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青年行

作者:刘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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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生活·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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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19-10-06 17: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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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字节:5688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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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经过忠孝东路,堆了许多垃圾的巷道回来,


听着两边卡拉ok的歌声,


我都想起巫山市……


我从巫山来


一九九一年,是我生命中的转折点。


高中毕业,顺利进入大学;茱丽叶的独奏会,也完满落幕。很多事情七七八八地,都在结束,使我一下子感觉很老。


在同一时间,这世界的另一边,却正升起它的帏幕——


我去了中国。


无彩的中国


中国,是我从奶奶嘴里听到的地方。奶奶总说那里的苹果有多大、多香,北京的糖葫芦有多么好吃,天津狗不理的包子有多么薄皮大馅……


但是,当我踏上中国的土地,走出首都机场,却是一片昏昏暗和满地的浓痰。


我和老爸往北走,访问了悬在半空的悬空寺、凿进半山的云冈石窟,我们进入包头,去看王昭君墓。(那只是个小土丘,没有雄伟的建筑,更没有王昭君。)


然后,我们驱车穿过中国最贫穷的地区,看一路的黄土荒原、北边光秃的阴山和没有色采彩的人家,到达包头。


中国开始在我心里打上问号,这会是我祖先住的,那孕育华夏文明的地方?那些满脸因为日晒风吹而爬满皱纹的面孔,竟是我的同胞?


当我在风沙中掩着脸前进的时候,美国的同学,正在青天草地上晒太阳、烤肉。我开始有些后悔来中国,也开始有点不解、甚至不平,为什么在同一个纬度、在同一个地球上,人,竟有如此的差异?


差异的恐怕不是人,是环境!


大唐之风


从包头,我们直飞西安。


仿佛惊愕交响曲,我从厌倦中醒来。一排又一排的兵马俑、秦宫前的十二金人,秦始皇的“(a3)(a4)车”,从我眼前奔过。


仿唐乐舞,更是美极了!庄严、华丽,与泱泱大风,突然又让我拾回自信,以此为荣。


大唐,在长安,万邦来朝。中国伸开双臂,欢迎世界各国的文化,进入中国、融入中国,才能有这样的泱泱大风。看着、看着,我竟觉得看到了一个古代的美利坚合众国。


中国曾经远在美国之上!


广土、众民、胸怀大志、脚跨欧亚!


除却巫山不是云


然后,我到了向往已久的杨子江。


我们的船逆流而上。逆流、船速慢,反而更能欣赏两岸的风光。


山壁常是从面前直立的,一直伸到云里面,里面有许多故事,随导游胡吹乱扯。


四天下来,我印象最深的,不是长江三峡,也不是支流大宁河、小三峡,而是大宁河和长江交会的一个小山城——巫山市。


船停在江面上。我和老爸经过船桥,上了岸。扑面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原来右边就是一片垃圾山。


从山城最下面的街道,一车车的垃圾往外倒,顺着山边向下滚,进入江面,又随着一拍一拍的江浪,逐流远去,


据说当夏天涨水的时候,这垃圾山可以全淹人水里:然后,山边就一下子变得很干净。


我们冲过垃圾山,沿着江边向大宁河走,眼前突然展现一片草地,许多孩子拿着风筝往前跑,也有些少年朝江面打水漂。扎着红纱蝴蝶结的小丫头,偎在父母怀里,一同往大宁河上看。


一股清风由小三峡吹来,很凉、很干净!


这巫山市的人多么令人不解,他们向着长江倾倒垃圾,又保持大宁河这一侧,成为干净土。


从这些看江景的村民眼中,见不到一点城市的贪婪,他们是桃花源里的子民,只是:


他们仍然自私,他们制造污染给别人!


中国的不平衡


一个多月,我经过了大半个中国,从北到南,由东往西。景物改了又改,只是人情变化不大。他们一边是宁静,好象宋朝的山水画;一面是热闹,好象纽约最脏乱的时代广场。


中国在矛盾当中追求现代,在传统的道德和现世利益之间找平衡点。


愈找,愈不平衡,反而是那山村水滨、穷乡僻壤,最见得到快乐——像是巫山市。


只是,巫山市的村民,又能再快活多久?就算他们自以为快乐,在不自觉中,对长江造成的污染,也会使别人不快乐。


撞在一起的招牌。


然后,我们到了——


“大街很西方,小巷很中国。建筑很西方,人们很中国”的香港小


老爸指着:“看!那巷子两旁商店的招牌,不断向前伸,都快碰到一块儿了。”


洋人都爱香港,因为那里有西方的享受,和东方的“异国风情”。


快乐与不快乐的种子


最后,终于回到台湾,我离开了十一年的地方。


毕竟是在台湾生的,虽然很热,但我很能适应。交通真乱,但是从大陆和香港回来,这乱是可以理解的。


商店很现代、人们很时髦、节拍很快速,这里是新的中国,每个人都在求新、新变,又一方面在找快乐。


快乐在很新潮的迪斯可夜总会。


快乐在很凉爽的咖啡厅。


快乐在很好吃的食物、很刺激的电玩。


快乐在很中国的庭园和庙字。


只是一一污染、噪音,正在埋藏不快乐的种子。


爱恋与忧心


每次经过忠孝东路,堆了许多垃圾的巷道回家,听着两边卡拉ok的歌,我都会想起巫山市,想起那直下江面的垃圾山。


回到美国,很多朋友问我回中国的印象。


我都提到巫山市,说我很爱,也很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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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在这种好天,应该挤满了学生,


在那里丢飞盘、玩摔角、抱着马子啃……


昨天在哪里?


昨天,我的朋友阿黛拉(ade)毕业了。她是我在史岱文森认识的最后一个人。


两年前的毕业典礼上,代表致词的同学说:“看看你左边,也看看你右边。好好跟他们握握手,因为我们可能从此见不到面了。”


台下有人笑。多么凄凉的话啊!可是如今连当天谁坐在左右,我都忘了!我也很少回母校,去年史岱文森搬到新大楼,更跟它好象没了关系。


参加完阿黛拉的毕业典礼,我们决定去十五街,看旧的史岱文森最后一眼。


我们出了地铁,沿着第一马路走。以前这整个地区都被我们学生占有,今天在街上只看到上班族。街头的餐馆变成了银行,学校旁边的比萨店也关闭了。


有两个人坐在大门口乘凉。我认得他们——是以前的管理员,在高中大家既讨厌又喜欢的人。办课外活动时总要听他们在后面嚷:“yo!开完会给我把桌椅搬好,不要留垃圾在地上,否则我把你们宰了!”


对他们来说,女生的名字都是“宝贝蛋”,男生的名字都是“yo”。其中一人尤其有意思,讲话时咿哑咿哑地,没人听得懂,却也都听懂了。


“yo!”我说。


“嘿!”他们两个笑着站了起来:“你们不是以前的吗?”


“我们回来看看!”阿黛拉说:“可以吗?”


“当然!当然!宝贝!但你得亲我一下,并旦保证不打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