骡子离开贵阳十天后，马特派员被派去湖南，督促何键配合中央军追剿红军。他特意在城步停留，看望了古团长。古小姐才知道马特派员也是湘军出身，曾是父亲的上司，两人颇有交情，也知道马特派员为什么要抓骡子爹。

“没想到我上了红军的当，把个偷儿当了大鱼。其实真正的大鱼是那个骡子，真是耻辱呀。耶鲁大学白读了。”

古小姐在一边听，暗暗松了一口气。父亲瞪了女儿一眼，想岔开话题，不想马特派员把话题直接引向了古小姐。

“听说令爱也上过那个骡子的当？”

古团长满脸尴尬：“古某惭愧，家教不严。不过小女现在迷途知返。玲子，你给马伯伯谈谈你的反省！”

马特派员连声说：“不必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我也不过多了句嘴而已。其实不能怪令爱，我这样高智商的老国民党人都被他蒙了，何况令爱？”

古小姐笑了笑：“马伯伯，谢谢你的理解。这事一直是我的心病，听您这么一说，也释然多了。不过我还是有点好奇，这个骡子到底是什么人物呀？”

马特派员苦笑：“玲子，我把你当闺女，也就不避讳了。你马伯伯到现在也说不清他到底是什么人，就知道他是条大鱼。你想想，红军知道他落在我手上，做了那么大一个局来解脱他。这家伙简单得了么？”

接下来马特派员就说了自己的切身感受：“总之，要用人类的智慧和这个骡子博弈，简直一筹莫展。我都怀疑他是外星人。还给蒋委员长汇报了这个心得。并且按照胡适之的教导作了大胆猜想，我猜想他可能是火星共产党派来的联络员。没想到委员长大骂我是头猪，把我少将都撸了，开回湖南来。”

古小姐会心地一笑。想起自己把骡子当特工的种种误解，知道马特派员犯了同样的错误。这个错误就是太聪明了。

“马伯伯，您怎么知道那个云中飞原来是个偷儿？”

“一个叫王麻子的说的。还有你的事也是他说的。对了，这家伙也是城步人，正好和骡子一个乡，也和云中飞认识，在贵阳被红军劫持逃出来的。”

古小姐笑了：“马伯伯，王麻子的话您也信呀。他是城步有名的人渣。”

古团长沉下脸：“玲子，你不要自以为是。再给马伯伯沏茶。”

古小姐就沏茶，听马特派员往下说。

“老古，这次我被老蒋撸了，还因为一件事。你知不知道建伢子通红军？”

古团长就有些慌：“建伢子怎么啦？”

“那天晚上，红军探子在北门杀出贵阳，建伢子在南门把骡子送出了城。后来查到我头上，说是我的人。你说我冤不冤？”

“那建伢子呢？”

“跑了。我估计也投了红军。”

古团长就道歉：“伯公，小弟拖累你了。我推荐建伢子投奔你，是一片好心。他当我的警卫，忠心耿耿，身手也不错。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伯公，你没说建伢子是我推荐的吧？”

马特派员苦笑：“我推给你，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不如你欠我个人情。”

古团长忙拱手：“伯公，小弟一定投桃报李。”

那天晚上，古团长来到古小姐闺房，板着脸问，你要建伢子的电话，是不是又为了那个骡子？古小姐一看赖不掉，只好说：骡子要是被抓了，把我和他那些丑事抖出来，还有脸见人吗？我就叫建伢子帮个忙。古团长冷笑：不就是床上那点事么？又没拍照片。古小姐一咬牙：就是拍了照片我才急嘛！

“什么，你还和他拍了照片？给我看看！”

古小姐红了脸：“爹，你怎么有脸看女儿那些照片！我都烧啦！”

古团长叹气：“玲子呀玲子，你真和你妈一个样，喜欢那些小布尔乔亚情调。其实，男女之间，有什么好拍的，不就是……”

古小姐跺脚：“爹，你怎么越说越来劲！”

马特派员的到来，使古小姐明白，王麻子没把黄金的事抖出来。这说明，王麻子对黄金还不死心，也说明，骡子可能还在苦苦找红军。古小姐立即去邮局买报纸，看消息，得知红军已经四渡赤水，剑锋北进，直指长江。古小姐当然不知道，这正是的烟幕弹。古小姐当然更不知道，此时骡子又病倒在赤水河边茅台镇的小马店里，周姑娘日夜看护着高烧不退的骡子。

三天后，马特派员带着古团长送的土特产和一个大***保姆去了长沙。十五年后，马特派员跟随程潜起义，到处炫耀他当年故意放跑了重要首长，为中国革命做出了重大历史贡献。这是后话不提。

马特派员一走，古小姐立即去了火龙寨。她要给花姑报喜，骡子已经逃出了贵阳，还要告诉花姑，可以把骡子爹接回来了。哪知一进骡子家门，看见花姑泪流满面，戴着孝巾，跪拜在骡子爹的灵牌前。古小姐顿时傻了。

骡子爹是为花姑而死的。花姑带着骡子爹去避风头，路上遇到了土匪，要抢花姑，自然就搏杀起来。土匪一看花姑身手了得，就打了黑枪。骡子爹一看不好，扑向花姑，挡住了子弹。

花姑懊悔地说：“都怪我。我要是听爹的，找个小店住下，不赶着过黑风口，就不会出这事。”古小姐也懊悔地说：“应该怪我，我当时要是沉住气，不要你去避风头，也不会出这事。”

古小姐也默默地跪下了，对着灵牌磕了三个头。两个姑娘就抱着哭。

后来，古小姐就给花姑说了骡子的消息。花姑就说：我要去找骡子。花姑说：骡子爹咽气的时候，喊了骡子，又喊鸽子。我答应去找，他才闭眼。

“那你娘怎么办？”

“我小姨说，她来照顾。”

“我娘也要我去找骡子。”花姑又说。

古小姐就沉默了。

“姐，你说话呀。”

“那你听我的。我们俩一起去。”

古小姐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这么满世界找可不行，最好的办法就是瞄准了红军找。我们找到了红军，就能找到骡子。

“姐，我听你的！”

“那好，我回去就张罗。你把你娘安顿好。三天后，你进城来找我。”

又是三天后，花姑背着包袱去找古小姐。古小姐要花姑和自己一起参加湘军。花姑愣了，不是去找红军么，怎么要当湘军？古小姐就告诉花姑：我爹要开拔去打红军，这是个好机会。我们跟着湘军走，又安全，又迅速，到了地方，军装一脱，打着白旗就投红军。花姑一听有些迟疑，主意是不错，可是我们两个姑娘参军，周围都是爷们，个个都是色中饿鬼，要是把我们俩那个了，弄不好再怀个杂种，怎么向骡子交代？古小姐说：你一身本事，哪个还敢打你的主意？再说，我爹罩着我们，谁有那个胆？花姑就说：要是硬来倒不怕，我跟你说实话，一个对一个，就没有强奸一说。古小姐就问，你是怕轮奸？花姑脸红了，我是怕那个时候我也骚了，稀里糊涂就从了。

古小姐就笑了：“那你就和我睡一床。我保证不准你骚。”

“你爹让你当兵？”

“我娘不在了，我就这么一个爹。不跟着他走，他也不放心。我爹说，等我找到意中人，他随时放我走。”

“姐，我看你也莫找什么意中人了。找到骡子，我们俩一起跟着他。你当大房，我当二房，肥水不落外人田。”

古小姐脸一红，就要打花姑。

就这样，花姑和古小姐当上了湘军，也踏上西行之路。

现在该说邱排长他们了。

那天晚上，邱排长和云中飞鼎力合作，奋不顾身，成功从贵阳突围。也就是在突围中，云中飞和邱排长的关系产生了化学反应。邱排长佩服地看着云中飞：你小子，也是个不要命的主，还真能打。云中飞苦笑：你是在夸你自己吧？云中飞的话里也带着敬意。二号首长就笑了，问云中飞：怎么样，想不想留下，跟着红军打天下？云中飞迟疑地看着二号首长，那我想吞黄金的事，你们追不追究？邱排长就插嘴了：只要你浪子回头，我们既往不咎。云中飞又提出要求：那我还是要去找我哥，将功赎罪，把黄金给追回来。二号首长想了想：也好，你和明亮同志继续完成这个任务。云中飞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阵说：有什么办法，我的照片都上报纸了，成了副军级的红军首长，国民党到处抓我。黄泥巴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只能落草了。邱排长就火了：什么叫落草？我们是起义，替天行道！云中飞也不饶人，学着阿q的语调说：别装逼，你把老天叫下来，我问问是不是这么回事！两人又顶起来，又是二号首长斡旋才罢休。

后来邱排长不满地对二号首长说：首长，我对你有意见，这种人就不应该让他当红军。二号首长笑了笑说：王麻子你都不计较，为什么计较他？看人不能看嘴巴。再说，他讲的也不是全无道理。替天行道，这是我们的认识，是不是事实还要靠实践来检验。不仅要检验现在，还要检验将来。鸽子的话可以让我们警钟长鸣。再说，我们红军战士，像你这样有革命自觉性的并不多。可以说，大多数都是逼上梁山，有别的出路，他们不会当红军。我们为什么要苛求鸽子？明亮同志，水至清则无鱼呀！

就这样，云中飞加入了红军。不过他并没有发生世界观的转变。说到底，他换了一身马甲，还想着谋黄金。这是后话不提。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贵阳突围虽然没有追回黄金，却有一个重要收获，把刁营长和王麻子的表弟朱连副俘虏了。一审问，得知了贵阳兵力部署单薄，也得知蒋介石调兵遣将全力防范红军北渡长江。情报上报中央，对红军的决策起了重要参考作用。

明白蒋介石上套了，立即命令红军挥师南下直捣贵阳。此刻蒋介石正在贵阳督战，一见红军杀气腾腾，直奔贵阳而来，手忙脚乱，急调滇军倾巢出动前来护驾。哪知红军却虚晃一枪，在贵阳城东拐了一个弯向南而去，跨过北盘江后又以每天一百二十里的速度疾步西进，***了几乎不设防的云南腹地，一举甩掉了数十万国民党追兵。

历史告诉人们，进入绝地的红军从此咸鱼翻身。

此时，骡子正牵着马，拉着山炮，和周姑娘一起行进在滇军急速回撤的行列里。也就是说，骡子又成了滇军的马夫。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骡子在逃离贵阳的那一夜，被王麻子剐了棉袍，冻了几个小时，一出贵阳就病倒了。但他听说红军在赤水河边的茅台镇一带，还是咬着牙关，和周姑娘直奔茅台镇。赶到了茅台镇，红军又三渡赤水，西去了四川。骡子望着赤水河的波涛傻了眼，再也坚持不下去了，一头晕倒在周姑娘的怀里，全身滚烫就像一块火炭，请来了郎中也退不下烧。周姑娘吓得直哭，马店掌柜也是酒坊老板，为人古道热肠，毅然拿出了茅台酒，给骡子全身揉搽，果然产生了奇迹，骡子的烧慢慢退下去了。周姑娘才知道，茅台酒还有这么神奇的功效。掌柜就得意地告诉周姑娘，红军来到茅台镇，采购了大批茅台酒，都说是神水。于是就如数家珍般地介绍起来，什么活血化淤、疗伤消毒、祛风散寒、通经解乏等等，还说红军驻扎茅台镇时有一帮红军首长，慕名而来，在他的马店里喝过茅台酒，其中有个美髯公首长，酒量十分了得，喝罢还即席赋诗，诗云：茅台美酒夜光杯，饮罢军号马上催，三渡赤水君莫笑，神机妙算凯旋归。周姑娘就把这故事给骡子说了，还问骡子：这美髯公首长是不是你要找的二号首长？骡子笑道：此人应该是二号首长的首长，也是你的家门，叫周恩来，也叫伍豪。

骡子在茅台镇养息了半个月，全靠周姑娘悉心照料，不用说，骡子和周姑娘感情更深了。还有一个变化，骡子开了酒戒，为何开了酒戒？因为骡子医好了马店掌柜的几匹病马。马店掌柜就拿茅台感谢骡子，骡子顶不住美酒诱惑就开了戒，而且养下一个怪毛病，但凡喝酒，只喝茅台，否则滴酒不沾。后来josef博士也受骡子的影响，坚信茅台是世界第一名酒，不幸丢了性命，此是后话，还是说骡子。在这半个月里，周姑娘不断打探红军消息，得知红军又从四川第四次渡过赤水，东向遵义方向而去。故意布疑兵迷惑蒋介石，一时间到处都出现红军，搞得骡子和周姑娘晕头转向。直到红军过了北盘江，局势才明朗。骡子就和周姑娘往云南走。在国民党各路追剿军中，滇军一马当先，最为卖力。就是这个缘故，骡子加入了滇军的马夫队。

暮春的雨泥泞了前行之路，车轮陷进泥水里，要人奋力推拉。骑马的官长扬鞭大喊：！快点！红军要打进昆明啦！也就是在奔往昆明的路上，骡子知道，为了给老蒋护驾，滇军主力孙渡纵队半个月前东调贵阳，造成了云南防卫空虚，被红军钻了大空子。现在孙渡带着部队调回头，日夜兼程回防昆明。

这天夜里，骡子他们就在野地宿营。

雨淅淅沥沥地下，风吹过，带着高原的凉意。这种雨夜，往往就会发生故事。于是我们就会发现，骡子和周姑娘坐在油布下，看着雨夜发呆。凉风吹来，骡子不禁打了个寒战，就从怀里拿出一瓶茅台。这酒是离开茅台镇时，马店掌柜送的。骡子抿了一口，又递给周姑娘：来，祛祛寒。周姑娘也抿了一口，身上果然暖和多了。骡子喝了酒，就想起周姑娘这一路的风雨同舟。

“凤儿，你跟着我不亏么？”骡子说话了。

“亏什么？”周姑娘问。

“我什么都不能给你，还拖累你。”骡子说。

“我安逸。我快活。”周姑娘说。

骡子还想说什么，周姑娘就捂住骡子的嘴。

“莫讲话，抱着我。”

骡子心一动，立即又迟疑了。这一抱，关系就过界了，我可不能当陈世美呀！看着挣扎的骡子，周姑娘脸一沉：骡子呀骡子，你病在茅台镇上，我们俩都在一个被窝里睡的，我整夜抱着你，你还装什么！

骡子一听，尴尬得快要哭了：那是我病了，全身发抖，你是帮我治病，这可不一样呀，这一抱，我就了占你的便宜，还是人吗？

周姑娘哭笑不得：“那好，现在我也冷，你抱不抱？”

说着，周姑娘竟然打起了冷战，全身缩成一团。骡子一见，就抱住了周姑娘，周姑娘便甜甜地笑了。两人看着雨夜。周姑娘便闻到骡子棉袍上的汗酸味。

“这件袍子，只怕不能再穿了。”周姑娘话里有话。

“到昆明就不用再穿了。”骡子也话里有话。

“是呀，到了昆明，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周姑娘眼神里露出了憧憬。她开始想象跟骡子回到火龙寨的场面。见到了花姑，自己就跪下来。对花姑说：姐，我叫周金凤，给你来当使唤丫头。花姑就把自己拉在怀里说：傻妹妹，姐怎么会要你当使唤丫头？姐明白你的心思，就委屈你给骡子哥当二房吧……

想到这里，周姑娘不觉咯咯地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骡子惊讶了。

“不告诉你。”

周姑娘脸一红，把头更深地埋在骡子的怀里，听着骡子心房怦怦跳，汗酸味也化作了阵阵芬芳……

就在此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雨夜。缠绵也随之被打破了。

周姑娘立即推开骡子。

“胡姐生了！”

看着周姑娘离去，骡子迟疑了一下，也跟过去了。

一架撑着油布的马料车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女红军，下身坐在马草上，满头是汗，正喘着粗气咬婴儿的脐带。十几个滇军士兵围在马车边，打着电筒照着女红军的下身，发出的笑声。

“你们还是人不是人！”周姑娘赶到了，一脸怒容。

滇军士兵愣了一下，没趣地散去。一个士兵还小声嘀咕：一个共匪俘虏，有什么看不得。没奸就是便宜的。

周姑娘脱下外衣，遮住了女红军的下身。接过婴儿，一口就咬断了脐带。女红军说了一声谢谢，无力地躺下了。

骡子赶到了，有点手足无措，手里还拿着那瓶茅台酒。周姑娘一把接过酒瓶。

“快去烧水！”

骡子烧好了水，急匆匆端过来，女红军已经断气了。

女红军脸上还挂着一丝安详的微笑。

安详的微笑不仅仅意味她终于完成了一个生命的诞生，还意味着周姑娘含泪作出了承诺，一定把娃儿交给父亲。

雨还在下。

母亲的鲜血顺着马草，滴在地下，融在雨水里，流向土沟……

第二天上路，婴儿抱在周姑娘怀里，一声声啼哭。

“凤儿，找个背人的地方，给他喂喂奶。”

周姑娘苦笑：“我哪有奶！”

骡子看了看周围，低声说：“你有奶，还不小，我见过。”

周姑娘脸红了：“你胡说什么？”

骡子急了：“我真见过，你洗澡的时候。”

周姑娘瞪着骡子：“没想到，你还有这个爱好。”

骡子苦笑：“那是撞上的。凤儿，救人要紧呀！”

周姑娘这才告诉骡子：我是黄花闺女，没有奶水。骡子还没转过弯。

周姑娘又羞又恼：“我要怀了孩子才会有奶水！”

骡子这才明白，有锅并不等于有饭，有***并不等于有乳汁。

继而骡子惭愧了，他明白，都是自己的错。一次周姑娘红着脸问骡子：你想不想个儿？骡子说，哪么不想？花姑催我圆房，就是想要儿。周姑娘低头说：我也可以生个儿。骡子警觉起来：你和哪个生？周姑娘深情地看着骡子：你讲我和哪个生？骡子明白了周姑娘的意思，一阵慌乱地站起来：搞不得！那我如何对花姑交代？你莫胡思乱想！周姑娘叹了一口气：我要做饭去了。

想一想，当时答应了，现在周姑娘不就有奶水了吗？

骡子只好自力更生，挤了马奶，喂孩子。

马夫队长意味深长地问骡子：你是不是同情那个女共匪？骡子不回答这个问题，笑了笑：我白捡了一个儿。马夫队长好奇地问：未必你生不出？骡子只好说，凤儿也想要这个儿。

“骡子，你是个义人。你会有好报。”

“我不图报，就图心安。红军的娃子也是一条命。”

马夫队长就告诉骡子，这娃儿爹是红军的师长。将来红军打了天下，他爹要是活着，就是开国元勋。你就押了大宝。

“肖队长，你觉得红军能得天下么？”骡子问。

“三万红军，玩国民党百万大军，你讲能不能得天下？”

骡子就问，为什么国民党百万大军玩不过三万红军？肖队长就说，百万大军百万条心，三万红军一条心。再说，百万大军为富人，三万红军为穷人，你说谁能赢？

骡子听出了马夫队长的倾向，心里有了主意。

“肖队长，我跟你借匹马如何？”

“借马做什么？”

“我先赶到昆明去，给娃儿买点奶粉，让他活命。我在昆明城里等你。”

马夫队长想了半天才回答：你要把凤儿留下来。

骡子一听就愣了。这意味着要把周姑娘孤身一人留在虎狼窝。这里要补充一句，为了掩人耳目，骡子对外都说他和周姑娘是夫妻，再加上两人有照应，也就对付下来了。可是要把周姑娘一个人留下，骡子还是觉得悬。马夫队长看出了骡子的心思，微笑说：你放心，我不会欺负她，也不准人家欺负她。你想想，我要是不把她留下，万一你们跟红军跑了，我怎么交代？

骡子看着肖队长诚恳的眼神，也觉得有道理，便迟疑了一下。

“那我要问问凤儿。”

骡子就问了周姑娘。骡子说：我一是想给娃儿买奶粉，二是想早点赶上二号首长。周姑娘没吭声。

骡子又说：你放心，肖队长讲，他不得起坏心。

“你会在昆明等我吗？”

原来周姑娘担心的不是骡子走了，自己处境险恶，而是担心骡子万一跟了红军走，自己就成了一只孤雁。骡子猜到周姑娘的心思，又给周姑娘保证。

“我找到二号首长，又交金子又交娃子，就解脱了，和你回去见花姑。”

周姑娘心一动：“见到花姑你讲什么？”

“我就讲你是我的恩人。”

周姑娘不吭声。

“我就讲你要认花姑当姐。”

周姑娘还不吭声。

周姑娘的沉默仿佛有一种魔力，骡子突然心一热，脱口而出：

“我就讲我喜欢你。”

周姑娘眼就亮了：“再讲一遍。”

“我就讲我喜欢你。”

“可是真的？”

“是真的。”

周姑娘甜甜地笑了：“你走吧。”

就凭着“喜欢你”这三个字，周姑娘就无怨无悔地留在了狼窝。难怪莫里哀说，女人最大的心愿，就是被人爱着。这时上帝也笑了，哼，你小子终于开口了，看来你还是挡不住爱情！

第二天，周姑娘送骡子上路了。

马夫队长给骡子挑了一匹快马，对人说，这是旅长派的任务，要骡子先进昆明去给龙主席报信。骡子把娃子绑在胸前，犹如常山赵子龙，周姑娘站在马头前，把马缰依依不舍地递给骡子。骡子发现周姑娘含情脉脉，心一激动，就开口了，哪知道却是一句蠢话。他说：“凤儿，你真的喜欢我吗？”

周姑娘脸一红：“蠢话！不喜欢你，跟着你出生入死干嘛？”

但骡子还是傻乎乎地问：“我这么蠢，你做什么要喜欢我？”

周姑娘又羞又恼，瞪着骡子：“你真是个蠢宝，真喜欢是说得出来的吗？要能说出来，那就不是真喜欢！”

骡子嘿嘿笑了：“你这话，就像花姑说的！”

说罢，骡子两腿一夹，快马一声长嘶，一溜烟西去。

就在此时，一只猫头鹰白日起飞了，掠过周姑娘头顶。

周姑娘一往情深地注视着骡子远去的背影，忽略了一次神谕。

当天晚上就出事了。

外号猫头鹰的刘军需来到马夫队巡查，得知了骡子飞马报信的事，立即起了疑心，叫来了马夫队长：“旅长要报信，轮得到一个马夫么？再说，旅长带着发报机，还用得着飞马报信么？”

马夫队长傻眼了。

“有什么猫腻？不讲我马上打电话给旅长。”

马夫队长只好讲了骡子是去买奶粉。

刘军需冷笑：“原来是想为红军留种呀！”

马夫队长苦笑：“刘军需，你莫扯远了。这和红军没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系？”

“骡子生不出娃儿，就收了一个孤儿。”

刘军需笑了：“难怪他叫骡子。”

这时周姑娘正好走进来。刘军需眼一亮，就问这是谁。马夫队长就讲这是骡子的婆娘叫凤儿。刘军需立即瞪大了桐子眼，溜圆溜圆地盯着周姑娘。

“这么漂亮的婆娘生不出儿，简直是暴殄天物！”刘军需一边感叹一边解裤带，“老子就来帮帮骡子的忙！”

周姑娘一看不好，扭头就跑。

刘军需拉起裤子，掏出枪就追，一边追一边喊：给老子拦住这个婆娘！

一帮兵士就围过来。周姑娘一咬牙，就动了拳脚，撂倒了几个兵。这下子不得了，更多的兵冲上来，周姑娘一看不敌，拔出了一把剪刀就往胸口捅。已经迟了，她被死死按住了。

下面的事，请允许我们用省略号来表达。必须交代的是这样几件事。一个小时后，刘军需走出房间，说了一句话：骡子肯定是阳痿。这天晚上，马夫队长跪在周姑娘面前，也说了一句话：妹子，大哥没能耐，委屈你了。你看在大哥下跪的分上，活下去。

此后一直到昆明，马夫队长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周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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