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廷玉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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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
李善长,字百室,定远人。少读书有智计,习法家言,策事多中。太祖略地滁阳,善长迎谒。知其为里中长者,礼之,留掌书记。尝从容问曰:“四方战斗,何时定乎?”对曰:“秦乱,汉高起布衣,豁达大度,知人善任,不嗜杀人,五载成帝业。今元纲既紊,天下土崩瓦解。公濠产,距沛不远。山川王气,公当受之。法其所为,天下不足定也。”太祖称善。从下滁州,为参谋,预机画,主馈饷,甚见亲信。太祖威名日盛,诸将来归者,善长察其材,言之太祖。复为太祖布款诚,使皆得自安。有以事力相龃龉者,委曲为调护。郭子兴中流言,疑太祖,稍夺其兵柄。又欲夺善长自辅,善长固谢弗往。太祖深倚之。太祖军和阳,自将击鸡笼山寨,少留兵佐善长居守。元将谍知来袭,设伏败之,太祖以为能。
太祖得巢湖水师,善长力赞渡江。既拔采石,趋太平,善长预书榜禁戢士卒。城下,即揭之通衢,肃然无敢犯者。太祖为太平兴国翼大元帅,以为帅府都事。从克集庆。将取镇江,太祖虑诸将不戢下,乃佯怒欲置诸法,善长力救得解。镇江下,民不知有兵。太祖为江南行中书省平章,以为参议。时宋思颜、李梦庚、郭景祥等俱为省僚,而军机进退,赏罚章程,多决于善长。改枢密院为大都督府,命兼领府司马,进行省参知政事。
太祖为吴王,拜右相国。善长明习故事,裁决如流,又娴于辞命。太祖有所招纳,辄令为书。前后自将征讨,皆命居守,将吏帖服,居民安堵,转调兵饷无乏。尝请榷两淮盐,立茶法,皆斟酌元制,去其弊政。既复制钱法,开铁冶,定鱼税,国用益饶,而民不困。吴元年九月论平吴功,封善长宣国公。改官制,尚左,以为左相国。太祖初渡江,颇用重典,一日,谓善长:“法有连坐三条,不已甚乎?”善长因请自大逆而外皆除之,遂命与中丞刘基等裁定律令,颁示中外。
太祖即帝位,追帝祖考及册立后妃太子诸王,皆以善长充大礼使。置东宫官属,以善长兼太子少师,授银青荣禄大夫、上柱国,录军国重事,余如故。已,帅礼官定郊社宗庙礼。帝幸汴梁,善长留守,一切听便宜行事。寻奏定六部官制,议官民丧服及朝贺东宫仪。奉命监修《元史》,编《祖训录》、《大明集礼》诸书。定天下岳渎神祗封号,封建诸王,爵赏功臣,事无巨细,悉委善长与诸儒臣谋议行之。
洪武三年大封功臣。帝谓:“善长虽无汗马劳,然事朕久,给军食,功甚大,宜进封大国。”乃授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中书左丞相,封韩国公,岁禄四千石,子孙世袭。予铁券,免二死,子免一死。时封公者,徐达、常遇春子茂、李文忠、冯胜、邓愈及善长六人。而善长位第一,制词比之萧何,褒称甚至。
善长外宽和,内多忮刻。参议李饮冰、杨希圣,稍侵善长权,即按其罪奏黜之。与中丞刘基争法而訽。基不自安,请告归。太祖所任张昶、杨宪、汪广洋、胡惟庸皆获罪,善长事寄如故。贵富极,意稍骄,帝始微厌之。四年以疾致仕,赐临濠地若干顷,置守冢户百五十,给佃户千五百家,仪仗士二十家。逾年,病愈,命董建临濠宫殿。徙江南富民十四万田濠州,以善长经理之,留濠者数年。七年擢善长弟存义为太仆丞,存义子伸、佑皆为群牧所官。九年以临安公主归其子祺,拜驸马都尉。初定婚礼,公主修妇道甚肃。光宠赫奕,时人艳之。祺尚主后一月,御史大夫汪广洋、陈宁疏言:“善长狎宠自恣,陛下病不视朝几及旬,不问候。驸马都尉祺六日不朝,宣至殿前,又不引罪,大不敬。”坐削岁禄千八百石。寻命与曹国公李文忠总中书省大都督府御史台,同议军国大事,督圜丘工。
丞相胡惟庸初为宁国知县,以善长荐,擢太常少卿,后为丞相,因相往来。而善长弟存义子佑,惟庸从女婿也。十三年,惟庸谋反伏诛,坐党死者甚众,善长如故。御史台缺中丞,以善长理台事,数有所建白。十八年,有人告存义父子实惟庸党者,诏免死,安置崇明。善长不谢,帝衔之。又五年,善长年已七十有七,耄不检下。尝欲营第,从信国公汤和假卫卒三百人,和密以闻。四月,京民坐罪应徙边者,善长数请免其私亲丁斌等。帝怒按斌,斌故给事惟庸家,因言存义等往时交通惟庸状。命逮存义父子鞫之,词连善长,云:“惟庸有反谋,使存义阴说善长。善长惊叱曰:‘尔言何为者!审尔,九族皆灭!’已,又使善长故人杨文裕说之云:‘事成当以淮西地封为王。’善长惊不许,然颇心动。惟庸乃自往说善长,犹不许。居久之,惟庸复遣存义进说,善长叹曰:‘吾老矣。吾死,汝等自为之!’”或又告善长云:“将军蓝玉出塞,至捕鱼儿海,获惟庸通沙漠使者封绩,善长匿不以闻。”于是御史交章劾善长。而善长奴卢仲谦等,亦告善长与惟庸通赂遗,交私语。狱具,谓善长元勋国戚,知逆谋不发举,狐疑观望怀两端,大逆不道。会有言星变,其占当移大臣。遂并其妻女弟侄家口七十余人诛之。而吉安侯陆仲亨、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费聚、南雄侯赵庸、荥阳侯郑遇春、宜春侯黄彬、河南侯陆聚等,皆同时坐惟庸党死,而已故营阳侯杨璟、济宁侯顾时等追坐者又若干人。帝手诏条列其罪,傅著狱辞,为《昭示奸党三录》,布告天下。善长子祺与主徙江浦,久之卒。祺子芳、茂,以公主恩得不坐。芳为留守中卫指挥,茂为旗手卫镇抚,罢世袭。
善长死之明年,虞部郎中王国用上言:“善长与陛下同心,出万死以取天下,勋臣第一,生封公,死封王,男尚公主,亲戚拜官,人臣之分极矣。藉令欲自图不轨,尚未可知,而今谓其欲佐胡惟庸者,则大谬不然。人情爱其子,必甚于兄弟之子,安享万全之富贵者,必不侥幸万一之富贵。善长与惟庸,犹子之亲耳,于陛下则亲子女也。使善长佐惟庸成,不过勋臣第一而已矣,太师国公封王而已矣,尚主纳妃而已矣,宁复有加于今日?且善长岂不知天下之不可幸取。当元之季,欲为此者何限,莫不身为齑粉,覆宗绝祀,能保首领者几何人哉?善长胡乃身见之,而以衰倦之年身蹈之也。凡为此者,必有深仇激变,大不得已,父子之间或至相挟以求脱祸。今善长之子祺备陛下骨肉亲,无纤芥嫌,何苦而忽为此。若谓天象告变,大臣当灾,杀之以应天象,则尤不可。臣恐天下闻之,谓功如善长且如此,四方因之解体也。今善长已死,言之无益,所愿陛下作戒将来耳。”太祖得书,竟亦不罪也。
汪广洋,字朝宗,高邮人,流寓太平。太祖渡江,召为元帅府令史,江南行省提控。置正军都谏司,擢谏官,迁行省都事,累进中书右司郎中。寻知骁骑卫事,参常遇春军务。下赣州,遂居守,拜江西参政。
洪武元年,山东平,以广洋廉明持重,命理行省,抚纳新附,民甚安之。是年召入为中书省参政。明年出参政陕西。三年,李善长病,中书无官,召广洋为左丞。时右丞杨宪专决事。广洋依违之,犹为所忌,嗾御史劾广洋奉母无状。帝切责,放还乡。宪再奏,徙海南。宪诛,召还。其冬,封忠勤伯,食禄三百六十石。诰词称其专刂繁治剧,屡献忠谋,比之子房、孔明。及善长以病去位,遂以广洋为右丞相,参政胡惟庸为左丞。广洋无所建白,久之,左迁广东行省参政,而帝心终善广洋,复召为左御史大夫。十年复拜右丞相。广洋颇耽酒,与惟庸同相,浮沉守位而已。帝数诫谕之。
十二年十二月,中丞涂节言刘基为惟庸毒死,广洋宜知状。帝问之,对曰:“无有。”帝怒,责广洋朋欺,贬广南。舟次太平,帝追怒其在江西曲庇文正,在中书不发杨宪奸,赐敕诛之。
广洋少师余阙,淹通经史,善篆隶,工为歌诗。为人宽和自守,与奸人同位而不能去,故及于祸。赞曰:明初设中书省,置左右丞相,管领枢要,率以勋臣领其事。然徐达、李文忠等数受命征讨,未尝专理省事。其从容丞弼之任者,李善长、汪广洋、胡惟庸三人而已。惟庸败后,丞相之官遂废不设。故终明之世,惟善长、广洋得称丞相。独惜善长以布衣徒步,能择主于草昧之初,委身戮力,赞成鸿业,遂得剖符开国,列爵上公,乃至富极贵溢,于衰暮之年自取覆灭。广洋谨厚自守,亦不能发奸远祸。俱致重谴,不亦大负爰立之初心,而有愧置诸左右之职业也夫?
【译文】
李善长,字百室,定远人。
从小读书,有智谋,学习法家学说,预料事情多能料中。
太祖在滁阳攻占地盘,李善长前去迎接太祖的军队,并拜谒太祖。
太祖知道他是当地德高望重的人,于是以礼相待,并留他任掌书记。
太祖曾经在闲暇时问李善长说:“四方都在打仗,天下什么时候能够安定?”李善长回答说:“秦末动乱,漠高祖以酱通百姓身份崛起,他豁达大度,了解人,善于任用人,经过五年成就帝业。
现在元朝政纲败坏,天下土崩瓦解。
您是濠州人,距汉高祖的家乡沛不远。
您应禀受了山川王气,效法漠高祖的所作所为,天下不费力气就可以安定。”太祖称赞李善长说得好。
李善长跟从太祖攻下滁州,任参谋,参预机密事务的谋划,主管军队的粮饷供应,很受太祖亲近信任。
太祖的声威名气一天天炽盛,对那些因为太祖的威名而来归附的将领,李善长细察他们的才能,向太祖一一进言。
又替太祖向这些将领披露收留他们的真诚,使这些人都能安下心来。
有人因为事情不顺而不相协洽,李善长总是从中调解回护。
郭子兴听信流言,怀疑太祖,渐渐夺去太祖的兵权。
又想要把李善长夺过来辅佐自己。
李善长坚决拒绝,不去。
太祖深深倚重他。
太祖驻军和阳,亲自率军攻击鸡笼山寨,留了很少的兵将帮助李善长守和阳。
元将侦察到这一情况就来袭击和阳,李善长设下埋伏击败偷袭的元军,太祖认为他很能干。
文祖获取巢湖水军,李善长全力辅佐太祖渡过长江扩展力量。
攻下采石后,军队直趣太平,李善长预先写好通告禁止士卒抢掠财物,危害百姓。
城被攻下后,就把通告高高地贴在通衢大道上,军纪肃然,没有人敢违背禁令。
太祖任太平兴国翼大元帅,以李善长任帅府都事。
李善长跟从太祖攻克集庆。
将要攻取镇江,太祖担心众将领不约束自己的部下,于是假装发怒,想要对那些不管束士兵的将领用军法处置,李善长全力救助,事情纔得以平复。
镇江被攻下,城中居民不知道有士兵进城。
太祖任江南行中书省平章,以李善长为参议。
当时宋思颜、李梦庚、郭景祥等人都是中书省中官员,而涉及军机大事,进兵退兵事宜,赏罚的章程,多由李善长决断。
后改枢密院焉大都督府,太祖命李善长兼领府司马,晋升行省参知政事。
太祖任昊王,拜任李善长为右相国。
李善长了解熟悉典章制度,裁定决断各种事务都非常明快流畅,他又娴于辞令。
太祖要招纳什么人才,常常命李善长书写文告书信。
前前后后凡是亲自带兵出去征讨,太祖都命李善长留守后方,将吏信服他,服从调度,居民生活安定,调运兵饷,使前方不至困乏。
李善长曾经请求国家统管两淮盥务,实行专卖,立茶法,都是在元代盐法茶法的基础上斟酌改订,剔除其弊政。
不久又恢复制钱法,开办铁冶,确定鱼税,使国家用度更加丰足,而百姓又不因乏。
昊元年九月议定平定张士诚伪昊的功劳,封李善长为宣国公。
改动官制,以左为上,以李善长为左相国。
太祖刚刚渡过长江的时候,处事常常用很重的法典,一天,太祖对李善长说:“法律有三条连坐的规定,不是太过分了吗?”李善长于是请求除犯大逆罪要连坐之外,其它连坐的规定都删去。
太祖于是命李善长与中丞刘基等裁定法律条文,并且在朝廷内外公布,让大家知道。
太祖登上帝位,追封太祖祖父、父亲以及册立后妃太子诸王等礼仪,都命李善长充任大礼使。
设置太子官属,命李善长兼太子少师,授银青荣禄大夫、上柱国,录军国重事,其余官职不变。
不久,李善长率礼官制定郊社宗庙礼。
皇帝驾幸汴梁,李善长留守京城,准许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根据情况专断处理。
不久,李善长又上奏确定六部官制,议定官民的丧服以及朝贺东宫太子的礼仪。
李善长又奉命监修《元史》,编纂姐训录》、《大明集礼》等书。
确定天下岳渎诸神的封号,封立诸王,封爵赏功臣,无论大事小事,都委派李善长与诸儒臣一起商议确定推行。
送武三年大封功臣。
皇帝说:“李善长虽然没有攻城夺地的汗马功劳,但是他事奉我很久,供给军粮,功劳很大,应当进封大国国公。”于是授给李善长开国辅运推诚守正文臣、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太师、中书左丞相,封为韩国公,每年俸禄四千石,子孙世袭。
赏给他免罪的铁券,自己可以赦免两次死罪,儿子可以赦免一次死罪。
当时封为公的,有徐达、常遇春的儿子常茂、李文忠、冯胜、邓愈及李善长六人。
而李善长处在第一位,赐封公爵的制词把他和萧何相提并论,对他褒赞备至。
奎善长外表宽和,而内心褊狭刻薄。
参议李饮冰、杨希圣稍微有些越权,侵犯了李善长的权力,李善畏立即按照他们的罪上奏罢黜他们。
李善长与中丞刘基争法以至于怒骂。
刘基心中不安,于是请假回乡。
太祖任用的张昶、杨宪、汪广洋、胡惟庸都获罪,李善长的职权依然如故。
富贵都达到了极点,内心也渐渐骄横,皇帝开始有些讨厌他。
洪武四年,李善长因病退休,赐给他临濠地若干顷,置守冢户一百五十家,给佃户一千五百家,仪仗士二十家。
过了一年,李善长病愈,皇上命他督建临濠宫殿。
朝廷又夺取江南富裕百姓的十四万田给濠州,命李善长管理经营这些田地,李善长在濠州呆了好几年。
洪武七年,提拔李善长的弟弟李存义为太仆丞,李存义之子李伸、李佑都任地方官府的官员。
洪武九年,临安公主嫁给李善长的儿子李祺,李祺拜任驸马都尉。
初确定婚约,公主遵守妇道,对夫家十分恭敬。
恩宠不比寻常,家道非常显赫,当时人都艳羡他们。
李祺娶回公主之后一个月,御史大夫汪广洋、陈宁上疏说:“李善长依恃恩宠,放纵自己,陛下因病几乎十天不上朝,他不去问候皇帝。
驸马都尉李祺六天不上朝,把他宣召到殿前,他又不承认罪过,这是大不敬之罪。”因罪,李善长被削减每年一千八百石俸禄。
不久,命李善长与曹国公李文忠总管中书省大都督府御史台,同议军国大事,督修圜丘工程。
丞相胡惟庸最初任宁国知县,因为李善长的推荐,擢拔为太常少卿,后来任丞相,因此和李善长互相往来。
而李善长弟李存义之子李佑,是胡惟庸的侄女婿。
洪武十三年,胡惟庸谋反被诛,因为同党之罪而死的人很多,但李善长依然如故做官。
御史台缺中丞,命李善长管理御史台的事,李善长也多次提出建议。
洪武十八年,有人告发李存义父子实际是胡惟庸的党徒,皇帝下诏免他们一死,贬谪崇明安置。
李善长不谢恩,皇帝心中含恨。
又遇了五年,李善长年纪已有七十七岁,因为年老而不约束自己。
曾经想营造府第,向信国公汤和借三百名卫卒,汤和把这事秘密报告皇帝。
四月,京城百姓中有罪的人应当迁徙边地,李善长多次提出请求,赦免自己的亲戚丁斌等人。
皇帝发怒,亲自审问丁斌,丁斌原来在胡惟庸家供职,就此谎出奎查董等人以前和胡惟庸勾结往来的情况。
皇帝命逮捕李存义父子,审问他们,供词涉及到李善长,说:“胡惟庸有反叛的阴谋,叫李存义暗中劝说李善长。
李善长惊诧说:‘你说的是干什么啊!小心啊,这事会使九族都被灭。
不久,胡惟庸又派李善长的老朋友杨文裕去劝说李善长参加反叛,说:‘事成之后将把淮西地给你,封你为淮西王。
李善长很吃惊,仍不答应,但很有些心动。
胡惟庸于是自己去劝说李善长,李善长还是不答应。
又遇了很久,胡惟庸再派李存义去劝说李善长,李善长叹息着说:‘我已经老了。
我死之后,你们自己去干吧。
有人又告发李善长说:“将军蓝玉率军出塞的时候,到捕鱼儿海,抓获胡惟庸派出去勾结沙漠上国家的使者封绩,李善长隐瞒着不向皇帝报告。”于是御史们接二连三地上奏章弹劾李善长。
而李善长的家奴卢仲谦等人,也告发李善长与胡惟庸互赠钱财,暗中勾结。
罪案已定,说李善长是国家元勋,皇室的亲戚,知道有反叛的阴谋而不梭举告发,狐疑观望,持两面派的态度,寅属大逆不道。
恰逢有人上书说星象变化,其应验应当在改换大臣,于是把李善长家以及他妻子、女儿、弟弟、侄子家共七十余人全部诛杀。
而吉安侯陆仲亨、延安侯唐胜宗、平凉侯费聚、南雄侯趟庸、荣阳侯郑遇春、宜春侯黄彬、河南侯陆聚等人,都同时因为是胡惟庸的同党而获罪处死,而已死的营阳侯杨璟、济宁侯顾时等若干人又被追究连坐。
皇帝亲手写诏书一条条列出李善长的罪状,附在定案文书中,编成《昭示奸党三录》,向天下公布。
李善长的儿子李祺和临安公主迁徙到江浦,遇了很久去世。
李祺之子李芳、李茂,因为皇帝对公主的宠爱而施恩不连坐。
李芳任留守中卫指挥,李茂任旗手卫镇抚,罢去他们世袭的资格。
李善长被处死的第二年,虞部郎中王国用上书说:“李善长与陛下同心同德,在极端危险的环境中九死一生,夺取天下,勋臣里面,排在第一位,家中人活着的封为公,死了的追赠为王,儿子娶公主,亲戚拜授官职,人臣的地位已经达到极点了。
假如他自己想图谋不轨,那还不一定能弄清楚,但现在说他想辅佐胡惟庸反叛,那就大错特错,完全不是这样。
人们的感情,爱自己的儿子,一定胜过爱兄弟的儿子,安享已经到手万无一失的富贵,一定不会企求那檀只有万分之一机会获得成功带来的富贵。
李善长与胡惟庸,只不过是侄子的亲戚关系,和陛下却是亲子女的亲家关系。
假如李善长帮助胡惟庸反叛成功,不过在勋臣当中位居第一而已,不过就是任太师、封国公、封王而已矣,不过就是儿子可以娶公主,女儿可以被纳为王妃而已,难道能够比今天获得更高的地位?况且李善长难道不知道天下不可以侥幸取得。
在元朝末年,想要夺取天下的人数不清,没有一个不是自己粉身碎骨,宗族被灭,后代断绝,能保住生命的有几个人呢?李善长为什么要在亲身见到这种残酷的局面后,而要在衰惫之年亲身又蹈赴这种境地呢?凡是进行反叛的人,一定是有深仇而激发叛变之心,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父子之间有时会互相要挟以求避开祸患。
现在李善长之子李祺已经成为陛下的骨肉亲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嫌隙,何苦要突然问干这种反叛的事情。
至于说到天象昭告变化,大臣将有灾祸,用杀掉大臣的方法可以上应天象,那就特别不可行。
我担心天下人听到这种说法,认为功劳像李善畏这样卓著,尚且如此结局,四方就会因此而解体。
现在李善长已经死了,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益处,只希望陛下把这作为将来的鉴戒罢了。”太祖看到王国用的上书,竟然也不加罪于他。
汪广洋,字朝宗,高邮人,流落他乡,就定居在太平。
太祖渡长江的时候,召汪广洋任元帅府令史,江南行省提控。
设立正军都谏司,提拔汪广洋为谏官,迁任行省都事,积功晋升中书右司郎中。
不久,主管骁骑卫事,任常遇春参军。
攻下赣州之后,汪广洋居守赣州,授任江西参政。
洪武元年,山东平定,因为汪广洋清廉明察,处事稳重,于是命他主管行省,汪广洋安抚接纳新归附的人,百姓感到安定。
这一年,召汪广洋入京任中书省参政。
第二年又出任陕西参政。
洪武三年,李善长生病,中书省缺少官员,于是召汪广洋任左丞。
当时右丞杨宪专断处事,汪广洋处处依从他,但还是被他妒忌。
杨宪嗾使御史弹劾汪广洋奉养母亲不依礼法。
皇帝严厉地责备汪广洋,将他放逐还乡。
杨宪又一次上奏,汪广洋被放逐海南。
杨宪被诛,纔把汪广洋召回朝廷。
那年冬天,汪广洋被封为忠勤伯,食禄三百六十石。
赐封的诰词称赞汪广洋能裁决繁剧的政务,多次献纳忠心的谋略,把他和汉代的张子房、蜀汉的诸葛孔明相提并论。
到李善长因病离职回乡。
于是命汪广洋为右丞相,参政胡惟庸焉左丞。
汪广洋任职期间没有好的建议,遇了很久,降职迁任广东行省参政,但皇帝心中最终还是认为汪广洋好,于是又把汪广洋召回任左御史大夫。
洪武十年,又拜授右丞相。
汪广洋非常喜欢饮酒,与胡惟庸同任丞相,他只是随波逐流、保住官位而已。
皇帝多次告诫开导他。
洪武十二年十二月,中丞涂节说刘基被胡惟庸毒死,汪广洋应当知道情况。
皇帝问汪广洋,汪广洋回答说:“没有这事。”皇帝发怒,责备汪广洋合伙欺瞒,把汪广洋贬到广南。
送汪广洋的船停在太平,皇帝追想起汪广洋在江西多方庇护文正,在中书省不揭发杨宪的奸诈,追下敕书命诛杀汪广洋。
汪广洋年轻时曾拜余阙为师,经史的知识非常渊博,善于篆书隶书,精于作诗。
汪广洋性格宽和自守,但是和奸诈之人同时任丞相却不能趁早离开,所以陷入灾祸之中。
赞曰:明朝初年设立中书省,设立左右丞相,管理主持朝廷事务,大都任用有功勋的大臣兼管中书省事务。
但是徐达、李文忠等人多次接受命令率兵征讨,未曾专门管理中书省事务。
在丞相职务土盘桓多年的人,只有李善长、汪广洋、胡惟庸三人而已。
胡惟庸垮台之后,丞相这一官职于是被废弃不再设置。
所以整个明代,只有李善长、汪广洋能够称丞相。
只可惜李善长以普通百姓的身份,能在太祖创业之初选择君主,投身其中,全力辅佐,帮助君主建立宏图大业,得以获得封国,爵位成为上公,于是达到富贵的顶点,却在衰老之年,自取灭亡。
汪广洋忠谨厚道,保住自己,也不能揭发奸邪,避开祸害。
两人都招致很重的处罚,不是极大地辜负了当初擢拔他们为官的心意,而有愧于处在皇帝左右的这一职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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