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家四大少

作者:柳暗花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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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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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6: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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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21006字

“初晴呀,你是自由身,所以你看是订个一年契约,还是三年契呢?你若想再多订,也有得商量。”回到松风园,方初晴就被叫到大奶奶房里问话。当然啦,大奶奶只是听,其他事仍由王妈妈执行。


“一年吧。”她答。


王妈妈露出惊讶的神色道:“怎么只订一年?咱们给的工钱可是最高的,府里的吃穿用度,说句托大的话,比寻常富贵人家的主子还好,你不愿意多待吗?”


方初晴不想长时间为奴为仆,所以当然不会长驻沈府。此时听王妈妈问起,忙说出早就想好的说辞道:“王妈妈,谁都知道在沈府是享福,初晴也感激太太、大奶奶和王妈妈的善行。可是为人无功不受禄,为着小少爷们的身体着想,一年后就该断奶,到那时,我为什么要白拿沈府的钱呢?所以我想存点盘缠,来年回家乡去就好。”


说完,无意中瞄了梁竹月一眼,结果又见到她那极度不信任和绝对怀疑的目光,非常不友好,而且令人后背一层层地起鸡皮疙瘩。


她理解梁竹月的心态,嫁的男人虽是长又是嫡,绝对的根正苗红,可惜早逝了。好在她生下了一对更加根正苗红的金孙,不过这对她是好事,却挡住了很多人觊觎的利益。大宅门中生活不易,有很多可怕的明争暗斗,宝宝们没有父亲保护,祖辈们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毒奶水事件就是一个例子,所以她难免过分紧张。


不过,希望她不要变态才好,现在她看谁都像坏人,实在有点过了。


“那好吧,就依你的意思。倘若那时小少爷们还没断奶,再行续约就是了。”王妈妈一边说一边拿出契约。她真不愧是松风园大总管似的人物,在早上的忙碌中能把所有事都安排妥当。


“月银二两,其他一切吃穿用度就比照府里的规矩。”王妈妈详细解释,忽而又笑道,“识得字就是有好处,你自己细看看,倒省了我不少口舌,往后说不定还能帮我点忙呢。”


方初晴谦虚一笑,没有说话,其实心里在盘算这工钱是否合理。


她才重生不久,对这个世界的金钱概念和换算方法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时空的一两银子是十贯,一贯是一百文,也就是说一两银子是一千文。铜钱挺重的,和现代的硬币一样,一般人随身携带的铜钱顶多几十文,到了一定数目就换成碎银子,数目更大的就有银票,买卖东西的商家都有称银子的星秤。


再想想,一个包子两文钱,她饭量大,一顿大约能吃三个,一天就是九个,若是发挥好呢,每天以十个包子计,就需要二十文,一个月是六百文。如果普通人在家做饭吃,还会省些。这样算来,她一个月二两银子,也就是两千文的工钱,足够养活一家三口白白胖胖的了。况且沈府还包吃包住,四季发新衣裳首饰和被褥,这钱算是净剩的,如此一合计,她可算是高薪人士了。


王妈妈见她不语,以为她对工钱有想法,忙道:“这月银可是和府里一等大丫头的一样,实在算不少了。况且这是指喂养一个小少爷,倘若你的奶水足够,再不用请旁的奶娘,月银和用度会加一倍给你,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方初晴一听,乐得差点蹦起来,好在她狡猾狡猾滴有,只是脸上露了点喜色,笑道:“我知道大奶奶和王妈妈都是宽宏慈善的人,我也没什么不乐意的。就是我识字不多,有几个字不认识,辨认了一下罢了。”说完,就在一式两份的契约上签字按手印。好在她的名字简繁体是一样写法,她除了写毛笔字差劲,字迹歪歪扭扭外,倒还让人辨认得出来。


王妈妈把签好的契约拿给大奶奶看,完了又还给方初晴一张,让她仔细收好。


一边的大奶奶梁竹月此时又露出疲倦的神色道:“今儿太太心情不好,没有什么赏赐,不过上回大姑奶奶给我好些布料还没用过。王妈妈,你拿几匹合用的给初晴做几件衣裳,毕竟是我儿的奶娘,总要体面些才好。”


王妈妈应了一声,又道:“我安排初晴住在后院的东厢,离着依依和阑珊很近,方便照应。但晚间……”


“晚上就睡到我这屋的外间,无思和无我离我远了,我不放心。”梁竹月接过话来道,“再说,倘若他们半夜饿了,难道再找人去叫初晴吗?”


凡事没有十全十美。方初晴闻言不断告诫自己,虽然很不愿意和老板睡在一起,但看在高薪且工作轻松的分上……她忍了。


接下来整整一天,她都很忙碌,早饭后先被王妈妈介绍给了松风园的所有仆人:一等大丫头两名,二等丫头四名,三等丫头八名,粗使丫头、婆子、媳妇子若干,有自己的小厨房,其中厨娘两名,林林总总,只侍候一个大奶奶外加婴儿期小少爷两名,就有三十多个仆人,摆的谱大了去了。


人多,她一时也认不齐全,只看到她熟悉的三等小丫头维维对着她笑。至于说一等大丫头依依和阑珊,人家是大奶奶身边亲近的人,再说又早认识了,自然不会等着和她见面。


然后,她就到分给自己的“宿舍”去看了看,后院整洁清静,她的房间虽小,却设施齐全、被褥干净,环境很是不错。午饭后,她先是喂了遍奶,之后王妈妈说把维维正式拨给她用,她就在维维的陪同下到针线房去量体裁衣,两人一路走,一路说话儿,倒也不无聊。


在打听之下,她对现在的工钱就更满意了,因为沈府中的月银发放的规律是:粗使丫头、婆子、媳妇子们月银只有三四百文;三等小丫头们是半两;二等丫头、厨娘是一两;一等大丫头是二两;管事的妈妈和爷屋里头的人是三两;小姐们是四两;姨娘、妾室是五两;主子奶奶是十两;就连太太的月银也是有定数的,不过比较多就是了,足足有二十两,够普通小户人家一年的花费了。


也就是说,她在仆人中的待遇仅次于管事的妈妈,比如王妈妈。而如果她够争气,一个人能喂饱那两个小东西,就有四两银子赚,比王妈妈的月钱还多。


想到这儿,她不禁低头看看自己,暗道:“两只小乳猪呀,一定要努力,多出奶水多出力,这样大家都有好日子过。”其实没人吃奶的话,她的胸部还胀痛得很,这样又能缓解自身苦恼又能赚钱的好事真是打着灯笼也没地儿找去。


不过想想那些粗使的仆人赚那么少,又觉得有点可怜。


维维对此却不以为然,“就这样儿,外面的人争破脑袋还挤不进来呢。太太心善,从来不克扣下面的人,那些粗使的虽然月银不多,但待在府里就省下了家里的嚼用,逢年过节的还有赏赐,而且吃喝穿戴也比在家强,哪有不乐意的道理?”说到这儿,见左右无人,悄悄地对方初晴道:“其实得脸的大丫头们每月得的赏赐比月银还多呢,倒比还要赏赐下面人的主子小姐们手宽些。”


方初晴点点头,倒不怎么羡慕,毕竟那是飞来凤,不如自己本来就应该赚的感觉踏实,“那两个小少爷有没有月银呢?”


“爷们自然没有月银,各院的产业分红都在他们手里攥着呢,可以随意支配。”维维道,“不过小少爷们还没成年,不能随意动用那笔钱,所以月银和主子奶奶一样,是一人十两,由大奶奶代领。”


啊!真没想到两个吃奶的娃居然是两个小财主,可惜他们不会说话,不能说“哎呀,方奶娘的奶真甜呀。来,把我这个月的月银全赏给她。”不过,想来沈大奶奶才是最大的财主,沈沅既死,松风园的分红钱全归她管用吧?


一问维维,果然。不过小丫头又补充道:“各院的一切吃穿用度全是从公账里拨,咱们大奶奶为人又朴素,不好事,每月的月银除了赏赐下面的人,没什么花销。我虽不是管事的,不明白很多事,但想来大奶奶那些钱都存了体己傍身,分红的钱根本用不着动用。”


“可是这样很不公平啊。”方初晴冲口而出。


说完,她本来有点后悔自己多事,没想到维维却撇了撇嘴道,“可不是嘛。咱们松风园人口少,嚼用也少,不比那几院,尤其是……”她伸出四根手指,低声道,“那院里被抬举成妾室的不过三房,但爷屋里的头的人却有十几二十个,月银都是从公账***,没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争风吃醋,只胭脂水粉、花儿朵儿的钱就比其他几院合起来的用度还多。”


怪不得三奶奶田玉清说话总夹枪带棒呢!方初晴想,这也难怪人家,这位四爷确实很败家,要知道对于大家庭来说,银子的事可是天大的事啊。


“我听说澜二爷院子里也有很多女人。”她再打听,心想既然要在这里生活一年,理应对府里的情况多加了解,免得触犯了什么自己倒霉。


“二爷情况不同嘛。”维维顿了一顿才道,“我听二爷院里的赵管事说,就是借姐姐衣裳那个赵妈妈的男人,他说二爷虽然是朝中重臣,还管着沈家这么大的产业,但他的广武院只按规矩取分红,从不多占便宜,更不用公账上的钱。”


“啊?这么大公无私!”方初晴有点不信。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啦。但是二爷在北边有马场,是当年打退图国入侵后,皇上赏赐的,不算沈家的产业。听赵管事说,现在咱们江国不管是军马、夫马还是什么马,七成是从二爷的马场***,算算吧,这一年能赚多少钱哪。”


大财主啊!应该多亲近亲近。


方初晴下意识地擦了擦口水,琢磨着沈澜有这样近乎于垄断的生意,又有沈家产业的分红,自然看不上公账上那点小钱了。


再看维维,提起二爷时没有了说到四爷时掩饰不住的厌恶神情,而是流露出了些崇拜和尊敬的意思,甚至小脸上还有些可疑的微红。有问题!看来这丫头对二爷沈澜很有好感,再想起之前听到的麻婆与肥婆的对话,方初晴脑海里出现了红楼宝二爷的形象。


又有钱、又是靓仔,到哪儿都吃得开,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这位二爷还真是个能人,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做得好。”她随便感叹了一句。


哪想到维维的小脸又红了一层,吃吃笑道:“姐姐虽然是马国人,可是来了江国就没听过我们二爷的名头吗?再说了,二爷有景鸾协助,自然什么事都做得好。景鸾多聪明啊!”


又是景鸾,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他……是人吧?


重生在异时空的前三个月,方初晴就平安地在沈府中度过了,时间也从清爽宜人的初夏到了秋老虎逞威的节气。


对现在的生活,她没什么不满意的,由重生之始的事事倒霉,到后来的安宁舒适,她很识抬举地保持着感恩的心态。而无思和无我两个宝宝非常好带,属于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自己蹬胳膊蹬腿儿,玩得不亦乐乎的类型,并不太需要大人们的抚慰,就连“嗯嗯”和“嘘嘘”也相对有规律。


再说,宝宝实际上也不需要她来照顾。


对此,方初晴只觉得这对宝宝很“仁义”,知道母亲新寡,所以不忍心太折腾人。不过沈大奶奶似乎还沉浸在丧夫之痛中,对两个宝宝显然紧张得过头,方初晴哄着宝宝或者喂奶时,她总拿一双冰凉凉的眼睛死盯着,生怕宝宝有个闪失,实际上却关心不够,甚至……算得上有些冷漠,每天在琴阁待的时候比在松风院的时候都多。


琴阁就在沈府后园的望秋湖边,与太太的画庐隔湖相望,这婆媳两个分外投缘,连各自沉浸的精神世界的地方也在一处。死去的沈沅一定很爱沈大奶奶,这琴阁是专门为她建的,就连松风园也是为沈大奶奶改的名字。听说之前名叫“腾文”院,正搭配二爷的院子“广武”,只是沈大奶奶闺名竹月,又酷爱抚琴,所以根据一首什么“松风冷、竹月凉”的咏琴之诗,改了院名。


方初晴对望秋湖边的情况很感兴趣,但她在松风园什么都好,就是被限制了行动自由,总不让她到外头去逛。看来毒奶水事件的余威仍在,害她三个月来除了去针线房拿衣服,就没出过院门。


开始时,她倒不觉得太闷,她在现代是学计算机的,常常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一天,宅得很。而且来到这个完全不知是哪个时空的世界,她有太多的东西要学,那些衣料首饰、家具摆设、礼仪规矩,她都要从头认识,免得被人发觉古怪。


还有,女人多的地方话题就多。因着沈大奶奶是寡妇,松风院每天大门紧闭,除了无思和无我两个还不算男人的小东西,除了兼管松风园的赵管事定期来回报正事,除了偶尔有小厮来传话儿,满院没一个雄性动物,所以女人的八卦之火就格外热烈。


方初晴总是假意做点什么事,努力消除自己的存在感,悄悄装成活动布景板,躲在一边偷听丫环、婆子、媳妇子们聊天。虽然,主人家的往事和内幕,下人们不敢随便议论,但听点无关紧要的小道消息还是挺有意思的,也算是她被困深宅的娱乐活动。


原来沈家并不是那种历经数代,根基深厚的豪门,从真正发迹到现在权倾朝野也不过是第二代,算是暴发户的类型。太太出身于一个很有名望的书香门弟,沈老爷沈之道凭借太太的嫁妆白手起家,十年间奇迹般跻身于江国的豪富之流。之后他的两个儿子沈沅和沈澜又和当今的皇上江无忧搭上了关系,以太子党的身份出朝入仕,混到了和皇上拜把子称兄道弟的地步。沈沅虽然几个月前死了,但沈澜军功赫赫,已经成了朝廷不可或缺的人物。


正因为如此,沈府的家生子也只有一代,所以府内虽然仆从众多、关系纠葛,但还没到错综复杂、奴大欺主、牵一发而动全局的变态地步。


至于说沈府的四位爷的为人和品格如何,倒有一套口诀似的民谣来形容,称为:一君子、二魔头、三精细、四圣人。很好理解,死去的沈沅是人品最好的,但所谓好人不长寿,于是乎……君子年方二十八就挂了,留下三个祸害活千年。二魔头不用说,就是混世魔王的个性,任谁也管不了,又野又凶。三精细也好理解,为人精明,如果长了毛就是个活猴。说到四圣人嘛,从字面上解释貌似与文学有关,其实他这四圣是指……吃喝嫖赌。


正是这位四圣人、四爷沈洛,在方初晴第一次拜见太太时闯了祸,后来一打听,那天他倒还真是赏花去了。翠云班是和政城首屈一指的高级“娱乐场所”,他们从马国进口了一种名为幽露的奇花,据说此花开放时绝丽无比,那独有的风姿无法用语言形容,但它一年却只开一次花,还得是在清晨露水初降之时,等太阳一爬上头顶,花儿就凋谢了。也正因为花期短,开花难,才引得有钱有闲的人竞相观看。


眼看幽露花结出了花蕾,沈洛和几个只有风流而没有才的风流才子朋友打赌,看谁能守到幽露率先开放。于是他不眠不休地泡在翠云班三天,除了正常的生理循环,一步也不离开那盆花,非常够毅力,结果自然是他赢了。


他高兴之下难免发了“才子”脾气,放浪形骸,卸了衣装打算和班子里的姐儿做点“正事”,没想到正在努力奋斗,却突然犯了旧疾。


不过……话说……他的这种庆祝方法也实在很奇特,绝对算是“性”情中人。


至于他到底有什么旧疾,据方初晴旁敲侧击地打听,料想是病例特殊的癫痫类,先抽羊角疯,最后过渡到四肢麻痹,整个人处于木僵状态,要用特殊的针灸方法来缓解。


那一次他可能因为沾了酒色,而且身体过度疲劳的关系,病势极为严重,在家足养了一个月才完全恢复。请最有名的大夫、吃最好的补品,花银子像流水一样,不出三奶奶田玉清所料,钱是从公账上出的。


太太宠四爷,这是不争的事实,不过沈洛也很会哄自己的娘,硬说他守着幽露花是为了太太。满府里谁不知道太太最爱画花儿,偏偏太太的四个儿子中,唯有他画得一笔好丹青,那天还真拿了幽露花的画儿回来,心疼得太太眼泪汪汪的,觉得儿子是为着自己才累得犯的病,不但没责罚,还整日嘘寒问暖,气得田玉清直跳脚,来找梁竹月唠叨了好几回。


当四爷身子大好了,太太才想起两个金孙的奶娘来,高兴之下赏了匹天蓝色的贡纱。方初晴看过,那面料垂感一流,虽然很薄,穿起来凉快,却一点不透亮,非常适合做夏天的衣裙。


不过她觉得穿一身天蓝色不太好看,干脆借花献佛,为了搞好关系,拿那匹布给自己、依依、阑珊和维维每人各做了一件上衣。事前,她根本没和依依和阑珊说,只让维维送了布料去针线房,然后选了不一样的式样。至于尺寸,但凡府里的下人们做过一次衣裳,针线房的人都会记下数字,省得下回做的时候耽误时间,除非这人的身材变化太剧烈才会重新量过。


所以当衣服拿来的时候,依依和阑珊极为意外,很领方初晴的情。其实她们的衣服多了去了,自然不在意别人的孝敬,可官还不打送礼的呢,何况贡纱也不是人人都能得到,那份心总是真诚。也因此,她们对方初晴的态度熟络了些,尤其阑珊,那是个直性子,喜欢不喜欢全写在脸上。方初晴一直奇怪她这样没心机的人是怎么在大宅门中生存到现在,而且还全息全影儿的没伤残。


总之,方初晴在沈府的日子过得挺舒服的,但凡事有限度,眼见无思和无我就要过百日了,她终于感觉自己像住在一个豪华监狱一样,在院子里待不去了,想出去透透风,哪怕一次也好。


把自己的意思和维维一说,维维露出为难的表情道:“大奶奶和王妈妈不愿意姐姐出去,也是怕有人起了坏意,到时候姐姐的好日子只怕要到头了。”


所谓好日子,是指方初晴每月的四两月银。她够争气,在小厨房的调养下,奶水很足,现在乐滋滋的一人拿双份的钱。不过她怕胖,一直背着人在自个儿屋子里苦练瑜伽塑型,一早一晚还绕着回廊猛走一个小时。


人家问她,她就说为了保持血液通畅,还说流汗也能排出身体里不好的东西,对奶水有好处。所以最近她整个人虽然被滋补得格外水灵,腰身倒纤细苗条了起来,如果别人不知道,还真看不出她是奶娘,以为是哪家的俏娘子呢。


其实……她本来还想冒充少女来着,可惜……唉……


“上回奶娘中毒的事我知道,但我顶多不在外面吃东西、喝水就好了。”方初晴道,“总这么圈着,就算我每天满院乱跑也没有用,气血不顺,怕对无思和无我也不好。”她直接称呼两个宝宝的名字,是因为大奶奶觉得以她的身份称呼两个宝宝为少爷会折了宝宝们的福气。所以这院子里,她与王妈妈、依依和阑珊是直接叫宝宝的名字。


“但是现在全府上下的人都在忙活着小少爷们的百日宴,这时候提起这事怪不长眼的。”维维仍然一脸难色,之后像下定什么决心似的道,“不然这样。王妈妈只说不希望姐姐常往府里的其他各处逛,却没说不许姐姐出门。上回二爷院子里的赵妈妈借给姐姐衣服,说是会谢谢人家,但一直忙忙叨叨的没得空去,不如我陪姐姐走一趟,只当散散心了。”


不管是去哪儿,只要能出门转转就好。方初晴很高兴,笑道:“还是维维妹子聪明,那就定明天早上好了。现在已经四点多了,一会儿就到了无思、无我吃奶的时间,我走不开。”她眨眨眼。


喂奶三个月后,她的乳汁分泌比较旺盛,宝宝们的饮食也规律了起来。因为大宅门规矩多,虽比不得皇宫,却也是极讲究的,所以太太特意派了一位延庆大娘和一位青苹嫂子,两个专门养育宝宝的专家来看护金孙。


也就是说,除了喂奶,方初晴是没“资格”侍候宝宝。如此一来,她每天清闲得很,尽管她已经被这两个宝宝引得母性泛滥,想多亲近,但除了喂奶时之外倒沾不得边,就算喂奶,身边也总有人,好像是监视她似的,也不知是不是大奶奶故意这么严格。


似乎……大奶奶不大喜欢她,只是为了无思和无我,为着皇上的面子,不得不留用她。


第二天早上,维维早饭后就打扮得整整齐齐的来找方初晴。此时方初晴也准备好了,因为冒充少女之心不死,所以虽然维维是专门拨来侍候她的,可她却不愿意再梳古代发髻了,只高高扎一条麻花辫,然后用那只古玉簪盘于头顶。


她来沈府时日尚浅,也没逢过什么重大节日,所以得赏很少,首饰总共就这根王妈妈送的玉簪子和一套大奶奶赏的金三件,衣服也就那几身。但她只是出松风园散散心,也没什么特殊目的,于是就没刻意打扮,脂粉不施,清清爽爽。不过因着怕热,上身穿着那件新做的、天蓝贡纱的琵琶襟小褂,下面系了一条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可惜这时代没有凉鞋,布袜子配软缎绣花鞋还是挺热的。幸好这时空的女人不裹脚,不然还得受罪。


“不带件金首饰吗?”维维瞄了瞄梳妆桌前那只木制雕了兽头花纹的妆奁。


这位奶娘姐姐和别人不一样,不太爱打扮,每天只洗得干干净净的就完了。倒是对月银和财务看得很紧,连她这么知近的人,也不知道那些东西都藏在了哪儿。


“大热的天,金子贴着肉,让汗淹着多难受,秋老虎热死人。”方初晴站起来,从柜子里拿出一匹从未谋面的大姑奶奶赏的元色八丝缎子道,“拿这个送给赵妈妈可好?毕竟穿过人家一套没上过身的衣服,也不好还回去。而且这颜色我穿着有点老,不如当还礼,好歹也是个意思。”


“挺合适的。”维维从柜子中找出一块素色洋布,把缎子包起来挽在手上,带着方初晴出了门。


其实不过是从小院到了大院,但方初晴仍然有逃出生天的感觉。而这一回,陪着她的只有维维,她不用再担心东看西看会被人误以为轻浮,仔仔细细观赏起园景来。


唉,三个月来第一次呀!


听说沈府大宅是当初太太亲自督造的,今日一见,果然是处处显示出独到的心思,真是处处精致。松风园属于风格古拙、格局工整型,花园里没有艳丽的花朵,只在别致处种三两竿竹子和矮小的松树,堂屋宽敞华丽,前有庭院,后有楼阁,走廊能容纳一席宴席,满院俱是淡雅高洁的风姿。而府内其他各处景色虽不相同,却也门庭雅致,屋舍清丽,花团锦簇之中,偏偏让人感觉分外自然,大处不提,细节处也一点匠气没有。


因为存心是逛逛园子的,所以方初晴和维维二人没有直奔二爷所居的广武院,而是随性而行。只见府内所有的石阶都是由有纹理的石头剖开制成,在石阶的缝隙中还长着一些野花草,枝叶纷纷,有的石阶上还有些形状不规则的苔藓痕迹,显然全是特意做出来的。


池塘边的栏杆是石雕莲花柱,亭子、楼台、走廊,全用的是朱红栏杆,顶部是柿子形状,中部是绿色荷叶宝瓶的形状。照壁是有纹理的名贵木料制成,池塘上的石桥上雕刻着云气景物,做工精细,绝不超过三个转折,木桥则绝无直角转折,假山营造出的小溪山泉的边还种着绣墩草。花木间的小径全部用石子铺成,周围以碎瓦片斜着嵌砌,古色古香。


总之,沈府内的一草一木都是太太精心布置,显示出超然而高雅的品味。这类的当家主母,应该会很好相处的吧?因为她高雅骄傲嘛,自然不屑和市井之人算计蝇头小利。


方初晴重生前虽然是计算机专业工作者,但自小就喜欢园林建筑,有时间就参观赏玩,此时一想到天天可以看这极致美景,还可以置身其中,更觉得留在沈府当奶娘是绝对正确的选择。


正逛得高兴,远远却看到三奶奶田玉清带着两个贴身丫头春花和秋月急匆匆走来,方初晴和维维躲闪不及,被她撞个正着。


“你们是松风园的不是?”她指了一下维维问,说完话就站在一边气喘,大热的天,脸色却不太好看。


维维应了一声,乖巧地跑过去,拿帕子擦了擦旁边的一个石礅子,请田玉清坐下,还介绍道:“奴婢是松风园的三等丫头维维,这是我们小少爷的奶娘,方初晴。”


田玉清愣了一下才想起有这么个事,不禁摇头道:“看我这记性,快三个月没见着倒忘记了。哎,你们家大奶奶真会养人,一个奶娘都滋润得水葱儿似的,我还当又是二爷或者四爷新招进屋里头的美人呢。你这丫头小小年纪倒也会来事,既如此,就帮我跑个腿吧。”说着朝自己的丫头摆了摆手指。


春花和秋月立即上前,把各自怀里抱着的锦匣交到方初晴和维维手里。


方初晴一愣,怎么还需要她做什么事吗?


维维也吓了一跳,忙道:“三奶奶让奴婢跑腿是看得起奴婢,不过方姐姐一直没出松风园,不大认识路呢,不如两件事全赏了奴婢做吧。”


田玉清摆了摆手道:“你这丫头倒是个好人,只是画庐这么好找的地儿,一直往东不就得了,不会迷路的。”说着又轻捶了下胸口道,“说到底也是为着无思和无我两个小家伙,他们是老爷太太的长孙,又是沈府正宗第三辈,所以太太说百日宴要隆重些。偏你们奶奶身子骨弱,就着我和你们四奶奶接手办事,可你们四奶奶是锯了嘴的闷葫芦,办事又黏糊,就累得我一个人两脚不沾地,这会子有点喘不过气儿,幸好遇到你们两个。”


方初晴和维维一听她这么说,倒不好推辞,免得她说下面人眼里没人,闲了没事来找麻烦,于是又问道:“要把这匣子送到哪儿,还请三奶奶示下。”


“这是有关百日宴那天所有事项的清单。”田玉清长长舒了口气,似乎是累得够呛,“维维去交给你们大奶奶过目,让她看哪里有问题,尽快捎个信儿给我。至于方……”


“初晴。”


“嗯,初晴送匣子到画庐,太太在那儿呢。之前她老人家说过,筹划好了就立即递上去,片刻不许耽误。你一直往东走,就算绕点路,只要方向没错,总会到的。”


“是。”方初晴有点怵头,但还是得应下来。古代没有人权,等同于中国古代制度的这个不知名异时空也一样,吩咐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否则就可能挨板子。


只是,东边是哪儿?作为现代人,她实在没什么东西南北的概念,只施了礼,循着田玉清挥出的手臂方向走去。临离开时,维维把布包交给她,迅速而低声地说:“姐姐慢点走,我快步跑去给大奶奶送了东西,完了便来寻你,咱们再一起去画庐。”


方初晴点了点头,但田玉清的目光一直盯着她,开始时她也不敢磨蹭,快步闪入一条曲径,然后估摸着东边的方向,慢慢往前走。


要是早上还好点,毕竟太阳从东边升起,迎着太阳走就对了,可现在快中午不中午,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当空,完全没有指示作用。


她硬着头皮往“东”走,觉得差不多走出田玉清的视线了,立即放缓了脚步,可是左等可等也没见维维追来,她严重怀疑起自己走错路了。想想也是,如果是去画庐,就必须先到望秋湖,越接近湖,越应该有水汽才对,可她走来走去,不但感觉不到空气中的水汽,反而似乎离水越来越远了,前后看看,居然跑到了一个好像是废园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