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作者:方南江

|

类型:都市·校园

|

更新时间:2019-10-06 14:16

|

本章字节:9236字

没想到“亲哥”苏伟亲自登了门。


司办副主任华岩报告,苏秘书长有急事求见。贺东航一喜,他怎么急起来了?就说9点在小客厅见面。9点整,门卫报告,省府姓苏的同志要见参谋长。贺东航交代,泡杯茶……没茶叶?那就白开水,十分钟后放进。9点10分,华岩来报,苏秘书长到了小客厅。贺东航说,我有个电话,请他等等。几分钟里华岩探头两次,贺东航专注于《世界军事》,头都没抬。


9点21分,贺参谋长同苏伟巡视员握手寒暄。


“贺参谋长真是公务繁忙……”刚说了这一句,苏伟衬衣口袋里传出节奏紧张的爵士乐,他掏出个女里女气的手机:“嗯……发出去了,我签的,让人查一查。”


苏伟的长相跟苏娅类型不同。国字脸,络腮胡子刮得很干净,身量跟贺东航差不多。深蓝底带竖条的西裤,短袖白衬衣,红底带暗点的领带。贺东航开会见过他,只是没留意。


苏伟接完电话说:“一上班周省长就交代,石书记和他要听武警的汇报,说是武警要买飞机?你们怎么了,买什么飞机?谁开?”


贺东航暗喜,不露声色地嗯一声。


苏伟的手机又响了。说话的是个女声,挺柔美。他听了说:“你的消息比我还快呢,可能有这个事……”听起来对方的热情极高,苏伟就光“嗯,嗯”。


贺东航也打开了手机。手机呆板一点,是男人款式。他打到隔壁华岩的座机上,告诉华岩向叶总、宁政委报告,石书记要听汇报,请两位首长今天明天不要安排其他活动……见苏伟还在“嗯”,就又交代把成都会议的基本精神、总部的要求搞个材料,不要超过两千字。苏伟“嗯”完了看表,贺东航继续说:“龙副司令的讲话要附上,对,嗯,嗯,嗯,嗯。”这才吧嗒挂机。


苏伟说:“美国正在中东忙活,中俄边界全面勘定,不知贵军忙什么?”


贺东航说:“本军忙活则社会稳定;若本军闲了,苏秘书长在这儿就坐不住了。”


苏伟似懂非懂,同贺东航商定了汇报的具体安排就要走。贺东航说苏娅跟我很熟悉,一个部队的,快调回来了。


苏伟这才又坐下:“调回来的事我想过,老人将来要过来,她还是回来好。不过我也犹豫,一个女同志,快40岁了,带个孩子,还在部队干什么?不如直接转业算了,她这个年纪还可以安排。”


贺东航连忙说:“我们正在考虑她的职务安排,这次在成都也没听她说想转业,还是先到总队来工作,就是转业也缓冲一下嘛。”


向石书记、周省长汇报很顺利,是苏伟亲自安排的。


苏伟引导叶总、宁政委和贺东航沿着嵌着棕色墙裙的长廊,踏着厚软的地毯,推开两扇深色皮革包裹的大门,石毅然书记、周同舟省长和公安厅齐健厅长已经候着了。石书记笑呵呵迎上来,老远就伸出了手。苏伟正要介绍,周省长摆摆手说:“老朋友。”


到总队工作以后,贺东航每到省里办事,感觉就跟以前在解放军时到大军区一样,有一种暖融融的亲切感,这种感觉不完全来自个人的感情,还来自一种归属性质的“血缘”关系。


武警不同于解放军。它由国务院、中央军委双重领导,实行统一领导管理和分级指挥相结合的体制。执行公安任务和其他相关任务,地方政府就能调动指挥它。标准经费中央财政划拨,其他经费省市县分级保障,这方面用钱也海了去了。所以,贺东航们常把总队支队比做省委、市委的“御林军”,“贴身小棉袄”。并不过分。


在解放军时,贺东航对地方领导几乎一无所知,偶尔远远见上一个,也像野战军见了武工队似的。那时他不知道除了训练和演习,全国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以后职务高了,看史料多了才知道,当时的许多省市领导都是着名战将转到地方工作的,很有一些人当年在军队的职务比他父亲高出不少。到了武警之后同地方联系多了,才更知道了地方工作的分量,地方官不能小瞧。单说管理对象,一个甲种步兵团,顶破天两三千人马,可一个中等的县就有几十万上百万百姓。一个军区几十万兵力算大的了,可一个省却要安排几千万甚至上亿人的生计。对地方领导,他也渐渐有了过去那种见到军长、师长们的崇敬。他知道了,这些开会、办公穿着或西装或夹克或干脆一件恤衫的被他不屑地称之为“小便服”的领导们,也大多是从基层做起,历经层层筛选走向省级高层的,他们的身后各有各的辉煌,堪称全省精英。特别是他们对武警部队的支持和优待,更使他感慨良多。再苦不能苦卫士,再难不能难武警,这可不只是挂在嘴上的,每句话后面都有使官兵们随口就能道来的真实场景……


落座以后,石书记又环视众人逐一点头,算是又打了一遍招呼。拍着沙发扶手说:“请两位将军登门,想听听你们的大事。”


叶总说:“书记已经知道了,天上的事地下的事都有。”


齐厅长问:“两位将军谁汇报?”齐健是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着武警总队的第一政委、第一书记,他要先招呼一下。


石书记说:“刚才我跟同舟同志、齐健同志议了一下,情况知道了,就说你们的意见吧。”他把两手提到腹部,相互轻搓。给人的感觉是,你的事情他听了就会办,这不正搓手准备呢。


石书记60岁出点头,但看起来要年轻得多。他的头发乌黑稠密,中间不分流,全部向后疏,找不出一丝零乱,看起来大气磅礴,让人感到那里面蕴藏着无限的生机和活力。下级们通常都用各种语言表示赞叹。他说没什么秘方,遗传,爹妈给的。


贺东航每隔几天就会见到石书记。在执勤用语里,石书记是他的“目标”。如果早晨去,能遇上“目标”散步。


有时候石书记会问他,武警最近干什么?战士的伙食费是多少?干部住房标准是多少?有时也会问他自己正在思考的问题。比如:你对有些群众到省里上访怎么看?贺东航说,我看他们反映的事儿多数都有些道理。石书记就点头。是啊,那里的干部不好好做工作,孩子哭了娘不管,就来找奶奶,这方面也要实行个责任制。各级、各行业都把自己的事情办好,上访就不会这么多了……石书记对警卫战士很关心,夏问凉、冬问暖,差不多都知道姓什么。去年,一个战士的父亲外出打工死于意外事故,他叫秘书给他家寄了1000块钱,落款是省委办公厅。平时,常给战士送瓜果,除夕请战士吃年饭,初一先给警卫战士拜年。省里的几个主要“目标”都是这样。


叶总同宁政委对视了一下,就说,我们的意见是把组建直升机大队的试点任务拿过来,如果首长们同意,剩下的就是经费和场地了。


周省长说:“经费、场地都没问题。咱们是经济大省,落实中央精神历来不落后。今年的财政状况不错,石书记口袋里还有些机动钱,把今年夏天的抗洪考虑进去,剩下的给你们切一块,要把好事办好。”他把头转向石书记。“苏伟给计委、财政打个招呼,由你牵头提个意见,省长办公会再议一下。抓紧办。”


最后这段话,他用的是请示口吻,却又做了具体部署,语气和身份把握得相当好。


齐厅长说:“省长对咱们武警够大方了,公安申请基建经费,计委还没松口呢……”


周省长挥挥手:“一码是一码。”


齐厅长说:“不是还有几个难题吗?一块儿说说!”


叶总就拿眼睛请示石书记,见石书记颔首鼓励,就又讲了新建训练基地和干部住房问题。他正要细说住房紧缺情况,周省长摆摆手说:“衣食住行,生活必需,省里什么时候也不会苦了御林军,由苏伟一起协调安排。”


石书记一直面带微笑在听,听完叶总的他又指指宁政委。宁政委满面红光地摇头:叶总都代表了,谢谢书记省长。


石书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说:“武警这几年的工作省委很满意。”他扳着指头列举了武警参予处置过的大事。“每次到中央开会,我都对你们司令、政委说这个话。武警是咱们自己使用的部队。咱们一次就能动一个支队,就是一个团。”他的胶东口音,把“团”叫做“谈”。“而且是边使用边报告,需要的话还可以动用更多。真正是人民的忠诚卫士啊。”


石书记最后把在腹部相互搓着的两只手同时伸出来,攥成了两只拳头:“同舟同志,我看近期内安排一次议警会,听听武警的汇报,把他们的困难和建议一并研究一下。两位将军,还有什么意见没有?”


因为汇报很成功,叶总、宁政委心情都很好,听了贺东航要调苏娅的建议,都很赞成。宁政委只是感到职务高了一点。总队机关的参谋干事只能配到副团职,处长才是正团。叶总说就让她当司办主任嘛,我看这人行。宁政委说,甘冲英提出让苏娅到特警支队当副政委,高配到正团,他们有一个女兵中队,需要个女领导。


从内心讲,贺东航还是希望苏娅留在机关工作,这里比支队的条件要好一些。但他也有所顾虑。一个是对苏娅的才干并不了解。司办主任办事、办会、办文都应很精通,还要善于协调方方面面的关系,安排首长的活动。就是苏娅都很胜任,一个女同志在自己身边转来转去也有些不便。再是华岩不好安排。华岩是现任的副主任,按说当主任是顺理成章。这样一想,他倒有些倾向宁政委的意见,也就是甘冲英的提议,让苏娅到特支去。他见两位主官态度不一致,就没有明确表态,只说回去以后尽快报意见。他知道这类事必须抓紧办。机关的位子很金贵,好不容易空出一个,不知多少眼睛在盯着。如不抓紧补缺,很可能搞得满城风雨,反而不好收拾。


贺东航驱车到特支找甘冲英,还没进他的门,就听他嚷嚷:“取消?那就不练这个基本功了?什么出事出事,喝凉水还能呛死人呢……”


甘冲英正冲一个干部发火,见贺东航进来就气哼哼地说:“让参谋长评评,他们要求取消后倒训练,我说当年一天就吃几毛钱的伙食,不照样后倒,谁也没熊气过。现在一天吃10块钱了,倒说后倒太危险,建议取消!”


那个干部刚要张嘴甘冲英就制止了他。他体格高大,肌肉发达,脸上黑里透着红,一看就是从士兵摸爬滚打出来的。贺东航认识他,他是特警一大队代理大队长,奇怪的是,这么一个雄气四溢的男人,起了个名字叫“夏若女”。“夏”是祖传,“若女”是啥意思?


贺东航笑笑说:“学学你们支队长嘛,当年练后倒……”


甘冲英连连摆手:“不提当年,不提当年!”


门外响起一声“报告”!没等人应答,风一样刮进个女战士。男孩头,高挑个儿,敬礼干脆利索。好几个干部在屋里她一点不怯,还说了声“正好参谋长也在”,一看就是女子特警队的。


“你干啥?”甘冲英虎着脸。


“我要考学。”


“考呗。”


“我预考不及格。”


“那还考啥?”甘冲英笑了。


“预考的分不公开,有人做手脚。”


“哎,你根据是什么?”甘冲英严肃了。


“我不用根据。”


“……你叫什么?”


“蒙荷。蒙古的蒙,荷花的花。”


贺东航、甘冲英都笑了:“是一朵花。”


“……荷花的荷。”


“你家是?”


“我家不是干部。”


“哎,你讲理不讲理?”


“当小兵的有什么理呀!”


姑娘掉泪了。夏若女连忙解释:“她是三中队七班的,高中毕业。走吧小蒙,回去先跟我说。”把她拽走了。


?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