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暗花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43
|本章字节:34072字
方初晴再度惊得目瞪口呆,支支吾吾了半天才道:“他……二爷找我有什么事呀?”他们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两个人吧?看沈澜平时那个表现,貌似都不把她当人类看,现在找她能有什么好事?
“你去了就知道了。”景鸾忍不住安慰道,“别怕,二爷表面上凶,其实是个好人,只不过不喜欢和别人接触罢了。你不信?”
“这话想让人相信……基本上……很难。”方初晴委婉地表达着反对意见。
景鸾微笑道,“去吧,否则他真会生气。说起来,他倒是很会生气的。接触久了,你就知道了。”
“谁要和他接触。”方初晴咕哝了一句,心中纵有万般不愿,可是身为“下人”,只得听命前去。
因为沈澜的关系,方初晴现在不大想到广武院来,可是欠着人家赵妈妈一幅衣料,说了好久了也没送到,实在有点说不过去。所以,这次她是带着衣料一起过来的,打算听完沈澜的训话就办了这事,免得放在心里是块病。
维维给她讲过,赵妈妈是赵管事的老婆,整个广武院,除了二爷的那些“红颜知己”以及她们带来的丫环,就只有赵妈妈一个女人,剩下的全是小厮和仆人。
哈,沈二还真有身为军人的觉悟呀,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换女人像换衣服,但听说他对属下们都挺好的,算得上爱兵如子。真是奇怪的人类,不愧为大阴人之本质。
在这种情况下,应该很好找到赵妈妈,而结果根本没等她找,她才进了广武院的二门,迎面就看到赵管事和一个四十多岁、身材略胖的妇女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往这边走来。
方初晴一下就断定这女人就是赵妈妈,因为她和赵管事之间有那种老夫老妻的感觉。赵妈妈身上穿的绸缎衣服稍微合体了点,头上的珠翠也多了点,衬得身子亮闪闪、圆滚滚的,令方初晴突然又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这是……这身体的残存记忆吗?难道赵管事夫妻都认识“她”?
这想法令她本能地感到恐惧,第一个念头就是躲避,毕竟她不希望有人认识这身体的本主。人嘛,对未知的东西总是会害怕的,所以她依着本能而动,迅速藏在了一块大石的后面,目送赵氏夫妇的身影消失。
只是,她才松了一口气,就看到眼前出现了一对光着的大脚,套在一双棕麻鞋中。再往上,是一件淡蓝色直缀的下摆。
倒霉!真是越不想见到什么就来什么。她咬牙切齿地暗骂了一声,反应很快地用手在地上扒拉着。同时,嘴里还“焦急”地轻声道,“咦,我的耳坠子呢?红翡翠滴珠儿的,怎么一下就不见了?”
那双脚的主人就是沈澜。奇怪的是,她只见过他的一次光脚,却不知怎么一下就认出来了。或者因为他的脚太大了,真恨不能给剁掉一半。他一个当爷的,不好好在屋里支使下人干这干那,反而穿着休闲装,平白地跑出来做什么?这园子里也没有好花可赏呀。
“起来吧。你根本没掉耳坠子,装得一点儿也不像。”沈澜冷淡又恶劣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方初晴略觉尴尬,但随后就为沈澜这么没风度、随便就拆穿人的行为而愤怒,站起身时倒坦然了,继续嘴硬道:“二爷是爷,哪会注意到我们下人的事。我就是掉了耳坠子,而且是一对特别贵重的,说不定是二爷院子里的土地爷爷不规矩,吞了我的不给了。”
“不信!”沈澜再度直截了当地说,看了一眼方初晴夹在腋下的布包。
“不是送给二爷的。”方初晴小人地道,“贵院的赵妈妈曾经送了套衣服给我,这是还礼。不知二爷招唤奴婢来有什么事吩咐?”
沈澜没说话,转身就走。
作为一个懂事的下人,自然知道这时应当紧跟在主子的身后,方便随时听候差遣。可方初晴偏偏是个不“机灵”的,所以“茫然”地站在原地不动。
沈澜听不到身后有脚步声,头也不回地扔下一句话,“那天你偷听时,也是这样一动不动吗?”
啊?!
方初晴瞬间就僵住了,感觉天上的大太阳此刻就是个大冰球,令她从骨髓中一直冷到皮肤上,生生出了一身白毛汗。
不过她仍然强撑着不变色,夸张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很惊讶地答道:“偷听?!谁偷听?二爷告诉我是谁,我帮您打她!”
沈澜半转过身看着方初晴精彩的表演,冷哼了一声,抬步就走,虽然嘴里没说话,但全部的肢体语言却明确地表示:敬酒不吃吃罚酒,惹恼了爷,没你的好果子吃。装吧,有本事继续装!
而接下来的事实充分说明了方初晴是个铁没本事的,因为她迟疑了一下就忙不迭地跟上来。在零点零一秒的时间里她考虑了很多。开始,她怀疑沈澜在诈她。可随后一想,那天她是在沈澜走后才离开的,期间没有撞到任何人。就算是有人看到,也不可能有人知道她在偷听,会以为她在大奶奶跟前侍候。这也就是说,沈澜不可能无缘无故地说这种话,可能是怀疑她,更可能是当天就发觉了她。
听说武林高手全都耳聪目明,能够听到正常人的屏息声。而那天开始时,由于内屋有好多人,可能沈澜没注意到她到了外屋,但后来当他说完那番话离开时,就怀疑到床下有人。他那么神通广大,随便一查就能知道后来谁进了屋。
可是当时他为什么不把她揪出来?是怕闹得人尽皆知吗?那现在隔了三天多了,他为什么又翻出这件事来呢?刚才景鸾到松风园去,真的是太太派他去的?还是他要替沈澜刺探些什么?
天哪,宅门里的事比皇宫都复杂!可是她现在必须做出选择,是装傻到底,还是争取个好态度?最后她觉得沈澜显得太胸有成竹了,在聪明人面前还是不要装白痴好些,免得白白惹人笑话。
“二爷,您到底要我做什么事呀?”
沈澜人高腿长,在前面走得从容,而方初晴本来身材也算高挑,但和他比起来矮了一大截,心底又慌乱,所以走得很吃力。她对广武院地形不熟,只知道这里占地很大,她一溜儿小跑跟在后面,估摸着已经到了内院深处了,不禁有些慌乱。
这位二爷在女色上的名声不大好,现在不是要她献出身心(主要是前一种),以换得她偷听的秘密不被说出吧?
如果真是这样,景鸾也是帮凶。照理说景鸾不是那样的人,还曾从四圣人的爪子下救过她,但他对沈澜貌似非常非常忠诚,助纣为虐也是可能的。
想到这儿,她蓦地停下脚步,突然倔强起来。宁愿被人发现偷听了秘密,也绝不出卖身体。她方初晴虽然只是个奶娘,可奶娘也是有尊严的!
沈澜再度发现身后人没跟上,不禁回头望望。当他看到方初晴戒备又紧张的表情,一下子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禁嘲笑道:“人贵有自知知明,一个残花败柳也入得了本王的眼吗?你担心得太夸张了吧。”
方初晴低下头,倒不是因为羞涩或者惭愧,而是为了掩饰愤怒的眼神。哼,论起残来,你残得比我厉害多了!你平时泡的那些妞,全没一个正经粮食,就算眼前的晴翠是清倌人出身,其他欢场女子谁不是历尽千帆的?我残?相比起来,老子纯洁多了!正宗的良家妇女!精神上还是处女!比你的清倌人还清!
不过,她心里虽然这样暗骂,嘴里却不敢说出来,只正色道:“二爷,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身为奴婢的就算办不成也会尽最大的力气帮您。可我也不是闲在府里吃白饭的,手里也有不少活儿要干,再者我并不是广武院的人,总跑到您这儿当差,耽误了太多时间,会被人误会我攀高枝儿。”
“倘若本王开口要你,你就是广武院的人,还有谁敢拦着吗?”沈澜眉头都没动一下就道,说完了转身又走,方初晴只好跟上。
要不是因为长相超帅拉回了不少分数,这人就算被人道主义毁灭也是够格的。她心中yy着虐待沈澜的情景,心情好了不少。再细想下那画面,爽得几乎笑出来:沈澜被她扔到现代中国,被罚到大街上吸汽车尾气,给净化环境做贡献,最后变成个从里黑到外的真正大阴人,中毒致死。哇哈哈……
她很会哄自己想得开,以为没人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但沈澜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他不知道这女人为什么突然变得高兴,但忽然有点明白皇上怎么会对她有兴趣了。因为她是奇怪人类,皇上从来都喜欢奇奇怪怪的东西。真受不了!
他大步走进自己的书房,在伏案后坐定,略抬眼睛看着方初晴跟进来。他表情威严,目光冷厉,这模样通常会令军队将士都感到压迫,何况一个小小的奴婢?
不过,他很快发现这奴婢进门后在打量他的书房,不仅没有规矩,而且一点不怕他,刚才和他说话时似乎也是敢于对视的。这情况令他心里涌上了说不清的古怪情绪,好奇、意外、因权威受到了挑衅而生出略微的愤怒、还有些想和她比拼意志、继而收伏她的荒唐念头。
其实,方初晴并不是不知道眉眼高低的二百五,她在沈府中一直生活得很谨慎。只是沈澜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太恶劣,令她隐约生出反抗之心,所以故意无礼。不是不知道后果,就是忍无可忍而已。
再说了,沈二发现了她偷听的事,偏偏在三天后才找她来问话,肯定没安着好心。他不像个宽容的人,也不像会因为哀求而高抬贵手。既然如此,她服软装老实又有什么用?还不如畅快些。
做人要干脆,婆婆妈妈的没有意义。
只见整间书房三面开窗,通风良好,宽敞明亮,摆放的东西似乎没一样是多余的。家具是一水儿的紫檀木,雕着云龙纹的精美图案。宽达丈许的书柜有好几个,里面摆满了书;伏案(也就是书桌)大得像台球桌,上面只放着文房四宝;多宝格上没有古玩玉器,而是架着各种工艺精巧的刀剑武器;弥勒榻上安放着一张凭几,几上有残棋一盘;旁边放着茶器,却没有任何蔬果。
总之,书房的风格与院子完全一致:大、简洁而空旷,朴拙中隐藏着掩饰不住的高贵与华美,冷气外溢,宝光内敛。说句实话,虽然讨厌沈澜,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气质也是这类的,超级好。其实他不说话时很有男性魅力,他这个人就适合放在神庙里当石像,供人远远瞻仰就好。可是他一介武夫,有必要在书房放这么多书吗?是装门面吧?
“看够了没?”沈澜等了半天,见方初晴仍然东张西望,有点不耐烦了。虽然在这期间,他也头一次好好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发现她长得其实很不错,明媚妍丽,不假装懦弱顺从时,眉目间还有些普通女子不具备的特殊气质,不知道哪个仆人娶了她这么有福气。
“我没看什么呀!”方初晴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不结巴,“我在等二爷的吩咐呢。”她神色毕恭毕敬,可说起话来连“奴婢”二字也省下了,直接我啊我的。
不知为什么,沈澜忽然觉得对着的这个女人很是头疼,不耐烦跟她纠缠,直入主题道:“你觉得自己是聪明人,还是一个笨蛋呢?”
“那要看遇到什么事了。”方初晴这话说得模棱两可又圆滑,“有的事必须聪明,可有时候我也会笨蛋得要命。”
“你趴在床下偷听的事是聪明还是笨?”
“那和聪明与否无关。”方初晴早就知道他要问这事,所以答得流利,“那只是个倒霉的巧合罢了。”说着,把那天的事重述了一遍,当然她没说是怕和三奶奶田玉清撞上,只说怕被主子看到她在外面,怀疑她偷听,结果倒坏了事了。
“这么说,你什么都听到了。”沈澜轻声道,从表情上根本看不出喜怒。
方初晴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假装是不明智的,还不如英雄点,干吗非得猥猥琐琐的?于是,她点了点头。
沈澜半晌没说话,直到方初晴被他深黑的眼睛盯得浑身不自在时,才缓缓地道:“你不是个笨蛋。”
靠,非得这么说话吗?夸她一句聪明会死啊,非得反着说话表达意思。方初晴松了一口气,因为聪明人一般是不会被杀掉的。但,沈澜接下来的话却让她全身发麻……
“不过你要为本王做一件秘密事。”
“如果我是笨蛋,做不来呢?”她鼻尖冒出了汗珠,突然明白了沈澜要她做的秘密事是什么。
沈澜没回答,仍然直直地盯着她。而他的目光就像钉子,死死地把方初晴钉在原地。
其实她偷听的不是什么军国大事,也没有被处死的罪过。但作为奴婢,她会被以行为不检之罪而打上二十板子。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行刑的人下手玩点花样,她就是有十条命也保不住。而且她敢保证,大奶奶太愿意让她死,毕竟那所谓流言关乎名誉地位。而如果流言是真的,她就更活不了了。有句话说得好:只有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再想想,她一个小小奶娘,没根没基的,有谁会为她求情?维维跟她关系虽好,可一个三等小丫头哪敢出头?景鸾……他是沈澜的人,忠实得似乎没有原则似的,自然也不会救她。
至于沈澜,那是个杀人如麻,见到有人死在他面前连眼也不眨的主儿。他不在乎她的生死,只在意能否操纵她。倘若她不答应为他所驱使,他就不会再保守秘密以提供保护,反而让她死于无意中听到的那几句话之下。真可笑,他貌似在让她选择,可是她根本没有选择,而是受到了胁迫。
还是逃吧!她再一次这么想,但无意中抬头,一眼就看到沈澜那深不可测的眸子,忽然有一种被老鹰盯上的可怜小鸡的感觉。这家伙不是会读心术吧?他似乎知道她想跑,眼神里警告的意思明显,摆明让她立即做出决定,为他所使,或者等着被折腾死。
原来,她错过了最好的机会,现在二魔头盯上了她,她就再跑不掉了。不乖乖听话,还可能被调查身份,那时倒的霉才大。
看来这哑巴亏她是吃定了,沈澜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所以不用期待有退路。她现在真有天下虽大,却无容身之处的感觉,只能先屈服。可是沈二,你给姑奶奶小心着,这事先记下,以后一定加倍奉还!
“什么条件?”打定了主意,她倒冷静了下来。
沈澜一挑眉,似乎对她的问题感到意外。
“有什么好奇怪的,没有好条件,有谁会愿意当奸细?”方初晴稳稳当当站好。
“你知道本王要你做什么?”沈澜颇玩味地问,微眯起眼睛,看起来就像猎人已经瞄准了目标,打算扣动扳机了。
“我不知道,我是猜的。”方初晴摇摇头,拿出破落户的派头,“二爷,说白了,您这不是要下人们做事,而是要利用我的弱势来敲诈我。既然如此,我当然要讨价还价。买东西都要花钱,情报消息也一样。”
“我可以杀掉你,没有事非你不可。”沈澜在这个女人面前放弃了“本王”的作风,声音冷得吓人。
方初晴很害怕,因为沈澜身上自然涌出的寒意,让她好似从三伏天的大太阳下突然进入了冷冻库。不过她还是强撑着道:“可是用我很方便哪,再说我死我活……二爷是不在乎的吧?”
天,这个男人太强势了,连人家跟他打个商量都会引发他平静下的怒气,半点冒犯不得。这次如果能过了关,下次绝不挑衅他了。
沈澜望着方初晴那从容不迫的态度,内心深处不知不觉倒有几分欣赏她了。但同时,也引发了他的怀疑。这个女人,绝不是个池中物,进入沈府做奴婢可能是一时情急。她的外貌倒还罢了,篷门小户中倒也有美人,但她身上那种自信、独立、聪明、不卑不亢的风度,就连高门豪阀的千金贵女也未必会有。若说她是别国派来的奸细……她身上一点武功也没有,那天刺杀事件发生时,慌乱得不知所措,因此断不可能。
那她究竟是什么人呢?
可是……他不管她是谁,也对她没兴趣,自然不会费力地去查她。因为他很自信,她不会对他构成威胁,那么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为他所用,之后就成弃子,再不理会便好。而且她只是个被安插的耳目,即使废了,或者被起出来,也不过是家事而已。
“你果然不是笨蛋。要什么,说!”他修长有力的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敲着,有些好奇这女人的要求。
“我有三个条件。”方初晴表面大方,实际上是小心翼翼地说,“第一,无思和无我周岁后,我要离开沈府、离开江国回家乡去,从此与这里再无瓜葛,二爷不能拦我。第二,既然我为二爷办事,二爷好歹也得给我准备点路费盘缠吧。第三,如果我在办事过程中遇到危险,二爷得救我。就这三条,其实也是为了能更好地办差嘛。”
听到最后一条,沈澜不禁感到好笑。打探点小事而已,以为是在两军阵前吗?哪来的危险?不过他不想跟这女人歪缠,想来她不过要的是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相信自己看人的直觉,虽然这女人有点看不透,有点小狡猾,可她眉清目朗,绝对不会是个卑鄙的人,而且居然急于离开沈府,看来并无他图。
再者,既然景鸾叫这女人来到广武院,就证明景鸾刺探她时,她并没有泄露那天偷听到的事。她既然不是个大嘴巴,景鸾相信她,那么当然可以利用。而相信是一种感觉,很奇怪的,并不一定非要经历什么事情才行。
想到这儿,他随手从伏案的抽屉中拿出一张银票,看也没看就扔了过去,“你若什么也做不到,银子要双倍扣回。”
一瞬间,方初晴还以为沈澜被江无忧附体了,什么都要双倍的。不过她眼看着银票飘落到地上,内心小小挣扎了一下,自尊心让她不要捡,但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渴望让她暂时低头。然而,当她看清银票上的数目,就觉得偶尔丢一下脸也是值得的。
哈哈,尽管摆酷耍帅好了,希望你以后多犯点这类的错误。
“我就不要您立字据了,相信堂堂右师王一言九鼎。”她把银票小心地揣好,“但是那三个条件如果二爷做不到,也要赔付我今天所拿之双倍银子。”
沈澜冷哼一声,心道我怎么会做不到对你的承诺?再看她略有得意的模样,突然想刺探她,问道:“你是哪国人?”
“马国。”
“那说两句马国方言来听听。”
方初晴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才落下的紧张汗水又冒出一层。马国方言?天哪,她编的瞎话中居然有这么大个漏洞,不仅别人,她自己也没有注意。早知道找个马国人好歹学两句,也胜于现在被问住。
怎么办?
“马国话怪难听的,我就不污染二爷的耳朵了。”她脑筋急转弯,勉强笑道。
“不会说吗?你不是马国人。”沈澜嘴角轻扯,又这么毫不犹豫地拆穿别人,“其实马国与江国五百年前是一国,后分裂为二,在口音和生活习俗方面是完全一样的,我不过随便问问,怎么你不知道这些吗?”
“二爷到底是要研究我,还是要我做事?”方初晴有点恼羞成怒,毕竟总让人看穿,很不舒服。
“去找证据。”沈澜挥了挥手指,“证明那天三奶奶确实是胡说八道。”
呵呵,原来怀疑大奶奶的人果然是你,并不是太太!方初晴终于完全明白了。可是他为什么关心这些?是他与大奶奶有情,还是为自己死去的哥哥讨公道?那天听他们的对话,似乎关系很亲近呀?
唉,本以为到了沈府是天大的运气,还暗暗感谢江无忧那个变态皇帝来着。哪知道进府之后总不断有倒霉事发生,看似平静,却似乎总有危机在暗中窥伺着她。难道她与沈府犯相吗?可惜现在想脱身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坚持下去,逮到机会再说吧。
“二爷,还有个问题。”她突然想起来,“王妈妈不让我经常出门,如果我发现什么,得有个名目好跑出来呀,最好是二爷要我帮广武院做点事。另外,万一有了什么消息,我是告诉景爷呢,还是直接报告您?”
“你在松风园中是做什么的?”沈澜问,“有什么特长?”
这回轮到方初晴意外了,没想到她好歹也成长为间谍人员了,结果幕后***oss还不知道她的掩护身份是什么。看来,沈澜真的不拿她当人呀,一点也不在意她的情况。其实景鸾、皇上和赵管事都知道她的“职业”,哪怕他问一句也会知道呀,可他竟然从没问过。
说起那个特长……这要她怎么说呀?
“我是……无思和无我的奶娘。”她吞吞吐吐地答,然后看到沈澜的神色变了。
不是变得厌恶或者鄙视,而是……而是……他那模样难道是……友好?他这样的人跟皇上都没露出过友好的样子,怎么……现在……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唇角扯动了下,好像是微笑,目光还扫了她丰满的胸部一眼。
“坐下说话。”声音突然柔和了下来。
哇靠,待遇都变了。
方初晴下意识地护住胸部,怀疑地看着沈澜,把他能颠倒众生的迷人笑容完全忽略,总觉得他现在看她就好像是大灰狼在看小白兔,温和得让人害怕,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他不是心理阴暗外加变态吧,那个啥啥的时候喜欢角色扮演。或者他小时候没经过母乳喂养,人生有遗憾,现在想补回来?!
听说新中国成立前有个大地主刘文彩就是喜欢喝人奶,不过是挤出来呈给他喝。但那已经很恶心了,现在沈澜不是要略过那道手续,亲自取食吧?
“二爷,我突然觉得……您这里貌似没有合适我的工作。”方初晴没敢坐下,而是往门边退了一步,“不如以后我直接找景爷汇报吧。现在我得走了,无思、无我吃奶的时间到了。”笨蛋,这时候提什么吃奶!
“不,有什么消息直接来告诉我。”沈澜温言道,头一回这样和方初晴说话。也不知是不是犯贱,他这样方初晴还真有点不能接受,恨不得他恢复傲慢无礼又恶劣的模样。
“现在无思和无我需要奶娘,我暂时不能把你要到广武院来。”沈澜似乎没发现方初晴神情紧张,沉吟道,“不然你女红如何?”
“勉强钉个扣子还行。”府里有针线房,哪用得着另调人过来?
“绣花呢?”
“完全不懂。”连绣花针也没拿过。
“厨艺?”
“只会做点心,水平还有限。”你不是尝过吗?
“就是说你只会喂奶?”
没错,但是只喂宝宝,不管大人!
“那就说我要你来做点心吧。”沈澜摆出息事宁人的样子,“虽然你做的点心实在很一般。”
那你那天还吃那么多?
方初晴垂下头,脑子飞快转动,想要找个什么借口拒绝经常往这里跑。沈澜莫名其妙的转变太可怕了!她的小心肝受不了。果然美男的笑容是有巨大杀伤力的,她没被迷死,却给吓个半死。
不过想到笑容、惊吓两个词,她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一些模糊的画面,是那天她才重生时的记忆,却一时没有捉住。而正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了惨叫声,与那天和维维在此处听到的一样……男人的叫声,尾音拖得很长。
“不用怕。”沈澜看方初晴哆嗦了一下,不知道那是被自己的“友好态度”吓的,还以为是被那叫声惊到了,安慰道,“不过是有人被咬伤了。”
“咬伤?”方初晴又是一愣,“二爷院子里养了猛兽吗?那我可不敢来了,有事还是报告景爷吧?就算是狗,我也怕啊。”
其实她不怕狗,她是超级爱狗人士。不过,这是个远离广武院,远离沈澜的好办法。
“你喜欢景鸾?”沈澜突然问,皱了皱眉头。
“景爷为人好,府里的人都喜欢他。”方初晴回答得模糊,对沈澜突然变回原来的样子感到欣慰,又对他突然的不开心感到疑惑。
他不是真的有特殊爱好吧?听到她是奶娘,态度就变了,现在还不高兴了。奇怪!
“不是猛兽,也不是狗。”沈澜把话题导回,“跟我去看看,你就知道了。”
不去不去,为什么要我去看!方初晴心里一万个拒绝,但沈澜已经大步走出了屋子,她只好心情纷乱地跟上,与沈澜一起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
当走近了,她就听到了几个仆人的叫声和很娇嫩的嘶鸣声,真正跨进院门,她看清此处是马厩,有几个仆人和小兵打扮的人手里拿着草料,正围着两匹小马跑来跑去,已经有两个人身上带血了。
那两匹小马一黑一白,看样子不过几个月大,虽然还未长成,而且瘦骨嶙峋,却已经隐隐有神骏的风骨,绝对是千里名驹。不过可惜,天生带野性,普通人很难驯服。
方初晴一见这两匹小马就兴奋起来,恨不得立即过去摸摸、蹭蹭,情不自禁地张口道:“喂马吗?要不让我来试试?”
话一出口,她吃惊得不行。为什么她一看到这小马就爱得要命?为什么要突然说这种话,好像她生来就是养马的人。可难道……她真的会喂马养马吗?她的前身,究竟是做什么的?难道是牧民家的姑娘吗?
“这位姐姐,别看这两匹小马的牙口还没长齐,可是却会咬人呢。上回十一喂它们,差点给撕下半张脸来,姐姐还是不要靠近的好。”一个小兵模样的人好心地说。
方初晴之前听说过,广武院里普通的仆人和小厮没有名字,全是按编号来的,充分体现了沈澜的军人风格。这小兵口中所说的十一,就是上回她和维维听到的那个发出惨叫声的人吧?唉,真可怜,喂个马都喂出工伤来,也不知道老板给不给赔偿金。
她不想多话,免得暴露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的身份,但不知为什么,她的脚却自有意识地往前走,口中也几乎停不了似的说,“小马的牙口全长齐要四五岁呢,它们才多点大,也就七个月左右吧?”
“半岁多。”身后的沈澜说,深黑的眸子中闪过一道精光。
“这是在为它们断奶吗?虽然略早了点,但也不是不行的。”方初晴控制不住自己,干脆放任了。
也许她这样做会置自己于危险之中,但假如只有在这种条件下,她才能从这身体的残存记忆中得知“自己”究竟是谁,也算是收获。不管现实多残酷,总比蒙在鼓里强,那样更让人不安,似乎脖子上架着一把刀似的,还不如早死早托生,死也死个明白。当然,不死更好,好好活着是好上加好。
而且她坚信,她一定会有办法渡过难关的!
“是断奶呀,二爷还特意为它们布置了断奶厩,清扫得特别干净,垫草也是常常换的。”那小兵看了一眼沈澜,见他略点头,就回起方初晴的话来。
“母马呢?”
“生下它们兄弟就死了。之前找了乳马喂它们,也不好生吃食,又踢又跳,坏着呢,换好几匹乳马了。现在这样……怕是活不久。”那小兵见方初晴越走越近,而那两匹暴躁无比的小马祖宗却没有大发脾气,反而渐渐安静下来,不禁觉得奇怪。
双胞胎马?!
方初晴也很惊异,要知道母马怀两匹小马是很容易流产的,一次生出两匹健康小马非常稀奇,怪不得生下小马就死掉了。再看这两个小东西神威内敛,小龙般的傲慢无礼,天真野性,更打心眼里爱上了。
沈府最近人气好旺呀,生什么全是一对一对的,从无思、无我到这两匹小马全一样。而且这对小马和那对小宝宝全一样命苦,生下来就没奶吃。说起来小马更可怜些,好歹无思和无我有她喂,可这两匹马驹都瘦成这个样子了,再不好好养活,营养跟不上,长大了也废掉了。
“断奶对于小马来说是很大的刺激,摆弄不好,是会影响它们的成长发育,甚至致其死亡。”方初晴小心翼翼地靠近小白马,嘴里继续说道,“不过这里环境不错,我看水很干净,饲料也精,还加了青草和胡萝卜,应该是马儿爱吃,而且好消化的,只要想办法安抚它们的情绪就行。”
维维告诉过她,沈澜在北边有全江国最大的马场,马匹买卖是垄断性的,之前她对此事的印象只是好多好多的银子,现在终于有了直观的感受了。他爱马,也很会养马,但遇到这种极品的神驹也显得手段不多,而且耐心不够。
想必,他得到这种百年难遇的良驹,心中也是爱煞。说不定,以他的个性来说,还下了军令,养死这一对神驹会受军法处置,所以他的手下宁愿受伤也得硬着头皮侍候两匹小马吧。
她一边想一边伸出手,试探性地、温柔地轻抚小白马的鼻子。小白马开始时还不配合,一边闪着,一边喷出几口粗气吓唬人,蹄下也不安地蹬动。但很快,它就在方初晴爱怜的呢喃声中完全放松安静了,当她抱住小白马的脖子时,它也没发脾气,只是不乐意似的哼了两声。
相比起小白马的暴躁易怒,那匹小黑马更为纯真,好奇心也重。它见自己的兄弟驯服于一个人类,主动走上前来,以鼻子蹭蹭这个人类的肩膀。
方初晴见状微笑了,也去抚摸小黑马。一边的小白马见兄弟争宠,不满地发出咕哝声。方初晴又立即反身安抚,然后牵它们去吃草料、喝水,还在院子中小溜了一圈。
当她做这些的时候,沈澜一言不发,只静静站在廊下看着,不放过她任何一个动作和表情。而仆人和马倌们则面面相觑,交换着眼色,情不自禁流露出钦佩又难以置信的神情来。接着,就都松了一口气,惊叹声、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
二爷回府多久,他们就被拨来侍候这两个马祖宗多久。二爷极爱这对马驹,曾说如果养死了它们,这里的人就都要陪葬。可偏偏这是一对小恶魔,又凶又坏,比老虎还难养,就连最好的马把式也没办法。
这令他们天天提心吊胆,怕哪天真的死在这两匹马身上。其实这能怪他们吗?就连二爷自己也摆不平它们,这对可恨的马驹子只是不敢咬二爷,却也不肯配合呢,不然哪会瘦得皮包骨头。
现在这位不知哪里来的姐姐驯服了这两个难缠的家伙,等于救了他们一命呀。不过,也许他们开始时就应该找府里的丫环姐姐们来喂,这对马驹全是公的,牙还没长齐就色成这样,只有女的喂才行!
而对于方初晴来说,心中的疑惑不比任何一个人少。她会相马,一眼就能看出这是两匹神驹。她还会养马,能准确地判断马匹的年龄,知道要怎么对付它们,也知道抚摸的位置和手法。这些,都是她重生前绝对不会的,那么,可不可以说,她现在也算有特长了呢?依她看,十之八九,她是牧民出身。不然,普通的女子怎么这么会摆弄马?
“这两匹马就由你来喂,今后这院子里的人也全部听你差遣。”沈澜突然发话,“这样的神驹,如果废了,还不如死。变得庸碌,对它们是一种侮辱。”
她是图国人!他几乎可以肯定。各国中虽然都有人会养马,但这样的高手非图国人莫属。而且,她绝对不是普通人,因为只有顶尖的牧民才有这一手驯马的绝技。那些手势、那些呢喃、那些和马儿交流的眼神,是外人模仿不来的。
如果这女人是图国派来的奸细,倒是应该接近他,而非皇上。他是图国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有他在,图国就不能越过江国的北境进入江国的腹地。只是,他在肯定她是图国人的同时,也肯定她不是奸细。有哪个奸细会主动做出暴露自己身份的事呢?除非是白痴。但倘若是白痴奸细,也不必他提心了。
不过他以后会盯紧她,以保证万无一失。
“二爷,我很乐意效劳。”方初晴确实很愿意,“可是无思和无我需要我呀。再找奶娘也不是不行,但只怕他们不习惯。”说到那两个宝宝,她心里莫名其妙的一酸。
“松风园和广武院,你两边跑好了。”沈澜轻描淡写地道,敢情不是他来回奔波,“再说,这不是正好解决了刚才你说的问题吗?回头我会找人和大嫂说,也会亲自回了太太。”
方初晴无语,心里倒是很同意这么做的。毕竟,她也很爱这对小马驹,又可怜它们,以后从松风园往外跑更是会很方便,免得没有借口,处处要编瞎话。可这么一来,要和沈澜经常碰面了,这是她不情愿的。
刚才她和马儿嬉戏时,无意中看到他的眼神,很明白他开始怀疑她了,并且肯定他知道了一些线索。
要怎么办呢?这么精明的男人,肯定糊弄不过,她要采取什么态度让自己远离麻烦呢?她不小心踏入了是非圈子,怎么样才能不被纠缠,全身而退?好像……她已经越陷越深,和沈府脱不了干系似的。
“放心,工钱我会照算给你。”沈澜见方初晴不说话,以为她担心这个,心里有点轻蔑地补充道。
钱,这女人只认钱。这样的人不会是奸细,但难保不会为钱做出背叛的事来,以后真的要多注意她。
“二爷付我多少工钱?”方初晴一点不惭愧,其大方直接的态度惊得院中的众人都暗抽凉气。
可在方初晴看来,付出劳动、得到报酬是天底下最正常不过的事了。其实这次是沈澜亏了,就算他不付这份钱,她也不能眼看着两匹小马夭折。
看着她光明正大的神情,沈澜倒觉得自己的轻视心理太小人了,于是随口道:“就是你刚才拿的赏钱数目吧。每个月。”
这回,轮到方初晴倒抽一口凉气了,差点被这天上掉的馅饼给砸晕了。
这位二爷到底有没有概念呀,又到底知不知道刚才随手扔给她的那张银票有多少面值?当时,她拿到那张银票时乐得差点背过气去,现在却高兴得有近乎恐惧的感觉了。
诚然,她重生到这个世界后一穷二白、身无分文、更没有亲人朋友可依靠,所以对金钱的渴望达到了空前的程度。但凡事有限度,太过了未必是好事。钱虽然是好东西,可无福消受也挺倒霉的。
于是,她愣了几秒后拉沈澜到偏僻处,低声道:“二爷,别说我没有提醒您哦,刚才您赏的那张银票数目非常大,倘若您再许诺我同样的工钱,我……那个……奴婢生受不起。”
沈澜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忽然觉得不能明白这个女人了。她不是爱钱吗?钱多了怎么又不要?哈,原来是个胆小怕事的,这样的人容易摆布。很好,很好。
“这两匹马驹的价值何止万金?要得到它们也要看天意缘分,所以只要你能驯养得好,区区一千两不算什么。”沈澜淡淡地道。
方初晴眨眨眼睛,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沈二知道那张银票是一千两!天哪,刚才她还窃喜,又生怕他反悔来着。原来,这些钱在她眼里是大数目,对他来讲却根本无所谓,是九牛一毛吧?这就是赤贫阶级和豪富之人的差别呀!
以她在沈府内的“高薪”来说,得做上差不多十年才能赚得到一千两。而现在,她每个月都能赚这么多,这财发得太大了,简直算是横财,令她有不真实的感觉。
有了这些钱,没有男人喜欢她、没有男人愿意娶她也没关系,她完全可以自己生活得很好。风流一点的话,养几个质量比较高的面首也足够了,绝不会寂寞。
“可是……我不能养到它们成年。刚才说过了,我要回马国去。”小马一岁多就性成熟,但为了马儿好的话,三四岁才让它们交配,而长齐牙口要五岁呢。这样的话,她岂不是要在沈府待上五年?虽然她爱钱,不过冷静想想,还是早些离开是非之地好些。
“一年一万两千两,你知道那是什么情况吗?”沈澜垂下目光,直直盯着方初晴的眼睛深处,“一个中等规模的商号,一年也就两三万两的进项。你五年拿六万两,足够你这一辈子花用,还不接受吗?”
方初晴叹了口气,感觉心里像有小爪子挠一样,忍痛道:“二爷,您就别引诱我了。我很想接受,可和钱比起来,自由才更重要。我想回到家乡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这话,又令沈澜感到意外了。这个女人,脑子里想的和别的女人不一样呢。她死要钱,却又不要荣华富贵。但这样,也更证明她不是奸细,哪有奸细拼命要离开潜伏之地呢?可是,她明明是图国人,为什么要说自己是马国人?
“你是图国人。”他干脆明言。
方初晴早就知道他洞悉了什么,因此听到这话虽然惊讶,却没有变色。她心里打了个弯,觉得和沈二说假话是行不通的,当然真话也不能全说,半真半假刚刚好。
于是,她想了想才道:“二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确实不是马国人。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国人,我经历丧夫丧子之痛,生了一场大病,除了那场惨事,把什么都忘记了。我进沈府,并没有恶意,不过是混口饭吃。说自己是马国人,也不过是因为我喜欢那里,想一个人去生活。二爷是做大事的人,大江国的脊梁,稍抬抬手,让我有个安身之处足矣,犯不着和我这小鱼小虾计较。”
离魂症之说都出来了!
沈澜不完全相信方初晴的话,但既然算定她没有威胁,对真话假话也就并不在意。只是看到她那不卑不亢的样子,忽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恼火,很想让她紧张,所以冷然道:“你就不怕我把此事直呈太太吗?”
方初晴摇摇头,“沈府不收来历不明的人,但一来我是皇上举荐,二来……二爷不是需要我侍候马吗?”
居然是皇上举荐的!和这女人多说些话,结果意外事一桩接一桩。可皇上为什么这么做呢?是一时的恶作剧,还是别有目的?皇上为什么没对他说起?景鸾为什么也没告诉他?怪他了,平时从不过问家里的琐事,所以人家也不把家事对他讲,但他似乎错过了很多有趣的细节,看来今后也要稍微注意下。
“你是吃定我了?”他笑了笑。
和刚才听到方初晴是奶娘时的友好神情不一样,此时他的笑容虽然仍旧帅得冒泡,但威胁感严重,很凌厉的气势,怪吓人的。
方初晴不禁瑟缩了一下,感觉周围冷嗖嗖的,暗中自我检讨了下今天的行为,感觉是太放肆了些,所以立即软下态度道:“二爷,我只是想说,我是个有用、但却无害的奴婢,会尽心尽力侍候无思、无我,还有桃桃、萌萌的。一年之内,我保证人宝宝和马宝宝都健康强壮,再用不到我。”她断定沈澜不会把她的身世透露给太太和大奶奶,毕竟他需要有人为他饲马,还需要她在松风园当卧底。
“桃桃、萌萌?”沈澜纳闷。
“是我给两匹小马起的名字啦。”方初晴成功地转移话题,虽然知道是沈澜暂时放过了她,但还是很开心地道,“马是很有灵性的动物,和人有互动的,不能把它们当成动物,而是要把它们当成家人,所以当然要有名字啊。我看那匹小白马身上有胭脂斑,像桃花的花瓣一样,随口起名为桃桃。另一匹小黑马……名字就是一下子窜到脑子里的。二爷如果觉得不好听,再改就好了。”
萌萌……是她突然想起《赤壁》中林志玲版小乔的马儿。
沈澜皱了皱眉,觉得两匹小公马,还是百年不遇的良驹,叫这个名字实在不够威风,但他一时想不出好名字来,也就默许道:“先这样吧。”
“那不知二爷要把桃桃和萌萌养成什么型的马?粗大型、轻型,还是骑乘型?”
“废话,这样的神驹,怎么能做役马或者夫马?自然是战马!”
“哦,那它们一岁半就要接受训练了。我觉得,那时还是主人亲自来驯的好,当然我会配合的。不过最近也要常来哦,它们失去了母亲,又是断奶中,二爷常常出现,能培养出它们与主人的感情。”
现在桃桃和萌萌已经半岁多了,也就是说,她顶多再逗留一年就可以离开,比这之前的计划晚了几个月而已,并没有大碍。而且,能拿到一万多两呢!太好了!
“要你做的事也不要忘记。”沈澜强调了一句,抬步走出院子。
方初晴点点头,为了证明自己能胜任马倌的职责,跟在沈澜身后,滔滔不绝地讲起养马的事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些知识是怎么从脑海中冒出来的。
看来,她真是图国人哪,因为只有图国有最棒的牧民。今后不管到哪儿去旅行或者生活,都一定要绕着图国走,不然可能会被人认出这个她占据了的肉身,那她的麻烦就来了。
她暗自决定,却并不知道她已经无意中惹麻烦了,因为她和沈澜的举动令院子里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除了景爷,二爷何曾与别人说过那么多的话呢?那个被派来养马的姐姐还拉着二爷的衣袖到角落去窃窃私语。那种行为是绝对不被允许的,也没人敢这么做。若说这姐姐是二爷的新宠吧,好像之前任何一个女人也不敢对二爷这么不恭敬。
那他们是什么关系?总之二爷对那位姐姐很特别。难道?
不拉不拉不拉……好多的猜测浮现于人们的脑海之中。而在今后的几天里,尽管广武院严禁传播谣言,但就好像纸里包不住火一样,院墙也同样阻隔不了八卦,各种花边的说法还是像水似的慢慢渗漏了出去,而且越传越没边儿、越传越活灵活现。
不过两个当事人,方初晴和沈澜却都不知道这些事,一个继续“闭门思过”,另一个秘密进行着潜伏任务。她暗中注意着梁竹月的一举一动,开始时还很紧张,后来发现做一个小人物很有好处,那就是没人理会你,躲在角落里观察事物时视野良好。
前两天,梁竹月窝在屋子里养病,一切都很平静,平静得令方初晴感觉进入了时间裂隙似的,仿佛重复过着同一天。然后梁竹月又恢复了每天到琴阁的习惯,早出晚归,就像到那边上班一样,除了晚上把无思和无我带到自己屋里相处一下,基本上算是不怎么管孩子。
哪有当娘的这样的?就算对亡夫感情再深,也不可能放着自己的亲骨肉不管呀。如果真爱沈沅,应该格外对无思和无我好才对嘛。
难道……孩子不是梁竹月亲生?!
这想法很惊悚,但中国古代也有狸猫换太子的事件呀。会不会是江无忧在民间的私生子,暂寄到沈府养着?不然一个深闺内宅的妇人要做这样瞒天过海的事,而且瞒得滴水不漏似乎很难。必须有一个有势力的、最好是能只手遮天的人帮她,才能轻松做到。
不过梁竹月虽然对宝宝们显得不很亲,却很重视。只是她这样外表柔弱、内心精明的人,怎么会不做足戏份,对宝宝疼爱些呢?难道不怕被别人怀疑?
除非……她是亲妈,所以不怕被怀疑。要么,她觉得没人会怀疑。毕竟真正关心无思、无我的人并不是很多,对于满府的人而言,他们只是一对小主子,而非亲人。
但猜测归猜测,有些事却必须实事求是,比如她收了一千两赏银后,就应当拿出证实梁竹月是否有了身孕的证据,不然就得还沈澜两千两。可是梁竹月看似随和,实际上除了王妈妈和依依、阑珊之外,别人很难接近,从外表又看不出什么,想来想去,也只有从“病人”的用药上调查。
那天景鸾果然不是来给梁竹月诊脉的,只是来试探她而已。但他医术那么高,应该能从药渣上判断出什么吧?梁竹月的身体里如果真有了不该有的东西,相信她绝不会留着。那么她除了用剧烈运动等可怕手段去除异物外,就一定会使用药物。
可惜,梁竹月现在每天泡在琴阁,连汤药也拿去那边吃了,要想找到药渣,恐怕要偷偷探一下琴阁才行。这种事得找机会,而机会很难找且很有风险。因为……万一某种名为奸夫的人类也躲藏在那里呢?
唉,她找了个何其危险的兼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