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丹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0
|本章字节:9288字
珠圆玉润的那位接茬据理力争:“实在抱歉,小姐,那双山茶花本店确实无货了,我们现在库存为零。”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没道理你们公司无缘无故地通知我来取,拿人当猴耍啊?”
“我刚核对了一下数据库,您的订购信息的确存在,不过排在另一位客人的后面,本店此前仅仅到货一双,已通知那位顾客来提了,我们只能按顺序来,望您体谅,小姐。”
傻x了吧?哪壶不开提哪壶,当着方丈背《金刚经》,没事吃饱了撑的瞎提什么数据库,安吉拉闻听眼睛一闪,一股坏水涌上心头,顿时浇灭不少肝火:“原来这样,那何必这么早通知我?”
大牌销售也是大牌,脑袋里全是词:“很可能是我们的系统出错了,您也知道,网络系统时常运转不良,望您理解,小姐。”
安吉拉又追了一句:“什么时候还能到货?”
“少说得一个月。”
扯淡!再过一月,我妈都办完满月了,装x都装不像,眼珠叽里骨碌乱转,这点伎俩就想蒙我,骗鬼去吧,安吉拉咬了咬牙,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会儿便让你们知道知道我安姑奶奶的厉害!
珠圆玉润要说经验确实丰富,很会见人下菜碟儿:“对此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如果您实在等不了,我们可以帮您撤单,退还订金是不会扣您任何滞纳费用的。”
硬话软说,那潜台词就是爱买不买,不买拉倒,反正我们不愁客人。
“哼,我考虑考虑。”安吉拉扭脸便走。
单丽丽紧撵两步:“安姐,做甚?”
“喝咖啡去!”
保安将门合上。
两位销售一同松了口气。
“哎我说,就这样把那丫头打发走,能行吗?”
珠圆玉润回答:“不行咋办?经理再三吩咐,那双山茶花得给刘部留着。”
“刘部?哪个刘部?你说的可是……他老婆该不会是那疯婆子吧?”
“你说对了,那是刘部爱人。”
“哎哟!这么牛的鞋穿那女人脚上可真叫糟践了,那疯婆子每次来都乱翻一气,可恶心了,上次她留在漆皮上油腻腻的指纹,我擦了一下午才擦干净呢。”
“没辙!谁让她看上了?谁让她老公是刘部?唉,只能委屈这丫头了,我记得她,上次带她妈来试的,那孩子挺孝顺,不过平民百姓,没靠山没背景,孰轻孰重你说说看?”
“也是。”
星巴克。
“我就不信了,我就不信了。”咖啡杵在一旁,坐下半天一口未抿,安吉拉的注意力全在裤袋电脑屏幕上。
“有了!可找着了,她们全球的供销数据库,我找找……我找找……北京金宝汇店,这不!截至当前时间,明明还有一双库存!”安吉拉望了一眼手表。
“瞧瞧,单子还是我名字呢,哟嗬!这还有条备注信息,我瞅瞅啊,‘刘部预留,联系方式1390100xxxx,原定客人订单顺延。’她奶奶的!这是她们分店自作主张改的,全球供销内网上可还仍是我名字呢!妥了,她们公司有明文规定,擅自篡改客户订单信息的,一经查处,就地革职,嘿嘿,这下她们可吃不了兜着走喽!”
“安姐,这下她们惨了。”
“yeah!”安吉拉与单丽丽对了一掌。
“不好意思,我又来了。”安吉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哦,您是办理撤单,还是继续等待?”
“我两样都不办,我来是想问你,刘部何许人也?”
这冲击力大点儿了,珠圆玉润戛然而止,当场瞠目结舌,这号儿的还挺稀罕,头一回见,估计要见第二个挺难的。
“按照你们公司全球规定,擅自篡改客户订购信息的,会怎处理?”安吉拉笑嘻嘻,问得轻描淡写。
两位金牌销售此刻再也无法淡定了,敞了敞领口,大三九天的,虽说金宝汇暖气给得足,可也不至于淌汗啊?两位脸上均显了水,一位走的黄河主渠,一位行的长江偏锋。
珠圆玉润想都没想回答:“请您稍等!我去请示经理。”
“唉!我这月又刷爆了,咱们集团也真是,还不说开支,臭国企就这德行,什么都教条,非要等五号,月初工资下来我还得去还款!”
“还好姐们呢!你也不说拦着我点,早上出门前我还发誓除去那鞋别的一样不买呢!可一上午就刷了这么多,这钱都不知道是怎么出去的!”安吉拉晃晃手中都快提不住的购物袋。
“安姐!我哪拦得住你呀,你看见这个也想买,看见那个也想要!”单丽丽嘴撇得活像八万。
金宝街买完鞋,姐俩又跑去海逛王府井,前两天安吉拉帮单丽丽轻轻松松升级了传说,单丽丽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今儿周末,豁出去了,请安吉拉吃大餐做头发。
这不中午刚在金钱豹塞了个沟满壕平,腰都弯不下去了,没辙只得顺着皇城根遗址公园往下溜达,消化消化食儿,姐俩拎着满手的购物袋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知道的是二位小姐让一肚子海鲜给撑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翻拍刘胡兰英勇就义呢,路人都得抻着脖子往树坑里学么学么有没有扛摄像机的。
“对了!安姐,前面好像那总家了。”单丽丽在网络保安部年头不短,貌似听董百事议论过领导家骑河楼的四合院。
“啊,酱紫啊(这样子啊)!”安吉拉闪闪自己紫灰色的美瞳。
“要没记错的话,好像就是这个院儿,修得漂亮是吧?跟颐和园似的!”
安吉拉身不由己地停下脚步,望着红漆大门,她些许痴了。
几近朦胧,眼前浮现出三个月前她误打误撞冲进那剑电脑时,那剑望着亡妻照片的眼神,那眼神似醉人的美酒,安吉拉在那剑毫不知情下偷偷饮了,她当然还想再饮,如果没有续杯,她宁愿渴这一辈子。
“安姐!安姐!有人出来了!”
“啊!快躲起来!”
安吉拉拽着单丽丽磨头钻进一旁的松林中,头上落了积雪,顾不上了。
但见大门洞开,朵朵跑了出来,后面跟着那剑,还有一个女人,安吉拉与单丽丽失声惊呼,集团公司市场总监!
“朵朵,你坐后面,让小静姑姑坐前面。”
“不嘛!小静姑姑也坐后面,路上我们聊天。”
黑色汉兰达绝尘而去。
安吉拉手中满攥的购物袋一时失重跌落在地上。
那双不菲的山茶花陡然不重要了。
07
从城里驱车到万佛陵园怎么也得两个小时,不是因为路远,总共才一百多公里,而是因为难走,得有三分之一是盘山道,平时阳光明媚还好说,赶上雨雪天气可就难上加难了,堪比蜀道,如上青天。此地风水极好,既上风又上水,陵园坐落于半山腰,依山傍水鸟瞰京城,大多名人安葬于此,算起来应该属于头些年京城周边最奢侈的微型房地产项目了。站在陵园任一角落,都能眺望紫禁之巅,故宫金黄色的桶瓦在阳光下闪闪耀眼,北海的白塔在薄雾中依稀可见。那剑第一次来时,刚推开车门,就当机立断选定,为什么?他转遍了整个京郊,唯一一个能让顾菲看得见他与朵朵的地方,就是此处。
他希望顾菲能天天看得见他们,看见朵朵长大,看见他老去,直到终有一日他也来此处相伴。
为了对付那段儿奇陡无比的燕云十八盘,那剑○七年提了辆四驱的汉兰达,从此就再没徒步穿越过那条朝觐之路,那还是○六年的腊月那剑独自一人来看顾菲,他那辆老帕萨特爬不上去的时候,当时两个前轮刚搭上盘山路的边儿,后轮就在群山叠岭中终年不见日照的积雪路面上打起了滑儿,脚都快踹进发动机舱里了,可怎么给油就是不见往上走,并且还不争气地挠着冰面倒栽了下去,好在只是撞上山脚瘪了后杠人无大碍。像这样的路况,两驱车根本就不顶事儿。
搁一般人也就望山兴叹磨头回去了,等春暖花开冰雪融化了再来,要不说那剑不是一般的呢,愣是把车锁在山脚下,背起给顾菲带的吃的,怀里裹着玫瑰,徒步走完了那剩下的三分之一,等见着顾菲已是深夜了,那晚,在冰天雪地里,那剑靠在顾菲身旁,望着满天的星斗,说了一夜的话,虽冻得手脚麻木,但心中却是无比温暖。
无冬历夏,那剑总会过来陪伴,他怕她孤单,也怕自己孤单。
《kiherain》,这首钢琴曲是顾菲生前最喜欢的。每每那剑前来,路上都会重复,以前还不觉得,久而久之他也被这简单的旋律所吸引,那清晰的音符每落一下都像是雨水在敲打着石头,透透彻彻,仿佛这淋淋雨水般的音符能冲净他的心灵,一路下来,他就能把最干净的一面展示给他的爱人。
棵棵树挂在窗边掠过,峥嵘往事在面前浮现。
几近梦幻:顾菲坐在身旁,后座趴着朵朵,一路欢声笑语。那剑揉揉眼:副驾驶座位上只有一只盛着饺子的保温箱。
今天来送饺子,他可不孤单,遇到了一位朝觐者。
一位与他同样执着的朝觐者。
一辆铁灰色的奥迪r8斜停在山脚下,三只脚搭在路面上,另外一只崴在路边的地沟里。
那剑看到心中一乐:嘿,这日子口上山的已然不多,还能来辆r8,就冲您那离地不到十厘米的跑车底盘,上得去吗?
果真,离近了一瞅,r8的下包围裙边裹着一圈厚厚的泥雪,看样子也是试图冲过冰坡,奋力挣扎倒退了下来,百公里39秒的冲击力好像在如此的冰面上没起多大作用,不知撞到什么,后屁股露了个大洞,那剑都直心疼。
车中空无一人,荒郊野外切忌多管闲事,那剑又望了几眼,缓缓爬坡而上,挂上四驱,黑色汉兰达扭动着庞大的身躯有条不紊地上行。
两条车道的环形山路甚是好开,就连平日川流不息于京晋之间的运煤货车今儿个也是未见一辆,偶遇三两三蹦子在路边吭叽。放眼望去,白茫茫的路面上空寂一片,路边团团荆棘上的冰柱攒在一起,如同照亮天空的玻璃地灯,棵棵树挂更是晶莹剔透,好似串串一碰即落的水晶葡萄,随着风儿叮咚作响。如有人问此处为何地?那剑一定脱口:天堂!
路行过半,前方浮现出一个小黑点,飘飘忽忽,一会儿隐没在雪地里,一会儿又浮了上来,犹如湖面上抄水的燕子。
由远及近,黑点渐渐放大,那剑方才看清是个人,飘忽摇摆的原是风衣的开襟,随着铿锵步伐左右荡着,一位黑衣男子正在雪地中徒步穿行,车外少说也得有零下四五度,但这位男子却是豪迈异常,昂首挺胸,舞动衣袖大步流星,每落一步都咯吱有声,那毅然决然的劲头儿如同身后是万丈深渊,只能勇敢向前,相信当年红军长征也不过如此,临近一听,他还在高唱着歌。
那剑放慢车速,落下副驾驶的车窗,熟悉的旋律飘了进来——《在那遥远的地方》,洪亮的嗓音被潮湿的空气润色得更加浑厚,那剑禁不住跟着轻哼附和,这也是他最爱的歌。
车身与男子平行,那剑好奇地打量,风衣质地不错,只不过衣角沾满了雪渍,这男人可真够禁冻的,内着西装外套风衣就敢徒步穿行雪地,脚下还是皮底皮鞋,那薄薄的皮底已被积雪完全浸泡,这一趟下来肯定是不能要了,只有浮头儿黑漆漆的皮面闪闪耀眼,擦拭得跟镜面一样,透着高贵。那剑留意了一下款式,他在登喜路的橱窗里见到过。男子瘦削的面颊虽被自己的歌声鼓舞得红润激昂,但微微颤抖的嘴唇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寒冷。
那剑甚是不忍,在刹车上点了一脚,冲车下的男子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