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乔花娜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1:09
|本章字节:7310字
寄舟的事情,夭夭并没有对游伊西说,不知道是觉得不需要还是有意隐瞒。也有可能,夭夭觉得,有一个情敌,游伊西可能会更在乎自己。即使游伊西天天守在自己身边,还是在某一刻会没有安全感。不知道是自己失去得太多、想要得太多,还是游伊西真的做得不够。
夭夭知道,寄舟并没有离开这座城市,这竟会让她多一份安心,心里有很自私的念头,总觉得这样多了一座灯塔会更安全,虽然不会去用。
游伊西的父亲之后又来过几次,但都是无果而返,姚澜之这个女强人碰了壁便不再理会这“不识抬举”的人。游伊西从公司离开后,只有林清迈来看过他们几次。其中有一次,是来送解聘通知的,游伊西刚好外出,夭夭代他收下了。
“夭夭小姐,请恕我冒昧,可是您不觉得您这样做是拖累了游总吗?”
“林律师,国家本来就有各种法律法规,照着做就是了,为什么还需要律师呢?没有钱的人请不起律师。对不起,我这样说也许有些难听,但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想法。”
“我不明白,我的问题跟律师身份有什么关系,夭夭小姐但说无妨。”
“您是律师,您考虑问题的角度可能会以利益最大化为目的。可是我了解伊西,他需要的不是钱,而是感情,爱情和亲情,他需要的温暖来自一个家、一个拥抱,而不是一堆钱。”
林清迈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夭夭和游伊西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小桥流水、怡然自得。
这天是周末,夭夭和游伊西享受着难得的悠闲的清晨。电话响了,是物业公司打来的,说是老房子的用水量突然猛增,怀疑是漏水,建议夭夭去查看一下。
正好没有别的安排,夭夭就和游伊西一起去了老房子。这是一幢带花园的两层别墅,很久没有住人,也没有打理,花园里几乎只见杂草不见鲜花,只有门旁边的两株合欢树长得很茂盛,密密层层的粉色丝绒小扇子轻轻摇摆,昂扬着别样的生机。夭夭推开大门,一股呛人的尘土味儿扑面而来,很清脆的流水声,是从浴室的方向传来的,过去一看果然是水龙头坏了,幸好浴室地面漏水设计做得好,并没有流到其他房间。关了总闸门,过会儿打电话找个师傅来修修就可以了。
“既然都来了,就带你参观参观吧,让你看看妖精是在怎样的环境中修炼成人的。”夭夭摆出一副诱敌入虎穴的表情,不过,这空荡荡的别墅还真有点儿荒野古城堡的感觉,上演鬼片的最佳场合。
游伊西笑了笑,极配合地做出惊恐的神态:“我是白面书生,我好怕啊。”
“这是我家的老房子,我父母离婚后把这房子留给了我。这里太大、太静了,静得只听得到回忆的声音。我不喜欢住在这里,就在外面租了房子。这里很久都没有打扫了,我一个人总不敢来,怕回忆。”
夭夭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游伊西心领神会,握了握她的手。
夭夭想让他从客厅开始看,游伊西却坚持先看夭夭的卧室,一副偷窥隐私的表情。夭夭在心里笑他,都这么长时间没有住了,卧室跟客厅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确实是,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大床和一个书架。床很大,大到让游伊西诧异的地步。夭夭看到游伊西惊讶的表情,解释道:“在物质上,我爸妈总是想给我最好的,大概他们认为大的就是好的。我爸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供你吃好的供你穿好的,你该知足了!他们不知道,我可害怕这张大床了,躺在上面总觉得没有边际,人在上面就迷了路,做梦也净是在找路了。所以,我搬出去住以后,床都是买最小的单人床。你绝对想不到我以前是怎么睡觉的。”
“怎么睡觉?”游伊西一本正经思考这个问题,“难道你像马一样站着睡,像鱼一样睁着眼睛睡?”
夭夭被游伊西逗笑了:“我像老鼠一样,打个洞在地底下睡。”
游伊西跺跺地板,想找到小妖精的地宫。
夭夭一脸得意的表情,掀开床罩,露出床底,地板上铺着的被褥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土。
游伊西蹲下来往里面看,真是没想到,还有人放着好好的床不睡,宁愿睡床底下。
就近,她带游伊西进了书房。这个书房占据了向阳的一个大间,高大的落地玻璃占据了整整一面墙,房间里光线极好,向外望去,正好看到后花园。只可惜,现在只有假山依旧,那一大片玫瑰园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几瓣红色昭示着自己的身份,水池里也尽是落叶残枝。高大的书架直顶到天花板,上面的书只能靠梯子来取了。靠门的这边墙角摆着一个堪称庞大的玫瑰色沙发,近乎一个圆床,跟这里的气氛似乎很不协调。
夭夭带游伊西来到沙发前,沙发靠背上空的墙上挂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翘腿坐在椅子上,纤细的手指夹着一支细细的燃着的香烟,她的眼神迷离而超然,微仰着头,眼神下垂望向右下方,好像是看透了世俗,却又舍不得离开,心有牵绊。照片右下角有一个签名,也是龙飞凤舞纠纠缠缠。沿着笔顺仔细辨认,是“孟如蝶”三个字。
“这是我妈妈,很奇怪,从小到大,她从没有抱过我,但是我一直觉得我很喜欢她。她是一个很有气质的女子,就是感觉。我印象中的她,总是穿着绣着金凤的高开叉旗袍,颓然坐在家里那把雕刻精致的红木椅子上,白色的烟雾从她红艳的唇中冉冉升起。她的眼神既绝望又不屑,苍白的手指夹着细细的香烟,指甲是血红的。
“每当我脑中浮现出这幅场景的时候,我总是能听到撕裂旗袍的声音。她跟爸爸吵架,总是把自己的旗袍撕得一条一条的,吵完之后,又去做新的旗袍。她只穿旗袍。
“我总觉得,她没有爱过我,她也没有爱过爸爸,大概她也认为我的出生是一个错误。但是,我从不恨她,我有的时候觉得她很可怜,但我又觉得这个词是侮辱她,很多时候,我宁可说我是欣赏她的。
“很奇怪,我总觉得我骨子里是阴暗的,是继承着她的阴暗。我那时候,真的很欣赏我的母亲,那种绝望又傲然的眼神。虽然当时我被家里的打闹吓得不行,但就是喜欢,想象着有一天,自己也能有她那样的眼神。
“妈妈很喜欢这个书房,她经常一连几天待在这里。她很喜欢坐在黑暗里,不管什么时候,这厚厚的玫瑰色帷幔总是拉得严严实实的,透不进一丝光亮。我小的时候,还以为妈妈在这里偷吃东西,有一次我偷偷溜进来,想看看妈妈在吃什么,却听到妈妈一直哭一直哭,哭得好伤心。我当时就躲在那个沙发后面,听着妈妈的哭声,我又难过又害怕,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突然觉得妈妈比我还可怜。我想去安慰她但是又不敢动,她在书房的时候一向不许别人打扰的。”
夭夭神往地看着这帧黑白照片,她常常看,却总是看不厌,总觉得照片中的女子神秘而妖艳,是能在掌中化成青烟的白狐,而自己却永远是身在人间的凡胎。
这一次,她又看得入了迷,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想起身边还有游伊西。听她说这样的话,游伊西不知道要做何感想呢?
“我想,我们结婚的时候,请我母亲来,好不好?”
没有反应,夭夭回转过头,游伊西竟也在怔怔地看着照片上的人。夭夭不禁哑然,推他的手臂唤醒了他。
“嗯?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我给我的母亲打电话了,我希望她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你不反对吧?”
“哦,好的。是。”
游伊西竟还没有从照片中走出来,莫非她的母亲真的是妖媚的狐精,将魅人的恋梦拂在他的脸上?为什么这一天,游伊西总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没有听清楚。
是自己又乱想了吧。夭夭偷着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夭夭带着维修工人刚进屋,游伊西就返回车上,急急打开驾照。里面有一张年代很久的合影,一位年轻的母亲抱着蹒跚学步的孩子——这照片原来放在钱包里,那次与姚澜之决裂,将钱包里的东西都放下了,只拿出了这张照片,还没有买新的钱包,这照片就一直夹在驾照里了。游伊西死死盯着照片,无法相信无法接受:那位母亲的眉眼、脸型,竟然和夭夭的母亲如出一辙!
游伊西甚至没有跟夭夭说一声,一踩油门直冲回家,打开妈妈的房间。凭着一丝童年缥缈的记忆,妈妈好像有一个妹妹。他从抽屉中翻出封尘已久的老相册,一页一页焦急而恐惧地翻过去。他的手颤抖着,眼神慌乱着,相册的塑料薄膜哗啦哗啦响,游伊西的心被肆虐的狂风席卷着,不可遏制裹挟入罪恶的深渊。果然,在父母婚礼的全家合影中,游伊西看到了穿着伴娘礼服的女子和妈妈长得很像,后面还有两个人的合影,照片上写着:孟依蝶、孟如蝶姐妹摄于姐姐婚礼。
游伊西的脑袋飞快地旋转着:自己的母亲是孟依蝶,夭夭的母亲是孟如蝶,孟依蝶和孟如蝶是姐妹,那自己和夭夭?不!——这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太残忍了!
游伊西揪着自己的头发跪倒在书桌前,照片上笑靥如花的姐妹俩对着他灿烂地笑着。不!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