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唐人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53
|本章字节:13580字
蒋介石回到了热热闹闹、轰轰烈烈的广州。
“你们回来了,”孙中山偷快地同蒋介石、张太雷、张继等握手:“我们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的文件,你们读过了么?”
“那是本党重要的文献,”蒋介石恭恭敬敬地答道:“从今以后,本党前途不可限量!”
“呵!”孙中山端详蒋介石半晌:“到底上苏联去了三个月,谈吐就不同了。不过,你是否明自,本党得以改组,最重要的条件是什么?”
“苏联朋友热诚的帮助!”蒋介石脱口而出。
“嗯嗯,”孙中山搓搓手:“一点不错。我在大会开会词上说:‘是本党把先进的革命国家,和后进的革命国家,在革命未成功之前,已成功之后所得的种种革命方法,来参考比较,细心斟酌,才决定的。’介石,你当然很清楚,我所指的革命先进国家,就是你离开不久的地方:苏联!我们的组织方法,也就是苏联共产党的组织方法。”孙中山兴奋地指指案头小山似的一堆文件:“除了苏联的热诚帮助,还有中国共产党员,和共产主义青年团员,也参加到国民党来了,这是改变国民党原来性质,成为民主革命联盟的决定因素!”
“是的,”蒋介石赞叹:“共产党人的热诚真教人感动,我们在苏联,只要说愿上哪里参观,哪里便会派人来招待我们,担任翻译的朋友说得舌敝唇焦,唯恐我们的问题答复得不够清楚。”但他隐瞒了同托洛茨基的密切往返。
“事实胜于雄辩,”孙中山微微叹息一声:“你们出国之前,还记得本党还有一些同志,听信了人家的谣言与挑拨,在我面前攻击苏联。如今怎样呢?各个强国对中国革命真肯帮助的还不是苏联么?去年冬天,鲍罗廷、加伦将军都到了这里,鲍罗廷现在是我们的政治顾问。加伦将军未到之前,巴夫罗夫将军已奉派先到这里,”孙中山眼眶润湿:“这位年轻有为的苏联朋友,为了帮助中国革命,却牺牲在我们中国。去年十一月间,他同我在一起,参加反击陈炯明进攻广州的战争,他在石龙牺牲了。”
“可惜可惜,”蒋介石一个劲儿叹息:“苏联朋友这样帮助我们,这种国际主义的精神委实可佩,我有一个建议,建议国民党加入第三国际,成为共产国际支部之一。”
“你这个建议,”孙中山皱皱眉:“我一时也无从答复你。不过你应该知道,本党在改组之前,是一个资产阶级的政党,内部组织松懈,又没有明确的政治纲领;现在已经改组成为包括各个革命阶级,并以联俄、联共、扶助工农的新三民主义,作为中国革命斗争纲领的民主革命联盟,在改革的过程中,自始至终得到苏联的重大帮助,我们这个决定,也是我同鲍罗廷多次商议的绪果。你所建议的,有机会我再同你细谈罢。你刚回来,到各处去看看,不可性急。”
蒋介石在心底里暗笑,孙中山把他当成一个异常积极的革命党人了:“好罢,”他并不到各处去参观,却到处探听人事情形:“让我打听打听行市,了解了解行情再说。”
“真糟糕哪!”国民党党员冯自由告诉他:“老弟,现在我们这些老同志,都快要回家抱孩子,孵豆芽去啦!”
“不是说刚刚改组,大家很兴奋么?”蒋介石故意反问道:“你这种看法又是怎么回事?”
“老弟有所不知,”冯自由长叹一声:“我们上馆子喝一盅去罢,算是替你老弟接风。”
“当然我请你,”蒋介石暗喜:“你是老大哥了。”说着两人便找到一个饭馆坐下。
“现在,”冯自由喝一口蒸酒:“你大概看见了吧?我们改组以后,明显地分出了左右两派。他妈的左派拥护孙大炮那个三大政策。我们却主张反苏***反工农,我甚至公开反对,所说孙中山很不高兴。”冯自由再干一杯挟筷菜,抹抹嘴:“我们当然不承认什么左派右派,国民党就是国民党,是不是?万一这种说法叫顺了嘴,孙中山又坚决偏袒左派,那我们右派的人不是永世不得出头了么?所以邹鲁、谢持便硬说左右派是鲍罗廷制造出来的,唉!”冯自出把桌一拍:“伙计,再来半斤烝酒!”他转过脸来:“老弟,邹鲁、谢持方法虽妙,可是人家不相信,他妈的!但是左派也不简单,廖仲恺、宋庆龄、何香凝、邓演达,柳亚子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左派,可是宋子文、汪精卫、甘乃光、陈公博他们就不同了,他们同你我一样,都有一个好身家,都有一批富贵朋友,说要联俄联共扶助工农,岂不是教人恶心?”
“如今谁是左派的这个?”蒋介石伸出一根拇指。
“廖仲恺!”冯自由吐一口浓痰:“这小子简直是第二个孙中山,他总揽财政民政,以大本营财政部长兼广东省长又兼广东省财政厅长。”
“右派呢?”蒋介石再问。
“胡汉民,”冯自由又喝了一杯:“他是辛亥革命以后民国二年反袁时期的广东都督,说资格,嘿里可不小!”
“资格老,可是,”蒋介石心中有数,嘴上却劝道:“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马马虎虎算啦。老话说:在人檐下过,不怕你不低头,我们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同他们争?”
冯自由发过牢骚,又喝得酩配大醉,蒋介石会过账,把他安顿一边,自去继续“打听打听”,按下不提。过了几个月,冯自由等已被坚决主张改革国民党的孙中山明令开除党籍,蒋介石再也不敢去找冯自由了。
“谁反对共产党,谁就是反革命!”蒋介石大声疾呼,在会场,在办公室,在茶楼酒店,甚至在秦楼楚馆:“谁反对共产党,谁就是反革命!”
“我们决定办一个革命的军事学校!”有一天孙中山把他找去;“检讨我们已往每次革命失败的教训,要依靠军阀队伍来革命是不行的,进行革命,必须要有革命的武装,我们考虑很久,决定按照苏联赤卫军的组织,成立陆军军官学校。”孙中山兴奋地说道:“这是前年苏联代表马林的建议,一直搁到现在,到今天居然能够实现,太好了。只是经费缺乏,谈不上设备,已决定由军政部长程潜兼任校长,廖仲恺为党代表,你先做筹备委员会委员长,再兼副校长。”
“啊!”蒋介石乍闻之下,不知如何是好。
“你可以试试,”孙中山笑道:“大家多研究,多帮助你。你是其美介绍给我的。在永丰舰上你也表现了对党的忠诚。再说你履历表上还写着在日本学过军事,我想你可以胜任。”
“实在,”蒋介石患得患失:“我没有经验。”
“别怕,”孙中山从卷宗里抽出一张名单:“有这么多好朋友帮着我们,你怕办不好么?瞧:党代表廖仲恺、政治部主任周恩来、军事顾问鲍罗廷、教务主任加仑、教官邓演达、恽代英、聂荣臻……”
“恐怕他们会笑话我,”蒋介石信心毫无:“我看还是另外派一位同志担任筹备吧。”
“你不要推辞了,”孙中山坐下来:“这是你的一个献身革命的机会。我现在批一张条子,要他们拨五百支粤造毛瑟枪给你,交给学生受训。”
“什么时候成立?”
“六月十六开学,”孙中山望望日历:“你自己去召集一个会议,我也参加。”
在黄埔军校筹备会上,大家对这个学校寄与莫大的希望。窗外石榴花开,石榴绽出鲜红的果实来,衬托着室内热烈情绪,大家都希望军校能获革命的果实。
“同志们,”孙中山轻快地说道。“军校快开学了,我们一定要把仑办好,否则对不起苏联朋友的一番热诚。改组国民党,成立黄埔军校,这不过是苏联朋友帮助我们革命政府的一部分,在其他方面的帮助那更多了。就以军事机关和军队工作的苏联顾问来说,在数量上远远超过了黄埔军校。大家知道鲍罗廷和加仑将军分居政治军事方面的重要地位以外,罗兰将军将担任我们的参谋长兼总司令部顾问;拉德哥维区将军将担任我们的兵工厂顾问;西尔哥耶夫将军将担任我们的航空顾问;哥列尼将军将担任我们的海军顾问。”孙中山为使北伐大军马到成功,后来还在八个军中聘请了八位苏联朋友作为顾问:第一军首席顾问葛尔培伯特,军长何应钦;第二军首席顾问杰卜罗斯基,军长谭延闿;第三军顾问马赤利克,军长朱培德;第四军顾问帕罗,军长李济琛;第五军顾问莱林,军长李福林;第六军顾问波列盛科,军长程潜;第七军顾问兹金,军长李宗仁;第八军顾问奥尼依奇,军长唐生智。这是后话,按下不提。
“同志们!”孙中山兴奋地说道:“要把每一个苏联朋友的名字,以及他们在每一个部门工作的情形来向各位报告,是不可能的,他们来帮忙的人真多,他们的热诚太使人感动!
蒋介石跟着大家欢呼,也跟着大家离开会场,每一个人的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蒋介石却怀着一肚子的疙瘩:“这个军校办成功,那还得了。万一局势变过来,我是副校长,岂不是代人受过么?再说我当不了校长,岂不是瞧不起我?”
军校一开学,蒋介石的烦恼更多了,学生只有四百六十名,孙中山批给军校的粤造毛瑟枪五百枝,结果只领到了三十枝,只好勉强交给卫兵守卫,教官们来问:“学生上操拿什么呢?”
“拿木棍代替。”蒋介石皱紧眉头:“要钱没有钱,要枪械没有枪械,经费又没有着落,我这个副校长不想干了。”
“蒋同志,”党代表廖仲恺闻讯来劝他:“困难是有的,我们住慢来。”
“哼!”蒋介石在心里骂人,却堆下一脸笑:“请坐,党代表,当心,那是一把破椅子。”
“革命本来是件艰苦的工作,”廖仲恺毫不介意:“蒋同志以为一把破椅子会使朋友感到寒酸,在我却以为更能衬托出你的艰苦精神。现在还有很多同志,连睡觉都睡在地上哩!”
“好说好说,”蒋介石心里老大不满意,不得不笑问道:“党代表找我,有什么事么?”
“没有什么,”廖仲恺诚恳地说道:“我顺便来告诉蒋同志,外面有些对我们不满的议论。对于政策的不满,那我们没有办法,因为我们正进行革命,少数人受委屈也只好不去计较。但这些议论却是批评我们干部的,说革命政府之中,有少数高级干部还在外边狂嫖滥赌,这样就不大好,孙先生也很生气,要我通知每一个负责同志,留心这个问题。”
“嗯嗯,”蒋介石脸一红,满口答应:“如果发现,我一定通知。”
第二天由蒋和廖签署一个通告,大意是要大家约束行为,不要使革命党人的人格受到沾污。蒋还召集了军校中连、营、团的党代表讲话道:“党代表制是黄埔军校内部组织最特殊的一点,党代表的权力是与校长并行的,一切命令与法规,都要由党代表副署,才交校长执行;没有党代表副署的命令与法规完全无效,这个制度将来还要推行到各级军队中去,这个制度保证了军校与军队真正能成为党的工具,我对这个料度非常赞成,常以为宁可无军队,不可无党代表!今天我同廖代表所公布的命令是要各位约束行为,不可以在外胡闹,影响了革命党人的名誉!”
可是这种严格的纪律,作为副校长的蒋介石,却一天天吃不消了。军校又穷,党代表的权力又与他并行,蒋介石无法畅欲所为。学校一天天向上,蒋介石的顾虑也一天天增加:“军校办好了,这批学生对我个人毫无帮助,他们去革命,对我个人也毫无好处,革命成功,我既不能大吃大喝,狂嫖滥赌,又不能麦克麦克,变成财主,万一局势又变呢?他妈的倒楣的却是我!”
军校开学没半个月,蒋介石流氓脾气发作,决定不受这个拘束,不向孙中山辞职也不让党代表副署,他擅自遣散了教员,声明学校不办了。在蒋介石“师友”们惊讶的眼光中,蒋介石在上海写信给孙中山和廖仲恺:“介石对军校一职毫无兴趣!”
“你怎么搞的?”张静江大惊:“黄埔军校在我们手里是一张王牌,你为什么不懂其中奥妙呢?当不上校长又做没米下锅的媳妇,没关系嘛!我说你为什么不声不响回到上海,原来呕气!”
“不是呕气!”蒋介石气冲冲继续给孙中山廖仲恺写信。
“哗!”陈果夫叫道:“他说反对孙中山的三大政策哩!”
“啊!”戴季陶也嚷道:“介石竟在孙中山面前骂苏联是‘凯撒之帝国’,骂中国共产党是‘俄奴’,骂孙中山他们革命是‘依阿谄谀之徒’,静老,你劝劝,这可不开玩笑。”
“你在写什么?”张静江拐着条腿过去边看边念道:“人人应视我如孩提,待我以至诚,也即人人曲谅我暴戾,体贴我愚拙,……这是写给谁的?”
“给胡汉民,汪精卫。”蒋介石头也不抬,自管写信。嘟囔道:“如果象陈其美那样对我就好了,孙中山廖仲恺太不顾面子,生活苦、学校穷……”
“你别写了,”张静江把信撕掉,劝道:“军校是我们一张王牌,你真傻,竟会不干!”
“我没有权,”蒋介石搁笔:“他们要我专心办军校,只做个副的,还不让我过问军事与政治,我没有兴趣!”张静江、戴季陶、陈果夫几个不待说话把蒋介石拖到堂子里,边闲聊边等他平平气。经不住娘儿们几下子,蒋介石已经心平气和,笑容满面;再经不住张静江他们反复解释,蒋介石对这次拂袖而去,已经大为后悔,完全同意张静江他们的看法了。
“那怎么办?”蒋介石着急起来。
“你还是回军校去,”张静江老谋深算,微微一笑,安慰他道:“让我写信给孙中山,说你年少气盛,大家马马虎虎算了,反正他也需要用人,你给他的印象也不坏。以后可要小心点哪,呕气是不行的,小不忍则乱大谋,他们联俄容共扶助工农,你也跟着干好啦,有什么关系?日子还长,机会多哩!”
没几天,孙中山的回信果然来了,说蒋介石知道改过,他还欢迎他到广东去,蒋介石便根据张静江的意思又写了封复信:“中正如果回粤,焉能专心办学而不过问军事政治?”张静江便在一旁打边鼓,代他请求孙中山,要求给蒋介石大权与巨款,并且说他已劝蒋回粤,同孙中山倾腹一谈。最后干脆陪蒋赴雄见孙,惊见黄埔军校弃之于蒋介石,却复活于共产党人,井井有条,甚是出色,忙不迭向孙求倩,说是反正程潜无暇,不如由蒋升为校长,并兼粤军总司令部参谋长,江浙财团定能予蒋支持,孙中山不清楚底细,也就听了他的。
正是:忽来忽去究为何,抓紧军校好处多。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