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曹雁雁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4:01
|本章字节:7414字
狄英对一切都已万念倶灰:“我这伤怕是永远也好不了了,我怕子林见到我这样会无所适从。他可怜我,心疼我,抑或冷落我,您说哪一种又不会伤我于万劫不复的境地呢。与其日后伤感,何不一刀了断。”
“那我叫人替你安排寝宫,你想见就见,不想见我帮你瞒着就是。”陈曹夫人觉得自己了解狄英是从这场变故才开始,她从前把狄英看得太过下贱,把人家看成空有美貌、没有灵魂的野蛮女子。现在,她极为佩服狄英敢于抗争、敢于取舍的勇气和大智慧。像狄英这样的人不是没有算计他人的头脑,只是没有害人之心。
“瞒如何瞒得住,总有败露形迹的一天。我与子林,有缘无分,留一个美丽回忆何尝不好。之所以留信给他就是不想让他以为我死了,而从此消沉,我只希望他会以为,我是不愿受拘束才回到了属于我的地方,去过快乐自由的生活。如此,他虽落寞,总不至于自戕。”狄英放下孩子,狠心背过身去不再看,央求道,“请把孩子抱走吧,再看我怕会不肯走了。”
陈曹夫人噙着泪,让奴仆把妫翟抱下去。那孩子似乎与母亲心意相通,没有被母亲的丑陋吓倒,却因为离别而伤心痛哭。母女连心,狄英只能捂住耳朵,狠心抛弃女儿。
陈曹夫人最后问道:“你想怎么处置鲁姬?”
狄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请不要处置她。她这一生或许比我还要悲凉,鲜艳的躯干被寂寞掏空了。她说火不是她放的,我信。夫人若处置了她,岂不让作恶者如愿以偿。狄英走了,夫人保重。”
“狄英,狄英——”陈曹夫人喊着狄英的名字,但狄英还是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她的视野。从这天起直到去世,陈曹夫人有生之年再也没有见过狄英。
狄英回望宛丘的城垣,望着茫茫前路,不知何处可以藏身,只能踟蹰独行迎接自己选择的命运。
狄英离都,鲁姬挫败,偌大的大夫府邸成了巨大的牢笼。但是杵臼却开始行动了,既然所有人都瞒着一切,他偏要给子林致命一击。
这一夜,蔡姬以探视之名来看望鲁姬,简单寒暄了几句,就退出了屋子。她并没有出府,而是悄悄找到了鲁姬身边陪嫁带来的忠仆柱儿,说:“你跟着鲁姬这么多年,听说你全家老少都是鲁姬安排好的,鲁姬的贴身丫头飞云是你姐姐,那鲁姬对你有再生之恩吧?”
见柱儿点了点头,蔡姬立即话锋一转,说:“你应该深知子林是鲁姬的心病,除了子林,谁也治不好鲁姬的抑郁。先让主公知情总比回来再面对一切的时候勃然大怒的好。再说狄英也走了,构不成威胁。鲁姬对你那么好,你不会对你的主子无动于衷吧?”柱儿思量蔡姬的话语,倍觉有理,如果此次帮鲁姬,那以后鲁姬对她们全家岂不更好,遂道:“奴才愿冒死出府把夫人的困顿告诉我家主人,可这深更半夜怎么出城呢?”
蔡姬见挑拨成功,喜上眉梢,却故作惆怅地说:“唉,我知道你对主人一片忠心,我原是给你想个法儿,这倒惹火上身了。帮你设法是可以的,但这是你们府内的家事,万一嫂嫂怪罪,我可担待不起。”
”求您指条明路,奴才会死守秘密,绝不牵连您!”
“誓言谁都会说,可结局如何却不可料想啊。”蔡姬仍旧搪塞。
“只要您能帮奴才出去,让奴才干什么都行。”柱儿想,他的一家都是鲁姬提携出来的,而今鲁姬有难,他应该报答才是,依他的感觉,这事还到不了死亡的地步,于是下了狠决心。
火候到了!蔡姬无限同情地抉起柱儿,道:“唉,难为你忠心一片,这样吧,你跟我的奴才把衣服换了,待会你跟着我混出去就是。”
柱儿千恩万谢,但蔡姬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盒,阴鸷地笑着说:“倒不要你死,只需把舌头烂在肚子里就好。你若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柱儿颤抖着接过锦盒,流着泪换好衣裳,跟在蔡姬身侧,冒着风险跨出了府。
8失意
城外驻扎的子林获知狄英母子罹难的消息惊愕不已,当即修书一封命使者先去都中通报陈侯,然后命人备齐鞍马,预备连夜赶赴都中。
副将阻拦,不让子林冲动:“大人三思,末将以为仅凭一奴仆之言难辨真伪,且大人此去若没有得到国主复命,擅闯城池可是谋逆大罪!”
子林迟疑,细细思量,副将言语里似乎还有其他没有说尽的话:“什么意思?你是恐有人以家事来图谋太子后裔?”副将默认。
子林心里泛出一阵凉意,坚定说道:“如果有人图谋,即使我守在帐内也未必周全。你传令下去,命严加防范,不惜一切保护太子后裔。”
副将领命,依依不舍,欲言又止。子林宽慰他道:“想我子林,后嗣不继,族人衰微,即便身死,不过一妻一妾共赴黄泉。今妻儿蒙难,大丈夫焉能独活。你放宽心,生死有命,如若我有不测,你不必顾忌,当竭力保全将士。”
副将见阻拦不住,只能任子林冒险。
子林单骑纵横,快如流星往宛丘驰骋。他敢冒这个险,一是守城的主将辕涛涂与他有些交情,二是王兄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百十里路虽然遥远,抵不住子林归心似箭的急切。但是令人意外的是,不待他前去求人,辕涛涂已经在城外等候着他。
“将军,实不相瞒,为兄府内有难,望贤弟通融且让我潜回府中探望虚实,顷刻即返。”
辕涛涂生得虎背熊腰,是陈国出了名的虎将,一直与子林私交不错,但此刻他却声色倶厉地回绝:“大夫赶快离开,辕涛涂决计不会让你入城!若当在下为知己,便不要叫我为难。”
子林纳罕,忙问道:“何事令贤弟判若两人?”
辕涛涂挥舞长戈,阻拦子林,骂道:“你糊涂啊!不要再问,只管回营地!快走!”
子林一听明白,真的出大事了,当即调转马头准备离开,但还是迟了一步。
杵臼带着王城精兵得意而来,叫嚣道:“来人,拿下逆贼!”
子林惊了一跳,顷刻间就被重重包围,无处逃脱,只能被卫军押着到了殿上,这才见司寇冉酉早已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
“冉酉大人,您这是——”子林惊异万分,脱口相问。
“子林,你可认罪!”厉公子跃面色铁青,对信任的子林失望透顶。
“大王,臣弟何罪之有?”子林实在不解。
子跃避而不答,杵臼代为答道:“大夫子林与司寇冉酉私相授受,挟已故太子之后裔,勾结戎狄,意图谋逆。”
“这,这简直无中生有,荒谬之至!”子林由起初的惊恐变为愤怒,“殿下请容臣自辩。”
“王兄,请看在兄弟情谊的份上让他辩驳,以消谣言之祸。”杵臼说。
子林对幼弟的动机有了怀疑,立即辩驳:“中大夫言臣与冉酉大人私相授受,不知以何为凭据?臣弟向来孤傲,喜散不喜聚,从前父王在时不问政事只效犬马之勇,与诸位士子皆不亲厚,又何来与冉酉大人的交情?且臣弟先避难乡野,又囿居牢狱,而后禁足于府,何时何地图谋?”
“那你为何不得传召擅自入城,若无反心,何人可信?”元良叫道。
子林目光与元良对峙,向子跃解释道:“殿下,臣不待传召入城是因家中妾室与女儿遭遇火灾,奴仆冒死赴营地告知。臣见既然已寻得故人之子,于是斗胆想回都探听虚实。鸟兽尚且反哺,何况人伦天性?且臣弟出行前,曾派使者呈递书信,请旨。只是大王回复稍迟,臣心忧如焚才冒险前往。”子林解释完,反客为主,质问元良:“元良大人随中大夫出城捉拿我时是在城内还是城外?”
元良被迫回答:“城外极近的地方。”
子林从容一笑,又问:“就是再近,子林不曾踏入王城一步。再请问,当时可是见辕涛涂将军手持矛戈与我对峙?”
元良脸色灰白,怏怏回道:“正是如此。”
子林却不停手,穷追猛打:“大人可是见子林一人前往?”
元良声音掉了半截,磕巴回答:“的确只大夫一人。”
子林拱手一拜,俯身跪下,对子跃陈述疑点:“大王,臣实在不明白,一个既然是要谋逆的人,为何只身闯城而不率领部下?为何要与守城之将交涉而不是趁机攻城?像臣弟这样的脑子如果也能谋逆,怕是宛丘城早已断壁残垣了!臣弟愚钝不堪重任,但要贺喜殿下能得辕涛涂这样的忠诚良将!若非是他阻拦,臣弟倒真可能一时冲动了。”
杵臼恼火,给元良使了个眼色,元良会意:“大夫所言句句在理,但下臣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子林瞥了元良一眼,又瞥了杵臼一眼:“不敢,请说。”
“据下臣所知,大夫曾在除夕夜冒禁足令私自出城,接回了一名叫狄英的女子,听说还育有一女。只是这女子怎么会那么巧是冉酉大人的养女,又还是狄族蛮人。下臣不敢妄言大人有所不轨,只是觉得前因后果之间的凑巧太过惊人罢了,当然,大夫翩翩公子,有些坏女人投怀送抱倒是不稀奇。”冉酉吃惊不小,他听闻子林纳妾,却并不知晓是狄英,忙向厉公解释:“殿下,狄英确是臣下的养女,一直寄养在莬地乡野。当日大夫避祸在臣下故居,狄英侍奉起居,仅此而已。想来男女相悦,也是人之常情,万没有谋逆之事,请殿下明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