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鳕
|类型:都市·校园
|更新时间:2019-10-06 21:42
|本章字节:17936字
神学院的辅导室,一间宽敞明亮的阶梯课室,这里的气氛十分热烈,有大声的争论、引经据典的辩论、低声讲大声笑的聊天,不过唯独罕有的就是真正相互间的辅导。(手打)
神学院是一个精神压力相当大的地方,无数的规矩,说不尽的条条框框形成一个狭窄的多边形将一个正常人困在其中,在四千多年前的创办之初,神学院几乎每一年都为海洋时代缔造出大量的疯子,于是从那时开始,神学院积极的寻求解决的方法,创办辅导室便是其中之一良方,给予学员们一个释放压力的地方,在这里你可以高声呐喊,可以像还是一个贱民时那般,粗着脖子和别人争吵,更可以与异性学员轻微的暧mei一下……不过这一切,仍是有条条框框的,你不能因为争吵而打架,更不能因为暧mei而恋爱。
尽管这里并没有任何导师做监督,但只要你一旦脱离这些默认的规则,说出什么违背神恩的出格话,或者干出些什么出格的事,一定会有人把你所作所为捅到纪律部那里去。神说,出卖是可耻的;但在神的信徒之间,出卖就可以让你获得荣誉和赏赐。
布鲁菲德和菲纳此刻就置身于这样一种环境之中,热烈的吵闹,兴奋的张扬,布鲁菲德感到难以置信,在他想象之中,神学院就是一群未老先衰的小老头们的场所,人人带着虚伪的面具,由始至终,都是用阴森的语气,相互满脸阴霾的交谈着。
“……你慢慢就会习惯的,布鲁菲德!不过在这个时间,你是不是应该先听听我说些什么,然后再跟着我的读音朗诵一次呢?”菲纳今夜的脸蛋红扑扑的,或许是受天气转冷的原因影响,因为太过嘈杂,她不得不将脸蛋凑近布鲁菲德说话。
如兰的气息喷在布鲁菲德的面上,钻进他的耳朵里,痒痒的,少年人的心一阵激荡,不过他仍强装镇定,这一刻在布鲁菲德看来,神学院并不是一个完全令人讨厌的地方,起码这一个小角落,就是一个温馨的小港湾。
菲纳微笑道:“这里晚修里唯一允许交流的课室,也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打起精神,好吗?”
在过去的岁月里,艾莎和安洁儿曾与布鲁菲德发生过这样近距离的亲密接触,但身份都是不对等的,一方始终强势的压制着另一方,而凯菲瑞,这位心机深沉的小姐,布鲁菲德事后回想,也始终是对方牢牢牵引着他的方向。
如今这样完全对等的身份,平等的交流,布鲁菲德不禁有点心猿意马,或者说一些少男情怀罕有的在蠢蠢欲动,他跟随着菲纳朗诵,不少读音完全搞错了,完全失去了他平日学习的水准,难得菲纳完全不生气,很有耐心的辅导着他。
每次肢体上发生轻微的接触,布鲁菲德都为之一阵小兴奋,他想,或许这才是真正纯洁男女之情,过去所经历的一切在此时都显得微不足道了,少年的情怀总是如此,经历中的旖ni永远要比经历过的要来得温馨浪漫。
只可惜这个夜晚并不完全属于布鲁菲德心湖泛起的小涟漪,钟声响起了,宏亮至极,远比平常的钟声要响亮得多,布鲁菲德正暗暗抱怨今夜的时间过得飞快,但周围人们脸上愕然、惊异的神情却告诉他,事情好像并不是下晚修那般简单。
“这是紧急召集令!我也是第一次碰上!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就到主殿前去集中吧!”安洁儿语气变得急促,甚至微微惊慌,显然那个紧急召集令并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东西。
雨势正急,布鲁菲德随着人流,急急忙忙的回到宿舍,放下书本,披上那件昨天才领回来的崭新雨衣,再跟随着四面八方匆匆的脚步声,融入夜幕之中,惊疑不定的学员们在行进中低声的交流着,这困惑的低谈声汇聚在一起,再加上大滴大滴的雨点砸在头上,更是加重了人们头上的不安。
阿穆跟上了布鲁菲德,低声道:“不必惊慌,布鲁菲德,镇定点!”
布鲁菲德侧头看了看阿穆,积聚的雨水顺势从布鲁菲德头顶刷拉拉的滑下,阿穆看起来远没有平常的从容镇定,甚至肩膀也轻轻的颤抖着,以致落在那里的雨点也跳动出不同的轨迹,仿佛正如他纷乱的步伐。
阿穆鼓励自己要镇定,更像是在鼓励他自己吧,布鲁菲德低声试探:“听人说,紧急召集令今年好像还没有出现过呢?”
阿穆立即急声应道:“何止今年,这是十年来都尚未出现过的,一旦出现,说不定就意味……”
“什么?”布鲁菲德不禁失声道,他的运气难道就这么糟糕,刚来到红土神殿,觉得方才安稳下来,就碰上十年一遇的不知名灾难。
他见阿穆加快了脚步,赶紧跟上,低声问:“那意味着什么,阿穆?”
阿穆却把嘴巴闭上了,他意识到一时失态,差点把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了,如果恐慌扩散开了,他很可能要领上妖言惑众、影响军心等罪名,他沉声道:“布鲁菲德,请不要问了!很可能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快到了,保持镇定,别影响你在导师心目中的得分。”
神殿前已全是密密麻麻的身影,受西北寒流的影响,气温正急剧下降,不少穿得不够的学员们的牙关都开始打起了架,毕竟神职人员里能有特洛克祭司那副身板的并不多见。
一盏盏手提魔法灯和备用的珍稀电筒正派发下来,导师们分开区域,讲解着为何紧急召集:
神殿有学员失踪了,红土神殿的海军正在外执行任务,陆警的人手明显不足,神殿必须做出行动,派出人手配合陆警去进行全岛搜索!
布鲁菲德发现,阿穆一听到是搜索任务,明显大大松了口气,连那颤抖不已的肩膀,也开始慢慢平伏了下来。
原来,今日是海术系学员的探访日,但有一位女学员竟迟迟未归,本来事情尚未如此严重,毕竟亲人重逢后而耽误晚归的事例,在神殿院史上也曾出现。
但有渔民报告说附近海域出现海盗船,行驶方向很可能是本岛,而那位女学员的家人今日也根本没有登记进入红土镇,那问题就变得严重了。
事实就很有可能变成:有一群失心疯的海盗,或许补给出现问题,也或许是别的不知名原因,秘密登陆了红土神殿所属的岛屿,还胁持了一名神殿未来的女海术师。
从山峰上往下看去,红土镇里已灯火通明,镇上的居民都自称是神殿里最忠诚的信徒,这时当然得配合神殿的行动,也大街小巷搜索着,他们对神职人员宣称,连老鼠洞和蚂蚁窝也绝不会放过。
一条火龙自峰顶的神殿蔓延而下,布鲁菲德也成为了其中的一部分,他跟随着领导他们那个小组的导师,心想,难怪大多数神职人员对神殿有这么深的归属感,一个女学员失踪,整个神殿几千人也跟着忙碌起来了,在这一点上面,神殿倒可以称得上,他们所宣称的那份高度责任感,最起码,此时他们用行动来证明对每一个信徒都将负上责任。
女学员负责搜索的神殿山峰范围,而男学员的任务就艰巨多了,必须分成一个个小组,进入岛屿的另一侧,山峰的另一边,红土镇以外的范围,那一片麦田种植区之中。
风在耳边狂啸着不知名的海谣,暴雨毫无规则的从穹苍俯冲而下,肆意攻击着这群神的信徒,布鲁菲德心里感叹着,他本来正在一个温暖的课室里,渡过着一段难得温馨的浪漫时光,这本应多么美丽的夜晚,忽然就属于这片漆黑,这片齐人高的、一路延伸到海边的麦田。
田地里的小路湿滑泥泞,走在布鲁菲德前面的一个高个子学员脚下一滑,差点就摔进他右边的水沟里,泥浆溅了一身,这令他忍不住小声抱怨:“实在糟糕透顶了……”
领导他们的导师长了一对异常敏锐的耳朵,立马就回过头,盯着那男生,怒喝道:“你的一位兄弟姐妹失踪了,生死未卜,你却因一点小小的困难就抱怨,白色女神的精神,神殿的精神,你都忘却在脑后了吗?”
那高个子涨红了脸,忙低头忏悔道:“我有罪!”
“……”
这么一来,本正准备也低声嘀咕几句的学员都闭嘴了,整组人变得安静老实起来。
随着整个大部队深入麦田区,各组的成员渐渐分散,浓厚的密云仍在红土岛屿的上空聚而不散,布鲁菲德打量着这样的天色,心想这该死的雨恐怕一时三刻也不会停下来。四周全是呼唤那个女学员的声音,布鲁菲德十分怀疑这样的做法是否有用,假如那个倒霉的女孩真在这片麦田里,这么多人涌进来,就算昏迷了过去也该被吵醒了,又何需大呼小叫呢?你们不见那些睡着了的田鼠也被惊醒了吗,正四处逃窜呢……
在田间小道的交叉口上,布鲁菲德他们那组和另一组遇上了,两位导师低声交流了几句,接着交错而过,布鲁菲德发现他们那组更深入了,直往靠海的那边走去。
“这下好了,就算一来一回,天就已经亮了。”布鲁菲德心里是如此想的。
因为精神力远胜于常人的原因,他听清了刚才两位导师的交谈。
“那些该死的海盗到底在想什么,以前不是远远避开我们神殿吗?”
“哼,恐怕又要发动一场神圣讨伐,就可以令那群胡作非为的家伙收起点脾气。”
“你说,会不会是西南那些野蛮人给予他们勇气呢?”
“你是指海盗和他们达成了什么协议?嘿嘿,好了,这个话题不该深谈,告一段落吧……”
“……”
布鲁菲德琢磨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不禁认同了不久前那个高个子的抱怨,实在糟糕透顶了……
隐约已能听到海浪拍打岩石的声响,麦田也即将走到尽头,布鲁菲德明显能感觉到身旁的阿穆轻轻松了口气,这意味着他们的任务快告一段落了。
不过遗憾的是,领导他们那组的导师除了拥有敏锐的听觉,还拥有出色的嗅觉,他用力嗅了嗅鼻子,接着神色凝重的弓下了身,用魔法灯照看着泥泞小道旁的水渠,渠道和麦田之间,竟然一小包麝香粉,这香粉是经过加工后的产物,香味极淡,除了芬芳优雅,还有一点点提神的功效,是红土海域东南部卡利卡岛特产,神殿很多女学员喜欢使用。
那导师神色凝重极了,沉声说:“失踪的女学员很可能来过这,说不定这就是她留给我们的线索,你们瞧,这里还有一小块院服裙角的布料!”
跟在导师身后的学员忍不住低声说:“导师先生,会不会是第二组的学员留下的?”
这句话说得巧妙,倒是说中了不少人的心声,如果这香包真是失踪女学员留下的,那么谁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事发生在她身上了,再往下走的话,又将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在他们身上?但假如大家都一致认为,这香包是别组留下的,或者大家都很“聪明”的集中失明,那么就大可以当作完成任务,走回头路了。
那位刚正的导师瞪了那学员一眼,微微有点动气道:“小滑头,你觉得会有第二组人路过这里吗?继续前进,真相已经离我们不远了!”
末了那句,又是使用了古神殿语,不过布鲁菲德丝毫也感觉不到这种语言酷酷的魅力了,他为了逃避才来到这里,没想到初来乍到,就有可能碰上另一种人身上的迫害。
高个子学员像是鼓起了勇气,低声说:“导师先生,我们需要喷射烟花请求大伙支援吗?”
“暂时不需要,先别大惊小怪!”导师小心翼翼的拾起那香包放好,大步往前走去。
布鲁菲德明显可以看到,跟在他身后众人的步伐多了几分沉重。
快出麦田的岔路上,像猎犬一般的导师又在其中一条路上发觉了香包,他兴奋得再一次加快了脚步,与他的热心相比起来,学员们的情绪就低落多了,其中绝对包括布鲁菲德,他一边想,高贵的灵魂应当勇于去拯救一个有可能遇害的少女,但另一边又想,对手很可能是一群凶悍的海盗啊,当生命都没有保障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先考虑保护自身呢……
理所当然的,怯弱的一面迅速占领了上风。
田道的尽头是劣等石头筑成的堤坝,导师快步跑下了这坡度不小的堤坝,踏足沙滩上,极为冰寒的海风吹得灵魂也为之一颤,令这一组的成员们振奋的是,这片沙滩一目了然,并没有什么可疑事物。
眼看离导师的距离比较远了,阿穆忍不住低声对布鲁菲德说了句:“布鲁菲德,该死的,我还做好了心理准备,会在这里看到一艘飘扬着海盗旗帜的装甲战列舰呢!”这分明是心有余悸的声音。
布鲁菲德干笑了两声,以掩饰心中的不安。
因为导师先生仍像尽职的猎犬,用力的嗅着,弓下身不断在沙滩上前进,大伙只能提着灯,尽量赶上他的脚步,在沙滩上踏出了一列列崭新的脚印。
“对了,又找了一个!我们的路没错!”导师兴奋的从沙子拾起了一个香包。
这令布鲁菲德不得不暗叹,这倒霉的女学员她家是开麝香批发店的,随身怎么会带这么多香包在身呢?
却不知,难得探访日下山一次,往往学员们刚下山,就会在市集里买好山上同伴们拜托她所买的事物,所以,探访日里下山的学员,身上一般都会携带着不少小杂物。
沙滩的尽头是一截凸出到海上的断崖,就像一堵并不美观的屏风,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屏风虽丑陋,但完全符合组员们的审美情趣,这下好了,导师先生,你的猜想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但这位导师的个性倒是坚韧得很,仍不死心,甚至不惜湿身,踏进海里,沿着断崖一路摸索过去。
其余的组员们呆了呆,一时间没人跟上去,都站在海边的沙滩上,任由起伏的波涛拍打着自己的脚,那个高个子又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低声道:“我现在很有兴趣知道那个失踪的女孩到底是谁了?她一定和导师先生有着异常深厚的友谊,要不然他怎么会如此拼命呢?”
“你有罪!那种友谊说不定还不是我们可以拿来讨论了……”另一个身形微胖的家伙喃喃评价,嘴唇因为太冷而颤抖着,但仍尽力牵出一丝男人间会心的笑意。
布鲁菲德凝视着那个在暴雨寒风中仍不断前进的身影,聆听着这些污秽的猜测,忽然一阵惭愧,直觉告诉他,导师和那位失踪的学员半点关系也没有,但责任感和作为一个师者的尊严,却令他没有失去前进的动力,那怕线索已经断了,但只要还有一分希望,也绝不放弃……
布鲁菲德想,这同样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灵魂,我应该给予他支持!
这一刻,在所有人眼中都异常低调的布鲁菲德,干出了一件令他们大跌眼镜的事,这位年轻人竟然也踏进了海里,提着魔法灯,照耀向导师,给予对方充足的光芒。
海水冰冷得就像一把把刺刀,从四面八方刺进布鲁菲德的小腿,然后寒意再从小腿蔓延至全身,令布鲁菲德自灵魂深处都打起了哆嗦,但他挺直了腰,告诉自己,勇敢和鲁莽有时只是一线之差。但现在他所做的,是勇敢,而非鲁莽。
多一盏魔法灯的光芒看来真为导师先生带来了运气,他喜叫道:“找到了,这里原来还有一条路!”
只见断崖的中段,竟然有一条小小的天然甬道,就像海神最淘气的仆人,在这座断崖的下方凿出的一个孔,不过可供行走的空间相当小,身形稍胖的人恐怕也只能侧身才能通过,就算来到近处,也要落足眼力才能发觉它的存在。
“感谢白色女神的庇佑!这里也有一个麝香的香包!”拥有猎犬鼻子的导师从一块凸出的岩石上拿起那小香包。
他回过头,对仍在呆在岸边的众人嚷道:“你们还站着干什么,都过来,都给我过来!”
阿穆他们不敢违逆导师先生的意思,只好也磨磨蹭蹭的走进了海水里,趟着水步过来。
那导师转头深深的看了布鲁菲德一眼,难得现出一丝微笑,说:“好,你很好!”
布鲁菲德忙垂下头,并不是因为谦虚,而是因为惭愧,他自己清楚的知道这份勇气只是一时的,而且也不知道这份勇气能维系多久。
好不容易等所有人都来到甬道前,看着这大自然鬼斧神工般的一笔,大多数心里都叫了声“糟糕”,真正的线索,还真给他们给掌握了。
眼看导师先生又要一马当先就深入探险,阿穆终于忍不住说道:“敬爱导师,我们需要放出烟花了吗?”
导师思索了一下,沉吟道:“现在还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立即放烟花未免打草惊蛇,留一个人守在外面,手持烟花,其余人跟我进去,如果有不妥,外面的人就放烟花吧!嗯,你们谁愿意留在外面?”
布鲁菲德心中一动,嘴唇一颤,却未能发出任何声音,只见周围众人表现得更是明显,面面相觑,谁都想成为看风者,但谁也不敢轻易吭声,假如甬道的背后什么危险也没有,主动留在外面就会成为日后神学院里的笑话,成为日后祭司生涯里的污点,最理想莫过于导师先生能亲自指定一人,而那个人恰恰就是自己。
不过最理想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布鲁菲德身边的阿穆慢慢走前了一步,双手交叉胸前,用颤抖的声音说:“我愿意留在外面,见机行事!”
生与死的距离,往往就在一念之间。《》x