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日子冰魄很痛苦，可是对着青天干嚎半日也挤不出半滴眼泪，对着镜子她不敢看自己的脸。到底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进入幽池？为什么进入幽池？但是幽池的凶险起码是明的。

“你发什么愣？”姥姥看着冰魄，看着她沉思，冰魄有些无力的说：“我害怕。”

现在唯唯诺诺的好啊，流行这个，真的怕，假的怕，装的怕，可是逼急了谁怕谁啊？

冰魄眼睛望着偏殿里燃着适婚香，寂寂绕着烟圈萦上，气息微重。她对着姥姥点了点头，很多人说她愚钝，他们认为她总是做愚蠢的交易，例如冰魄对小青说：只要你肯留在幽池我就把姥姥给我的奖赏分你一半，但是有个条件，你要帮我支应外面所有的事情，因为我既不会接触鬼，也不会接触人。

其实并非如此，冰魄不愿意折辱自己的自尊，也不可能有失颜面去咒骂谁，但是冰魄也决定学习飘渺，不下手就算了下手就让这群鬼死。

狠毒不是只有赵高才会做的事情，但如可以冰魄崇拜善良。因为毕竟这样她才能坦荡的活着。

什么是绝对权力，是否约等于绝对残忍？冰魄曾经这样问自己，尔后他的答案无非是否定的，因为仁慈建筑在信任之上，信任建筑在宽容之上，只有野心勃勃的贪婪之辈，才会说仁慈是在残忍之后的。

“冰魄，那我等你的好消息，只要你拿到足够的男人的精血，我就不在这个月逼迫你炼制成白炽。”姥姥温柔而冷酷地说，可是他这句话跟前面的一样，一点也没有变，只是说法不同。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去呀，带上你们家青青。”潇潇玩味的看着冰魄，冰魄玩味的看着这个世界。说来好笑，这些年很多人要看冰魄笑话，冰魄却在笑话世界。

就见潇潇容颜媚绰姿色，眉染黛青，眼角略飞，媚态之余隐着逼人英气，绰尔不凡。她的这张人皮我做了很久。今日梳着素鬓。青丝乌黑如缎，纹丝不乱绾作后髻，发髻上只有一根白玉簪子点缀，其余的便无旁物了。一身黑色的锦缎罗裳，飘逸幽艳，带着几分卓然于世的冷艳风华。只是容颜中的冷肖有些不怀好意。

冰魄略微的点了点头，她知道她要做什么，她要看她亲自下手。那好呀，她已经坠入三千红尘，自然没有菩萨心肠，于是她说：“姥姥你就放心吧，我不会令你失望的，但有个事情很严重，便是白炽若不合体不容易保存。”

冰魄觉得既然已经横下心做一些事情就不能手软，因为左左右右，婆婆妈妈只会让事情更坏，毕竟不管你是什么人，选择一条路就要走下去，输赢都得一条道走到黑，反复无常的是小人，左右摇摆的是走狗，所以冰魄只是做人要做的事情。

“姥姥，贝贝让我把这名单交给您，说是订好了，冰魄姐姐的主您的做了。”潇潇莲步轻移，媚眼横飞，笑的那个是花枝招展，冰魄就觉得眼前漆黑。

沉沦果然是不分早晚的，进退没有差别，当姥姥把一个红名单一个黑名单交给冰魄的时候，冰魄的浑身都在颤抖，小青笑着看着冰魄。微眯着一双妩媚的丹凤眼，用细长的银勺子拨弄着青豆，喂着她身边吸血为生的蝙蝠。

“我就不趟浑水了，冰魄姐姐若然去杀人，那也是一把好手，因为我就是冰魄姐教出来的，她最会借刀杀人了。”她懒散的靠在软榻上，一旁是宽大的檀木床，蛇精贝贝就躺在软榻上，背靠着十二扇银屏拖花鸟屏风，绣的是百鸟朝凤。

冰魄都不知道这青青是助威，还是抹黑，但青青看了冰魄一眼，这一次她中立不了，她是一定要帮助冰魄的，她看出冰魄略微的有一些不寻常，所以青青才这样说，因为幽池的战争迟早要开场。

幽池大殿里帐架上垂下樱桃色的帷幔，让偏殿显得更加旖旎，云雾缭绕中，冰魄感觉妖气浓郁，浮华的让她觉得厌恶，只可惜她是鬼，她并不高尚。于是阴谋开始了。

“冰魄，你若拿到三个人的人头，我便服你，第一个贾庆山，峨眉派的败类，你行吗？”贝贝抿嘴一笑，细长的舌头从樱桃小嘴里伸出足足三丈，半空中的蚊子嗖的一声进了贝贝的嘴里。

“端午节快到了，昭宗初年的时候，此人已经欺负到我们头上了，明知道人家怕符咒，还要逼着我与他厮混，在这么下去就把我累死了。”贝贝挤了一下媚眼，细长的媚眼被金粉描绘的更加妖异。细腻白嫩的皮肤，显出几分妖异的妩媚，蜥蜴精又一次愣愣的看着穿着青豆色牡丹花短袄的贝贝，素白的牡丹，偏生绣着金色的蕊，在夜明珠下闪闪生辉。

真是美人啊，也真是蛇蝎呀，冰魄微微一笑，可惜她不懂爱情，也不明白欲望，她只是模仿人，她并不知道什么是感情。

“怎么冰魄姐不敢答应？不如我用我的元丹跟你赌，五百年我喜欢的男人很多，讨厌就这一个，所以我要他死。”贝贝轻笑着，海棠花颜色的指甲绕过白皙晶莹的面孔，那夜明珠的光辉倒影在她的脸上，宛如光的朝露。

“奴婢请姥姥教训，姥姥告诉奴婢您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至于白痴的事情，还缺一味东西，如果您可以交给奴婢，奴婢会成功的。”冰魄低眉顺眼的说，其实那东西有没有其实并不重要，因为白炽已经提炼成功了，但是还不足以制作不死之身，我的目的是做人，回到青天白日下。

只要白炽提炼成功，通过法术，我就可以逆天而为，那个时候就连照妖镜也看不出我是鬼，我也可以复活雪姬。

“黑山老妖的血是不可能得到的，所以我觉得你可以和贝贝打这个赌，如果你赢了，你可以离开幽池一个月，假如你输了，在提炼不出白炽，那么本座就不客气了。”姥姥冷冷的用法杖禁锢了冰魄，她觉得一种压力袭面而来，但是她并不痛苦。因为冰魄法力比姥姥并不差，也许更强，此刻姥姥一惊，心下骇然，这丫头好强的内息，自己决不能妄自下手，得找个她和某些人斗得两败俱伤的时候。

冰魄的法力已经足以对抗姥姥，因为姥姥的法力本来就不如雪姬公主。

只可惜雪姬复活以后只是个凡人，所以她更加害怕她藏匿的三具白炽身体会被姥姥发现，这样我和无心都活不成。

“奴婢，会尽力的，但是奴婢需要修炼凌厉，所以这半日您不可以让人再去望月阁了。”冰魄幽幽的叹了口气，就觉得整个人很不安。

“本座，亲自在外面给你护法。”姥姥冷笑，冰魄不确定他是不是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但是冰魄说：“最好还是不要，你也知道白炽的阳气很重，姥姥您从没有服食过觉阳子，我怕阳气反噬对您有所损折，更何况飘渺居的主人已经答应了。”

“什么？”姥姥心下骇然，她来了，她居然来了，怎么可能？

姥姥心下倒抽了一口凉气，面色变得略微有些凝重，却看见冰魄依旧如故。

冰魄放眼看去这偏殿里烟雾缭绕中，贝贝那石榴裙垂下美人榻，旖旎委地，她斜靠在那里，素白的美人纨扇轻轻地颜面，浅笑，眼波横流。

冰魄知道这是姥姥的诡计，因为在幽池她的法力不算低的，也没有什么错处，姥姥早就想看看她的脾性，她的忍耐力。以及她的弱点。除掉她只是早晚的事情，但是冰魄没那么容易给他除去，又不是凡间花枝招展，天真无邪的少女，她在笨做鬼也已经很多年了。

“必须有个人试试服用觉阳子了，姥姥不如让贝贝跟我去偏殿。”冰魄笑了一下：“要不然潇潇？”

“好，不过姥姥错过这次贾庆山进宫面圣，不知道咱们再有机会就要什么时候？”贝贝樱唇轻轻地微扬，媚眼的眼帘上泛出妖媚的桃红。

她才没有那么笨，这冰魄肯定没安好心，可是姥姥急于要白炽，所以铁定会同意她找个替死鬼的。

但是其实姥姥早就想杀死贾庆山，可是介于贾庆山是杨行密的御林军统领，在这个凤西宫有着卓然的权利。更让她们必须妥协的是他另外一个身份，他是峨眉派天心正宗的传人，我死之前也是天心正宗的传人，天心正宗和三仙派，禅宗，密宗，有很大的关系，不过禅宗的法术不行，只能超脱，超度，志不在残杀，除魔卫道，所以佛祖的弟子妖怪并不害怕。

对此姥姥心中有很大的怨气，因为他是个控制力极强并且气度狭小极端自私的人，这种人便是你得罪了他你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因为一切只要他不高兴便是原因，所以贝贝不探索就找了正儿搪塞的理由。

密宗来自于印度佛教，会很多咒法，例如天雷咒，五龙咒，破杀咒等等。三仙派的御剑术很厉害，仙剑可以识别妖魔。但是都没有天机正宗恐怖，因为它融合了佛道两家的法术，道法阴阳，人修炼的本来就比妖魔块。我们修行百年的功法，人十几年就可以达到，有些人属于天性灵通，一年就可以打通周天，阴阳十二脉。

这样贾庆山作为第十二代的弟子中的翘楚人物法术自然是顶级的，就算我继承了雪姬千年的道法也不一定可以出其右。

所以姥姥才会给冰魄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时间上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是人类，让命运左右的是鱼肉，前生我就不是鱼肉，更何况冰魄现在是青面獠牙的妖魔鬼怪，她还有什么好怕的？最坏还能怎样？

此刻赵高立刻会意了贝贝的用意，换句话说有什么比，必死冰魄，解除后患更重要。

冰魄寻思好了，这群人喜欢看鬼打鬼，不管怎样黑山喜欢她，黑山还在，所以冰魄觉得自己就算和幽池闹僵了又能怎样，逼急了让这个赵高在鬼界无法立足。还有那个画皮坊的主人，早晚一锅煮了。

“不如咱们赌一把，赢的人可以让输的人做任意三件事情。包括自寻死路。”冰魄这么说的时候，的确很害怕因为没有人的未来是完全保险的。

“好啊，就赌生死？”姥姥玩味的问，一双眼睛犀利的看过来，就如同一道冷酷的剑芒，冰魄错了吗？她不知道，可是她怕输，怕寂寞，怕失败，什么都怕，所以必须赌。

“姥姥，冰魄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冰魄故意一脸委屈懦弱的看着他，她不要强势，男人面前容不得女人强势，纵然冰魄真的强势。

可是冰魄必须掩饰，如是她站在那里样子有些惶恐，可是赵高是全然不信的，这丫头很会演戏，他见得多了。

演戏你就大可不必了，没有人会相信这的懦弱，鬼的世界没有懦弱，只有更强和最强，你说是吗？“赵高故意挑衅的问。

冰魄没有回答，只是不在避讳，抬起眼眸，她那的细长的带着青色的容貌的手掌穿过香炉，香炉里是火，一个不怕火的鬼魂，就不怕阳光，她要告诉姥姥她其实并不是很虚弱，这么做不知道是对了还是错了，不过谈判的时候越强筹码越多。

这一刻冰魄很矛盾，她之所以暴漏，是因为这赵高玩味的看着她。风细腻的吹过冰魄的脸颊，她的脸没有汗水，心却在流汗。姥姥沉吟了一下从太师椅上站起来，一身黑色的袍子，煞白的脸冷冷的看着她。

“你最好老实一些，你的那些个小把戏，最好不影响本座和幽池，不然的话，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你知道一句话吗？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姥姥故意冷声说。

冰魄没有退反而走近他说：“我觉得后梁的石敬比咱们主子有势力，最近杨行密给咱们的人少了，我好久没喝新鲜的血液了，他给的都是将士放进土里的死尸，我真的厌倦了，我想换个人交易，我们怕他不就因为贾庆山，贾庆山都死了不如咱们和石敬合作？”

小青经常说她：画皮姐姐杀人我没见过，吓唬人一等一的，不知道的会觉得你比姥姥更凶，可是其实很好欺负，只不过画皮姐姐，你还要装模做样多久？

其实这些事她已经厌倦了，没人知道她有多厌倦，可是厌倦此生又如何？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不该说的还是不能说，她是妖怪就要有妖怪的样子，人最值钱的就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没个分量你往大秤上站站试试？那个秤砣动都不动。她不是姥姥的对手，所以她就得和他志同道合。可是任何人的忍耐都是有限度的。

“杨行密不能背叛，因为不是每个帝王都愿意与邪魔共舞，虽然石敬实力强大，但是石敬不会放纵我们，不如等大周的柴荣把他逼得走投无路，咱们再去共盟，那时候求神无用，妖怪他也只得认了，这就是人，利益至上人都是卑鄙无耻的。”姥姥短期放着有些发紫的血浆的茶碗，冰魄讨厌血腥味，最近她有味觉和嗅觉了，有一天她在青黑的身体上发现汗水，它在变色，最近它越来越趋向于肉色。

雪姬说鬼魂如果百年不染血，苦心修道，就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再世为人，只不过需要一张白炽做的皮囊，白炽做的皮囊有一个特性就是会衰老，会生长，但是妖，仙，神，都看不出来，只有佛知道。

“姥姥，此言极是，不过冰魄如果杀死贾庆山，十年之内不归幽池。”冰魄虚情假意的轻轻笑着说：“假如杀不死贾庆山，冰魄就把画皮的本事教给贝贝，之后跳进幽池的烈焰中。”我微笑着，我知道灰飞烟灭，对于现在的我不是痛苦。冰魄向往简单的生活，一处房，一头牛，一块田，一个小家，有一个丈夫，有一些孩子，就那样活下去，没有人不知道她是妖怪，可她心里自己不是妖怪。

“好，可是总不能无限期吧？”姥姥冷酷的说，眼神中杀机浮现，冰魄记得那一日，剑光婉若游龙，姥姥的骷髅手杖扫进地面的尘沙中的那一刻，天罗十三咒让整个余杭被瘟疫和黑血吞没，死了好多人，后晋的兵也死绝了。

姥姥过去就是在后晋做国师，所以冰魄知道这个人，不动手便罢了，动手就会置之于死地，冰魄是女人讨厌搏杀。所以她选择安分，只不过她说她安分，那不是她说了别人就信的，姥姥还是要杀她。

冰魄想起在血冢的日子，不比现在好多少，廉价劳工，不值一提，居然敢说她是小白，等于傻瓜，没有阅历，活该被捉弄，所以冰魄也愤怒，不想忍，难不成单纯有罪？

她不介意成为别人一本万利的工具，但是最起码不要折辱她的自尊，有人说性命有用，自尊没用，可是活在人世间，打碎了最后都是尘埃，凭什么你们是主子就欺负人，单纯有罪吗？

“不超过三个月，但是有个前提，就是姥姥不能让我逮住，有幽池什么人告诉贾庆山，或者干脆由我告诉他，就这样说定了。”她冷冷的挑衅，姥姥习惯于借刀杀人，他是认识贾庆山的，贾庆山也认识冰魄。其实人和鬼隔得也不是太远。

大内的人皮面具都是冰魄制造的，所以冰魄和六宫的人很熟。贾庆山是禁军统领自然见过冰魄。不过这一次冰魄绝不是替姥姥对付贾庆山，而是替贾庆山对付姥姥，这一次姥姥不死她死，就是鱼死网破的时候。

“冰魄，你实在想多了，你是本座的人我怎么会害你？”姥姥轻笑地说，一脸至诚，不过越至诚越说明在撒谎，他平时连至诚都懒。他以为做得到位，实际上十分可笑，点破了对他只有好冰魄才懒得做。

所以冰魄越发的不安，这个幽池里的世界没有信誉。因为这里的主人赵高出了名的卑鄙。

“你去吧，我等你好消息。”姥姥一笑，在他眼里她已经是一个死人。他觉得她会死，他可以蚕食她。只不过为了存在人和鬼都一样。

哪来的好消息？这地方除了血腥，屠杀，残忍，陷害，诡计，还有什么？

有杀人的心就有杀人的刀，沉沦所差的只是时间，每个人都一样，冰魄也不例外，天下乌鸦一般黑的。

冰魄突然想到另一个人，也可以说一只妖精，她的法力无边，可是她没有变成人的方法，那是女娲的诅咒。

她也是使用画皮的人。替突然想她才是最需要她的人，她去跟她交易，她的名字就叫做飘渺。她和飘渺认识很多年了。

飘渺不守信誉的，答应的事情好好地就会变卦，所以冰魄知道这群人都不是东西，一个比一个坏，一个比一个不要脸，个个都会两面三刀，个个都是无耻之徒。

“姥姥，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样我去准备一下法器，这几天就动手。”冰魄其实不会动手，因为她不止不想招惹王珏，也想利用王珏除去赵高，王珏是天心正宗最厉害的剑客，也是守护者，虽然贾庆山是一个败类，但是败类也有知音，败类也不是天生的。

她冰魄现在就像看赵高怎么死，因为她没有爱情，也没有顾念的人，所以可以不顾一切的去做那些事，她要做命运的赌徒，于是就这样了，不惊，不怒，不退，不让且看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