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02(1)

作者:赵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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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都市·校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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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0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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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8806字

05


“奶奶!奶奶!”厚实的围墙都挡不住朵朵想奶奶。


周六,那剑带朵朵回骑河楼吃饺子,车刚停稳,朵朵就撞开车门冲了下去。


哐当!大门洞开,老太太一脚门里一脚门外跨着门槛儿:“哎!朵朵!别跑!别跑!地上有积雪,留神别摔着!”


“老头子!你说你,早起也不说把门口的积雪给铲喽!”老太太回头埋怨。


那五爷磨回身进院儿去取铁锹。


早晨还是朵朵把那剑给提溜起来的。


最近几天朵朵一直犯嘀咕:爸爸怎么跟往常不一样了啊?平日都是他起在我前头,做好了早餐再把我叫醒,这两天可倒好,他呼呼睡懒觉,什么也不管了,早点让我自己凑合冲燕麦粥喝,为了赶时间,他竟然饿着肚子开车,路上也是迷迷瞪瞪的,往常既快又稳,超车跟腾云驾雾一样,这两天怪怪的,慢慢吞吞贼肉贼肉不说,昨天等红灯时不知道在想什么,变灯好长时间了都不见起步,后面的狂按喇叭,他才醒过神儿来。嘻嘻,不大对,会不会是爸爸谈恋爱啦?呵呵,晚上我得和艾米丽姐姐好好聊聊这个。


敏感是女人的天性,上到六十,下到六岁,无一例外,漫说朵朵与安吉拉扯男扯女,就是dygaga都常挂嘴边。朵朵想得不错,那剑最近一直在忙,每晚坐在电脑前不到凌晨三四点不算完,几日下来眼袋突出,眼圈青黑。不过那剑可不是在谈恋爱,是在忙于工作,比白天在办公室里时忙多了。


今儿个赶上周末,那剑原打算多补补觉,这两天脑子太过执着,回骑河楼吃饺子的事儿他愣是给抛到了九霄云外,昨夜忙到凌晨四点,才关了机昏昏睡去,本想一觉睡到正午,也不做饭了,带朵朵去吃海底捞,反正不到下午一点不会有空余座位,大不了让朵朵多吃些虾片,朵朵爱那虾片胜过必胜客的比萨。


可哪料到刚过十点,朵朵就爬上床撩开那剑的眼皮吹气如兰。


这丫头一进屋就把国民党反动派渣滓洞的软硬兼施手段耍了一遍,先是糖衣炮弹:“爸爸,今天去奶奶家吃饺子呀!猪肉白菜馅儿啊!还有你最爱的羊肉萝卜馅儿啊!可香啦!”那剑充耳不闻。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晃脑袋、抠鼻孔、挠脚心,轮番轰炸。那剑仍不为所动,翻过身接茬儿睡,犹如露宿街头的醉汉。这刚哪儿到哪儿?朵朵再接再厉,施展狮吼功,先粗后细,横跨四个八度,那剑淡定如初,好似耳塞棉布。没辙!小丫头只得亮出杀手锏,虽气若游丝,但招招制敌,对付严重失眠者,吹眼睛简直比灌辣椒水还狠上十倍。


“懒猪!你都赶上麦兜儿啦!再不起床奶奶的饺子都出锅儿啦!”


“乖!让奶奶亲一个!”


“哼!刚几天不见啊!就这么想奶奶了,来!让爷爷亲一个!”


朵朵扎进爷爷奶奶的怀抱。


“朵朵来啦!让小静姑姑也亲一个!”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客厅里传出,只见门帘一挑,关子静笑盈盈地走了出来。


“小静姑姑!小静姑姑!”朵朵眼前一亮,晃着一头黑缎子般的短发扑上前去。


关子静在围裙上抹了抹沾着面粉的手,蹲下身子用胳膊肘搂着朵朵脸贴脸的无比亲热,朵朵在她的脸蛋上用力一嘬:“小静姑姑,你的脸可真滑!跟剥了壳儿的鸡蛋一样!”


“小丫头,就数你的嘴儿最甜!”说着关子静在朵朵的鼻尖上一点,留下个面粉印子,朵朵憨笑着用手背抹去。


这一幕要是让安吉拉见到,估计能气得把朵朵的小脑袋给拧下来。


小丫头甚是高兴,那剑却莫名别扭。刚在院外为了紧贴墙根儿揉了好半天库的他,昏昏沉沉前脚刚迈进院子,陡见此景,后脚差点没让自家的门槛给绊个跟头。


“牛牛哥!”见到那剑,关子静赶忙站起身,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一时间那剑清醒了不少:“哟!子静,你来了!”关子静来骑河楼,事前他毫不知情,颇感意外。虽说打小一起长大,且两家人又是世交,常来串门是必须的,但此情此景,关子静系着围裙忙里忙外可还真是第一次,要知道关家三小姐平日在家中可是连一个手指头都不带伸的,再加上围裙下面那身价格不菲的时装……


那剑多多少少产生点错觉,他怕别人也会产生如此错觉。面对笑脸相迎的关子静,他意识到自己有欠热情了,连忙找补一句:“嗨!来串门还让你伸手忙活,真是过意不去!”


那剑可不傻,定义为串门。


还得数老太太明白,站在两人当间儿眼神左右摆动,儿子的心思、小静的心思老太太读得一清二楚,对那剑解释道:“嗨,剑儿,今儿个赶上周末,我叫小静到家里来玩儿,正好给我打打下手。”


那剑刚要回答什么,却见那五爷一声儿不吭地走到他身前,掖给他一把铁锹:“走!跟我铲雪去!”


不愧是干了一辈子的保卫处长,明察秋毫,不用抬头就知道院子里的诸位都在想什么。


“你把雪往树根上拍!这样节能,也更低碳!”那五爷吩咐儿子。


那家父子关系这两年算是融洽多了,搁头些年简直是针尖对麦芒。一脉相承,dna的结构都是一样的,一个模子扣出来的倔脾气,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那种,自己决定个什么事儿,那指定是一条道跑到黑,所以父子俩意见统一时还好说,意见相左就另当别论了。


扒拉扒拉脑袋,问问那些在华夏制药退休的老职工,只要一提那五,没有人不闻风丧胆倒吸口凉气儿的。那五是出了名儿的暴脾气,连党委书记都惧让他三分。他当保卫处长二十余载,刚正不阿分文不取。保卫处长手中权力大得很,赶上计划经济末期、改革开放初期,那就更得加上个“更”字。那年月走走关系远不比现在,动不动就成千上万,还得附带天上人间、8号公馆这样的起步价,无外乎也就是烟酒茶叶,搁现在连开暂住证明的居委会大妈都瞅不上眼儿的东西,五爷愣是统统不收,只要有人拎到办公室去,他一准儿拍着桌子破口大骂。可千万别提钱呐!要是再掖个红包信封什么的意思意思,非得闹出人命不可!他一准儿褪下脚底下蹬的片懒儿撩人家大嘴巴,几次过往之后,谁路过他的办公室都隔着八丈远,如同绕行地雷。


那剑虽同一模子,但面儿上远比那五年轻时强太多,每每老爹训斥,那剑总是笑而不答,骨子里却宁折不弯。爷儿俩的分歧在那剑高考那年白热化了,那时计算机专业突起,那剑从小就偏爱理科,初中参加全国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那剑还曾夺第三!所以他一心报考北京理工大学的计算机应用专业。五爷却相左,老一辈人对新兴玩意儿都有距离感,觉得不如传统学科靠谱,他实指着那剑能去读个法律,尤其是北大的,将来接自己的班儿,也算老那家出了个具有高等文化的保卫干部,就为这个父子俩没少戗戗,后来愈演愈烈,干脆就不说话了,那剑在北理工住校的那四年,父子俩聊过的天儿总共加起来也不超出一包烟的时间。


五爷黯然神伤,琢磨着那剑一学计算机,这辈子指定是离着安全保卫工作八丈远,老那家父一辈子一辈传承三代人的武将岗位到那剑这代算是到了头儿。有时五爷背着人翻出床底下红漆衣箱里的老影集,望着那一张张记载着满清皇室那氏家族风霜雪雨的旧照片,就会感慨万千,尤以抚摸着那张发了黄的,他爷爷也就是那五的爷爷毕业于晚清陆军贵胄学堂时,披盔贯甲立马横刀威风飒飒的肖像,五爷就会禁不住偷偷落泪,他是多么期望自己的儿子也能有那么一天啊,也能拍上一张,他好收藏到老影集的后面,代代相传下去。


也许是五爷心中的默念感动了那氏忠烈们的英灵,谁承想兜了个大圈子,赶上二十一世纪的信息时代,那剑所掌握的计算机网络技术照样服务于安全,照样保家卫国,尤以近几年,还一步空降到了他们祖孙三代都曾战斗过的华夏制药,坐揽首席安全官的大权,这着实乐疯了那五爷,别看平日依旧板着脸,哼哼唧唧,其实心中是说不出的欣慰。


“咔咔咔!咔咔咔!”两柄铁锹戳着地面上冻得倍儿硬倍儿硬的积雪。


“今年的雪下得可真够大的!”


五爷一听儿子起话头儿,也打开了话匣子:“可不!大前天刚停,昨夜又开始,咱们这北京城好多年都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了!今年可真是落了个透心凉!瑞雪兆丰年,东北的小麦盖上这一层厚厚的被,转年准是好收成!”


“嗯!我记得也就是小时候才见过这么大的,一脚下去都能没膝盖。最近几年一直暖冬,一条秋裤挺到开春,偶尔见到雪花也是落地即化,根本冻不成冰。入冬刚下第一场的时候,朵朵见到大雪片高兴得直蹦,我还奇怪,后来一琢磨,敢情自打她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


“是啊!上周我带她去皇城根那儿堆雪人,她玩儿了一下午都舍不得回家呢!天儿擦黑了我催她,她还跟我直闹别扭!嘿嘿!遗传,跟你小子一样,天生喜欢玩雪!”


那剑笑了笑,铲起一大块儿,丢进路边的树坑里。


五爷干劲儿十足,聊劲儿亦十足,老脸儿红扑扑的,跟喝了二两二锅头似的:“你小子啊!小的时候最喜欢雪!一到下雪你就高兴!见天儿的长在外面跟小朋友们打雪仗!嘿!还记得不?你可能个儿了!雪仗打得都把人家军委领导的红旗轿车玻璃给砸了!


五爷歇口气儿,拄着铁锹把儿扭回头得意地瞅着自己的儿子。


那剑嘿嘿一笑,挠挠了头脸露窘态:“哪壶不开您提哪壶,记得!那大官就住咱们对门儿,平日大门紧闭,后来才知道是镇守新疆的王震。他那红旗总停咱们胡同里,那天也是邪行,我和几个小孩打雪仗,稀里糊涂的就把车玻璃给砸了,当时都傻在那儿了,战士冲过来瞪眼要打,可让老将军给拦住了,后来愣是一分没赔!呵呵,您回家还暴擂了我一顿呢!”


“打你是爱你!你妈打电话到单位说你把人家大官的车玻璃给砸了,我当时就傻了眼,那会儿你爸我每个月的工资才三十五块,赔得起吗?对了!我记得当时你有个小伙伴还主动要求替你分担责任来着?跟你妈那儿直求情!”


“嗯!杜老师的儿子,那孩子特仗义,当时士兵要打我的时候他居然挺身而出,估计那王震将军也是看小孩之间如此义气,一时感动也就不让赔了。”


五爷一抬头:“杜老师?咱家隔壁的那个杜老师?”


“是啊!”


门前的积雪铲得差不多了,爷儿俩把铁锹戳在一旁,在台阶上坐了下来,虽说身处钢筋水泥森林的现代都市,但老北京蹲门墩儿的习惯依旧如昨。


五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甩在地上。


“看你小子眼圈青黑,没休息好?你们那儿赶上年底,特别忙啊?”别瞧嘴上小子长小子短的,在五爷心中儿子永远是第一位。


“嗯,遇到点事儿。”那剑点上一棵烟。


五爷一瞪眼:“嗯?出什么事儿了?”


“咳,跟您说了您也不懂,电脑网络上的事儿。”


“我怎么不懂!万变不离其宗,归了包堆还是配方那点事儿!”五爷一语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