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赵丹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08:20
|本章字节:9088字
相视,男子先是一惊,惊到停下脚步,转瞬,也对那剑笑了。
“要不要搭车?”
男子看着那剑,面孔平静似水,深邃的眼神好像一眼望不到边的宇宙,沉了半天才回答:“谢谢。”他指了指前方的路,又指了指自己的腿,用略显生硬的中文说道:“我还可以的。”
“好吧,becareful!”那剑听他嗓音,揣摩是久居海外的华人。
“hank,youoo。”男子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缓缓起步,从后视镜中望去,男子仍凝视着他的车,那剑开得很慢,他的拇指在方向盘上不住地摩挲着。
才行了几十米,汉兰达再次靠边停下。
08
咯吱,咯吱,那剑的皮靴在白皑皑的墓园里落地有声。
顾菲在哪他太熟悉了,闭着眼都能找到,三绕两绕就来到了她身边。
饺子的余温尚在。
六年前,当大夫告诉他噩耗时,那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认为面色沉重的大夫是在跟他开玩笑,那天赶巧,是愚人节。
顾菲体质弱,怀朵朵之前就自然流产两次,大夫建议是不宜再怀,可顾菲毅然坚持,她和那剑都喜欢孩子,尤其是女孩。临产前入院检查一切都正常,可谁能料到朵朵诞生出来才仅仅几个小时,顾菲就伴发了产后恶性胰腺炎。这都是命!每每那剑回忆起,都只能这样去给自己宽心。
那晚,大夫们都禁不住落泪,护士推来了盛着朵朵的产后隔离车,按规定新生婴儿72小时内都要在无尘产房中度过,为了那剑,院方破了例。
望着酣睡的朵朵,顾菲虚弱地与那剑说了好多的话,那些只有他俩之间才能完全听懂的话,到最后什么也不说了,只剩下相视的凝望,彼此在眼神中互相找寻着对方。
顾菲的手在那剑手中渐渐变凉。
难道是上天在惩罚我?那段岁月对那剑来讲是最最痛苦的,他总会去无人的山顶独自挣扎。
曾几何时,那剑可完全不是现在这个模样,沉稳老练的首席安全官与青年时期一身傲骨的黑客豪杰简直判若两人。三十岁对一个男人来讲如同分水岭,迈过这个坎儿,诸多往事都变得幼稚可笑。谁都是从年轻时代走过来的,只有生活的磨炼才能使一个人的心智日趋成熟,那剑就是,承常人所不能承之受,才可登峰造极。要说起来,如今的李闯倒是和青年时代的那剑很相像,要不怎么那剑总是给他纠偏呢,有事没事就旁敲侧击一下,就是怕他重蹈自己的覆辙。凭借一身超人的黑客功夫,目空一切、桀骜不驯,说白了就是不会夹着尾巴做人,那剑总能在李闯身上找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作为中国网络安全开山鼻祖顾战生的顶门大弟子,那剑自打一出世就艺压群芳,华人顶尖黑客里面,那剑一直名列前十,没有他进不了的服务器,没有他攻不破的网站,没有他制不服的网络大盗,只要他想,海阔天空任其自由翱翔,只要他想!如果外太空真有比人类还智能的生命存在,那么他们一定会知道中国网络上有个了不起的那剑。中米黑客大战,那剑更是水起风生。那时他才二十几岁,正是心浮气躁的年龄,众星捧月前呼后拥,就算是得道高僧都难免迷糊,何况青年那剑?试问人世间,对名利挥之衣袖不睬者能有几人?终于,在力挑了冠群七剑之后,隐藏在人性背后的嚣张气焰在那剑身上如火山口的熔熔岩浆般一览无余。
顾战生很是扼腕叹息,俗话说,疼大的爱小的挨打受骂中间的,所有徒弟里面,顾老师最疼的就是那剑,因为那剑心地淳厚,虽有了名声做人张扬,但做事还是知道给自己留余地的,得饶人处且饶人,这也是那剑最为可爱之处,不像三弟子,在网络上“杀人”如麻,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有人招惹了他他能追到天涯海角把人家给干掉,且手段残忍着实令人发指。为了不眼见那剑堕入深渊,顾老师没短了找他促膝长谈,有些那剑听进去了,有些则当了耳旁风。
还有一个更为他担心的,那就是顾菲,老师的掌上明珠。顾菲不是那种妖艳女孩,从不化妆文文静静,功夫也不弱,那剑早年学艺,常在一起比试。对于顾菲来讲,那剑是她的初恋,一辈子都抹不去的,那剑虽在步入社会之后疏远了她,但她从来就没在心中把那剑给擦掉过,顾菲不善言辞,只做默默祈祷。
名来了利亦来,名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利,二者好似兄弟永远地秤不离砣。扬名立万之后,高薪聘请那剑的都能踢破门槛,环球老总、商业财阀、明星贵人无一不登门造访,许金钱许美女的有之;许职位许国籍的更有之;许地位许仕途的亦有之。还都不是点个卯就走,软磨硬泡,岂止三顾茅庐,三十顾茅庐都大有人在,因为他们皆明白一个道理,网络信息时代,谁掌握了信息谁就掌握了金钱!眼面前唯一一个能便捷有效地掌握信息的途径就是通过互联网络“不告而取”。那剑正是那些“不告而取”者中的佼佼者,如同金字塔尖上的那块儿砖,在阳光下闪闪耀眼。
可那剑愣是为谁都没所动,英雄只为美人而活。
他为一个女人动了。
那个女人也最欣赏那剑的这一点,用钱根本就买不来。
当那个女人对他展示泛着光芒的胴体之时,那剑毫不犹豫地拜倒在她的裙下,他像瞻仰爱神维纳斯的雕像一般轻抚着每一寸肌肤,每一寸。那个女人把橄榄枝高傲地搭在他的头上,他被她征服了,彻底被征服了,如同那个女人胯下的骏马,随时听候差遣。没过多久,当他天真地认为自己也征服了她的一切之后,他愿意一生都唯命是从于她。
《荷马史诗》里臣服于雅典娜的阿喀琉斯是什么样子,青年那剑就是什么样子,他为自己心中的希腊女神永不知疲倦地征服着一座座城池,但阿喀琉斯终有折足的那一天,只是那剑也同样单纯地完全没有意识到罢了。每一家跨国企业的核心数据库都在分分钟之内被他轻而易举地搞到手,做这事儿很轻松,如同阿喀琉斯沙场瞬间杀敌。那个年月就是国际知名企业的网络安全防护意识都异常薄弱,联合国都不知道该怎样去编写《网络安全法》呢,要不是电影《黑客帝国》的提醒,估计谁也不舍得去给自己武装台防火墙。每每得手那剑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快感,尤其是见到他的女神脸上的笑容之后,那快感就来得更猛烈了,着实令他心满意足。他们彻夜狂欢,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当然,在每次尽兴之余,他的女神都不会忘记用自己的肉体将他再次唤醒,鼓舞士气,好精神饱满地投入到下一场悄无声息的掠夺战争中去。
他为她灌满了第一桶金,她如愿以偿地成立了中国第一家数据库公司,隔年就在纳斯达克上了市,她缔造了自己庞大的数据库王国,但他是奠基者,只是没人知情罢了。
世界就是如此疯狂,上个月那剑还系着围裙在《东方时空》里见到了她,她还是那样姿色万方,进了世界福布斯富豪榜。
那时的那剑很傻很天真,幼稚地认为那就叫爱情,他们会比翼双飞,站在世界之巅,和比尔·盖茨夫妇在瑞士雪山顶上的小木屋前一同烧烤。他想像许仙那样与他的白蛇缠绵到老,就算是妖,也很值得。
身边有很多法海在念经,顾老师首当其冲,每每当头棒喝,那剑皆是执迷不悟。直到一日那个女人在他的生活里消失了,并且消失得无影无踪,那剑才明白原来白蛇也有露水的时候。那个女人倒是待他不薄,留了一笔丰厚的酬劳,数字之长这辈子躺着花都花不完,那剑却分文未取,捐给了希望工程。
黯然神伤,夜店买醉,吧台上醒来时,身旁有一女子轻抚他脊背,那剑揉揉眼,原来是顾菲。
顾菲一直在等着他。
浪子回头金都不换,那年那剑刚过三十,闪婚!
同年勇折中国黑客大擂台桂冠,喝号戴花,网络江湖奔走相告。
来年有了朵朵……
所以那剑觉得他自己亏欠顾菲太多,太多太多。
09
“请问,是那总吗?”柔和的中年女性嗓音,很亲切。
“您好,我是。”
“哦,您好,我是安吉拉的妈妈。”
那剑一怔,随即回答:“您好,安夫人!”他怎么也想不到国家药监局局长的夫人会给他打电话,并且是在周日。
“嗯,请不必客气,您把我当做您一位下属的妈妈就可以了。”安夫人很会读心。
“好的,安夫人。”
“那总您下午有时间吗?可否出来喝杯咖啡?”
那剑略加犹豫,当机立断,得去。从职务上讲,自己怎么说也是华夏制药的副总裁,药监局局长的夫人请他喝咖啡,他就算是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足以推辞。
“好的!”
“那好,两小时后,盘古酒店一层咖啡厅,我在那儿等您。”
奥运村的盘古酒店距离那剑国典华园的家开车仅十分钟。
安夫人冲身旁点了一下头,一名西装警卫悄然离去。
“您好!那总。”安夫人主动伸出手,那剑赶紧站起身,握了握。
虽卧在沙发里,但安夫人的上身却挺得笔直,仪态万方,独具涵养,第一次见面,那剑对安夫人很有好感。握手之后,那剑才敢仔细打量,安吉拉眉眼中有几分与安夫人很是相似。
安夫人嫣然一笑:“那总,唐突邀您出来,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您在小女工作上给予的照顾表示衷心感谢!”
那剑欠了欠身:“安夫人您太客气了!如有照顾不周的地方还望您和安局见谅,毕竟我们平时工作太忙,在员工管理上,有些细节我可能会疏忽。”
安夫人语速缓慢:“哪里,那总一看就是精细之人,小女对您赞不绝口!我就这么一个孩子,在家中娇坏了宠坏了,如果在单位给您添了什么麻烦,还望您多担待一二,毕竟她刚毕业回国,完全谈不上具备什么社会工作经验。”
安夫人边说边在那剑眉眼之间不住打量。
那剑多少有点一头雾水,搞不清安夫人约他出来到底所为何故,可也不敢明问,难道就为了说感谢?只能顺着扯无关痛痒的:“按照安局的指示与我们总裁关子峰的部署,在工作上没有对安吉拉实行特殊照顾,与员工们混成一片,当然,也没有过分要求,让她边学边干,在实践中积累工作经验。安吉拉成绩不错,技术过硬!与同事们相处得……呵呵,也很是融洽。”说到这儿那剑自己都笑了,他想起三个月前安吉拉刚来网络保安部时,大闹办公区的场面。
那剑聪明,把关子峰扯进来,即使出了什么事,上面好有个扛雷的,毕竟是在跟药监局局长家打交道,半点疏忽不得。
“呵呵,这就好,这就好!”安夫人手扶双膝,“安吉拉在家总提起您,说遇到了一位前所未见的好领导,呵呵,好哥哥。我也很是好奇,邀您出来见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咱们民族企业能有您这样一位首席安全官,真是不可多得啊!对了,您还烧得一手好菜,那狮子头我们夫妇二人都尝过了,味道真不错!真看不出您一个大男人居然如此细致,丸子里竟然裹着鹌鹑蛋,这个做法我还是第一次尝!”
那剑留意到安夫人用了一句好哥哥,笑笑回答:“谢谢您的夸奖!等有机会,我再带给安吉拉一些。”
聊着聊着,安夫人端起来面前的咖啡,垂着眼皮抿了一口,貌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那总,您至今单身?”
那剑多少明白了安夫人此行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