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春秋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1:10
|本章字节:7160字
我斥道:“既有此可能,你就该查问清楚。当夜在太子寝宫内服侍之人是宦官李林,此人乃是案情关键,此人现在何处?”
杨主理不慌不忙地回答:“此人已在大火中烧死了。”
“烧死了!你能确定?”我紧盯着他。
他看我一眼,“回禀殿下,当时找到了他的尸体。”
我摇摇头,“当日火势凶猛,殿中尸体根本无法辨认,杨主理如何知道哪一具是李公公尸体?”
他辩解道:“虽是烧得面目全非,然李公公怀中有一枚当值玉牌,却未烧毁,是以得知。”
我不语,将刚才拔下的累丝珠钗一下插在他头上,“现在本公主的珠钗在你头上,你就变成我了吗?”
不知是谁绷不住嗤笑出声,父皇阴沉的脸向旁边看了看,周围立刻又鸦雀无声。父皇似乎很是不耐,道:“晋城,你究竟想说什么?休得胡闹!”
我向太妃和父皇庄重地行了个礼,缓缓道:“怀中有玉牌的根本不是李公公的尸体。”
众人都诧异,“啊?”
我挥手,侍卫抬上一具棺木,远远地放下。我道:“请宫中仵作验明,此人是如何死的?”
仵作验看此人皮肉,又以银针探喉。一盏茶工夫,他报告说是中鸩毒而死。
我唤过数名内官,请他们去看一看死者。数人一看,都惊诧不已,“这是内官李林。”
杨主理也亲自一看,不以为然道:“此人死去多时,皮肉都已腐烂,怎么知道就是李林?”
我递一个眼神给其中一个内官,他道:“李公公皮肉虽坏,然他的牙还在。他自己牙口全坏,口中镶满金牙,因此知道。”
如此一说,殿中人又都窃窃私语起来。父皇不满道:“这与皇后又有什么关联?”
我回道:“东宫走水,宫人烧死十之八九。李林当时在火势最旺的寝宫当值,是夜不见其人,而他的尸体,却是在宫外十里处的客店被发现的。”
周围传来阵阵啧啧称奇声。
“他当时受人指使,在寝宫纵火,自己却脱逃出去。本以为可以出得宫墙,从此逍遥,却在宫外被人灭了口。”
我正待再说,旁边却有人开口了。玫瑰红蹙金长尾鸾袍,绾着如意髻,是景明宫李婕妤。她定是自持身份颇高,此刻可以说话,“一个李林,也不能说明什么。也许他当日不慎引起大火,自知无法脱罪,才趁乱逃出宫去,在宫外被强盗歹人所害也未可知。”
我注目于她,“李娘娘话中有两点疑问。第一,宫禁森严,李公公是如何逃出去的?一定有人接应。第二,他死时,身上数百两银票俱在,分明不是强盗所害。”
我又转头向着杨主理,狠狠道:“若没有记错的话,杨主理的胞弟,在柳皇后之兄——安西节度使柳盛麾下当差吧!怪不得你颠倒黑白,胡乱结案。东宫之火,本就是冲着太子去的!”
这话一出,大殿里的安静再也维持不住,众人有的惊诧莫名,有的窃窃私语,有的互相传递揣测的眼风。整个宫廷似雷雨前的天空,诡异莫名。
父皇的双眉蹙紧了。
李婕妤突然又发话:“晋城处心积虑,颇有汝母遗风啊。”
我对她怒目而视,“我母后乃大周庄静皇后。你一个小小婕妤,也配一口一声汝母吗?说到处心积虑,谁也比不上李婕妤。我母后在时,你甚是乖巧听话。她一死,你立刻转投别主,真正有眼色!”我停了停,又道:“上回在麟德宫,也是你新主子嘱咐你来拖住我的吧!”
她勃然大怒,“杨主理胞弟乃外臣,公主身处深宫,竟然这般清楚,分明有人传递消息入宫。外臣结交宫廷内眷,乃死罪!此事当深查!”我正欲回击,文贵太妃开口道:“李婕妤,你是长辈,与晚辈在大殿上争争吵吵,成何体统。现在皇上准晋城问话,一切自有皇上定夺,你出来说甚?”李婕妤见无人响应,一脸丧气,却也只好别过脸站到一边。
我又转头看着上座的柳皇后,控诉道:“是你指使李林纵火,意欲害死太子,再李代桃僵,意欲掌控大周未来江山!”
柳皇后看了看父皇,见他不言,急忙道:“本宫无子,谁的儿子立为太子与本宫有何差别?何必行这李代桃僵之计,多此一举。”
我亦对她不屑,“真要是景昊承继大统,只怕将来问你我们的母后如何死的,你要答不出吧!所以你编造谣言,害死母后。又借齐美人之腹,为自己生下儿子,再毒死她。神不知鬼不觉,打得好算盘。我母后若有你万分之一的毒辣,也不至于死得这样惨!齐美人若当日知道,又怎会母子阴阳相隔?”
柳后大怒:“贱人胡说!齐美人是产后发热而死,与本宫何干?”
我亦反驳道:“她年纪轻轻,即使产后发热,怎就这样容易死?明明是你暗中捣鬼。”
她怒气更盛,“苍天在上,本宫待齐美人如何,六宫之人俱有眼看见。她产后体弱,本宫令太医院德高望重的张太医为她诊治。张太医在宫中十数年,医术人品也是后宫之人个个可见的!”
周围其他妃嫔纷纷点头称是。
我哼了一声,“张太医医术高明,自然是后宫人人皆知。但医术高明之人若要害人,自然也更为高明……”
坐在左首的吴淑媛突然道:“太医院每日诊治处方都有记录,张太医有几个脑袋,岂敢对齐美人下毒手?”
父皇点头道:“皇后贤良宽厚,关怀龙嗣,朕很知道。当日齐美人也是皇后向朕引见,无奈她生子早逝,是自己没福吧,不怪太医。”
柳皇后感激地注目于他。
我复下跪道:“儿臣请传张太医问话。”
文贵太妃见父皇不答,沉吟半晌,向柳皇后道:“哀家当日也曾见你待齐妃确实关怀。可惜这齐妃死得突然,难免宫中有些传言。如今小皇子由你抚养,不如传张太医入内说清齐妃病情,也要让六宫明白,免得日后再传出什么话来,使你们母子平白生出嫌隙。皇后,你的意思呢?”
柳皇后见太妃向她发话,丹凤眼向父皇脸上轻扫过,点头道:“太妃所言极是!”
张太医年已花甲,须发尽白,相貌和善,慢慢地踱上殿来。
我冷眼看他,他却恭敬一拜,“公主殿下身上可大好了?”
我肃然道:“听闻齐美人产后是张太医主诊的?”
他微露伤感,低沉道:“是,臣奉皇后娘娘懿旨为齐娘娘诊治,却奉病不周,是臣之罪之痛。”
“你当时如何用药?”
他一字一句清楚明白,“齐娘娘产后三日,因感外邪,发热头痛,恶风自汗,胸前恶寒,舌质淡苔薄白,脉象浮缓乏力,臣诊之,辨为产后伤风,营卫不和,阳虚漏汗证。拟用扶阳固表,和营止汗之法,投桂枝附子汤加味以调养。”
我道:“既然用的是桂枝附子汤,可见齐美人病况并不十分严重。”
张太医郁郁道:“齐娘娘初时未见其他症状,第五日却突然加重,热毒不消,忽然薨了。”
我注目于他,“张太医可知为何齐美人病情会突然加重?”
他摇头,低首不言。
“张太医年纪大了,记性果然不好。”我冷笑,“齐美人的饮食也是张太医调理的吧!”张太医顿了一顿,答道:“也是微臣。”
我鄙夷地望着他,“你自以为医术高明,可以瞒天过海,且以为药中无问题,将来也查不到你头上。却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众人都疑惑地望着我。我加重语气道:“据御膳房记载,齐美人死的那日,晚餐中有一道豉汁盘龙鳝。齐美人自小酷爱食鳝,当日用了很多,夜里就殁了。”
张太医的额头开始沁出点点小汗珠,“鳝鱼补气养神,最适于娘娘产后滋补。”
刚才发过话的吴淑媛此时突然冷笑了一声,说:“说来说去,说这些没用的作甚?这道菜绝无问题,本宫也经常食用。”
我淡然道:“以吴淑媛的身体,吃上一百盆也无妨,只小心不要吃个脑满肠肥才好!”她登时变脸,我不让她说话,接着说:“只可怜齐美人服下了桂枝附子汤。精通医术之人都知道,附子与豉汁乃是相克之物,若常人同服,最多只是药理失常……而若产后伤风之人服用,两个时辰之内就可毒发身亡!如若父皇太妃不信,可多传宫廷内外名医询问!”
回过头,我一把揪住张太医领口,厉声说:“你方才说是奉谁的命令这样做的?”
他眸色灰暗,连连摆手,“老臣实在不懂公主殿下所言!”
我将他往后一掷,冲着柳皇后扬声道:“方才众人可都听见了,皇后自己说的,是你派的‘德高望重’的张太医去做的这事!”
一时,满殿眼光都集中在皇后身上,连父皇也微转了身子,带了疑惑的神色看向柳皇后。
然而皇后已不能为自己申辩,她的嘴角慢慢渗出了一道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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