎战。长毛就是神仙,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攻到京师腹地。


没有工夫容他细想,驿差已经大不耐烦,从身上取出兵部的“勘合”,一把摔了过来。


曹守备连忙接住,展开一看,“着游击展天成递八百里加急至山海关总兵处,限时赶到,不得有误。”上盖着兵部的紫泥大印。


这再无可疑,也绝不能再耽误。别说来的是名游击,就是一个小小戈什哈,冲着这份骇人听闻的“八百里加急”也绝不能怠慢了。否则一不留神,不是摘顶子就是掉脑袋,哪是玩儿的?


游击是从三品,官职远在他之上,曹守备先打了个千,然后赔笑道:“展游击,总兵大人现在府内,我领路,您跟着我来就是。”


一转眼,他领着京里来的驿差走得不见踪影。现场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个小头目是个老兵痞,听得多见得多,知道既然是重要公文到了,关上定然有大动作,只待上面交代下来就是。


常四老爹这时候缓过一口气来,晓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便从身上又摸出一个十两重的银锭塞在小头目的手里。


这是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事。小头目掂掂银子,又摸摸方才被打得火辣辣的脸,明白这个人情做得。不要说曹守备九成九没心思再来料理这件事,就算回来问起,只消说一声车队拦住了关口,挡了来往军民的路,放行也是应该的。他于是默不作声地一挥手。


常四老爹如蒙大赦一般,喊一声“走”,刘黑塔一马当先,赶着大车飞也似的离了山海关。


这下子等于是在鬼门关里打了个转再出来,常四老爹回头望望,只见关隘越来越远,真不敢相信这一趟竟然就这么闯了出来。一则是惊弓之鸟,二则不欲冒险,车队又往前走了十里,赶到一处僻静的树林,常四老爹支开伙计,要刘黑塔打开水车里的暗槽放古平原出来。


古平原在里面耳目闭塞,但神志始终清醒,在关口那段,车队停的时间太长,他就预感到要出事。谁知后来车队又再次前行,对此他也是糊里糊涂不明所以。等到一出来,心下大喜,因为不用说就能看出来,车队已经顺利通过查验入了关。他先抹干净身子,换上衣服,然后张口问经过。


他急着想知道,常四老爹却不愿在此细说,怕的是伙计听了去多有不便,于是召集众人。伙计们围拢过来,见多了个年轻小伙子,都大为奇怪。常四老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番话应付了过去,只说古平原是当地的一个买卖人,想去关内做点小生意,要与车队同行,提前一天就在此等候了。


古平原在浓盐水里泡了大半天,身上杀得又痒又痛,但此时真正应了那句成语“无关痛痒”。重获自由的狂喜早就冲淡了一切,依着他,此刻就想道别常四老爹,直奔京城而去。但常四老爹却不同意,因为晚上还要有一番表示。


好在前进的方向大体上是一样的,如此走了半天时间,常四老爹挑了个不会引人注目的镇子歇下脚来。这一停是为了将盐水煎成盐粒,至少要两天的工夫。既然离山海关已远,这瞒天过海的事就不怕再与伙计们明说,事实上因为瞒了此事,常四老爹始终心存歉意,说了始末之后,他主动将所有伙计的脚钱涨了一成。


事先不知道,知道时事情已经成功,虽然冒了险,但多拿了钱,伙计们无不高兴。


当下刘黑塔指挥着一应伙计开始在大车店做煎盐的准备。吃过晚饭,常四老爹巡看了一圈,要伙计们三班倒,歇人不歇火,尽快将盐全部煎好。见有刘黑塔在,不用自己多操心,常四老爹这才将古平原请到自己住的房间,关上房门,备了一壶酒,一热一凉两碟下酒的小菜,准备对古平原讲一番话。


因为事涉机密,所以常四老爹特意挑了整个大车店最偏的一间房。以古平原现在的心思,精神上是兴奋非常,身体却十分的劳累,从昨晚到现在,始终没有合过眼。尽管想早点歇息,但常四老爹有请,古平原不能不来。


关上门之后,常四老爹的第一个举动就让古平原睡意全无,一下子从座上跳了起来。


“常老爹,这可使不得,您老快起来,快起来。”


古平原出此言,自然是常四老爹向他跪下了的缘故。不仅跪下,而且要叩头,古平原急出了一头汗,又不敢大声阻止,恐店里的伙计听见起疑,只得半跪半搀硬是将常四老爹拽了起来。


“古老弟,我干儿子刘黑塔说要替我向你磕头谢恩,我想了想,这个头还是我自己来磕。不为别的,你一条好计,救了我的命也救了我全家,我老头子哪能吝惜这一个头。”常四老爹脸色郑重无比,看样子自从离了山海关之后他就在打腹稿了。


古平原自然感动,却颇不以常四老爹的话为然,因为要说到救命,人家也救了自己一命,而且冒的风险更大。


待把这一层意思说出来,常四老爹连连摇头:“那是你老弟命好。今天眼看就要被那短命的守备戳穿了,却平白无故地来了封什么八百里加急的公文,将他调了开,真是戏文里也没见过这么险的事情。居然能够化险为夷,全靠了你老弟的福气大,看来我们整个车队都跟你沾了光。”


古平原正想听听白天的经过,而且还要借着这个话头将刚才的事情岔过去,免得常四老爹又提磕头,便接口问道:“常老爹,我是什么都不知道,您给我讲讲入关的经过吧。”


此刻日头刚落,身边无人,正好长谈一番。常四老爹给古平原倒了一杯酒,自己也斟了一杯,慢慢将白天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古平原听。


他的口才算不上好,但事情的惊险在那里摆着,古平原又是亲历,边听边是心惊。听到后来,停杯不饮,刚刚下肚的几杯酒,都化作冷汗冒了出来。


常四老爹夹一口菜,拿起酒盅又倒了一杯入口,不住地晃着脑袋:“嘿嘿,你听了也后怕吧?黑塔说我当时脸白得都没了血色。你想想,要是那封公文晚来一步,现在你已经被擒回军营,我大概也已经人头落地了。”


话是一点不错,正因如此,古平原内心歉意更甚,重又举杯敬常四老爹:“为了我的事,让您老冒这么大的险……”


“莫说,莫说。”常四老爹一摆手止住了他,“我还是那句话,你运气好,我们都是跟你沾光。不过古老弟,我看你一表人才,怎么会从徽州流放到关外呢?”


一句话问出来,古平原一阵沉默,常四老爹自己就先老大不好意思,又是连连摆手:“我老头子一喝多了就喜欢问这问那,这毛病从前被家里老伴骂过不知几次了,还是改不掉。古老弟,你就当我没问过,喝酒,喝酒。”


古平原赶忙说:“老爹,凭你我现在的交情,有什么不能说的,更何况也不是保密的事情。只是您这一问,我就想到了五年前,一时出了神,您老别见怪。方才您问我怎会从徽州发配至关外,其实我是从京城发配到此的。”


“哦?”


“唉,这可真是‘六月里冻杀一只老绵羊’,说来话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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