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人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53
|本章字节:10196字
书接上回,却说阿宝知道蒋介石这个嫖客得罪不得,便使劲侍候,大灌迷汤。长三堂子的倌人另有一套工夫,玩惯野鸡的蒋介石可没见过,大开眼界,满身酥软。
且说日月如校,光阴如箭,一眨眼已是中秋时分。藕大如船,饼圆如月,娼门中人纷纷忙着进场。那时光操神女生涯的,有先生与阿姐之别,“先生”进场,照例由鸨母派人往迎,叫做“接先生”,那个被接的先生,在节前已经考虑到下半年的出处,接洽妥当,便在私寓或假旅馆严装以待,等到妓院派车来接,便手拿袋香和安息香上得车子,到门口有一串鞭炮在欢迎她。蒋介石那天便到阿宝房里瞧热闹。只听见鞭炮声起,一个热悉的鹅蛋脸下了车子,早有龟奴在门口点燃一把火把,那新来的先生便跨过火把,直闯进来,蒋介石叫道:“老三!”
“嘘!”阿宝闻声失色,把蒋介石一把拉回房里:“你别跟她打招呼,必须行过礼,喝过茶,然后大家才可以交谈,否则不吉利,以后多口舌,你千万不能同她说话。”
“有这么规矩,”蒋介石头先以为她喝醋,经她一说,才知道是那么回事。便躲在门帘后面向客厅张望。只见老三已经立在室中大方桌前,鸨母惜春老四高烧蜡炬,举室通明。老三把手里的香往桌上炉中一插,行过礼,退而就座,娘姨端上香茗,老三也不推让,呷了一口,放下茶碗,这才透口气同惜春老四共话家常。
“你们的规矩哪,”蒋介石也退回房里:“真不少。”
“这叫做行行有规矩。”阿宝间道:“你同老三,也是老朋友了吧?她看见你在我这里,不会酸溜溜么?”
“那里,”蒋介石拧她一把,“酸溜溜的是你自己,人家刚进门,便……”
“你,”阿宝不乐:“你才猴急,人家一进口,你就张口乱叫,幸亏她没听见,否则一开口,她在这里,这一碗饭也别想吃得舒服。”
“我跟她无冤无仇,”蒋介石忙道,“我不知道她转到你们这里来,又不懂得规矩,所以叫了她一声。她同我也没有什么交情,跟张老爷、陈老爷、戴老爷到她以前那个地方打过几次茶围,没想到她上这里来了。”
“命嘛!”阿宝凄然说道:“今天我在这里,明年说不定转到别家去,凑巧你也在那里,难保你不在别人面前数说我的过去,不过你不会脱口而出,叫我的名字了,因为你已懂得规矩。”说着说着,感喟身世,不禁又掉落两滴眼泪。
蒋介石忽地叫道:“你别哭,我把你接出去,你愿意么?”阿宝一怔,朝这个嫖客打量半晌,反问道:“你又来开玩笑了罢?”
“谁开你的玩笑?”蒋介石把她楼在怀里,低声悦谊:“自从碰到你,我真是茶饭无心,辗转失眠,把你接出去,我们就成天守在一起,……”
“你有太太,”阿宝把胸前那双手一推:“你接我出去,万一弄到鸡犬不宁,又得怪我不吉利。”
“没有的事!”蒋介石哈哈一笑:“我对这个黄脸婆,早就不耐烦了!没办法,我母亲要她从乡下出来,同我住在一起,你别提她啦,一提我就有气!上一次我从上海回乡下,第二天回家已经是后半夜了,她在守门,问我上哪里去啦,又是柴米油盐啦,我一气,给她一个耳光,她咕咚咕咚从楼上直滚到楼下,幸好没有跌伤,她也没敢哭出声来。”
“嗯,”阿宝在心底里打个寒噤,淡淡地问道:“那我跟了你以后,难免也给你一巴掌从楼上打到楼下。”
“那怎么会?”蒋介石搂住她使劲吻着:“你怎么能同她比?你怎么能同她比?你怎么能同她比?”
“那你说的是真心话了?”
“真的,绝对是真的!我敢发誓!”
“发誓?”阿宝淡淡一笑,把一片嫩藕往他嘴里一塞;“客人赌咒,就好有一比。”
“比什么?”
“不告诉你。”
“你说嘛!”蒋介石央求道:“你不说,我……”
“好吧,”阿宝抿嘴一笑,“比作狗跟茅坑罚咒,说是再也不吃屎了,可是一转眼又……”
“你这小鬼!”蒋介石一把抱起她来,阿宝慌得在半空中舞动着两条粉健,双手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半晌,只听见蒋介石问道:“张静老想要个儿子,准备把俞凤宾娶过去,你知道了。我呢?也想把你接出去。你的身价,该还给老板多少钱?”
“俞风宾不是小先生。”阿宝答道:“是包给这里的,论一个节令计算,每一个节期,惜春老四便给她二百六十块,其余的统统与她无干。我的情形不同,因为没有多久之前,我只是俞凤宾的大姐。”她接着问:“你是真话还是开玩笑?”
“当然是真的,”蒋介石起立穿衣:“我就问问张老爷他们去,看看里面还有些什么过门,别让你们老鸨敲竹杠。同时,我再去看看房子,你说,你愿意住在什么地方?”说着说着,蒋介石慢慢回过身子坐下。想着、想着,然后恶狠狠抬起头来,目光可怖,阿宝从心底里又打了个寒噤,不知道此人打的是什么主意。
半晌,蒋介石咬咬嘴唇,问道:“我是决定把你接出去了,你说实话,除了我,你是否还有其他相好分我们应该事先交代清楚,省得你过门以后,背地里还偷偷摸摸,惹人笑括。”
“没有的事,”阿宝答道产自从我们相识,你成天在我房里,几时见过我还留过其他的客人?老凤祥小开仅仅来打过儿次茶围,见我冷淡,也不再来。”
“好罢,”蒋介石点点头:“那末,我们就一言为定了,我此刻去找房子,拣个日子接你,可是,”他一再叮嘱:“过门以后,可不能随便走动,你答应的咯?”
阿宝点点头,茫然望着他的背影下得楼去,不知怎的,便伏在被褥上哭起来,鸨母还以为她喜欢过份,进来冷冷地问道:“那个姓蒋的,什么时候接你出去,恭喜啦!瞧你喜欢得!”阿宝抹抹眼泪。“也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你答应他,就是这么回事,谁知道这种客人,哪一天不高兴,便要请你走路!不答应他呢?谁不知道姓蒋的脚踏青红两帮。翠芳老七那一回支票止付的事情谁都知道,好,你不答应他,明天叫几个瘪三等在门口,说好点抛你一头屎,说坏点洒你一脸硝镪水……”阿宝抽抽咽咽又哭了一阵,鸨母见嫖客还没付出定银,也懒得理会,一扭身便走开了。
那边厢蒋介石正在交易所里,向张静江、戴季陶、陈果夫他们讨教关于赎身的那一套,听各人说其中并无特别过门,也就放心。
“金屋藏娇,”陈果夫笑道:“恭喜你们两位啊,就不知道老兄打算在哪一处找房子?”
“那还用说?”戴季陶踱到他们跟前:“街上的小孩子们在唱:‘盆里兰花盆里青,讨小要讨苏州人,苏州阿姐有良心,房子要借拉笃跑马厅,’那你就借在马霍路得啦!”
“同你们在一起,”蒋介石一笑:“我们在交易所共事,讨个小,房子还借在一起,好巧!”
“现在旅店慢慢多起来了,”张静江抽嘴道:“看样子旅馆比借房子简单,起居饮食,招待使唤,都比借房子合算,我们何不开个房间?”
“开房间不大好,”蒋介石搔搔头皮:“外面把玩女人叫做开房间,现在我们讨小,不找旅馆好。”
“随便你罢,”陈果夫歪着双眼珠:“反正这是你的事,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又不能代劳!”
“你这家伙!”蒋介石抓起一块果皮,往陈果夫头上丢去。转身向张静江要了点钱,便匆匆跳上包车,飞似的向马霍路奔走,当夜分别找到了房子,到家具店里买了一套讲究的床铺桌椅,坐在交易所的包车上让车夫沿着跑马厅拉了一圈,不禁赞叹道:“小房子要借在跑马厅,”此话真有道理,原来这里空气新鲜,环境幽静,左右都是有钱人家,与平民区和闹市不能同日而语,平时走惯看惯,倒不觉得,如今自己租了小房子,那味道可不同哩!
闲话休表,却说张、蒋二人选了个吉日,把两人都接过来了,就在新房摆酒。
“说到借小房子,静老可真是我们的老前辈。”陈果夫畅饮一杯,指指张静江道:“当年兄弟我,也是请他做的参谋总长。”
“这个,”张静江一笑:“还是那一套,所谓小房子也者,相地务求其幽,房间则不必求其大,布置务求其精,设备可不必求其多,旅馆也不错。”他晃动脑袋:“中有情侣,玳瑁双栖,可以谈风月,可以叙幽情,不以房子之小,而稍减个中之乐趣……”他说到这里,只见戴季陶、陈果夫两人脑袋也撇着他一齐摇动,三人一起念下去道:“是盖武帝之金屋,襄王之阳台也!是以刘郎之家,不嫌其陋,情侣之居,更何讳干小哉!”
“唷!”几个女客相顾而笑:“今天我们这里打翻了醋缸,好不酸溜溜酸煞人也。”
“谁打翻了醋缸?”陈果夫笑道:“今天是你们的好日子,谁敢同介石喝醋,我们不把他揍个稀烂才怪!”他几句话把大家逗得笑了一阵,只听得张静江低沉地问道:“一切手续都办妥了?”
蒋介石点点头,低声说:“惜春老四还算客气。”
“她不敢狮子大开口,”戴季陶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上海滩!轮得到她?”
“那末,”张静江放下酒杯:“她的名字该从花名册上抹掉了,今后也得有个名字,你给她起好了么?”
“陈洁如。”蒋介石低声说:“她的本名。耳东陈,清洁的洁,如意的如。说是苏州人,其实上海出世上海长大的。”
“不,”陈果夫拿着根象牙筷往酒杯里一蘸,在桌面上写了三个大字:“如夫人”,“是如夫人的如。”
大家一阵哄笑,衡堂里送过来打更的小锣声,张静江同俞凤宾告辞,大家一窝蜂跟着离去。戴季陶打趣道:“好啦,你今天喜事,我们大家也办喜事去啦,半夜三更,如果有什么事,站在院子里叫我们一声,我们一定听得到。”
“该打!”蒋介石捶了他一拳,同陈洁如送过客人,返回就寝,按下不提。
且说自从阿宝从良之后,蒋介石在交易所里的“帽子”“抢”得还算顺当。他更以为陈洁如有着“帮夫运”,替他带来了财富,百般宠爱,不在话下。可怜那个元配夫人,和蒋经国相依为命,早给蒋介石忘了,而那个“第一如夫人姚冶诚”和蒋介石十天八天不见是常事,挨打挨骂却有份。
正是: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