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老丹
|类型:生活·百科
|更新时间:2019-10-06 11:31
|本章字节:7246字
路蜿蜒在四千米海拔上,风雪漫漫,车在雪路上低速谨慎行驶,没想到最后一段距离的冲刺竟然如此焦灼和漫长。
过景区收费站,爬上仙女湖垭口,路的终点到了。回头望去,景区除了这条路之外,再无其他设施。简单,再简单,恐怕是人类对大自然恩赐美景的最好回报。然而,顺其自然,又有多少地方可以做得到呢?再朝前望,雪原、经幡、仙女湖、年保玉则峰,雪雾笼罩,天地交融,迷漫苍茫。久久凝望,雾霭阻隔着视线的地方是我的渴望。
心中的年保玉则寒风吹卷,雪舞满天,年保玉则送来考验意志和信心的见面礼。两千多里的高原奔袭,目标近在咫尺,没有放弃的任何理由,况且已有足够的心理准备,风雪只能增添追寻的豪情。
冒雪选好营址,爬上垭口,搬运露营装备。来回一趟约两里多路,走了二三趟才将东西搬运完毕。就在搬运过程中,高原缺氧气喘吁吁的时候,雪停了,遮掩湖面和山峰的厚云浓雾忽然飘移起来,渐渐散开,如同舞台的帷幕一点一点拉开,主角出场—仙女湖、年保玉则峰显现云雾间,仿佛身临仙境。相机放在离身三百多米外的宿营处,往回取,时间已来不及,袅绕的云雾在一两分钟内散失,而在高原雪地奔跑抢时间,更不现实,唯有遗憾地拿出手机,匆匆拍了几张照片。美丽瞬间即逝,而且是在首尾不能相顾的两难之间,深深的无奈顷刻而生。
风雪再起。
被管理人员告知原址不能宿营,又开始了营地大迁移行动。幸好找着捷径,搬迁距离缩短了一倍,还不用返翻垭口。踩着前人拾垫的石块,涉过仙女湖出水口,穿越茫茫湖滩,走向新的宿营地。背着重重的行囊,手提物件,跟在大队人马后面,在海拔四千一百米左右的高原两次折腾,短时间雪地负重徒步约四公里,已近疲惫不堪,难以分清雪水、汗水,冷湿全身。然而,展望前路,信心却依旧温暖胸怀。
之所以充满信心,皆因历次出行,无论是否雨雪,总能得到太阳的眷顾,沐浴其灿烂光辉,而且,雨雪仿佛是太阳光临的前奏,丰富了出行的经历,让我们目睹平常难得一见的人文景观。五一、十一、元旦、春节,抑或平常的日子,凡在这片土地上,莫不如此。
面对这片经幡飘荡的大地的厚爱,无言的感激时时掀起内心深处激情悱恻的浪涛。年保玉则也无例外,它没有让我们几经煎熬的盼望落空—下午三点多钟,风停,雪止,太阳出来了。
阳光驱散雾霭,冰雪融化,给肃杀、寂寥的黑白世界换上了斑斓、温暖的彩色衣妆。高原霎时抛开混沌,盎然着生命的灵性。跋涉几千里,接连几日在海拔四千米的壮美高原上奔袭,无论路有多长,无论历经多少磨砺,也许就全为了这一刻:阳光下目睹年保玉则的真容。
人与自然的和谐,其实与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一样,耗尽漫长岁月的追求,可能为了一次回眸,然后永藏心底,爱上万年。
湖边,坐在旅行椅上,一边品着香浓的咖啡,一边依依不舍地等着夕阳。
渐渐西沉,看着阳光一点一点消逝。什么也未想,心与年保玉则静寂交融,沉浸在黑暗来临前寂寞无声、弥漫无际的蓝色天地……月缺星稀,暗色笼罩着年保玉则。
帐篷里透出的光亮,给冰蓝冷润的风景带来丝丝暖意,为黑暗里行走的孤寂旅人指引着路向。一路上聆听你的心语年保玉则之旅微弱的光,此时此刻变得如此重要,不仅仅温暖冰心,更让人在暗夜里看到了希望,思想穿破窒息黑幕,呼吸新鲜自由的空气。不知道太阳落去之后,年保玉则峰、仙女湖和那颗心,是否在黑暗路上彳亍?如果是,我愿化作黑暗里的那道光,驱走寂寞……。
一夜无语,枕着湖光山色入眠。
阿尼玛卿雪山。
历次在海拔四千米以上的湖岸露营,总会幸运地被飞掠而过的鸟儿于日出前唤醒,仙女湖旁也享受了同样的待遇。帐篷外帐蒙着厚厚的白霜,昨夜最低气温在零下十度左右。
起身穿衣观日出。湖面,微风轻吹,荡漾着波涛不兴的漪涟,影映着被曙光涂抹成金亮的峰峦,宁静、清雅,即使间或不经意透露的明艳,也如大家闺秀般心自天成的沉静和雍容华贵。
年保玉则超凡脱俗的一首晨曲,仿佛只应天上有。拔营起程前往达日。站在达日县城旁。
的经幡山上,望着因工程施工被铲得七零八落的经幡,心情无比沮丧。失落地短暂逗留后,取消了晚宿达日的计划,奔赴阿尼玛卿神山所在地—玛沁。
印象中沿途翻越了五座海拔四千米至五千米之间的垭口,雪峰连绵。
暮色四合,到了高原之城果洛藏族自治州府与玛沁县府所在地大武。
浮想联翩,阿尼玛卿伴着失眠。
翌日,晨,大武尚在沉睡,我们就踏上了前往阿尼玛卿雪山之途。
阿尼玛卿雪山,黄河流域最高壮、神圣的一座雪山,被当地藏民誉为“黄河流域神山之父”。阿尼玛卿雪山主峰玛卿岗日的大本营进山路足足一百多公里,路况甚差,故瞻仰阿尼玛卿并非易事。几年前有一次转山的机会,可惜未赶上,现经一路风雪兼程,终于了却了夙愿。
玛卿岗日于绵延山峦巍然屹立,神圣傲视着大地,冰雪晶莹触手可及……菩提本无树,瞻仰阿尼玛卿后,回大武对车辆进行一番检修,便开始了年保玉则之旅的返程。
夕阳把高原之路染成金黄,我们一骑风尘仆仆驰骋在金色大道上,一路向东,一路海拔下降,当然,少不了还得翻越几座海拔超四千米的垭口。到贵德,已是晚上九点多,匆匆吃顿手抓羊肉,喝了点青稞酒,于微酣时很爽意地泡起黄河流域最好的温泉—贵德温泉。
贵德之夜,出行来最安逸的一个晚上。
早上,睡到自然醒。百年梨树下,就着黄河送来的缕缕清风,闻着梨花落尽后残蕊的余香,小酌一番,心满意足向中国夏都—西宁开拔。
顺道来到塔尔寺。
塔尔寺,已记不清来过多少次。每次,那里的僧人朋友都那么热情;每次,望着这历经几百年沧桑的格鲁派六大丛林之一的名剎,无不肃然起敬。
塔尔寺,清帝国的皇家寺院,此前此后,让信仰穿越时空,在这片土地上不息飘荡。
这一次,来到它的大门边,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观望,从未有过的观望。广场上长了与塔尔寺历史一样悠久的那棵菩。
提树不在了,也许枯死了,也许被移到他处了。隐约记得它的每一片落。
叶,都会由专人收集起来,传给一位位信众珍藏。
梦叶生花,信仰花开花落,不知不觉过了千秋。
西宁,此行最后一站,作为返兰州前的休整却极度腐败。吃了多少,已记不清,但两瓶上好的汾酒,喝醉了酒量最大的两位同行,却历历在。目。他们的确醉得很深,就差没打警察硬闯郁金香节演唱会现场。奇怪的。是,一路上,每每喝酒,都是两瓶以上,难道那是青稞酒,这是汾酒,存。在水土不服的问题?抑或是因心而醉?天色阴霾。
离西宁回兰州,途中拐道探访夏琼寺。年少的宗喀巴就是从此出师前往西藏开创伟业的,如此荣耀的历史,不仅增添了夏琼寺神圣的灵性,也被誉为“格鲁派之源”。记得第一次,是与居士等人看着地图,于化隆方向翻山越岭而来,身临孜孜以求,既陌生而脑海里资料谙熟的奇境,感触万千。第二次,作为向导,与老虎、小兰州等人从北山方向而来,领略了九曲黄河的磅礴气势,以及坎布拉雪山的神光。这一次,不知等待我们的将是什么?又将有怎样的心情?
车在蜿蜒山路盘旋之时,友人从外地打来长途电话,言辞婉转切切。一是问安;二是转告一不幸消息:共同的朋友赴亚东途***了车祸,永远离开了我们。刹那间,心情沉重灰暗,无语凝咽。
长河依旧,神山默默。
站在夏琼寺的百丈悬崖上,百感交集,唯有祈祷天堂的灵魂安息……
回到兰州,已近黄昏,太阳仍挂在西面的山上,那天,城市上空少有的清澈。
面对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情不自禁想起了仿佛远在天边的年保玉则,沿途的人事和风景,一幕一幕在脑海回放。
又想出行了。
旅行的情感往往就这样,在城里熬着的时候,时时向往憧憬着外面的自由日子,不羁到疲惫的时候,又想回到熟悉的城市……将远处的风景与近处的城市互换,恐怕也是如此。
离与合之间,无不惆怅着割舍不了的牵挂。
爱,到了分离,还是爱。
如果说几年前的玉树之旅,约七千里,大环线,那么,今年的兰州—合作—郎木寺—唐克—红原—阿坝—久治—达日—玛沁—贵德—西宁—兰州,约六千里,就是那次大环线内的小环线。那次,热情荡漾,几乎没有停歇的激情里程,满怀感激;这次,也不例外,但有更多时间在路上停留,让雪滋润干燥的肌肤,让阳光明媚心霾。
在长长的凝视与对望间,心底之音,语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