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暗花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43
|本章字节:21126字
一时之间,整个松风园都忙碌了起来,跑着去请大夫的、匆匆去通知太太的、忙着准备热汤水的、大热的天往屋里搬火盆的、济世堂的孙大夫开了药方后,又有去抓药、煎药的。
在这种情况下,方初晴当然不能偷溜,还必须找点事做才行。工作过的人都知道,平时多努力勤劳也没用,关键是不能让老板看到你不干事,因为老板眼里没有闲人。
正好,孙大夫说了给大奶奶开的药必须一小时服一次,还要令药汤保持微烫的状态,不能凉下去。于是王妈妈就让维维在当院放了个小茶炉子煎药,免得离得远,不方便她亲自盯着。
方初晴见状,连忙上前帮忙。
“你?”王妈妈看了方初晴一眼,那神情好像怀疑她会下毒似的。不过她脸上那严重不信任的神色转瞬即逝,不过半秒就又换上和蔼可亲的样子,点头道:“也好,两个人看着药会好一些。维维,初晴不惯做这些活,你仔细着别有尘土落在药里。”
维维应了一声,王妈妈就进屋了。因为大奶奶这边人多事忙,延庆大娘和青苹嫂子早带着无思、无我到后院去了。
就这么着折腾到了晌午,好不容易消停了些,太太又来了。
其实太太来看望生病的儿媳很正常,何况大奶奶又是很得她心意的晚辈,奇怪的是沈澜居然跟在她身后,貌似是陪着母亲来的。
维维一见他,眼睛立刻发亮,小手也哆嗦,手中的扇子差点把药锅子打翻,亏了方初晴抢救得够快。
再看沈澜,沉默地跟在太太后面,似乎没什么东西进入他的视线。
“你这孩子,可怎么办呢?”见太太和沈二进了屋,方初晴轻轻打了维维的头一下,“他眼里、心里根本没有别人。他就是个内心阴暗的自恋狂、喜鹊男、大水仙,你懂不懂?”
维维收回目光,恋恋不舍地摇摇头,“我也没想让二爷注意到我呀。”
“笨丫头,站在角落仰望着某人并不好玩,也不凄美浪漫,只能让你的脖子出现类似于落枕的状况!”
“方姐姐说什么哪!”维维哪懂方初晴那些新词。
方初晴很无语,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好,只好把话题岔开了。又过了约摸半个多小时,阑珊出来取药,小脸红得像三月的桃花,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动人,更增丽色,显然是少女见到心上人的模样。
联想到之前维维说,阑珊貌似对沈二颇为钟情的事,方初晴不禁更加无奈。为什么这些丫头就做不到透过现象看本质呢?沈澜的皮相是相当不错,条件也好得冒泡,但他绝对绝对不是情人的上佳人选,更不用说是作为老公候选人了。难道她们心中就没有海阔天空的想法,一定要给少爷们做妾、做通房才是人生最好的出路?
哀叹了一会儿后,她发现到了喂奶时间了,于是叫了小麦和小紫过来帮忙,自己先回了后院。
她算得挺准,到后院后,无思和无我正从傻睡中醒来,然后逮着她丰满而没有变形的小胖猪又一通傻吃。她望着这两个小东西,只感觉心软软的,虽然没有育儿经验,但听延庆大娘说过,养儿随叔,他们会比同龄的孩子个子大,将来这俩会不会成二叔那个体型呢?
“初晴,得麻烦你个事。”系好衣襟后,青苹嫂子突然对方初晴说,“你也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每天吃了这顿后要玩一会儿,可是今天事又忙乱,那两串彩球没带过来,能不能麻烦你回大奶奶的外间屋给拿一下?”
所谓的两串彩球,不过是颜色各异的绒布球,轻巧绵软、落地无声,是方初晴提议做的。她隐约记得远在另一时空的朋友说过,这些活动的、色彩鲜艳的东西能刺激婴儿的视力发育。而所谓的玩球,就是拿着彩球在无思和无我眼前晃,他们伸着小胳膊小腿脚乱蹬乱抓而已。
平时,不管大奶奶在不在,无思、无我都是在大奶奶的外间屋里玩,所以本来供值夜的丫环们睡的大炕早换成了一张巨大的花梨四合如意纹六柱架子床,没挂纱缦,彩球就用红绳系在飘檐上,旁边还有两张能折叠的交床。
宝宝的前三个月吃奶不定时,方初晴就和宝宝、延庆大娘、青苹嫂子睡在这张大床上。她不习惯和那么多人同睡,时常休息不好,感觉自己就像生产密集型企业的打工妹。等宝宝喂奶定时后,她才能回自己的屋子去。虽然宝宝喂奶间隔的时间短,她要很晚睡、很早起,但能有独处的空间还是非常舒服,再说闲着时候多还可以补眠。
可是有件事方初晴一直感到很奇怪,为什么大奶奶不让无思、无我单独睡呢?她身体不好,宝宝晚上闹的话不是影响她休息吗?但如果真的那么疼爱孩子,又为什么偏偏白天宝宝需要妈妈时,她不是养病,就是在琴阁,显得和孩子不亲呢?
难道……只是因为沈沅死了,她需要孩子的存在感来陪伴她的寂寞?
应下差事后,方初晴一路胡思乱想着回到前院,见大奶奶的屋门开着,就和维维比划了下,表示有事要做,径直进了房间。
才踏进外间的门,就听到田玉清竹筒倒豆子一样清亮干脆的声间掩盖了内室其他人的气息,包括李佳如闷闷的“嗯啊,这是”声,这才知道三奶奶和四奶奶不知何时也来探望了。
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想立即拿了彩球就走,不让人知道她在外间,更不能让田玉清逮到她。上回为着百日宴上她“优秀”的表现,田玉清说要赏她,让她到采葛院去自取,但她一直借着松风园有事而未去。
不是她不爱赏,正相反,她现在对钱的热爱超过了一切,因为那关系到她一年后重生生活的质量。有钱能使鬼推磨嘛,大把钱撒出去,身份、房子、土地、生计、甚至老公都不是问题,不然她一个漂泊的无助外时空e怎么生存?
可是她总觉得能在深宅大院内生存的女人不可能有田玉清那么二的,所以她对这位三奶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戒备感。拿人家手短,真要赏她,打发春花或者秋月送过来就行,何必非让她亲自去?如果田玉清是想笼络她呢?如果田玉清叫她办一点难办的事呢?比如,做采葛院的奸细,打听松风园的秘密,甚至更可怕的里应外合、陷害忠良等等……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种明显会找倒霉的钱是不能要的,方初晴很清醒。
只听田玉清道:“天哪,大姐姐看你瘦的,一阵风都能给刮走了。不行,你得吃点东西,想吃什么尽管告诉妹妹,我亲手帮你做。”
“这阵子胃口不好,犯酸,总恶心,倒没什么想吃的。”大奶奶的声音有气无力。
方初晴怀疑过大奶奶是真病还是假病,因为感觉这病来得蹊跷。而自从百日宴后她就对大奶奶刮目相看了,知道“梁黛玉”的本性绝不像外表那样柔弱,肯定是个狠角色。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她那症状要装起来也太有难度了。此时听那中气不足的声音,更觉得无法判断真伪。
“哎哟,不是有喜了吧?”田玉清冲口而出。
一瞬间,内室所有的声音都仿佛被一把无形的剪刀从中间剪断了似的,死寂一片。接着,梁竹月好像受了什么刺激,剧烈地咳嗽起来。再然后是王妈妈、阑珊和依依慌乱的嘘寒问暖声,以及端水捶背声。
最后,以啪的一声脆响结束,好像是有人把茶盏重重放在了桌子上,接着太太带着怒气的声音喝道,“浑说什么?回头叫老三亲自掌你的嘴。你大哥已经殁了,你说这疯话是编排糟践你大嫂,还是要存心往死里气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这家也轮不上你来当!佳如,把她给我推出去!告诉你三哥,这一个月不许她出门,给我好好待在采葛院闭门思过!另外,格了她半年的月例银子!”说到后来,显然是动了真气,连声音都变形了。
一听说要把田玉清推出来,方初晴吓了一跳,不仅是怕田玉清看到她,还怕被人发现她听到了刚才那番话。就算是田玉清口无遮拦吧,毕竟有些话好说不好听,万一走漏了一字半句,大奶奶和太太脸上挂不住,即便不是她传的,也得赖在她头上。到时候撵出去事小,再给暗地里弄死,她到哪儿说理去?
此时,她正站在床边,手上才解下一串彩球,跑出门外是来不及了,再说被人看到慌慌张张跑出来也不好。于是她一矮身,麻利地钻到了床底下,连大气儿也不敢出。
刚才那番话,应该不会有人说出去。那么她一会儿等人走光了,悄悄离开,自然也不会被人怀疑了。
不是她联想丰富,实在是听多了这类黑暗事,不得不小心。况且……这真的是说者无心吗?大奶奶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照理说这话不会是真的,深宅大院,松风园的苍蝇蚊子都全是母的。就算梁竹月有心爬墙,也得有墙头给她爬不是吗?
不,不可能!
“太太饶了我吧,我是有口无心的人,也不知怎么就随口出来了。我打它!”田玉清似乎又慌又怕,一边说一边打了自己的嘴巴一下,不过因为怕疼,下手不重,“大姐姐别生我气,你知道我胡吣惯了,平日太太和姐姐总是宽容我,这不惯得我不识好歹起来了?这话真正是该死,我真的没过脑子就说了。太太罚得对,我这就回采葛院跪着去,只求太太和大姐姐别生我的气,我认罚,我加罚!太太和姐姐原谅我这一遭吧,只要你们不生气,叫我干什么都行。”
梁竹月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显然气得够呛,平时软糯动听的声音此刻变得冷冰冰的,听到人耳朵里极不舒服,“玉清,妯娌就是姐妹,我们也是姐妹相称的,平日纵是你总是说错话,我也没跟你红过脸。可你今天这话……这不是败坏我的名节吗?如果不是因为无思、无我那两个孽障,我早就随了你大哥去,今天也犯不着再听你这么唇枪舌剑的把人往死里逼。”
“大姐姐这么说,真是让我活不了了。”田玉清哭了出来,“都怪我这嘴,真恨不得缝上它。可我真的只是顺嘴答音,完全没那意思。姐姐要怎么样才能饶了我?这屋子里没有外人,王妈妈是姐姐的奶娘,阑珊和依依是你贴身丫头,听了我这浑话只有恨我的份儿,哪能往外说?太太自然也是不会,佳如是个锯了嘴儿的葫芦,至于二哥……素来不爱理会我,这次怎么可能当真?唉唉,太太,大姐姐,就当是我放个屁好不好?下次真的打死也不敢了!”
“越说越不成话了!”太太气得声音直哆嗦,“你好歹也是高门大宅的奶奶,怎么连这么粗俗的话都说出来了?看来果真要缝上你的嘴才行!百日宴你办得不错,我还只当你有长进了,原来狗改不了吃屎!佳如,快把她送回采葛园,别在这儿气我和月儿了,先关她一个月再说。等月儿身子好了,再想想怎么处置她,看她以后还乱说话不说?!”
其实她说“狗”和“屎”,和田玉清说的“屁”有什么区别。可见人要是气疯了,哪还有风度可言哪。
“是。”李佳如应了一声。
但田玉清马上抢过话来,哭道:“不敢劳动四妹妹,我自己领罚回去。太太,大姐姐,只求你们再高抬贵手,下次真的不敢了。”说完,退出了屋子。
屋子的里外间之间没有关门,只严严实实地挂了帘子。田玉清走出里间后,就站在大床旁边擦眼泪整妆,大概是不愿被别人看出她哭过。
方初晴屏住了呼吸,生怕被发现。可就在这时,伴随着里间李佳如拙嘴笨腮地劝解太太和梁竹月的声音,她清楚地听到田玉清在迈出大门的时候,以鼻子轻呼出一口气儿,充满了轻视和无所谓的感觉。
咦,怎么回事?难道田玉清刚才那番痛悔自己言行的表现全是假的?她知道什么秘密吗?难道她不怕沈澜听出她的冷哼?沈二可是个武功极高的人啊!
不过也兴许没事,和一群女人困在一间屋子里,估计他的注意力没法儿集中吧?况且这是沈府,不是战场,他不可能随时保持警惕和戒备。
但是……好玩了……田玉清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么做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趴在床下不动,一边好奇,一边等房间里的人都出来,她也好开溜。只听李佳如低沉着声音道:“太太,我看您脸色不大好,不如先回蘅芷院歇着吧。我这就送您回去,然后再回来照看大姐姐。”
太太犹豫了下才点头答应道:“也好,没想到你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倒是老成持重。我怕你大姐姐病中烦躁,没带着紫瞳和绿眸来,现在这心口疼起来了,倒要劳烦你。”
“太太说哪里话,我做儿媳的,侍奉您不是应该的吗?”李佳如应得妥帖,搀扶着太太出了房门。王妈妈带着阑珊和依依一直送了出去,也不知是不是有意的,沈澜没立即跟上,而是留在了里间。
这个情况……有点不合礼节吧?小叔子跟母亲同来探望病中的嫂子还说得过去,但单独留下却透着十足的古怪。而且,梁竹月虽说辈分是嫂子,可年纪还小着沈澜四五岁,这孤男寡女的,一个新寡,一个不娶,共处一室,很容易令人浮想联翩。
而王妈妈那么爱护女人的名声,连她被谣传与男人不清不楚都要训斥,还要求她足不出户,为什么会对自己全心疼爱的大奶奶却这么疏忽呢?送太太出门而已,居然房间里连一个丫头也不留。难道是知道沈澜或者梁竹月有话说,所以故意给他们制造机会?难道沈二和大奶奶之间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关系?
想想呀,虽然是已故兄长的儿子,可他一个右师王,用得着在孩子的百日宴那天巴巴地赶回来参加吗?
啊~~~好混乱!深宅大院里果然黑幕重重。太太刚才离开时,居然被气得没让儿子跟上,如果……万一有个什么事件发生,她吃后悔药都没地儿买去。
“二叔……你就娶个妻吧。”当沉默的张力害得连空气也要凝结时,梁竹月突然开口,却是这么一句没头没脑又暧昧的话。而且,她没有像往常和别人说话时那样称呼沈澜为二弟,却是指着孩子叫了二叔。
“我不会娶妻的。”沈澜的声音平静无波。
“还是娶个妻的好,上回在无思、无我的百日宴上,太太几乎被那些阀门贵女的长辈们挤对死。”梁竹月试图调侃了一句,“咱们大江国的未婚少女,想嫁你的人可多得是哪。”
但沈澜却依然没有被说服,只重复道:“我是不会娶妻的。”
“可是……为什么呀?”梁竹月的声音很焦虑,但其中似乎有点诱供的意思。
沈澜沉吟了下,才一字一句地道:“因为我要无我继承右师王世子。”
无我?!不仅梁竹月,这回连躲在床下偷听的方初晴都愣住了。无思是左师王世子,无我却因为晚出生了几分钟,没有王爵可以继承,只能是沈府的大公子,在他们的未来人生中,这差别确实是很大。
“我家无我真有福气,有二叔这么疼他,不过我却不能接受。”梁竹月惨然一笑,“这是他的命,他得接受。”
“我要让无我获得平等的机会。”沈澜道,声音里有一丝倔强的意思,“我不能让他从出生就落在哥哥的后面。”
咋回事?他是童年有阴影还是和这两娃有特殊关系?叔叔疼爱侄儿是天经地义的,但这样……有点太过了吧?倒有些像父亲之于儿子。
想到这儿,方初晴出了一身冷汗,也不知该庆幸还是悲叹那层布帘阻拦不住里间不大的说话声,让沈府两个高高在上的人所说的每个字都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大奶奶不是真怀孕了吧?孩子的爸爸不会是孙大夫吧?”方初晴坐在走廊中,帮延庆大娘和青苹嫂子摇着摇篮时,看到孙大夫进了梁竹月的屋子,不禁突发奇想。
偷听事件过去三天了,她一直暗中观察动静,不是她多事,实在是太好奇了。再说王妈妈这两天盯她盯得紧,她出不了松风园,见不到景鸾,难免生出八卦之心。其实王妈妈的铁幕政策,很容易让底下人生闲事的。
而倘若梁竹月的“不方便”真是孙大夫经手的,只能说她太饥不择食了,连老年版木乃伊都要。孙大夫瘦的啊,估计脱掉衣服就是一个人体标本,而且那模样吧……算了,挖苦人长得像千年老人参是不道德的。
她这样想也不是全无根据,毕竟能进入松风园的男人只有三个:沈澜、赵管事和孙大夫。
沈澜的话,嫌疑最大,但算算日子就排除了。因为他才回来不久,产生奸情继而制造出奸情之果……宝宝,这点时间肯定不够。若说是之前作下的孽吧,他出征的时候,无思和无我还没生出来呢。梁竹月本事再大,也不可能在怀着无思、无我的同时再孕育新生命。
接下来是赵管事。他来松风园虽然次数不少,但多数情况下都是和王妈妈交涉事情,就算回大奶奶的话,也总是一堆人在场。在这种状态下想致孕……只怕难度很高,若说他和王妈妈倒有可能。
第三就是孙大夫,这是方初晴刚刚想到的。不过再细想想,说他是参与谋杀婴儿的刽子手的可能性更大些,做奸夫就差了些气场。他的地位类似于沈府的家庭医生,沈府的太太奶奶们身上不舒服,都找他诊治。其实景鸾貌似医术更高,但非万不得已,很少有人叫景鸾看病的。
这样的人应该知道很多沈府的秘密吧,而且也一定是深得沈家信任并处事圆滑。从这点上看,他的嫌疑其实根本不曾存在过。
那么就剩下最后一种可能了:大奶奶是清白的,她没有怀孕。三奶奶这么说是有特殊目的,或者只是为人阴险、妒忌大奶奶得太太的宠。
不过嘛,后来方初晴开阔了一下思路,觉得她犯了一个很大的、常识性的错误:假如大奶奶真的红杏出墙,作案地点不一定在松风园。虽然她足不出沈府,但她每天中倒有大半时间待在琴阁。
琴阁地处偏僻的望秋湖边,其他人很少进入内部,就算太太的画庐与琴阁隔湖相望,听别人说也只是在琴阁建成时进去过一次。现在,大家都觉得梁竹月在那里哀悼亡夫,听到她的琴声终日不断,谁还忍心去打扰呢?
而且,她总是带着王妈妈或者依依、阑珊在那边,有充分的时间和空间实施色情犯罪。但她假如真的那么做,也太对不起沈沅了,毕竟那里是沈沅专门为她建的。
方初晴进行着各种猜测以打发时间,虽然好奇的要命,但却并不打算查找真相,只想蹲在角落里看热闹。她根本是与沈府格格不入的人,这一切与她有什么关系呢?知道得太多的人活不长,这点道理她还懂。
只是……她有点担心无思和无我。母亲被人发现不守妇道,别说在这种封建社会了,就是在开放的地球村,孩子的成长也会受到影响。会有很多人看不起他们,他们不能昂首挺胸地做人。万一没有人对他们进行正确的心理辅导,无思和无我长大后形成了变态或者阴暗的性格怎么办?就像江无忧和沈澜一样。
要不,她多留几年?要不,干脆把无思和无我偷走?
这突然冒出的想法一个比一个惊悚,令方初晴吓了一大跳,连忙甩头,把这念头驱赶出脑子。她已经尽力克制对这两个宝宝的感情了,可是没什么效果,在喂奶的时候,母爱自然滋生,现在她算明白为什么当奶妈的总对奶过的孩子那么疼爱了。原来,那是天性。
只可惜她有她的人生路,不能陷在这个大宅门里,所以她必须得割舍。
想到这儿,她再度用力甩头,没想到动作大了,脑袋直接撞在了廊柱上,发出咚的一声响,虽然不至于磕出个包来,但还是令她眼冒金星,疼得不行。
正抱着头诅咒柱子,却听到有笑声传来,两个很童真,一个很销魂。定睛一看,无思和无我两个小子醒了,也不知是不是嘲笑她撞到头。照理说应该不会,才四个月的宝宝懂什么?可另一个人却是有意笑她的,只是她却没有很愤怒的感觉,因为那个人是景鸾。
听顺子嫂说过,今年大江国的气候反常,秋老虎逞威,好不容易熬过去了,进入了中秋季节,但气温还是很高,只一早一晚给人秋高气爽的感觉。
大家都说,天有异相,必生妖孽。方初晴常常自恋地想:这妖孽不是说的她吧?
而因为天气好,景鸾身上还是穿着轻薄的丝质长袍,白色,边角用银线绣了挺抽象的花纹,头上束着银冠,尽管坐着轮椅,但却有一股飘逸如仙的感觉,没半点人间烟火气。啧啧,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被困在沈府做区区一介幕僚呢?
“景爷,您怎么来了?”方初晴迎上几步。
“叫我景鸾就好了。”景鸾的微笑在秋日的阳光中显得特别和煦,“蹲下。”
啊?这是要做什么?方初晴很疑惑,但基于对景鸾的信任,还是依言照做。
景鸾目光一闪,伸出两根长指揉了揉方初晴撞到廊柱的地方,嗯了一声后才道:“还好,你撞的是木柱子,只会有些红肿,拿凉茶包敷一下便好。不过……你莽撞又容易轻信别人,一点也不像个已婚的女子。”
“你就是说我不够稳重端庄嘛。”感觉景鸾温暖柔软的指尖轻抚着她的额头,力道刚刚好,方初晴爽朗一笑道,“其实我只对你才这样。”话一出口,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合适,因为这话听着像表白爱慕之情。
好在景鸾似乎并没有注意,笑道:“为什么会相信我呢?我们只见过几次吧?”
“白发如新,倾盖如故。人的交情不是看认识时间的长短,而是看感觉。我们女人哪,在感觉方面要比男人强那么一点点,所以我从来相信自己的心,一定没错的。”
景鸾没听过这八字真言,只觉得这个小小奶娘心胸豁达、实非凡品,说出的话又极富道理,不禁有刮目相看的感觉,点头道,“说的对。为这八个字,我也赠你一句。这个院子很深,不要随便相信人。”
“收到。”方初晴聪明地没多问,只爽快地接受,因为她知道问也白问,何必让别人为难呢。
“景爷来松风园有什么事?”她很好奇。
景鸾挪动轮椅到摇篮边,伸手指逗弄了一下宝宝们后才道,“太太说大奶奶身子老也不好,叫我来给看看。不知……松风园这边出什么事了吗?”
方初晴心里咯噔一下,明白三奶奶那天说的话虽然无礼之极,但却如投入水中的石子,在太太心里留下了痕迹。也许太太是信任大奶奶的,只是孙大夫这几天常来常往,多少还是有点疑心了吧?这个时候叫景鸾过来,大概并不是要抓什么把柄,就是为了去去疑心病。毕竟,大奶奶身子如果有什么不妥,景鸾一诊便知,而且也不会瞒着太太的。
可是现在景鸾这么问她,是意识到情形有什么不对了吗?她又要如何回答呢?照理,景鸾救过她,对她不错,她该实话实说,但那样一来,岂不是暴露了她偷听之事?不过话说回来,就算景鸾不知道太太叫他来的真正用意,顶多就是在发现秘密时吓一跳,假如有秘密的话,并不会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难道梁竹月还能杀人灭口?
一秒钟的时间里,她的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最后两害相权,她决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于是她很小白地说:“没出事呀。如果你说的是大奶奶的病……自打我进府,她不病才不正常呢。”说完向四周看看,好像怕被捉住打嘴似的。
景鸾略眯了下眼睛,看样子是被午后的阳光晃到了似的,“那现在大奶奶在屋里吗?”他问。
方初晴摇了摇头,“身子才好点就去琴阁了。景爷如果急,我推你过去吧?”她瞬间屈服于对琴阁的好奇,想近距离观察一下。以景鸾行动不便为借口,她应该不会被怀疑吧?
“无思和无我怎么办?”
“我去叫延庆大娘和青苹嫂子呀。”方初晴凑近了一步,小声道,“这两个小祖宗很少生病,可是这两天有点上火,晚上不好生睡。延庆大娘和青苹嫂子哄了他们半夜,刚才实在困得不行了,才叫我帮忙看着宝宝,好去补个觉。现在看时候差不多了,正好要叫醒她们呢。”
“原来是这样。”景鸾点点头,“我先前还想说,沈府的规矩,奶娘只管喂奶,照顾和教导少爷们,自会另请有经验的妈妈,怎么你今天在这里看着无思、无我?还当有人偷懒或者欺侮你呢。”
方初晴听他这话中有回护之意,不禁心头温暖,回头冲景鸾笑了笑,嗖的一下跃过走廊的矮栏,打算去叫延庆大娘她们。
景鸾看她手脚利索,不禁啼笑皆非,阻拦道:“不用你送我去,回来,我还有话要交代你呢。唉,你真不像个已婚的女子。”他又重复了一遍感想。
“那样正好。”方初晴又返转身,很认真地道,“这样我将来再嫁人时,身价岂不会更高些?”
景鸾一愣,“你还要嫁人?”虽说在大江国也有寡妇或者离弃之妻再嫁的,但毕竟是少数,而且人家也不会这么直言不讳地讲出来,而是要再三扭捏的。
可方初晴却一脸坦然,好像再嫁是天经地义的事,“当然要嫁啊,我嫁的第一个男人是个混账东西,难道我要为这种人守贞?再说了,我还正值青春年少呢,说句大言不惭的话,也算是貌美如花吧?难道要平白枯萎凋谢,为一个不值得的男人变成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当然要对自己好一点才划算嘛。”
阿弥陀佛,为那个从没存在过的前夫默哀,为了维护身份,只好委屈你担着恶名了。可是……谁又知道这身体的前男人是谁呢?说不定就是个始乱终弃的家伙,那么诅咒他也是应当。
不过她有这种思想也很自然,事实上到了异时空,她还觉得自己收敛保守了很多了呢。但这些话对于景鸾来说却是新奇、甚至是惊艳的,只觉得以前没注意到她实在是个失误。
“只怕很难。”他想了想后道,“能配得上你的,肯定不好找。”
“找找看呗。但是……啊……啊……”话说一半儿,她惊叫起来,因为……因为……因为……
景鸾站了起来!
难道是友情的力量?因为他们倾盖如故,他的双腿就恢复了行走能力?方初晴自以为比起大江国的女子来,是很见过世面的,此时也不由目瞪口呆,一时反应不过来。一只手捂着嘴,以防惊叫声继续,另一手指着景鸾,脸上难以置信的表情清晰无比。
“本来也不是不能走。”景鸾不禁觉得好笑,“不过我膝盖骨有宿伤,经常会疼,而且不能走长路,这才坐轮椅的。不然,田七和陈皮没跟着我,我刚才如何能进入松风园的大门?那可是有好几层台阶。难道没人告诉过你有关我的事吗?”
哪有人会八卦这些,何况还是八整个沈府中人缘最好的一位,所以她也没问过。但是,这也不能怪她乌龙吧?毕竟任谁看到别人坐到轮椅上,又不像受伤的模样,那一定会被理解为腿有残疾。
看到方初晴惊呆的样子,景鸾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头一次有点理解了皇上的心态,原来看人家尴尬是这样的有趣。
“现在你知道了也是一样。”他把这个特制的轮椅折叠起来,拉在手里道,“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就是给二爷传个话,他要你去一趟广武院。”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