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语笑嫣然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5:29
|本章字节:7556字
他约了李少亨在码头见面的当晚,他发现,他在半途被人跟踪。于是他在码头随便找了一个流浪汉,代替他,到船上将氧化剂交给李少亨。他一共教流浪汉说了三句话:
这是给你的。
都记好了吗?
万事小心。
姜悦实则听得懵懂,亦根本没有看清楚说话的两个人长什么模样,但是,他害怕,怕自己做的亏心事会败露,尽管,他在暗处已经将跟踪他的人看得一清二楚。他依然狠心,买了一个亡命徒,欲造成姜悦被劫杀的假象。
丝毫不顾念她对他的情意。
可是,姜悦还活着。他看见她的时候,紧张得出了一手心的汗。后来在言辞间试探,她似乎已经记不清楚当晚所发生的事情,他才稍稍定了心。
可是,到头来,一切都是徒劳。
他什么也没有得到。他依旧被阮家的人主宰着。过去所有的事,好的坏的,明的暗的,统统被一个女子抹杀。
被自己的心上人抹杀。
【心裂】
彼时,清雪毕业。
毕业的典礼上她打扮得端庄又漂亮。可是,没有人来捧她的场。她的父亲过世,哥哥失踪,母亲的身体虚弱精神恍惚。她看着别人微笑拥抱签名合影,没有半点喜悦。
这时候,有人在背后问她,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她愕然。
回头。那说话的人,竟然是萧景陵。他的面上虽然没有笑容,但他是他,已经足够让她暖心。她问,你怎么会来?萧景陵说,是校方的邀请,因为他曾多次赞助女塾的相关事宜。
刚巧有记者走过。
清雪上前,问,能帮我们拍一张合照吗?
——那张照片,清雪笑得很开心。萧景陵却在眉间有阴郁。
那张照片,记录了清雪能够在毕业典礼上遇见自己喜欢的人那份娇羞与喜悦,也记录了萧景陵在繁华热闹之中失去心爱女子的落寞。
他们很近。却很远。
稍后,清雪正式接管阮家的酒厂。她知道阮心期对此是颇有微词的。她便主动向他示弱。就好像,看上去她是很需要对方的。她说,我经验尚浅,我想将酒厂的酿造及运送的事交给表叔他们处理,而你,就来南京帮我,可好?
言辞轻软,含情脉脉。
莫说是阮心期一直都希望有机会留在南京而不是那穷乡僻壤的苏和镇,就是清雪的这番讨饶撒娇,他亦拒绝不了。
这就是情爱之弊。
让人心有余,而力不足。舍不得,放不下。
于是阮心期在南京找了一处小公寓,留宿的当晚,姜悦来找他。是清雪将他的情况告诉姜悦。姜悦为此欢喜不已。
夜,极清凉。带着些许阴森森的味道。
幔帐里,却是春色正好。
房间的灯灭了,窗帘也紧闭着,一轮弦月细细的挂在天边,似要坠下来。阮心期拥着怀里的女子,甚至要将她错看成清雪。他的吻带着粗暴的宣泄的味道,温热的手掌抚过女子的身体,尔后,突然,像被什么蛰住,戛然停住。
他问,你胸口的,是什么?
姜悦初初只以为他在说笑,娇嗔道,讨厌,你说是什么。可又发觉阮心期似乎很凝重,甚至,连周遭的气氛也随之紧张起来。她便伸手抚着自己的胸口,突然,尖叫一声。
灯重新亮起。
镜子里,姜悦看着自己裸露的身体,在胸口,有很大一块地方,出现了粗细不一的裂痕,那些裂痕,像植物的根须,由中心向四面扩散,仿佛是即将有一棵树要从她的心里面破土长出来。
她的身体开始发抖,由轻微到剧烈,她抓起旁边的一只凳子,狠狠的向镜子砸去。她发了疯一般,抱着头,恣意的哭着,手里竟然又拽掉了一大束头发。她抱起自己的衣服胡乱的裹在身上,夺门而出。
阮心期已然呆若木鸡。
后来,阮心期开始彻底的躲着姜悦。他怀疑她必定是染了什么恶疾,他害怕连自己也会被传染。但那几天,姜悦没有来找他。
又过了一阵子。
已经接近年关了。
姜悦出现的时候,戴了一顶大翻边的帽子,脸上扑了厚厚的粉,嘴唇刻意涂成鲜艳的红色。她说,心期,我想起,有一天晚上,我在码头见过你。
阮心期骤然一惊。
但很快强做镇定,说,你先进屋,外面冷。
屋子里,那面被砸碎的镜子还在角落里。姜悦盯着镜子,看了许久,问,心期,如果我不是从前的那个我,你还爱不爱我。
事到如今姜悦仍然以为阮心期是爱她的。她以为一个人倘若并非出于爱,是不会与另一个人有肌肤的温存。她用她自己,错估了阮心期。
可是这会儿,为了套姜悦说出当晚在码头所见到的事情,或者说,暂时稳住她希望不要将事情对别的什么人讲而徒增麻烦,又或者是,害怕撕破了脸皮在一个女人的面前暴露出自己内心的卑鄙,他说,爱,无论怎样,我都爱你。
姜悦笑了。
虽然笑得又冷,又僵。她说,那你愿意跟我永远的在一起吗?
阮心期说,愿意。
姜悦便走过来,从上衣的口袋里拿出一把匕首。那眼神让阮心期心悸。他问,你做什么?姜悦道,既然你愿意跟我永远在一起,那么,也许将你变成我这个样子,是惟一的方法。
我想,我是已经死了的人。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存在。我用刀割,用针刺,一点也感觉不到痛。我的头发很容易就掉落一大片。我的胸口,我的胸口有裂痕,你也看到了。
但是,心期,你不要怕我。
既然你爱我,我一定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我只是要把你变得跟我一样,然后,我们就能够永生不死的在一起。
你说,这不好吗?
阮心期早吓得魂不附体,怒吼道,你这个疯女人,你在胡说些什么?
姜悦喃喃的说,我最近想起来,有一天晚上,我从码头回来,在巷子里有人拿刀杀我,他刺中了我的心口,我应该是死了的。
心期,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死了,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我还能站在这里。
姜悦说着说着,掩面痛哭起来。这时候,阮心期已经不想弄清楚整件事的原委,更加顾不得去安慰她,他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
他趁着姜悦哭泣的时候,拔腿冲到门口。
门开了。
阮心期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打开门之后看见的竟然是清雪。
【友谊】
谁都没有能离开那间屋子。清雪,阮心期,还有姜悦。阮心期对清雪说,她疯了,她要杀我。清雪不相信,她走过去试图拉着姜悦的手。
姜悦躲开。
她说,我的手太凉。我不想吓着你。然后又幽幽的叹息一声,你来做什么?清雪道,我来找心期谈铺子里的事。
姜悦不做声。
良久。
姜悦问阮心期,你为什么要逃,你怕了么,你后悔了么?阮心期什么也不敢说。只能尽量的让那可怕的女子不要靠近自己的身。
姜悦低头呢喃,你说爱我的,你说了你爱我的,难道,这一切都是你的谎言,你一直都在欺骗我?她举着匕首一步步的走近,眼神愈加锋利,说,你到底是不是真的爱我?
阮心期铆足了劲,吞吞吐吐,说,不爱,我不爱,我只当作跟你是逢场作戏。说完,战战兢兢的,看一眼旁边的清雪。
姜悦怒了。那是一种被欺骗了感情与身体的愤怒,是由爱而生,因爱而长,那就像承载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一下子,将阮心期逼进墙角。
你骗我,她说,为什么要骗我,我,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她很想哭,但是,突然发现,她只能做出哭的表情,眼泪已经流不出。
姜悦。不要。不要。
清雪冲上去拽着姜悦的胳膊,她果然感到手心里传来一阵阴寒。对方竟然没有体温!而姜悦回头看清雪,看定她闪烁的眼睛,动作有了迟疑。阮心期便趁此机会,推开姜悦,从墙角,全身而退。只是,他推倒姜悦的时候,姜悦手里的匕首,不留神划到了清雪的脖子。
细嫩的肌肤上,顿时出现一道狰狞的血痕。
姜悦呆住。
渐渐的,她想起和清雪在一起的种种,仿佛又回到那个绿草如茵的夏天,她们在草坪上读纳兰的诗集,她们像两只小鸟穿梭于秦淮河的阡陌小巷,她们为筹备慈善捐款四处奔走,渴了饿了,拿出来的水和粮食,从来都成双。还有以前她被某个校外人士死缠烂打,清雪替她解围,将那个男人好好的捉弄了一番。如果周围谁要是说了她们其中一人的坏话,另一个必定挺身而出。她们还约定了在各自二十岁生日的那天送给对方一份最具心意的礼物,将来谁若是出嫁,一定要举行西式的婚礼,余下的那个做伴娘,穿着白色的洋装,她一定会将花球抛给她,至于老了,她们说,老了也是可以恶作剧的吧,老了也要修理那些看不顺眼的男人女人们,老了还可以比一比谁家的孩子长得漂亮,成就高……
一幕又一幕。
像影画戏。
阮心期看姜悦发愣,料定这是最好的时机,于是纵身扑过去,抢了她的匕首。她并没有反抗。她说,你们走。
清雪捂着伤口,踉踉跄跄站起来,唤,姜悦,你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