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私奔锦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17:13
|本章字节:9288字
做背尸工的事我并没有跟林晓更说,我也不想解释这跟我们的爱情有什么必要联系,也不想让她对我的自甘堕落加以评价。五星的意外让我心里一直很不平静,这个社会白手起家太难了,没有金钱与权力当背景,光是通过自己努力而达到成功,确实太难了。
五星离开沈阳后,原来的房子就剩下我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听到房间里钟表滴答的声响就会陷入某种颓丧的境地,总觉得一切适合我向上的道路都被堵死了。
一天夜里,林晓更突然给我打来了电话,她说她爸爸有很多古董,她可以偷一个出来,只要卖了钱,我们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去北京了。
隔天傍晚,林晓更约我在太原街见面,说有重要的事情和我商量。当我赶到约会地点的时候,她居然真的抱了一个古董站在我面前。她手里的古董是一个瓷器,不大但相当精致,我虽然不懂如何鉴赏,但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成色应当差不了。
我吃惊地看着她,结结巴巴地问道:“我……我不是在做梦吧?你还真把它偷出来了啊?”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对我来说没什么比爱情和自由更重要的了,一个古董又算什么?”她笑嘻嘻地盯着我看,丝毫不觉得惊奇,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我瞪圆了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那你爸爸没有察觉吗?”
“没有啊,他出差了。”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咱俩争取用最短的时间把它卖掉。”
“林晓更,你好疯狂啊,你内心也太血雨腥风啦!”
说到这里,她轻轻地捶了我一下,撅着嘴笑而不语。
真的!我真的太佩服林晓更了!她虽然有时候很任性,但她的勇敢和天真却深深吸引着我,她对爱情的方式,她的死心塌地可以覆盖掉她一切的缺陷。她身上有那种势不可挡的力量和冒险精神,我觉得这是最可贵的。
古董到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去推销了。为了能卖掉古董,我左思右想,决定采取速战速决的方式。我先是上网在几个古董论坛发帖子,因为这种方式相对隐蔽,不容易被发现,但网上的效果很一般,连续几天都没有人回复,这让我感到忧心忡忡。
后来,我用盒子把“救命宝贝”包了起来,然后装进了我的大背包里,每天我都背着它,骑着自行车在沈阳的古董市场晃悠。不出我所料,对这个宝贝感兴趣的人很多,开价也都在一万左右,但林晓更说这东西至少能值两三万。
“彭锦,你说这个东西咱能卖出去吗?”林晓更疑惑地看着我。
“肯定能,咱们可以拿去古玩市场卖,沈阳挺多的。”我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是我爸爸认识很多古玩市场的卖家啊,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没事!咱们可以去那种小点的古董市场,这样保险一些。”
“嗯嗯!希望能赶快卖掉啊,我现在在家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亲爱的,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我轻轻地吻了一下林晓更的额头。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救命宝贝”依然没找到买家,我觉得这是个不好的兆头,看到林晓更急得满头是汗,我心里酸酸的。那几天,我在古玩市场察觉到有个人一直在后面跟踪我,他总盯着我的背包,每当我拿出宝贝向别人介绍之时,他就溜过来认真地瞅上几眼。我怀疑他是小偷,但林晓更说不一定是小偷,没准是便衣警察。这个人的出现让我们有点害怕了,反正有些事说不清楚,还是别给自己找麻烦了,赶紧躲吧。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最后我还是把“救命宝贝”卖出去了。买它的是一对在古玩市场淘货的老夫妇,二老都姓王,是专业的古董收藏者。王爷爷长得很有特点,嘴里连一颗牙都不剩了,下巴上的胡须又白又长,风一吹还会飘起来,乍一看很像电影《杀死比尔》里的白眉道长。
王爷爷还请我去他家转了转,他家在沈阳老干部学校对面,周围是清一色的灰砖楼,几乎住的都是老人和小孩,非常安静。王爷爷问我古董是不是从家里偷出来的,我说是爷爷去世后留下的。王爷爷点头表示惋惜,还向我解释了这件瓷器的意义。
王爷爷对我说,这不完全是一个瓷器,它其实是个“官窑”,是乾隆御制的,带吉祥彩绘图,是集历代名瓷之大成的珍品。这个宝贝他找了多年了,真是不容易啊。这个所谓的“官窑”,王爷爷给了我两万块钱,我觉得他应该没骗我,但我管不了那么多,我的目的是要钱,管它什么官不官窑不窑的。我只知道,有了这两万块钱,我就不用急着去找工作了,我和林晓更就可以向伟大首都忘情狂奔了。
2
钱已到手,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北京的生活似乎已近在眼前。我告别了林晓更,踏上了回前营镇的列车,我决定向父母摊牌,是的,青春经不起等待。
车到前营镇已是中午,下了车马上就感觉到了凉意。火车站很冷清,站台的一侧堆着成堆的黑色垃圾袋,候车室门前的小广场上,有人握手,有人寒暄,所有的人见面都在说:“钱真他妈不好挣啊!”
我到家的时候,父亲在里屋喝酒,母亲坐在沙发上织毛衣。他们见我回来很高兴,让我在家里多待两天。晚上,母亲还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铜锅涮肉。
“爸妈,我想和你们商量点事。”我抹了抹头上的汗说。母亲抬起头嗯了一声,在火锅里捞起一大串羊肉给我。
“啥事啊?”父亲喝了一口酒,从桌子上拿起遥控器,不停地调着台。
“我想了挺长时间了,我想去北京找工作。”
我的话让父亲大吃一惊,他瞪大了眼睛向我喊道:“你说啥?你要去北京?”
“我大学同学在那边,他能帮我联系工作。反正毕业了在哪找工作都一样,我想去北京试试。”
“咱家容不下你了是不是?在家附近找个工作得了,去那么远干啥啊?父亲铁青着脸惊讶地看着我。
“咱家这能有啥发展啊,又俗又土,一点文化氛围都没有。”
“文化氛围?文化氛围有啥用啊,能挣钱就行呗。”
母亲疑惑地看着我:“彭锦啊,你能不这么好高骛远吗?天天说这土那土的,北京那可是首都啊,遍地都是人才。再说了那地方钱也不实在,房子还那么贵,有啥好的?”
“妈!你别张嘴钱闭嘴钱的,烦不烦啊?”
“钱咋了?没钱能活吗?你毕业了不挣钱干啥,没钱你咋生活?”
“妈!我不是不挣钱,我是想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我不想跟你们一样,在这个小破地方待一辈子,到头来连个楼房也买不起。”
我的话让房间里一阵沉默,墙上的挂钟好似要静止了,母亲无奈地看着父亲,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父亲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买不起楼房为啥?钱都哪儿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说你上大学这几年花了多少钱,这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吗?”
“我以后挣钱还你们行吧?你算算我一共欠了你们多少钱?”
“你个王八蛋,你拿啥还?我告诉你,去北京绝对不行。”父亲对我吼了起来。
母亲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彭锦,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和林晓更一起去北京?你俩现在到底咋样了?”
“没咋样,还那样呗。”我答道。
“傻孩子,你心里咋也没个谱啊,你到底咋想的?”
我回避了关于我和林晓更的话题,因为没什么可说的,无非是现实。既然都是现实,逃避一时是一时吧。
母亲缓和了一下语气接着说:“彭锦啊,你的事家里也管不了,但妈还是要唠叨几句,你要是去北京就完全要靠自己了,你指望家里帮你肯定是指望不上了。咱一大家子祖祖辈辈都是工人,你工作的事家里也没能力帮你安排,咱家是一点关系门路都没有啊,就算花钱送礼都不知道该给谁。这一点,身为父母,我们也挺愧疚的!”
“妈!你别说了,我都懂。”我咬着牙说。
父亲低头想了一会说:“儿子,咱家是啥条件你心里最清楚,已经经不起你再折腾了。”
“爸!我不是折腾,我是想出去闯闯,我就想看看自己到底行不行。”
“你就倔吧你,一天天的想啥是啥。我看啊,这孩子都是让你给惯的。”
父亲怒气冲冲地瞪了母亲一眼。
“你吵啥啊,孩子不是长大了吗,他想去就去吧。这都啥年代了,他自己的路早晚得自己走。”母亲紧紧地拉住了我的手。
“爸妈,你们放心,到了北京我一定好好干,要是混不好我就不回来,我死也要死在北京。”
“傻孩子,别说傻话了!要是累了就回家,有事没事常来个电话。听见没?”
“妈!我知道了。”我点点头。
“妈的存折里还有几千块钱,我一会儿到银行给你取出来,到了北京省着点花。年轻人过日子可不是一锤子买卖,得学会细水长流啊。”
听了母亲的话,我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将拳头握得紧紧的。父亲叹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把手里的烟头狠狠地掐灭在烟灰缸里。
第二天下午,父母送我去了火车站。
在排队买票时,父亲一直看着我,我突然发现他的眼睛里滑出两行泪水。见我惊讶的眼神,他尴尬地解释着:“我这双眼睛啊,确实老了,也不知道咋整的,一遇到大风天就爱流眼泪。”我呆呆地望着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轻轻地拍拍我的肩膀,对我笑了笑,很快抹去了眼泪。
片刻,他冲着售票口大喊了一声:“师傅,麻烦你,去沈阳的车票一张。”
黄昏时分,车到了沈阳站。我和林晓更在北站的广场上会合,广场上熙熙攘攘,很多放学的孩子在四周追逐打闹,天空还有风筝飞来飞去。对于将在我身上发生的一切,甚至是我和林晓更的未来,我虽无法预料,却充满了非凡的期待。
在通往车站的人行天桥上,一个老爷爷正扶着一个老奶奶过马路,他们走得很慢,甚至有些步履蹒跚,老爷爷的左手还提着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我和林晓更安静地望着他们的背影,一直望着。我想,这就是真正的爱情吧。
北站的候车室里,人声鼎沸,昏昏沉沉,有一点摇晃和憋闷。我抬头望着检票口上方的led显示屏,上面的红色字体一点一点在移动。沈阳和北京之间具体有多少公里我没查过,但似乎离北京越近,感觉越踏实,车只要一开,我们就将不再属于这里了。
半个小时后,火车进站了。我们排队检完车票,走进了列车的第四节车厢。车厢里人很多,头顶的行李架被塞得满满的,人们在座位上相互聊天,夹杂着北方各地的方言。
火车行驶的过程寂寥而空虚,窗外的景物在铁轨两边不停地破裂,越行越远,无数的灯光和树影漂移在我们的座位上。我从包里掏出mp3,将耳机扣在耳朵上,《lusforlife》的音乐声缓缓响起。
在某种幻境中,我仿佛看到了年轻时代的伊基·波普(iggypop),一个烂醉的清晨,他眼神迷离,半裸着上身,肋骨清晰可见,脏乱的头发飘着巧克力的味道。他深深地低着头,对我唱道:
我踏上了这列迷幻列车
开始了一段奇异的旅程
虽然窗外的风景很美
却是一种堕落的美
妖艳与颓废相伴而生
相伴而生……
我紧紧地闭着眼睛,在心里默念道:亲爱的北京啊,我来了,请不要伤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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