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私奔锦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8 05:14
|本章字节:8984字
房东大哥想了想:“小彭啊,我看这样吧,我帮你介绍个工作,你们北漂都不容易,你上了班赶紧把欠我的房租还我,你说我租你房子还得帮你找工作,摊上我这样的房东你自己偷着乐去吧。”
一个礼拜后,我通过房东的关系,进了一家杂志社做文字编辑。
在杂志社,一天八个小时的工作时间,我分别用在改稿、抽烟、吃饭、上厕所和刷卡上。我的主编是个生活品位很高的女人,上班第一天,她就给我讲了一通大道理,还告诫我要记住职业三定律,也就是所谓的一狠二忍三滚。
第一次开选题会的时候,她想出了一个新选题,并让我试着写一个清新的小品文,风格要向台湾偶像剧靠拢。我连续一个星期熬夜奋战,却只写了不到一千字。我编了一个又一个校园纯爱故事,自己看着都恶心,显然我的写作能力远远及不上那些老一辈的言情家。最后,我来来回回一共修改了八次,但交稿的时候还是无功而返,我感到很无奈。
我旁边的同事是个胖子,属于典型的在公司里讨好高层打压下属的人。他为人爽快,但说话声音很小,我们初次见面那天,我甚至不得不探身向前才听得清他说的话。胖子整天把杂志社的logo当做电脑桌面,还在msn签名里写上“勤奋加油”等励志的字眼,以证明他平时多么用功努力多么有上进心。胖子经常请同事们吃饭,喜欢大谈特谈老北京的生活,他白天开车上班,晚上开车去夜店,他的优越感让我既羡慕又无奈。
不久,胖子在他老爸的安排下,去了一个让人梦寐以求的外企做了一份和自己兴趣不对等的好工作。听说胖子家里有两套房子,就差娶一个老婆了。而我的房子在哪里呢?像我这样一直干下去,按这个速度不吃不喝工作到一百岁才能在北京买上一百平的房子,而且还得是好几环开外的。
我的另一个同事叫壳子,壳子是杂志社的老员工,典型的“学霸”,性格开朗,人品五五开,不算老实但天性善良。他用山寨手机,有娱乐八卦情结,每次吃完麻辣烫的时候,他总会把竹签偷偷藏到书包里,因为这样找老板算账的时候可以占点小便宜。他的抠门儿在杂志社是出了名的,有同事取笑他,说他抠得能把放屁蹦出的豆瓣都吃了,公鸡的屁股他都能抠出个鸡蛋来。
总的来说,壳子属于那种有着中产阶级理想的底层北漂同志。壳子工作四年时攒的钱当时可以买一个客厅,现在他工作八年了,攒的钱反倒只够买个卫生间的。
壳子总劝我随遇而安,他对我说:“彭锦啊,你别老想房子不房子的,租房子结婚过日子也是一样的,怎么过不是一辈子啊,你得学会适应。你们这拨八零后啊,真是没赶上好时候。”
或许壳子是对的,可他三十多岁了一直也没找女朋友,不得不承认,或许没有房子也是他找不到女朋友的一个不好言说的障碍吧。怎么说呢,活着都不容易。
我在的杂志社经常会组织一些员工活动,去kv唱歌或者集体聚餐,有时候还会组织大家去各种山庄郊游,但我对这些没一点兴趣,能不去就不去。我讨厌跟人打交道,我对形形色色的人感到厌倦。我发现自己比以前更懒了,什么也不想干,放在电脑里都快烂了,现在每天一到家就往床上一瘫,只想赶紧睡觉。
林晓更常常劝我说:“亲爱的,你杂志社的活动你应该多去参加,这也是个社交的机会,别老在家当宅男,多交点朋友多拉点社会关系对你有帮助的。你越不参加,人家领导就越看不上你,你跟领导没搞好关系,有什么好事都没你的份,你平时上班也得学着圆滑点,适当的时候也要和领导套点近乎拍拍马屁,拉拢拉拢人事关系,没坏处的。”
时间嗖嗖地飞,半年就这么过去了。杂志社的工作看似轻松,实则流动性很大,因为纸质媒体很多还都是事业单位,所以管理模式和职位分工相对传统,升个职比公务员还难,十年前你是个编辑,十年后你可能还是个编辑。
在办公室里,每天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女同事们经常围在一起神聊星座八卦和网上购物,男同事除了在走廊抽烟就是讲黄色笑话。大伙看上去都挺充实的,可上班下班忙来忙去的,好像谁也没攒下几个钱。工资是什么呢?工资就像女人的“大姨妈”,一个月一次,一周就没了。
有一天下班,我在地铁里见到一位弹吉他的流浪汉,他破陋的牛仔裤让我心生感慨。我想起多年前的大学时光,那些温暖的夏日午后,我和肉松靠在排练室的墙上弹吉他,我们用脚踩着节奏,吸收那些从门缝里闯进来的光,那时候外面的世界再好玩也和我们没一点关系。
3
起风了,好像是沙尘暴,早就听说北京的天气比东北还喜怒无常,今天终于领教到了。从早上开始沙尘暴就开始肆虐起来,卷得路上的人不得安宁。天被刮得灰突突的,汽车的车灯很模糊,行人们都耸肩缩背侧身往两旁的高楼里跑,我被刮得迷了眼睛,十几米外的东西都看不清楚。
我走在下班的路上,这是我最后一次下班了,因为我被开除了。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今天是我的生日,或许这就是我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吧。
我沿着大望路国贸的方向一直走,广告牌里的海报被点亮了,地铁站附近人头攒动,和我擦肩而过的多数都是年轻人,他们和我一样每天生活在办公室和租来的房子里,等待着好运来临。我深呼了一口气,把衣服的领子拉到了鼻子下面。
在路过新光天地的时候,我去里面逛了一会儿。转来转去,我无意间转到了一家珠宝店,许多男人带着女朋友正在柜台前挑选礼物,柜台里晶莹璀璨,满目生辉。我隔着一层层透明的玻璃,漫无目的地欣赏着柜台里的首饰。
“这位先生,想看点什么呢?”一位年轻女服务生微笑着望着我,轻声地问。
我慌张地抬起头,尴尬地笑了一下,退后几步说:“没事没事,随便看看。”
我必须承认,眼前的珠光宝气看得我有点晃眼,这场景让我的脑子顿时晕掉了。
我去商场的洗手间洗了把脸,然后呆呆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感到一阵悲凉。
我被开除的原因并不复杂,我利用工作时间在办公室用电脑下电影和游戏,而且经常下班以后不关电脑,把迅雷、电驴、快车等所有下载工具都打开,然后第二天一早很多资源就下完了。这样的事其实很多人都做过,只是没被主编抓住罢了。
平日里,当主编不在或者电脑后面没镜子的时候,同事们无一例外,所有人都会把网页打开,边聊天边下载。当看到主编来了,所有人又瞬间将显示屏切换成word或excel。
我的主编对我说:“彭锦,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炒了,半个小时后我就能再找一个。”
旁边的同事劝我:“彭锦,没关系,工作这东西其实没有好与不好,只有适合不适合,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以后再找吧。”
丢了工作无所事事万念俱灰的我,把所有的怨气和愤怒都发泄在了网络游戏里。不知不觉中,我又陷入到了之前的那种状态里,拔又拔不出来,跳又跳不出去。不过这算不了什么,在哪里摔倒就在哪里躺下,为什么非要爬起来呢?谁他妈规定的,我就不爬起来,就躺下,爱咋咋地。
记得刚来北京的时候,我和林晓更都想得很简单,觉得找一个工作应该不会太难,找到了就先干着,做烦了就换一个。反正,北京这么大,遍地都是人,无数的工作在等着我们呢,那么多的工作一辈子肯定做不完。我就不信了,偌大的北京,就真的容不下一个渺小的我吗?
4
来北京之后,林晓更自己做了一套剪贴本,里面贴满了报纸、布料、新闻图片、食品包装袋、cd标签、不干胶、各种腰封和乐谱。每一页她都配上了涂鸦和素描,最下面还有她写的文字,一些喃喃自语的小祷告。林晓更还画了很多黑白插画,她说这是一个系列绘本,讲述了几个有超能力的斑马团结一致拯救世界的故事。为了这个斑马绘本,她连续跑了好几家出版社,编辑说看她的画第一感觉是太过荒诞,觉得这种风格太过个人化太小众了,不存在卖点。她一气之下把画稿全部锁在了箱子里,脸上露出隐隐的悲伤,她说她不想再画了。我看着她绝望的表情心里很难受,可我帮不了她。
我平时还是坚持写一些,因为这是我唯一想干的。我想写一篇不大正经的,比如警察爱上了杀手,妓女敲诈鲨鱼男,二手书店老板和穿尖皮鞋的萝莉之间的故事。最后,我用一个月的时间完成了一部关于面包师如何变成杀人狂的侦探,可就在我兴致勃勃准备把这个故事讲给别人听的时候,肉松提前中止了我的倾诉欲望,他看后虽然称赞了我的,但却坚定地认为我是喝大了酒。
我常常给出版社投我的书稿,不过一些编辑在翻阅了我的书稿不到十页,就摘下老花镜否定了我。也有编辑打电话说我要多往八零后青春作家的风格靠,要向郭敬明和韩寒为代表的同龄人看齐。我邮箱里那一百多封退稿信就像一具一具尸体,冷冰冰地躺在那里,而我能做的只有沉默。
之后的几个月,我一个字都没写,天天闷在屋子里打游戏。我的自信心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我厌倦了我一直以来的坚持,我总是推卸责任找这样那样的借口来掩盖自己的懒惰和玩物丧志。我总想抓住一点什么,好让自己有点安全感,能够稳住片刻,可是这个抓住的过程,又过于漫无边际。
肉松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玩物丧志不可怕,怕就怕丧得不够彻底。”
为了缓解我的经济压力,肉松帮我找了一份很有技术含量的职业,给一家色情网站当撰稿人。这件事起初我毫无兴趣,甚至有点鄙视,但为了不花林晓更的钱,我还是答应试试看。
我把写作时间定在了半夜,也就是林晓更睡觉之后到天亮之前这一段。写色情文章其实也并非像想的那么简单,准备工作很多,比如要多看一些色情片和偶像剧,多欣赏文艺女青年自拍的小内裤和雪白长腿,另外还需要预备一些零食和香烟,然后才可以开始。
写作过程并不复杂,只要那些“狼友”喜欢什么情节,我就编造什么情节,想赚钱就得投其所好,这是唯一的真理。其实简单地说就是用文字演绎不同类型男女相爱的经过,通常是这样的,先用几百字为读者粗略介绍他们的相识,再用较大篇幅描写这对男女在床上表演的细节。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写到男女主人公床戏的时候,只要一用力思考,精神一高度集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有尿意,而且憋不住,马上就想小便,后来我干脆搬到了卫生间去写,戴上耳机点上烟,坐在马桶上等待灵感喷涌。
在男性工作者里,色情写手应该算是自娱自乐的一类人,但相对于写实、科幻、武侠等题材,要想成为色情领域内的高手难度却很大。我是业余的,所以我压根也没抱什么希望,纯是为了钱,只要给我钱,放下点自尊又算什么,自尊又他妈不能当饭吃。
我大概写了七八个色情,有故事性的也有记录性的,有文艺的也有非主流的,我还应网站要求加入过一些性保健品的硬性广告,但网站给我的稿费实在很少,不给署名,钱也经常拖欠,而且很多网站还总有病毒,我的电脑就被暗算过很多次。所以,不写了,都是骗人的,被别人糟蹋不是真的糟蹋,自己糟蹋自己那才叫真的糟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