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柳暗花溟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6:37
|本章字节:41590字
接下来的一周,两位青年才俊争先恐后地把我当猪喂了起来。
那天林泽秀离开后,买了些精致柔软的小点心给我,好吃得要死,当然也贵得要死,就是咬一口相当于我一天薪水的那种。可豆男说吃太多甜食对伤口愈合不利,结果第二天林泽秀在忙翻了天的情况下,还叫他家厨师做了美味营养餐,大早上的,亲自来送给我。
可惜他来晚了一步,豆男已经在病房了。他看了那美味营养餐又说我应该吃得清淡一点,表示对林泽秀一番心意之不屑,总之意思是说他只为了献殷勤,却并不细心体贴我这个病人。
他这样说的时候,我亲眼看到林泽秀那张漂亮的帅过模特的、很少显露情绪变化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铁青,千年道行一朝丧,被个势均力敌的对手气得尾巴都露出来了。
不过他真不愧是极有涵养和城府的,这神情转瞬即逝,自嘲地笑道:“是啊,是我疏忽了,因为我很少照顾别人,小新是第一个。”
不愧是公司副总,万人迷的男性,这番话说得极漂亮且有技巧,一下就扭转了他的劣势。因为这话包含了多层意思:一、我是第一个值得让他关心的人。这种在他心中的分量感足够让我臭屁好久。二、他从没照顾过别人,只为了我才这么做。三、他是为此才疏忽的,不仅不应该责备,还很让人感动。毕竟一个有心之人的无心笨拙,其实还是很可爱的。
此话一出,轮到豆男镜片一闪,目光一寒了。两人对视微笑,真是风云变色、草木含悲,高手对决的大阵势即刻形成。
我想虽然才只一夜的时间,但以他们的财力和势力,早就把对方的底细查个清清楚楚了吧?看双方那种绝不掉以轻心的态度就明白了。男人哪,看来真不能刺激,豆男也许对我只是普通喜欢,林泽秀也许对我只有一点点好感,但现在争夺之势一起,他们都摆出志在必得的样子来。
这样一来,我是会得利,还是会倒霉呢?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有男人为我争得头破血流的情况,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也许要咨询一下朋友们。
“好啦,小林副总送来的好吃的,我中午再吃好了,医院有微波炉。”我打圆场,至少目前想保持公平,再说林泽秀大早上跑来,不好让他太失望的。
“不行!”两个男人一起反对。
“那样味道就不好了,营养也会丧失,为了不浪费,我拿去给我哥吃好了。”林泽秀温柔地说,但那语意相当恶劣。
可怜的林泽丰啊,他的亲弟弟居然这样对他,他伤那么重,他宝贝弟弟却拿别人不要的东西送给他吃。
不过,他是人家的哥哥,不是我的,所以我也只好不吭声。然后两个工作忙碌的男人走了,但不到几个小时又回来了,这回是林泽秀先到,掌握的时间相当精确,中午十二点到达,没多一秒,没少一秒。
豆男晚了一分钟,他进入病房的时候,林泽秀已经侍候我开吃了。
“我怕来得太早,你没有胃口,来太晚吧,又饿到你,你可是我哥的救命恩人哪,不好好照顾怎么行?”林泽秀一脸感恩而无私心的模样,“所以我借了医院的厨房,让我家的厨师烧好菜,煮好汤,立即拿上来,这样吃起来口味好些。小新你放心,我请了专门的营养师来指导,所有的菜都是对你伤口恢复有好处的。”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林副总,您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我愕然,“其实我的伤也没什么啦,皮外伤而已。”
“你的健康是我唯一考虑的事情,不要有顾虑。”林泽秀微笑的模样帅到人神共愤,可是却有点第三回合作战胜利的快乐,“而且你为什么叫我林副总,不是说好在公司之外叫我的名字吗?”
“好吧,泽秀。”我吃了一口他递过来的饭,眼睛一瞄表情僵硬的豆男,差点噎死。
“这个我晚上吃吧?”我怯生生地提议,结果还是异口同声地否决。
踏马蹄呀,这可不累死我吗?看来没人爱是悲惨的事,太多人来爱也不舒服,一夫一妻制真是英明伟大的政策。
“要不,还是拿给林先生的哥哥吃?”豆男没什么同情心地建议道,“听说他伤得很重,应该补补身体。”
“谢谢,我叫厨师顺便给我哥做了一份。”林泽秀顶了回去。
可是——顺便?
“那给护士吃吧?她们吃得开心,对我的照顾会更多。”我又想出一计,想阻止这两个人的唇枪舌剑。
“那何必,不如我请个特护给你吧?”林泽秀道。
“干脆换一家环境更好的疗养院得了。”豆男道。
“好啦,我要出院!”我吼叫。
他们两个看我急了,马上扑过来哄,甜言蜜语说了一箩筐,居然忍得住没有互相攻击,之后又离开,去工作了,然后,晚上照样上演一出。
就这样,周而复始了一周,两人互有胜负,而我从开始时的享受他们的争夺,到后来已经完全受不了了。而且,因为这种情况,我想问豆男为什么喜欢我这事也一直没机会。
“我要出院。”我懊恼地对围在身边的朋友们说,“其实我根本不用住那么久,我的伤是皮外伤,而且这一周来恢复良好。你们看他们俩,比着买花,一天送一堆,我天天躺在花丛中,每天睡醒,都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现在是身处灵堂。”
月月、uu、兔妈、股神贝和老白都来了,一听我这话,这些没同情心的家伙全体大笑。
“咱们家小新的春天来了啊,而且桃花运好猛。”老白笑道,“这你烦恼什么?让他们鞍前马后地侍候呗。”
“关键是他们俩每天明争暗斗,互相观察和眼神交流的时间比关心我还多。”我继续懊恼,“我甚至怀疑他俩这样下去会发展成一段男男恋。”
“敌人之间的互相想念和惦记本来就比情人间多,正常啦。”股神贝吃着林泽秀送的水果,却给豆男说好话,“不过我还是觉得我学弟好,你应该重点考虑。我和他谈过,只要你同意,他可以立即就娶你,而且不用婚前财产公证的。”
“说到这个——”我怒目而视,“谁让你泄露那么多我的情报给豆男了?敢情你是卖友求荣?你和他说我的事,经过我同意了吗?”
“我没说过你什么事啊!”贝贝瞪大眼睛,看来善良无辜,但我不相信他。
“他是不会好好招供的,要我大刑侍候吗?”兔妈摩拳擦掌,完全忘记那个男人是她没过门的老公。
“我真的没有。”贝贝咽下最后一口奇异果,辩白道,“之前他说要找个女朋友,我一听你条件正合适,就大致介绍了一下,都是些表面情况啊,至于你脾气如何暴躁、粗鲁、喜欢动手打人这些恶劣习性,我一个字也没吐露,真的。不然他为什么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娶你?”
“不是你告诉他小新受伤了吗?”月月插嘴道。
兔妈一听,立即露出狞笑,“我一直想爱死你,却一直没找到机会,今天你这样对小新,贝贝,你可别怪我!”最后几个字是咬着后牙说的。
贝贝“腾”地站起来,躲到老白的身后,“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我是想看看他的反应,看他对小新是不是关心。完全一番好意。他原定周三就回来,就算我不告诉他,他晚点也会知道呀!不过是早一天而已。”
早一天?有时候早一分钟都会出问题!那天我的秀秀握着我的手,似乎要说些什么,就因为豆男早来了一点点,就没有说成。而且如果没有贝贝多嘴,这两个人也不会遇到,我也不用天天受洋罪了。
现在,我们是病房三人行。因为他们平时的工作都非常忙,又怕吵到我休息,所以基本上都在早午晚三餐时间来,然后又都跑走,去加班。两个人就对上了,谁也不肯放松一步,我每天要受三遍折磨。也正因为如此,好多话我不方便说。
我既想知道林泽秀要对我说什么话,又想知道豆男为什么喜欢我。这两个问题让我心痒难捱,可就是不能揭晓谜底,这多难受啊,一颗心悬着,不上不下的。
而这,统统是因为贝贝多嘴造成的。我很想让兔妈用胶水粘上贝贝的嘴,但考虑到她复杂的大脑结构与众不同,可能真的下手,终于没有说出口。
“其实小新,我觉得你挑明和他们谈谈比较好。”uu走过来,轻拍了一下我的头,“跟他们说明你的困扰,真对你好,就不要让你感到难受。你这样说,他们会反思自己的行为的。这两个人都是了不起的人物,不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男人嘛,斗气的时候智商为零,谁也不肯退一步的。但要真存了追求你的心,其实谁也不想让对方打扰到,现在他们不过是骑虎难下罢了。”
月月“嗯”了一声,“这个办法好,直线之间的距离是最短的嘛。而且这样做有很多好处,一来可以测试真心,毕竟负气追你的那个人当没有对手时,不会坚持太久;二来看看他们之中谁更成熟明智一点,毕竟老这样没完没了,你对他们的印象分会低很多,他们应该明白这一点。”
我想了一下,点了点头,觉得这样做最好。其实这是个简单的问题,问题是我当局者迷。
又聊了一会儿,快到晚饭的时候,我这群损友全部离开了。本来老白和贝贝想留下来看热闹,但给***萝莉兔吓跑了,因为如果那么多人在这儿捣乱,我还是没办法和两个“追求者”好好谈谈。
其实除了贝贝,他们的观点和我一致,豆男喜欢我喜欢得莫名其妙,而林泽秀明显是为了别苗头。
“但是,也可能豆男对你一见钟情,然后林泽秀假戏真做哦。”兔妈说,“所以不要为开始的动机而烦恼,关键在于过程和最后的结果,别忘记我的小杂毛狗理论,得到他们的心,那时一切外在条件都不重要了。”
好吧,我是小杂毛狗!
不出所料,晚饭时分那两个人同时到达,在进门时还争夺了一番,让我觉得男人这种生物实在没办法理解。两位全是亿万富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掌握着多少人的生计和存亡,现在却做出这么幼稚没大脑的事,说出去谁会相信呢!
所以,当以后有人告诉你,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的时候,你一定要相信!
“我是病人,是吧?”当他们两个又笑眯眯地互相挖苦了半天后,我耐着性子问。
两人一愣,交换了一下眼神,哈,好有默契呀!真是古怪的情形。
“你哪里不舒服吗?”林泽秀摸了摸我的额头。他这人有一件本事,能把任何事都做得极其自然,让人一点儿不反感。当然,豆男除外。
“我们——吵到你了?”到底是豆男比较贴心,看出我神色不善,像是要摊牌的可怕模样。
“坦率地说,是的。”我表现得很严肃,尽管心里一点儿谱也没有,“你们照顾我、关心我,甚至说追求我,不管真假,我很开心,可我不是傻子,你们再这样在桌面上握手,在桌面下拳打脚踢,让我实在很烦恼,而且严重影响到了我的康复。”
“我们没有!”呀?他们之间虽然敌视,可一旦和我对立起来,居然统一了战线。
“而且我说追你是真的。小新,你不能逃避这个问题。”豆男很正经地补充一句。
“我也真心,比珍珠还真。”林泽秀一脸认真,但我总感觉看不透他,“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往后看好了。”
我举起双手,包括那只才拆了夹板、还肿得像猪蹄的手,阻止豆男接下话来,免得我一个天命女主角,最后惨成活动布景板,看两大男角唱念做打。
“我不想和你们争论,事实上你们同时出现在我面前,我很不自在,就连吃饭也是双份的,再这样我会撑死的。”我单刀直入,不想再和他们讲理了,因为他们摆明不讲理,“你们协调一下好吗?我不能同时和两个男人约会。”
我直率地讲完,这两个男人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林泽秀使了个眼色,豆男站起身和他走到病房外。过了约莫十分钟,两人又同时进来了。
“我们决定了,既然同时出现会造成你的困扰,我们就公平竞争。”豆男道,“每周的三五日,我有约你的权利,二四六他有约你的权利,在自己的权利日有公务在身,就算自己倒霉,而且不能捞过界,最后无论你选择我们谁,另一方要君子地退让。”
“我的权利呢?”我问,感觉好像要排值日表,哪里像给男人约会!
为什么,我的爱情就不能平静一点儿呢?
“是否答应约会就是你的权利。”林泽秀笑得奸诈。
我看着他,突然明白他笑的是什么。因为我在ces工作,我们见面的机会比较多,所以他实际上比豆男占了更大的优势。
“好在周一是我自己的。”我哀叹一声,不知道二十九岁生日后的我,踩到了人生中的哪个机关,让我生命中的一切都变得神奇起来。
只是,前方等着我的又是什么呢?
我要出院,可是没有成功,我严重怀疑医生强留我是为了多赚我点医药费,好给部门创收,毕竟我住的可是贵宾病房;但他满嘴术语,语气夸张,还说到病毒的危害性,以吓唬我,我认为照他的思路走,就算是感个冒都可能会挂掉。
我娘常说,人的命,天注定,胡思乱想没有用,所以我坚持要出院。然而这医生实在适合搞公关,因为他不仅这么和我说,对林泽秀、豆男也这样说,结果这两个人死命要留我在医院。
我——可耻地败了。
好在,在这两个男人协调好后,我的日子清静舒服了很多,他们轮流来陪我,我不至于太寂寞,也不会被吵得不得安宁,重要的是,我有机会单独和他们对话。
这天轮到林泽秀,他一进病房的门我就明白了一个道理:疲劳啊就像一瓶硫酸,兜头泼在一帅哥脸上时,多帅的人也会变得憔悴无比,顶多就是个帅一点儿的熊猫罢了。
“公司很忙?”我心里有点奇怪的感觉,说不上心疼,也说不上同情,只是稍有些不忍。不管他是不是和豆男别苗头,他照顾了我,却是事实。
“你在意我,我很开心。”他戏谑地说着,把我的午饭小心翼翼地摆在小桌上,和平常一样,精致的菜色令我顿时食欲大振。
“中国饮食文化真是博大精深,同样的蔬菜居然能搭配出这么多花样。”我尝了一口蘑菇,满意地叹了口气,“你给我送饭的这些日子,菜的花样就没重复过。”
“你喜欢就好。”他淡淡道,眼睛看着我,似乎很欣赏我吃东西的样子。
我用力咽下花椰菜,把嘴闭得小小的,逼自己表现得文雅一点,“可是你这样盯着我,我吃不下去,不如你睡一下,看来你最近累得很了。”我往床边挪了一点,最近因为不用打点滴,手腕也差不多全好,行动自如多了。
他犹豫了一下,在我身边躺下,闭上眼睛,舒服地叹了口气。
“知道吗?小新,你身上有一种能让人很安宁的气质,虽然你自己比较闹腾。”他似乎嘲笑我,可是声音有一种温柔的性感,“在你身边待着,会感觉很舒服放松。”
这是真心的,还是为追求我而说的甜言蜜语?我不确定,但是很享受被人夸奖。
“你身边女人这么多,干吗说我闹腾。”我小小不满一下,继续进攻排骨。
“她们身上有钱的味道,我不喜欢。”他突然说,答非所问。
我可以把这句话的潜台词理解为“他喜欢我”吗?
我很意外,因为他的话听来如此真心,完全不是他平时和我说话的风格。他总是很亲切,可身上却有一种若即若离感,让人贴近不了他的内心似的。
“爱你的钱有什么不好,这也是你的优点呀。”我耸耸肩,决定直率点,不和他掉花枪,这样精明的人是会识破一切谎言的,论起装模作样,我还远远不够段数。
“当然你也很帅。”临了,我加了一句。
“那么,那些接近我的女人除了我的帅和我的钱外,还爱我什么呢?”他的声音有点冷。
“可是,你要给机会让人了解你啊,不然怎么发掘你的人格优点。否则,你表现在外面的,也只有你的钱和你的帅而已。”我说,“就好像好多漂亮女人,总说别人只注意她的美貌,不注重她的内涵。可是,她们如此傲慢,拒绝普通人的接近,只找条件相当的,那就没理由抱怨人家只看到外在了,是不是?”
他的眉毛一抖,却没张开眼睛,让我看不出他的情绪,可是他半天不说话。
难道——我这样说太直率了?
我扯了扯他的袖子,“你不是生气了吧?”
他闭着眼睛笑,有一股奇异的媚惑感。他可算得上是我见过长得最帅的男人,很容易让女人迷失的。
“我没生气,只是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你,所以只好闭嘴。”他轻声道,忽又一扯嘴角,“再说,经常被你气得暴跳如雷的是我哥,你没那么容易气到我。”
“那是因为你不在意别人的话吧。”我哼了一声,准备转移话题,“话说他身体怎么样了?”
我们住在一家医院,我连医院后院的停尸房和锅炉房都坐着轮椅逛过了,就是没去看过他。这样是有点不像话,一来他好歹是我的上司,二来对自己救下的一条性命,多多少少也应该关注一下。
决定了,出院前去看望林泽丰一下。
“他恢复力惊人,已经完全没事了。”林泽秀终于张开眼睛,“其实,那天我就是要郑重对你说感谢的。”
哪天?就是豆男闯进来的那天?!原来,他只是为了和我说感谢,害我白期待一场!那么,他突然说追我,只怕也是临时决定的喽!我就知道我没那么快到达目标,这世界上哪有白来的好事,除了豆男。
“外界盛传ces公司二子夺嫡,我和我哥是知道的。”他继续说,“公司就像个消息连通器,只要有一点儿风吹草动,立即会传遍各个角落。可我们不想去澄清,这样,正好可以看清很多人的行动,看他们投靠我们中的哪一派。你不明白,小新,当你站在高处,就会看到很多利益纠缠的东西,我不能说那是很愉快的,但这种心知肚明和智商无关,重要的是所处的位置,这一切真让我厌倦。”
“不是二子夺嫡?”他今天突然对我说了好多心里话,让我感觉很突然。
也许,他最近太累了吧?从心理到生理,从公司的工作到调查林泽丰的遇刺,还要和豆男斗来斗去,哪一样对他来说都不轻松。而我对他是最没有威胁的人,所以他会觉得安全。
再强悍的人也是需要向人倾诉的,这是人的正常心理需要。
“你不相信我说的吗?”他问。
我突然伸手把他脸庞上的头发拂开,我想这么做好久了,那发丝随意搭在他的额头上,似乎是他完美表象上的唯一一丝真实与脆弱,“我相信,但是你说了我才敢确定。你和大林副总之间的感觉虽然对立,却有一种亲昵。唉,我说不出来,那只是一种感觉。甚至,我感觉你们兄弟间感情很好。”
“是很好。”他承认,“改天讲给你听。我只能说,他虽然比我大四岁,却像我真正的父亲。不过你很敏锐,我希望公司中别再有这么聪明的人了,否则就没有好戏可看了,这会让我丧失很大一部分乐趣。”
“你今天和我说这个,不怕我说出去吗?”我望着他,终于确定他身体里有恶魔因子,绝不是表面上的文雅高贵。
“我会杀人灭口的。”他开玩笑。
“我希望你亲自来杀,正好让我活动一下筋骨。”我艺高人胆大。
好在月月和uu都不是爱掺和这种权利争夺的人,不然我一定泄露出去,让她们自保。为了朋友,我不介意做小人。
而我今天知道了林泽秀那天要和我说的是什么,明天就可以问出豆男为什么喜欢我了吧?
第二天早上,豆男准时出现。
我们共同早餐完毕,我无所事事,他开始埋头工作,就像一对夫妻一样,只不过新房变病房,红色变白色,还有我是瘸腿的新娘。
过了一会儿,我忍不住偷偷看他,发现他因过敏而发的痘子都消了,脸庞愈发清俊起来,说不上很帅,但是眉目分明,舒服耐看。一个有钱人长成这样可不容易,尤其那种白手起家的。有时候,人的地位改变,眼神也会变,连带着整张脸就会不同起来。
“你在偷瞄我哦。”他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说。
大概因为工作性质的不同,林泽秀总是匆匆来去。而有时,豆男却会陪我很长时间,不过他不多和我说话,就坐在一边看文件,打电脑。他能很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也能在护士出出进进时视而不见,精神绝对集中,不像我,坐立难安,还特别容易走神。
“其实你长得还很好看的。”我咬着笔头说。
这两天打腻了电子游戏后,我开始学人家画漫画,林泽秀弄了全套的画笔画纸给我,但我的水平却还停留在画那种“我语文得了2分,算术得了0分,我一撅嘴,变成一个小鸭子”的程度,画风有点类似于周星驰版《唐伯虎点秋香》中祝枝山画的小鸡食米图。
我刚才就在画豆男,一大一小两颗豆子摞在一起,上面四条细线代表四肢,两个圈圈代表眼镜,虽然形非常不似,但我追求的是神似。不可以吗?
他听到我的话,终于抬起头来,眼神中既有开心,也很警觉,“你要说什么,小新?”
他应该叫我小新姐姐的,但自从他遇到林泽秀,就自动给我降了身份,“姐姐”二字再没从他嘴里吐出来过。
“不是我要说,是你要说。”我干脆把纸笔都推远,倚在被子上,打算跟他挑明了讲,“你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吧?或者你忘记和我说什么了?再或者,你和我说话是不经大脑、不负责任的?”
“这么多罪名加给我?”他一推眼镜,似乎有点羞涩和无奈,“我和你说过的话都不会忘记的,你对我说过的话我也都记得,只是你这么多天也没问,我以为,你并不想知道,又何必多嘴?”
这个人真会倒打一耙!
“那是你和林泽秀一直乌眼鸡似的,吵得这里鸡飞狗跳,我哪有机会?”我懊恼,“难道你想我当着林泽秀的面问你?”
“我不介意哦,让他听到也好,这样他就知道我的决心,再不会来做无意义的竞争。”他干脆把电脑关掉,一派随便你问,我知无不言的模样。
我不说话,等他坦白;可他也不说,等我问。就那么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我突然发现我的年纪虽然比他大,但论起人情世故、为人处世、举止应对,他才是更成熟的那一个。怪不得他小小年纪就能如此成功,怪不得那么多超级富翁愿意把自己的钱交给他打理。
这沉默,他能坦然面对,我却尴尬万分。我年纪已经二十九了,却不习惯和男人对视那么长时间,所以我有点慌乱,尽管心里一个劲提醒自己要沉住气,但身子却早就坐立不安起来,脑子里也一片混乱,抓了两遍头发,也不知道说什么。
难道问,你为什么喜欢我?
虽然这确实是我想问的,可是这太直白了。如果人家说我不喜欢你,只是对你有好感,我不糗大了吗?
“你——”这单音节是我沉默良久后,发出的唯一声音。
“我心里惦记你已经足足十二年了。”他突然开口,说出的话却吓了我一跳。
十二年?二十九减十二是十七,而二十五减十二是十三岁,难道一个十三岁的小屁孩儿就爱上了十七岁的我?我记得当年我还有点婴儿肥呢,圆滚滚的,就这样也有人喜欢吗?
这情况确实很让人美得冒泡,没想到我还有个暗恋了我很多年的青梅竹马呀。只是我从来不知道这竹马的存在,怪不得他那么瘦,原来是竹制的。
“我们在哪里见过?”我不禁问,“邻居?念过同一个学校?不对哦,你小我四岁,初中高中都是三年,大学我们念的不是同一所,我上的幼儿园是那种接受三岁到五岁儿童的,难道是小学?对了,你跳过级,可是——你跟我不在同一个省市呀。”
他眼神定定地看着我,本来很纯情的样子却变得有点莫测高深,“你十七岁那年的夏天,有没有去过x市旅行?”他突然问。
我记得我是去过x市的,但几岁时去的却有点印象模糊了,仔细回忆了半天,好像是我十七岁那年的暑假,我娘被单位派到x市出差,为了庆祝我所有的考试第一次全部及格,她就自费带我去了。当时她很忙,我只好自己带着地图四处玩。
那是个南方小镇,白墙黑瓦、小桥流水,雅致得很,我还拍了不少照片。总之那是个愉快的夏天,虽然我只在那儿待了不到七十二个小时,但那番诗情画意却至今记得。
可是,我不记得有什么美丽邂逅啊?再说当时豆男才十三岁,哪个十七岁的大姑娘会和一个十三岁的小孩子玩浪漫呀。他再早熟也只是个小毛孩子,而那时候他如果有痘痘,肯定不是过敏,而是青春造成的。
“难道你不记得去旅行过的地方?”他似乎很失望。
我点点头,“我记得,我是去过x市,但我在那里没有朋友。”
“你是没有朋友,但是你有一个敌人。”他又说出了一句让我目瞪口呆的话,但我确实没什么印象了。
难道我无意间得罪了什么人吗?我这人一向喜欢多管闲事,因为仗着有点武功,总是到处寻找有什么人间悲惨事可以让我见义勇为。
那时候的我真的很傻很天真,天天满大街乱逛,哪儿乱往哪儿扎,梦想成为黑夜中来去无踪的侠女,实现社会的公正,代表人民代表党修理那些社会上的人渣。看豆男斯文模样,难道小时候曾经差点被拐卖,或者被高年级同学围殴,我救了他,所以这小子念念不忘到如今,居然由感激而生爱?
我用力地想着,一瞬间,脑海***现了一幅模糊的画面,可是我看不清。
“难道你从那时候就爱上我了?”盲目之下,我脱口而出。
这多浪漫哪!十二年的暗恋,当他成功之后就骑着白马来接我了。男人是没有耐性的,所以这十二年的光阴才特别珍贵。那可是一个男人最美丽的少年时光,可他却只想着我,那感觉——
我说不出来,只是爽到极致。
“谁说我从那时就爱你,我刚才说的是——从那时起我就惦记着你。”他靠在沙发上,直对着我说,因为严肃,因为他的有点骄傲的姿态,还真有那么一股气势。
“我十三岁那年遇到你,然后开始——”他平静地吐出两个字,“恨你。”
听到这两个字,我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因为我实在想不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接着就是惊讶、震惊与戒备,还有一点点害怕。因为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恨过我,这对我是陌生的情绪对待。
我神态不善,他却突然笑了,“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其实就算你受伤了,我还是打不过你,现在打不过,从前也打不过,我想将来还是打不过。”
“你干吗总要和我打架?”我完全不得要领,只是逮到机会问一句。
哪知他叹了口气,“因为我们是因打架而相识的,或者说因打架而让我惦记上你。说起来,也算是一揍定情吧。”
一揍定情?我听过一吻定情,没听过挨捧也能定情的。难道豆男是传说中爱死爱母的爱母?
看我愣愣的神情,他笑道:“看来你完全没有印象了。说来也是,哪个女人会记得自己揍过的一个小孩子呢,当时我才一米六高,很瘦,不是引人注目的人。”
“话说,我干吗揍你?”我咽了下口水,艰难地道,“虽然我这人是鲁莽了一点,但是我们学武之人是不欺侮人的,何况,照你的控诉,我还是跑到外地去打你,并在我美好的假日之中,这不合情理。或者你是认错人了?要知道我动武时除了自卫,就是在除暴安良,难道你就是那个‘暴’?”
他笑而不答,我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但敢肯定他现在绝不恨我。一个心里充满恨的男人,不管演技多好,也不会有这样温柔的目光,就那么轻轻浅浅地、一下一下落在我身上,像是抚慰,像是在用目光拥抱我。
“你不是胡说八道来耍我吧?”我突然想到这个情况,“你快给我说实话,否则别怪我当场暴走。假如你是说来消遣我的,我不介意补揍你一顿!”
看我因为实在回忆不出当年曾施暴一个十三岁男童的情形而急躁起来,豆男突然从沙发上站起身,坐到我的床边,还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指很修长,掌心中有微汗,看来他心里也正情绪波动。
“你十七岁那年去旅行的地方,就是我的家乡,如果贝贝打听过我的情况,你就应该知道。”他耐心地说,我耐心地听,因为我知道他就要进入正题。
“你相信缘分吗,小新?”他很意外地问到这个问题。
“有福气的缘分我就信,没有的就不信。”我直言不讳。
他看着我笑,没有半分工作时的沉着冷静和刚才说起我们之间纠葛的莫测高深。纯真的?腹黑的?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你真是可爱死了。”他看起来想抱我,却被我僵硬的肢体语言给阻住了,但他说的话很用力,代表他内心强烈的真实感受。
“我是相信缘分的,不然为什么十三岁的我就遇到了你呢?”他微眯眼睛,沉浸在往事中。
“可能是父母教导严厉的缘故,从小到大我虽然成绩很好,却比较叛逆,到了青春期的时候尤其严重。十三岁那年,我看了很多香港黑帮片,觉得混黑道真是酷,于是也有样学样,在学校里组织了一个帮会,自封为帮主,手下什么七狼八虎十三太保,大概因为我功课好,老师倒也没取缔我们。”
听到这儿,我脑海中闪现出瘦小的少年豆男一脸幼稚的戾气,在学校欺侮同学,戏弄女生,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禁失笑。
一定是古惑仔电影看多了,看来不良影视作品对祖国花朵确实有毒害。
“你不要笑嘛。”豆男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回想一下是很可笑的,但当时却很认真,感觉在学校里走来走去时威风得很。我甚至制定了帮规,开发了两人或者三人合体技,那是准备打高年级同学用的。”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因刚才他说恨我时感到的紧张全不见了,“合体技?那是什么东西?”我不纯洁了,因为我突然想起了东淫西贱南荡北色那个造型。
他搔搔头,“就是模仿汽车人变形吧,不许笑哦。唉唉,你这人没有听者的道德,笑成这样,我还怎么说呀。”
我一手捂着笑疼了的肚子,一手举起来,“我不笑,我不笑了还不行嘛,你继续说。”强忍到内伤,面颊肌肉不住抽动。
“十三岁那年的夏天,就是你来我家乡的那一年,我情窦初开,开始喜欢女生。”他不得不说下去,但表情尴尬,脸都红了,鼻尖上冒出几滴汗水,看来好可爱。
“你不是想抢我去当压寨夫人吧?”我问。
“不是啊,当时还不流行姐弟恋哪。”豆男的脸可疑地又红了一层,“当时我喜欢我们班的班长,叫张晓莹,功课只比我差一点。于是我发出了江湖令,除了我之后,谁也不能和张晓莹说话,不然就会被打。”
听到这儿,我再度忍不住大笑。真是太可乐了,居然还江湖令,原来就这么追女孩子啊!该说他霸道还是天真呢?
“再笑?再笑不说了!”他有点气急败坏。
我连忙收声,“这不怪我,是你太幽默了。哈哈,我不笑了,我严肃认真,拜托你继续吧,听到这儿你不说了,心多痒痒啊。再说,我还没出场哪。我保证不笑了,还不行嘛。”
他怀疑地看着我,好半天才勉强相信,吞吞吐吐地道:“没想到的是,居然有一个高年级的同学敢不服从我们‘兄弟同心会’发出的江湖令,还追在张晓莹后面跑,我当时就急了。”他瞄了我一眼,“你看你又笑,要知道当时我可是觉得被冒犯得很严重,此事不了,身为一个帮主,面子往哪儿搁,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我得承认我对不起豆男,但我实在忍不住,因为他的少年往事确实太有喜感了。
他又羞又气,站起来要走,我一把拉着他,还假装牵动了那只已经完全好了的手腕,喊了两声疼,道:“我于湖新发誓,我再也不笑了,这回是真的真的真的不再笑了。快讲快讲。”
“你再这样,我真不说了,怎么嘲笑人家纯洁少男心呢。”他这么说,我又要笑,却成功地忍住,眼睛瞬也不瞬地瞪着他,以此来转移要笑的冲动,也好控制面部肌肉。
可是他却脸红了,被我看得脸红了,有点忸怩地道:“于是我决定找人揍那个高年级同学一顿,我们把他堵在一条小巷里,正要以道上的规矩先审问,然后暴揍他一顿,你却闯了进来。”
“当时你几年级?”我问,早就消失在脑海深处的记忆又模模糊糊地浮现出来。
“初中一年级。”
我“哦”了一声,想起似乎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我看到几个年纪较小的孩子把一个大一点的孩子围在中间,那大孩子吓坏了,一个劲儿讨饶,哭得一行鼻涕两行泪的,可那群年纪稍小的孩子中有一个看来凶巴巴的,还说什么“在江湖上混的就要讲信用,说要打得你尿裤子,就要打得你尿裤子,你尿不尿?再不尿,我们可施展合体技打你了,让你想尿也尿不出!”
奇怪的是,整件事我记不清,细节差不多全忘记了,偏偏他说的这几句话,我全想起来了。而我这人最看不得恃强凌弱,所以一时多事,上前去把小兔崽子们教训了一顿。
原来,我确实是除暴安良来着,只是没想到豆男真的是那个“暴”,我刚才只是无意中想想,居然一下就中。谁能相信,现在眼前这个社会精英、温文尔雅的亿万富翁,小时候却是一名不良少年呢。
“我怎么揍的你?”我很好奇我怎么能对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下手。
他露出惭愧又得意的神色,“你揪住我的后领,我拼命挣扎也没办法挣脱。而我们帮会中那些弟兄,那些没道义的,被你三拳两脚一吓唬,居然都跑了,包括那个高年级同学。你抓着我,一定要去我家,告诉我爸妈,我说我不服,说你突然袭击,不够英雄,要和你单打独斗。你才一同意,我——也跑了。你追我,把凉鞋的鞋跟跑掉了,于是你干脆脱下鞋来丢我,正砸中我的后脑,当时好疼,但我知道逃命要紧,捡起那只鞋就跑。嘿嘿,虽然你会武功,可跑得没我快,也不熟悉地形,又怕被小巷中的杂物扎了脚,我当然成功逃脱了。”
“真狡猾。”我斜眼看他,却觉得青春岁月中的那段插曲很好玩。
他也笑了起来,显然和我有同样想法,“但是,我是一帮之主,吃了这个大亏,这梁子算和你结下了,心里一直想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于是,我在跑出你视线后就猫了起来,然后跟着你一路往回走,到了你和你妈住的旅馆。本来我想找你妈主持正义,或者以黑道手段解决,后来想想,这不能充分缓解我悲愤的心情,在我手下面前被你拎过来拎过去,实在是奇耻大辱。我想以暴制暴,也有把你拎在手中甩来甩去的时候,所以我装可爱,骗取你妈的信任,打听到你们是从哪里来的,然后从你妈的一个信封上,知道她的工作单位。”
“你就这样瞄上我了?”我愕然,没想到我和豆男的瓜葛是由我妈和一个阴险小男孩的多嘴开始的。
他点点头,定定地看了我好几秒,然后突然摸了摸我的头发,“那时候的我因为学习成绩好,所以被很多人忽略了恶劣的个性,我是不能容忍自己被‘欺侮’的,为此我愿意付出很大的努力,还觉得自己卧薪尝胆,怪伟大的。我每年放假都要到这里来旅行,为了赚旅费,我从那个时候就开始研究股票,偷了我妈给我存的大学教育金做股本,操纵我同学的大哥来帮我买卖。”
“天哪,你才十三岁就进股市了?”我惊讶万分。
原来豆男还是个神童,而我,到现在连什么叫人民币升值都不懂。同样是人,为什么差距这么大呢?
“你成年前就赚了很多吗?”我问,情不自禁地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
“哪可能,有赔有赚吧,还被我同学的哥骗走了一大部分。”他很平静地说着这一切,“我初试牛刀赚的钱,勉强够每年放假带我妈或者我爸来这里旅行,然后把大学教育金全补上。”
“你爸妈没奇怪你为什么总往这里跑啊?”我问。
他失笑,“有啊,怎么没有,可是他们拧不过我,而我有诸多理由,就连旅费也说是我勤工俭学得来。就算他们半信半疑,我也有同学的哥哥做掩护。”
“可是你既然知道了我的住处,干吗年年跑来偷看我呀?你是来偷看我吧?”
“应该说是偷偷地观察,而且我怕你搬家,怕你妈换工作,所以每个假期都要来看一遍才放心,这可是个长远的规划,后来你妈被精简下来,开了个饺子馆我都知道。我还去吃过,不过她和你一样,早就忘记了一个十三岁的少年。”
“然后哩?”我知道他十六岁进大学,十八岁时父母因意外去世,然后,他开始赚钱,最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想知道,这和我有没有关系。
“很平常,一直都在我的计划中。我连跳了两级,还是我们那地方的高考状元。本来我可以上更名牌的大学,但我执意选择股神贝所读的那一所,只因为它在你的城市里。”他说得轻描淡写,“上了大学以后,我距离你更近了。每天除了读书以外,我最大的乐趣就是观察你,我每天都在想怎么才能更打击你,这很偏执,但我得说,那是我从十三岁以来的最大乐趣。到后来,我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总是跟着你,真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看你过着一种很灿烂的生活,并躲在一边欣赏。”
说到这儿,他握紧我的肩膀,仿佛眼里有一种热烈的情绪燃烧得无法宣泄,只好笔直地注入我的心里,“不管被女生追求的得意、我父母突然去世的悲伤、赚到第一笔大钱的兴奋、损失到一无所有的疲惫,我都会跑去看你,然后就有了继续努力的勇气。我以为我恨你,想报复你的念头支撑我走过很多艰苦的日子,让我不断提醒自己胜不骄、败不馁,其实到后来,你几乎成了我勇气的源泉。没错,我恨你,恨你让我丢脸,恨你严重损害了我的自尊心,恨你让一个试图成长为男人的孩子以那种方式失败,可是那孩子气的执著报复,到最后变成了另一种感情,我甚至不知何时这感情就变了。而你从来不知道我的存在,但每一天,我都会向你默默倾诉生活里的一切,我以恨的名义观察你,可是我却——爱上了你。”
“轰”的一下,我的全身都麻了,二十九年来,第一次听一个男人对我表白,但却是这样的情况,一点儿也不浪漫,可是却如此深情。
“我——这个,太突然了——我——”我语无伦次。
“没想吓到你。”他放开我,“可是这份不成熟的恨和成熟的爱憋在我心里太久了,我甚至想尽办法以相亲的方式接近你,只是因为这种方法更接近于婚姻。我——实际上是想娶你。”
我傻了。
有人向我求婚哪!而且这个男人的条件这么好,简直像做梦一样。我二十九年来的梦想不就是嫁给一个爱我的好男人吗?我娘多年的愿望也是如此。假如我那个狐狸精的身世是真的,我胡氏一门的诅咒便会由此解开。
也就是说,我现在只要点个头,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豆男说要娶我,贝贝曾说豆男不要婚前财产公证,我只要跟他领个证,就是身价亿万的富婆了,而且根据现在的情况,我的家底还会积得更厚。他长得也不错,重要的是那么爱我,这简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
可最大的也是最根本的问题是:我不爱他,至少目前是如此。
我娘说要在三十岁之前破处,但是那个男人必须是爱我的,我也真心所爱的才行,要非常真心,一点儿虚假也不能掺杂,可就是这一点,我无法做到。
一切,对我而言太快了些。
而且那句话说得真好:爱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东西,因为它做不得假。
听了豆男这番表白,感受到这两天林泽秀的殷勤,照理我应该感到开心的,然而我突然发现我居然谁也不爱。
对林泽秀的迷恋,是因为他的样子正合了我心中多年对梦中情人的想象,所以我不顾一切地投奔他而来,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但,后来我发现,这远没到爱的程度。
而知道了豆男长达十二年爱恨交加的纯真的暗恋,我分外感动,说不动心是假的,但那也不是那种心灵悸动的感觉。
或者兔妈他们说得对,结婚讲的是条件,而不是爱情,弄一头猪养养,时间久了也能产生感情。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就是放不下。就这么嫁了,我想想就觉得很凄惨,人只有一生,可我却没有遇到过真正的爱情!我不切实际的渴望着它,我相信它出现的那一刻,我一定感觉得到。
可是现在,我没有那种感觉。
也许爱情是需要培养的,也许那种感觉也要慢慢形成,也许哪一天,我就会对豆男或者林泽秀中的某一人或其他人有了那种突然的心悸。但,绝不是现在。
可令我不满的是,以前我是从没有过机会,现在却是大把机会,为什么我可能的爱情要么不来,要么一来就两个?这要我怎么选?
“我想我得和你说实话。”好半天我才说,“我不想打击你,可是——我现在对你不来电。”我很老实地承认。
我怕打击到豆男,说得很小声,不过他并没有气馁的表情,“我知道,可是我会努力发电的。我观察了你这么多年,明白你其实是个保守的人,对你应该慢慢来。可是你扬言我不说实话,就不给我机会,我也只好冒险。”
“你的意思是不会逼我?”我依然非常小心,怕有一点儿表达错误,就会造成难以弥补的伤害。
他很诚恳地点头,“我会慢慢等你的,但至少,你要允许我出现在你的身边。以前听人家说暗恋是很苦的事情,可我感觉并非全部如此。有时候,我远远看着你,而你却并不知道,我就感觉你真傻,会背地里嘲笑你哦。而有时候就算感觉确实辛苦,但一想到我爱你,你却蒙在鼓里,其实也很甜蜜。”
不得不说,豆男很会说话,或者他在我面前展现的真实就是如此可爱,所以我的心也柔软了起来。此时我不知道说什么,他微笑道:“既然说开了,我心里也不感觉闷得慌了,我们就好好相处吧。我相信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他说着拍拍我的手,又回到桌边工作去了,留下我一个人思绪混乱,坐立难安。偷眼瞄他,发现他表面镇定,其实内心也可能波澜起伏,因为他不断地转动着一支钢笔,盯着电脑屏幕,好半天也不按一下。
要不,就给他一个机会吧?一见钟情既然不靠谱,试试日久生情也不错。最大的问题是,我比较在意他的年纪,虽然姐弟恋正流行,但和一个小自己四岁的男人撒娇,感觉怪怪的。
时间就这么慢慢过去了,几天后我坚决要求出院,那医生一脸戚然,因为再不能让我“出血”了。他大笔一挥,在我离开前又赚了我一晚的床位费,鉴于医药费是林泽丰支付,我倒也没有太激烈地反对。而这天恰巧是周一,我的自由时间,所以我正好利用这个机会,打算在出院前去看望林泽丰一下。
话说我入院两个星期了,他也应该恢复点人样了吧?
正当我考虑要不要带点鲜花礼物什么的时候,我的病房内闯进了一位不速之客。
他坐在轮椅上,尽管还伤着,高大的身躯却依然挺得笔直,脸上的青肿消失了,但还有些青黄色的印子留下,眼睛倒还一如既往的清澈深黑,莫测难懂,而他的手腕和小腿上还上着夹板。
“林副总,看来你给修理得很惨呀。”我说,非常卑鄙的、恶劣的、幸灾乐祸的语气。
其实我是想说:林副总,您好些了吗?你一定要早日康复呀。但不知怎么,说出来就变味了。当着林泽丰的面,我总是表现出我最可恶的一面。
其实林泽秀说他哥哥一向冷静坚毅,只有对我才容易暴跳如雷,我何尝不是如此。
我多善良个人啊,连一只小流浪狗都不愿伤害,可是一见他就想挖苦,就想和他对着干。也许我们上辈子有仇吧,不幸这辈子又碰上了。
奇怪的是,这一次他没有生气,破灭了我想欣赏他冒着生命危险扑过来掐我的幻想。
“我来谢谢你。”他说。
我哈了一声,因为没见过谢谢人家这么生硬的。
“谢谢就完了?我可是救了你的命啊。”我说。
“我考虑过。”他说得挺认真,倒害我不好意思了,“如果给你钱表达我的意思,依你的脾气,会觉得我侮辱了你。所以,想了很久后,我还是不知道怎么谢谢你,除了说谢谢这两个字。”
“绕口令不错。”我一笑。
这人还没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懂得顾虑我的自尊。可是他知道我是什么脾气?居然还来判断,更可气的是,他判断对了。
正要接受他的道谢,他说的下一句话,却让我差点把他推到楼梯口,然后连人带轮椅一起踢下去。但考虑到我也是坐在轮椅上,我们是一对天残地缺,我便没行动。
他说:“穷人总是觉得别人给钱是一种侮辱,其实钱并不是坏东西。”
“富人总以为自己挨不了揍,事实上还不是被人打得满地找牙。”我说,报复意味明显。
他一挑眉,似乎要怒,却忍住了。
“那天——如果知道是我,还会救吗?”
“你质疑我的人品?”我挑衅地冷笑。
“你讨厌我不是吗?”他倒很平静。
“是啊,你这人挺有自知之明的,还不算一无是处。”我很直率地表达我的意思,“我讨厌你,但还是会救你,因为你大小是条性命,怎能见死不救?就是一只野猫野狗我也会救的。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积了德,佛祖会保佑我找到好老公的。”
他点了点头,煞有介事,似乎把我这些玩笑兼恶毒的话都当真听了进去。我看他的样子,突然心生怜悯,这个人其实还满可怜的,他想了好久也想不出道谢的方法,除了给钱之外。他简直算是除了钱,穷得什么也没有了。
比如真诚、比如轻松、比如柔软——
或者有钱人还会嘲笑我这种穷人会在很多地方面对艰难生活,说这些话是酸葡萄心理,但钱当然是好东西,心灵的丰盛也真的是金钱无法买到的。
像林泽丰这样,凡事严肃认真、做事一丝不苟、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不说出来,对自己残忍、对别人冷酷,人人对他敬而远之,除了自己家人以外,没一人对他表露真心,活得还真是累呀。
“你的脚没事了吧?”尴尬地沉默半晌,他忽然问。
“初步愈合了,但暂时还不能走路,肯定也跳不了芭蕾。”
“你会芭蕾?”他很惊讶。
我摇摇头,“我会武术。你要学吗?”
这回轮到他摇头了,然后他说:“感谢你会武术,不然那天我一定死在那里了。”
我想到那天晚上的情景,确实有些后怕,当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那么冲了过去。如果今天让我在理智情况下仔细想想,我可耻地发现我可能不会去救人。
“话说你怎么不带几个保镖?”我说,“你这人这么容易得罪人,一出手,又是几十几百亿的生意,没有人想整你才奇怪。”
他看看我,好半天才说:“我嫌麻烦,不自由。”
说完这话,我们两个又无语了。唉,还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可是不说话就走呗,他也不走,就坐在轮椅上,和我大眼瞪小眼,我严重怀疑他是故意来让我难受的。
“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人要修理你?”我小心翼翼地问。既然不说话,也怪不得我多嘴问到核心问题了。
问这样的话,他大概会支吾两句就离开了吧?哪想到他点点头,毫不掩饰地道:“一定是时代或者城园的人,我现在正和他们争夺全球十大奢侈品的亚洲巡展权。”
“真是低级的笨蛋,用这么卑鄙的招数。不过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不直接给你一黑枪,那样不是更省事吗?”我的猜测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那样谋杀的味道就太浓了,你应该知道,做奢侈品这一行最怕的是丑闻,如果这么打死了我,我父亲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平静地说,好像是说别人的事,与他无关似的,“反而,弄成像是寻衅滋事的样子就好多了,就算大家心知肚明,表面上也闹不大。”
“你不和警察讲,是怕丑闻牵涉到ces吧?”我问。
“你不笨。”他说。
我真想拍他,有这么夸人的吗?说话这么不中听,怪不得那个照片中美女喜欢林泽秀,不喜欢他。然后,我们又没话了,而他还是不走,似乎发誓在我身边变石头,于是我只好拼命找话题。
“你身体恢复得怎样?”我相当和气地问,但简直是没话找话。
“还好。”
“疼吧?”这不废话吗?整个人像个血葫芦似的,不疼才怪。
“还好。”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公司?”他一辈子不去才合我意。
“下周。”
“不会吧?这么快!”我差点惊跳起来,“你还没有完全康复呢!”
“谢谢关心。”他语言僵硬,但脸色不错,看来是人都喜欢别人关爱他,哪怕是平时讨厌的人。
其实我只是不想那么快上班,打算明天到我的诊所去待上两周,给宠物看诊也可以。可是林泽丰这么重的伤,过几天都能工作了,我继续休假岂不是很说不过去?
“你毕竟是我救的,我希望你没有一点儿问题再去上班。”我吞吞吐吐地说着口不对心的话,“再说你的脸——还有你坐在轮椅上,你不怕人家嘲笑你,恨你的还会幸灾乐祸吗?”
“这个我倒不怕,但是奢侈品公司要注重的形象,我是不会到公司去的。”他机械地和我一对一答,一点儿也不带感情色彩,哪怕一点点挖苦、一点点讽刺也没有,“我在家工作。至于你,可以再休息一阵子。来之前,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你的脚要完全康复到能走路,至少还得两周到一个月。我看,你休息一个月好了。”
我一听这个,差点跳过去吻吻他的手背。
这才是个好老板的样子嘛!而那个无良医生也有点用处,他故意把我的伤说得很严重,是为了让我多住院,没想到我因祸得福,得到了那么久的假期。果然我娘又说对了一句话:有福之人不用忙,我家小新就是个有神福的。
“不过——”他话题一转,“说到公司形象,你那天穿的衣服——我个人是很欣赏,但是到公司上班的话,还是你以前的着装风格比较恰当。”
我一时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半天才反应过来,他是说我收礼物那天早上的中档服装。不过,他在观察我吗?也是的,敌人间的彼此观察和思念确实超过了朋友或者情人之间。
之前,我们可是敌对的人。
“不可爱吗?”我随口问。
然后我看到了奇迹,他居然有一点点尴尬,那张永远高贵强势的、没有半分正常人类表情的脸出现了人性化表情,“可爱。”他吐出两个字,确切地说像是被逼出来的,“可是不适合。”
这个人,真是个工作狂外加刻板拘谨过分!什么事都以公事为先,然后才考虑个人。看来这世界上是有可怜人的,需要广大平凡而善良的女性去拯救。
“好吧,你是老总,说什么都好。”我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不过我觉得奢侈品也不能总追求华丽的冰冷贵族感,活泼轻松也是一种时尚呀。ces像一个森严的王宫,里面的人都是宫廷达人,虽然上流社会是每个普通人追求的,但偶尔甜美一点儿,我觉得更能吸引人的关注,公司不是要争夺更大的潜在市场吗?”
其实我是胡说八道的,但这番话他却听得认真,似乎还给他带来了一点儿启迪,“你可以拿个可行性报告给我,如果这建议被采用,会付给你高额奖金。”
得了吧,我只是个医生,而且还是兽医,哪会做什么可行性报告!
我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脚一触地就感觉一阵刺疼。
然后,我,于湖新,把自己想象为美丽勇敢化身的神经侠女仆倒了。而且,可怕的是,不得了的是,我倒在了一个重外伤的病人身上,砸翻了轮椅,两个人玩滚滚,却是在病房的地上。
天哪!我又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